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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魔馅消一夫娶二妻
 一梦头陀重重地叹一口气,道:“这一段姻缘老衲非是无心玉成,然而…事实上恐怕很难成功。”

 武公怒道:“难道老夫爱女配不上他?”

 一梦头陀道:“不是这个意思,她率领了贵宫人马逃遁之时,杀害了不少武林同道,这一笔血帐,老衲也无法替她消解。”

 武公不觉一怔,心想:“这话甚有道理,他们并非一定要杀死单水仙报仇之意,但赵岳枫却碍于悠悠之口,实是不能与她成婚。”

 这个死结谁也无法解开,人人都静默无声。哪知单水仙本人并不吃惊,轻轻道:“大哥,我早在他们突围而出之前,自行投水寻死。若不是那道溪水得很急,迅即穿过山腹,到这山谷附近,我早就死在水中了…”

 一梦头陀慈眉一耸,道:“是这样的么?”

 单水仙道:“我被湍急的溪冲到岸边,悠悠醒转,觉得十分衰弱,但终于支持着走到这座山谷,谁知不久便碰见了向少侠和克林落红…”

 一梦头陀合十道:“善哉!善哉!原来铁柱宫人马冲突出困之时,你不在马车之内,他们这一次突围,群雄伤亡极多。假使你在马车之内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洗你的罪孽关系,但目下已知道你不但没有参与此事,而且还跳水自尽,足见伤害武林同道之事,不是出自你的本意,况且一个人死过一次后,一切恩怨都从此消解,这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武公不由得长长地透一口气,玉环仙子苍白而美丽的面庞上也透出一丝笑容。

 一梦头陀转面向赵岳枫道:“一切经过,你也亲耳听到,老衲但觉责无旁贷,须得担当这月下老人之职。你是当世大使,自然不会像常人一般装模作样,老衲便等你一句话。”

 赵岳枫沉不决,目光转到文开华面上,只见她迅快地转面避开他的注视。

 要知他本人不是不愿意与单水仙结为连理,而且此事可使眼下仍然无法抵敌的武公从此退出江湖,永不为恶,正是一举两得。

 然而文开华曾经献身与他,当年更是柔情无限。而他竟没有娶她为,反而当着她的面答应别的女孩子的婚事。这样对她未免太过于残酷,决计不是号称当世大侠的赵岳枫做得出来的。

 霎时间,气氛突然变得万分紧张,武公蓄势运功,怒火已升到口。

 单水仙面色更加的苍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论她是襟如何宽大的人,但当着这许多人而被拒婚事,这种羞愧万万忍受不住。

 解铃还须系铃人,文开华突然回转头,向赵岳枫嫣然一笑,并且向他点头示意。

 她这一笑不知用了多大气力才装得出来,才忍得住夺眶出的泪水。

 赵岳枫心头一轻,朗声道:“既蒙大师作伐玉成,在下感激不尽,还望师拨冗小饮三杯,以示劳敬之忧!”

 武公张口吐出中恶意,面上涌现出祥和安慰的神情,大步向单水仙走去,轻轻拉住她回到玉环仙子身边,柔声道:“孩子,你终身大事已定,为父和你母亲便要离开你了!”

 单水仙心头一酸,顿时泪水盈眶,低声含糊地叫着爹娘。

 他们眼下乃是生离死别,众人知道,所以眼见他们这等难舍难离的情状,都深为感动。

 人人转开眼睛,不敢瞧着他们。

 玉轴书生房仲突然间跌倒在地上,文开华大惊道:“房兄,你怎么啦?”

 她抢步过去想扶起房仲,蓦地一阵暗晕,自家也向地上倒去。

 幸亏任君麟时时注意着表姊,此时横身伸手把她抓住,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武芳佩跃到房仲身边,低头检查。一梦头陀说道:“老衲猜想房兄是硬提起一口气,压制住伤势。出谷去找到玉环道友他们。经过这一番辛劳之后,体力完全消耗殆尽,一旦有了结果,登时心力松懈,便支持不住。”青岚道人感慨地道:“房施主当真了不起,独力挽一场浩劫,若是今有个三长两短,叫咱们如何能够安心呢?”

 赵岳枫却先奔到文开华身边,十分关心地问道:“文姑娘负伤了么?”

 文开华缓过一口气,站好,道:“我没事,只不过觉得很疲倦。”

 赵岳枫道:“不错,我们碰头之后,便夜不停地赶来,一路上极是辛劳,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回头我还有话跟你说,现在先去瞧瞧房兄的情形。”

 说罢,转身大步走到房仲旁边。文开华轻轻对任君麟道:“表弟,别做声,我走啦!”

 任君麟瞪大双眼,可是目光落在她那黯然魂销的面上时,顿时做声不得。但觉她眸子中出萧索寂寞的意味,使人无限怜悯而觉得无能为力。

 文开华凄凉地微微一笑,悄然转身向谷外走去,由于她的位置最靠近谷口,又当人人注意房仲之时,竟没有别人发现她的行动。

 她袅娜的背影很快地消失于谷外,任君麟心头沉重无比,长长地叹息一声,仰头寻思人生的奥妙。

 此时武芳佩不住地替房仲推拿道,众人都知道房钟情形十分危险,回生之望极为渺茫。

 那边厢武公等父女三人依依不舍地说了一回话,武公心知自己不宜多逗留,便决然的道:“孩子!我们走啦!你要好好保重。”

 玉环仙子叮嘱道:“你嫁为人,便须相夫教子,用心体贴,你父亲和我不比寻常之人,自会照顾自己,不劳你挂念…”

 他们话别之时,也是十分凄凉。最后,武公搀扶住玉环仙子举步向外走去,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悄然离开。

 过了一阵,武芳佩安慰地说道:“好了,他总算恢复呼吸,瞧来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分头照顾其他的受伤之人,向慎行、尹仲、于二姐、姜三姐、岑老四、洗老五等数人,伤得不重,不须忧虑。云飞大师伤得较重,但还可以勉强行动。独有温老大左手五指已去其三,其余二指也都断折了。加上筋疲力尽,内脏受伤,须得有人扶持才能举步。

 众人忙中赵岳枫走到单水仙身边,单水仙道:“大哥,你扶我到那边石头上歇坐一会儿。”

 她身上也是负伤,无力久立。赵岳枫道:“好,你慢慢地走。”两人一同走到数丈外一块山石旁边,单水仙找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透一口大气,举袖抹掉面上泪痕,道:“我几乎支持不住啦!”

 过了一会儿,单水仙垂下眼睛,缓缓道:“大哥,有一句话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才好。”

 赵岳枫讲道:“我会生气吗?不会,你说吧!”

 单水仙踌躇了一阵,才下了决心似地说道:“我不能嫁给你…”赵岳枫讶道:“什么?”

 单水仙复述了一遍,赵岳枫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为什么忽然变卦?”

 他追问再三,单水仙不但不肯说出理由,而且还要求道:“大哥,你现在千万不可漏此事,还要请你把我送出山去。”

 赵岳枫见说得十分坚决,不由得心灰意冷,暗念婚姻之事原本不能勉强,她既是无心,我也没有法子可想,于是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

 两人之间似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赵岳枫道:“二妹,你出山之后,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先告诉我,好叫我放心。”

 单水仙道:“现在我还未曾决定,等我决定之后,自然奉禀大哥知道。”

 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兄妹的称谓,以前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单水仙推却了婚事之后,这种称呼便显得十分生疏。

 赵岳枫不由得记起了文开华,回头瞧着,唯独不见她的芳踪,心下大感奇怪,便嘱单水仙暂坐一会,自去找到任君麟询问。

 任君麟正与向慎行、查刚在一起,见赵岳枫动问,也不隐瞒,道:“她悄悄地走啦!”

 赵岳枫宛如挨了一记闷,登时愣住。

 任君麟道:“她不准我做声,兄弟一则不能违她之意,二则瞧瞧这等情形,知道她再留也没有好处,所以不敢声张。”

 他初时还有点埋怨赵岳枫之意,可是这刻眼见他眼中出十分深刻的悲哀,反而生出同情之心。暗想:“任何人处身在赵岳枫这等环境之下,自然不得不答允武公的婚事,原是怪他不得。”

 赵岳枫长长的叹息一声,怅然转身走开。

 武芳佩不停地以独门推血过宫手法替房仲推拿,大是生效。房仲的呼吸越来越见畅旺,沉沉睡着。她呼一口气,停手起身,抹一抹头上汗水,道:“房兄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得瞧以后的变化。”

 话声方歇,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甚是清新劲朗,众人不都惊异地倾身探望。

 青岚道长忽然大喜道:“好像是敝派掌门人赶到。”奔出谷外,也发出轻劲的啸声。

 啸声一远一近遥遥应和,渐渐接近,不一会,青岚道人陪伴着一位全真步入谷内。

 这个道人不过中年之人,长得甚是清秀,双目顾盼之际,光芒闪,显示内功极是深厚。

 群雄皆知就是武地派当今门人白霞真人,纷纷过去相见。

 白霞真人略略与众人寒暄过,便取出一个圆瓶,道:“此是敝派以第二本千年灵芝炼成的丹药,贫道深恐不敷应用,特地赶急送来。”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笑逐颜开,由于丹药数目不少,所以凡是受伤之人皆可分到一颗。

 群雄分头取药救治伤者之时,白霞真人眼光才悄然落在武芳佩的面上,她正好在瞧他,四目投,白霞真人迅即移开。这位武当派的掌门人暗暗升起惭愧之心,忖道:“我到底是为了送药才离山的?抑是想见她一面呢?”

 武芳佩冁然微笑道:“一别数年,真人不独丰采如昔,并且荣登掌门宝位,可喜可贺!”

 白霞真人极力平静下来,淡淡一笑道:“姑娘身历变劫,依然无恙,才是当真可贺之事。”

 一个人迅快奔来,说道:“武姑娘,你瞧我已经没事啦!”

 武芳佩欣然道:“那么你要谢谢掌门人才是。”

 白霞真人转眼瞧去,但见此人身材颀长,相貌俊逸,正是昆仑派当今掌门人的公子向镇行。他从向、武二人口气中已领悟出他们的感情不浅,心中不觉一阵怅然。

 向慎行连忙道谢,白霞真人道:“区区之事,何劳少侠挂齿。”

 他忽然间感到一阵轻松,好像蓦地得到解一般,朗大笑,道:“贫道斗胆猜测一事,那就是武姑娘要前赴昆仑一行,不知是也不是?”

 这话出诸一位掌门人口中,自然略嫌不够庄重。可是他笑声中的‮悦愉‬,却令人忘了这些枝节,向慎行道:“真人猜得不错。”

 武芳佩很想询问白霞何故如此高兴,但又不便出口。而白真人已含笑飘然向赵岳枫走去,她只好把疑问闷在心里。

 赵岳枫打起精神,拱手道:“今幸得真人及时赶到,不然的话,伤者就不堪设想了。”

 白霞真人微笑道:“这一次武林同道虽是伤亡不少,可是结局终教武公遁出世外,绝迹江湖,仍然是值得庆幸之事,贫道冒昧请问一声,何时能叨成赵大侠这杯喜酒?”

 说话时已有几个人围过来,赵岳枫苦笑一声,道:“不敢相瞒真人,在下那水仙义妹,早就立志以丫角终老,这杯喜酒恐怕无法奉邀了。”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武芳佩奔过去搂住单水仙的纤问道:“妹妹你何故不肯嫁给他?

 嫌他哪一点不好?这等终身大事万万不可儿戏。”

 单水仙只低叹一声,没有说出理由。

 这时,有些人在商诉动身出山之法,一梦头陀却十分关心赶岳枫的婚事,向赵岳枫探询单云仙拒嫁的隐情,赵岳枫自家也不晓得,本来为了自尊心还不想多言,后来迫于无奈,这才告诉一梦头陀、白霞他们说,单水仙丫角终老的说法是他随口如出的理由,事实上连他也不知道单水仙为何违抗父母之命,而不肯嫁给他。

 一梦头陀说道:“单姑娘心肠慈软,极重情义,老衲不信她会有难言之隐,赵大快不妨忍耐一点,问明她心中想法,再作计较。”

 温老大已恢复了八成,这时口道:“大师这话极是,赵兄必须使这件好事得谐…”

 接着向慎行等人也纷纷进言,赵岳枫只好顺从众意,举步向单水仙走去。武芳佩识趣地躲开,让他们能得单独交谈。

 赵岳枫道:“二妹,他们刚才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单水仙道:“都听见了。”

 赵岳枫道:“他们都认为咱们恢复兄妹关系甚是不妥,所以愚兄厚颜向二妹提及婚事…”

 单水仙道:“原来不是出于大哥衷心,那就无须多说了。”此言锋利如剑,冷不妨的刺进来,赵岳枫不一怔,说不出话。

 单水仙垂下眼睛,轻轻道:“小妹当时不敢违背父母之命,乃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咱们虽然各走各的路,于大局毫不影响,所以小妹才如此决定。”

 赵岳枫心想原来她一开始之时就不想嫁给我,现下多说也没有益处,没的弄得连兄妹也失去了。当下点点头,道:“这等事愚兄岂能勉强你,咱们从此不谈啦!”他说这话时,心中感到极为惆怅和难过,但尽力使话声听起来轻松,以免被她嗤笑。

 忽然瞧见几点晶莹泪光落在地上,原来是单水仙垂首掉泪。赵岳枫好生惑不解,心想你既是不愿意嫁给我,为何又伤心滴泪?

 不过他已不愿深究,转身向众人走去,勉强使自己显得很平静。一梦头陀问时,他简短的道:“不行,诸位不用再说啦!”

 众人方自愕然,一旁跌坐运功的玉轴书生房仲突然长长的吁一口气,睁开双眼。任君麟离他最近,便问道:“房兄功行圆满了么?”

 房仲摇‮头摇‬,道:“不是,但愚兄心中记挂着一件事,是以无法‮坐静‬下去。”

 他转眼四望,似是找寻什么人。接着讲异问道:“文姑娘呢?”任君麟道:“她先走了。”

 房仲猛可站了起身,向赵岳枫走去。赵岳枫、一梦头陀等人都向他问候,房仲顾不得客套寒暄,一径问道:“文姑娘走了多久?可有留话说她到什么地方去?”

 赵岳枫灰心地苦笑一下,‮头摇‬道:“没有,她走了一会。”

 房仲沉声道:“赵兄务须把她追回来,不可任她独自漂泊天涯。”

 赵岳枫叹口气,道:“只怕追上了她也没有什么用处。”

 房钟道:“在下告诉赵兄一个消息,那就是文姑娘目‮身下‬怀六甲,实是不宜孤身。”

 众人都大吃一惊,赵岳枫又震惊,又惭愧,忙道:“房兄这话可是当真?”

 房仲道:“自然是真的啦,任兄也知道的。”

 这时有不少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叹声,只因前些日子群雄围攻铁柱宫人马之际,文开华便似不大舒服,时时觉得晕眩呕吐,这正是怀孕的现象。

 赵岳枫振起精神,道:“好,在下这就去追她…”

 话声才歇,谷口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话,道:“哪一个是赵岳枫?”

 众人但觉此人话声宛若雷鸣,与武公的独门气功相似,不惊讶地向谷回望去。

 但见二丈外站着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汉子,长得仪容威猛,气宇不凡。可是衣服破旧似是十分落魄。赵岳枫、一梦头陀、白霞等大行家一听这人话声如此雄劲威强,便知来人乃是罕见的顶尖高手,当下心中比旁的人更为惊诧,暗想武林之中似乎不曾听过有这么一号出类拔萃的人物,此人好像是突然出现天上的彗星一般,极是值得注意。

 赵岳枫越众而前,拱手道:“尊驾是谁?在下便是赵岳枫,不知有何见教?”

 那高大汉子定睛凝视他一遍,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缓缓道:“听说赵大侠乃是当今天下三大高手之一,武功极是高明不过,这等赞誉果然不虚。”

 赵岳枫甚感不解,口中却谦谢道:“那是武林同道们过奖之誉,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高大汉子接下去道:“但以我今亲眼所见,赵大侠功力修为似乎还未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连我这么一个毫无声名之人也赢不了。”

 后面这段说话不啻是当面挑战,赵岳枫本来忍受不住,可是这刻急于去追回文开华,没有工夫计较,当下笑道:“尊驾乃是风尘中的异人,在下早已瞧出,对在下这番评语权是正确,令人十分佩服。”

 那高大汉子仰天一笑,道:“冲着你这几句话,我该当满意而退,阁下除了武功方面当不得武林如此成夸誉之外,做人方面也大有瑕疵,乃是个寡情无义之辈,此所以今任凭你怎么谦让,我也不能放过了你。”

 赵岳枫对别的都能忍受,但寡情无义四字可就容忍不了,沉声道:“尊驾岂能信口雌黄,只不知有何凭证?”

 高大汉子那时闪电般的目光掠过众人面上,冷冷道:“自然是有凭有证,否则我为何不去找别人的麻烦?”

 说话之时,单水仙悄然起身向谷外走去,她趁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奇怪来人身上之时,打算悄悄溜掉。

 那高大汉子突然喝道:“站住!”目光转到单水仙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她的企图。

 单水仙果然停住脚步,那高大汉子冷冷道:“不许邮去!”单水仙瞅他一眼,默然回到早先憩坐之处。

 那高大汉子鼻了中唔了一声,道:“尝闻铁柱宫前后有两位姑娘,如此柔顺定然不是武芳佩而是单水仙了。”

 武防佩尖声道:“你是谁?”由于对方如此评论,显然是说她脾气不好,所以她暗暗嗔恼。

 那高大汉子道:“那么你是武芳佩了,果然比单水仙倔犟得多。不过这也算不上是缺点,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口气之中隐隐含有老大哥的味道,教武芳佩一时发作不得。

 那人又道:“赵大侠若是过不了我这一关,可就别想跟单水仙成婚。”

 赵岳枫苦笑一下,武芳佩却听出话中有话,忙接口道:“他们根本结不成婚,这一点不用阁下心。”

 那高大汉子眼中出怒光,喝道:“什么?他们不是已经订好婚事了?怎的又改变了?”

 武芳佩道:“阁下不是有意阻止他们成婚的么?如此正合阁下心思,又何故不悦了?”

 单水仙点点头,那人又怒声道:“可是他反悔的么?哼,我早就说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果然不错。”

 赵岳枫接口道:“在下之事,似乎不劳尊驾牵挂。”

 那高大汉子含想喝道:“谁说的?我今偏偏要管,你听着,咱们这就比一比武功,我若是输了,自然管不了你的事,倘若赢了,我要你跟谁成婚你都得服从,听见了没有?”

 赵岳枫道:“武功高低是一件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话未说完,对方已摆手道:

 “别的千方百计用不着多说了,假使自知不敌,咱们不动手也行,但仍然要听我的话,不然就像掐死一只蚂蚁般掐死你!”

 事情发展至此,旁人一方面感到这个奇人胜负约定,似乎对赵岳枫有利而无害,又想知道他心中到底想叫赵岳枫娶谁?他的武功如何?因此大家都缄默不语,静看事态的发展。赵岳枫受不过,哼一声,道:“尊驾未免太自负了,在下只好先在武功上请教请教,其他慢慢再说。”

 那高大汉子道:“这才像话,那么你输了的话,就得履行诺言,我要你娶哪一个你就得娶哪一个。”

 武芳佩不住口道:“若是赵兄赢了,你拍拍股就走,岂不是太便宜了。”

 那高大汉子想道:“我谭星云岂是这等之人,今若是败在赵岳枫手底,自然要把项上人头双手奉上。”

 这个赌注使得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赵岳枫道:“尊驾不须割下人头…”那自称谭星云的人洪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吧,没有什么好罗嗦的。”

 他大步走到平地中心,举动豪迈雄猛,一望而知他极有信心能击败赵岳枫。

 一梦等人暗忖:赵岳枫虽是因救助玉环仙子耗去极多的真元,至今未有时间打坐运功。

 可是武林中除了一个武公之外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击败他。现在他们担心的是这谭星云不知是什么来路?假使是个好人,因败在赵岳枫手底而自刎,岂不是令人过意不去?

 赵岳枫迟疑一下,举步下场,谭星云道:“把你的云旗取来,以免输得不服。”他目光一掠,便向岑老四道:“阁下宝刀可否赐借一用?”

 岁老四道:“使得!”掣出佩刀,暗暗运功聚力,以大碑手法隔空甩去。这一甩之威非同小可,长刀发出锐烈破空之声,又是刀尖向前,势道惊人!

 谭星云毫不动容,摆开巨掌,一把抓住刀身,那么锋利的刃口竟伤不了他的手掌,刀上的劲道也立时消失,就像是常人抓住稻草一般。

 这一手果是不同凡响,赵岳枫道:“好功夫。”谭星云道:“这等小功夫何足道哉!”

 目光转到向慎行面上,道:“阁下之剑,也望赐借。”

 群雄大吃一惊,这等刀剑齐使的路数,不正是武公的绝技?向慎行奔到他面前,取出长剑,却不用一般武林规矩递剑过去,而是缓缓的用剑尖向他刺去,去势虽是缓慢,但剑上劲雄力足,比起岑老四的甩刀更是难接。

 谭星云道:“谢谢啦!”左手突出,两指钳住剑尖,内力涌出。向慎行但觉对方两指之上传出刚柔两种不同的内力,随时地可以把自家内力反震回来,不大惊,连忙放手松剑。

 谭星云微微一笑,轻轻一抛,长剑在空中打个转,剑柄便落在他掌中。

 赵岳枫取过云旗,立个门户,神情沉凝郑重,可知他已把对手当作罕逢的大敌。

 谭星云长笑一声,刀剑击一下,发出特别响亮的金铁鸣声,接着欺身攻敌,一出手刀走刚,剑走柔,招数全然不同。

 赵岳枫骇然忖道:“果然是武公刀剑合壁的绝艺,瞧来功力之深厚,竟不在武公…之下。”

 他手中云旗使出威强打法,拦横扫而去,把对方迫得退了数步。

 少林一梦头陀大喝道:“且慢动手。”赵岳枫闻言跃退半丈,道:“大师有何见教?”

 一梦头陀道:“这一位谭施主老衲或者见过。”

 谭星云朗声长笑,道:“不错,在下二十多年以前曾经前赴贵寺,其时大师法名云和曾经见过一面。”

 一梦头陀惊道:“你果然就是那次代表武公赴三门四派送信的谭施主?一别二十余载,老衲还记得当时大展神威,力挫敝寺三位高手,老衲最后出战…”

 谭星云口道:“旧事不堪回首,大师不必多说了,在下急于领教赵大侠的绝学…”

 他这么一打岔,人人皆知当时一梦头陀恐怕也曾落败。

 这一来人人对谭星云都刮目相看,一梦头陀道:“赵施主为人正派尚义,不似令师当年作为,这一点老衲倒是知道的,今之战最好勾销,有事咱们再行商量。”

 谭星云道:“恕在下不能从命!”口气十分坚决,一梦头陀心知多说无益,甚至反而得罪双方,只好退开。

 谭星云大喝一声:“小心了!”再度凌厉进击,越岳枫挥旗抵御,招数神奇奥妙,一连数把,反而占了上风。霎时间,这两人翻翻滚滚的斗起来,战况凶险猛烈之极,众人稍感放心的是赵岳枫那支云旗幻化出重重旗影,把谭星云裹在当中,占得上风。百招过后,形势仍然如故,一梦头陀首先皱起眉头,接着青岚道人也隐出蹊跷,暗暗盘算。

 赵岳枫打开始动手之时,就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击败对方,只因一梦头陀说过对方不是武公那种人,而他也听文开华说过武公把他唯一的徒弟锢在地牢二十余年之事,那个地牢的铁门还是赵岳枫他以沉沙古剑劈开的。可知此人当真不是恶之辈,而二十多年的锢,这等苦难也真教人同情怜悯。

 是以若击败了他,使他自刎而死,于心未免不忍,因此他虽是占得上风,一直不曾用尽全力。

 看看又斗了一百招,陡然发觉真力不继,大吃一惊,不知不觉使出全力。

 他刚改变战略,对方也发动反攻,但见刀剑蓦然冲破了重重旗影,频频进攻。

 这时赵岳枫才知道对方实力甚强,所以一直落在下风之故,用意只在消耗他的内力,他一口气全力攻守了二十余招,突然忍不住气起来。

 谭星云却是越战越勇,刀剑幻化出百道光华,从四方八面急攻。

 蓦地旗影刀光一齐消歇,赵岳枫头上一项英雄巾掉在地上。谭星云仰天大笑道:“在下赢啦!”他是用刀尖挑落对方头巾,若是心存毒念,这一刀准可刺入赵岳枫面门。

 赵岳枫连连息,显然已力尽筋疲。谭星云又道:“我本已打算跟赵大侠比武两场,现下那一场可以取消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事实上我知道赵大快为了救人而耗去极多的真元,这一场胜负其不得定论。但这一场之后,我却晓得赶大使若是功力恢复之时,定能赢得在下,是以不须再战啦!闲话少说,眼下我却要赵大侠履行诺言了。”

 群雄都竖起耳朵,听听他要吩咐赵岳枫娶什么人为,就连赵岳枫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谭星云道:“你须与单水仙成亲…”赵岳枫没有说话,倒是武芳佩口道:“可不关赵兄,是水仙不肯。”谭星云双眼一睁,道:“什么?是她不肯?”招手叫单水仙走到跟前,才道:“你奉双亲之命,嫁与赵大侠为,怎能在事后反悔,你给我说出道理来!”

 单水仙低垂着头,她被这个豪气迫人的大师兄一问,竟不敢支吾,轻轻道:“爹爹提亲之时,他没有立刻应允,可见得他没有娶我的意思。”

 众人到这刻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这么一个理由,可是也不能说她不对,只不过细究之下,可就有点啼笑皆非的味道。

 谭星云不悦道:“胡说,天下武林之人皆知赵岳枫对你有情,你自家反而不知,好没道理…”忽见单水仙掉下眼泪,顿时放软声音,道:“好啦!只要你听愚兄之言,那就算了。”

 他转眼望住赵岳枫,道:“你有什么话说没有?”

 赵岳枫摇‮头摇‬,众人都觉得松一口气,无不泛起喜,心中大感高兴。

 谭星云又道:“好,这一个你是娶定了,还有一个你定要娶为子的人,现下就在谷口外面。”

 大家都吃了一惊,武芳佩忍不住问道:“是谁?”众人又例竖起耳朵去听。

 谭星云道:“文开华姑娘。”

 众人听了又松了一口气,任君麟大喜叫道:“谭星云为何不早点说出来呢?赵岳枫正要动身追她…”

 声音甚大,远远传出谷外。于是谷口出现一个女郎,缓缓的走入来。任君麟一眼瞧见,大叫一声表姊,扑奔上去,文开华当然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找人出头迫赵岳枫答应婚事一般,但目光远远扫掠过众人面上,都是泛着欣悦快慰的笑容,使得她心中好过一点。

 她轻轻对任君麟道:“你快向华山方向追去,便可以跟王佩师父见面辞别,但你千万别住她。”

 任君麟身躯一震,面上泛起怅惆的表情,轻叹一声,举步向谷外奔去。

 一梦头陀等人都涌过来向她道贺,赵岳枫反而不好意思过来。武芳佩却把单水仙弄了去跟文开华说话,赵岳枫趁机向谭星云道谢。

 谭星云呵呵笑道:“文姑娘是当使你打开地牢铁门之人,推恩溯德,自然得数她为首,所以不得不委屈赵岳枫了。”接着低声音,道:“我已跟她们说过,须得真心对你克尽妇道,不争风呷醋,两人一般大小,不分妾,你眉心一丝愁可以消散了吧?”

 赵岳枫正是十分担心此事,闻言不觉喜动颜色,重新躬身道谢。

 他们的喜讯很快地传扬开去,武林皆知。由于这群共过患难的同道好友坚决主张之下,婚礼十分隆重铺张,地点在开封府,就是铁柱宫原址。

 天下武林各家派都有人来贺,因此开封府外的大道车马不绝,平添无限热闹。

 行礼之时,那座可容数百人的大厅,挤得满满的,乐声盈耳,喜气洋洋。人丛之中有一对中年夫妇,遥望新人们拜天地,都泛出由衷的喜悦。他们正是名震天下的武公和玉环仙子了。

 武公突然发觉玉环仙子泪珠滚滚下,不轻叹一声,柔声道:“别难过啦,你不是说过能够眼见水仙行礼成亲就心满意足了么?走吧!咱们再留在此地的话,恐怕要被人认出了…”

 乐声和笑语喧哗声中,这对中年夫妇悄悄的挤出人丛,飘然而去。

 (全书完)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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