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进堡在望
杜弘手中的捕蝶网是特制的,柄长六尺,口宽尺余,网囊长两尺。
网底,赫然裹着一头金丝猫。
蝶网一挥,奇准奇疾,金角铁甲虺大劫难逃。
猫与蛇是生死对头,入网的金角铁甲虺在猫身上,毫不迟疑地一口咬住了猫身,猫也本能地咬住了蛇。
杜弘急抢而入,网按在壁
火焰熊熊的灶内。
猫已中毒毙命,蛇来不及破网而出,被火活活烧死,与猫同归于尽。
杜弘丢了网,伸手抱起残废的主人,倒飞而出。
蛇魔刚爬起挥杖击向残废主人,慢了一刹那。
杜弘向庙侧飞跃一丈外,将人放下再跃回,喝道:“住手!咱们先说明白。”
蛇魔在丈外止步,蛇皮杖指出,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东西!你竟利用一个老残废来暗算老夫。”
杜弘拔剑在手,冷笑道:“你利用毒蛇行凶,不见得比在下光明。我知道你这老凶魔仗毒蛇横行天下,任何人近不了身,因此花了半天工夫,老天爷保佑,找到了八荒人龙虞老前辈指示
津,这才除去了你仗以残害世人的金角铁甲尬。玩蛇的死了蛇,蛇死了,你也完了。”
“你说,老残废是…”蛇魔骇然问。
“八荒人龙虞老前辈,你没想到吧?”
“哼!他活着已是多余。老夫虽死了蛇,也足以将你两人置于死地。说!你是不是天地双灵的弟子?”
“两年前在夷陵州,在下去找天地双灵讨消息,前脚出门,你后脚潜入,杀死了天地双灵,他老人家的门人小华幸得乃师舍命掩护他从地追逃生。在下从巫山返回夷陵州,找到小华方知他老人家惨死的经过,替他老人家报仇,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你…”“老夫要将你化骨扬灰。”蛇魔厉叫,一杖点出。
杜弘侧闪丈外,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准?”
“你是不是黑风四灵的人?”
“胡说!”
“那么,你是七星太保的人了。”
“是又怎样?”
“在下要知道你们找银汉孤星的阴谋。”
“你…”“我,银汉孤星杜弘。”
蛇魔脸色大变,向后退,沉声道:“小辈,老夫让你、你走你的
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想走?算了吧…”
“小辈,不要以为老夫怕你,
急了,老夫眼中认识你银汉孤星,蛇皮杖可不管你是谁。”
杜弘步步跟进,冷笑道:“除非你把其中阴谋
待清楚,招出主脑是谁,不然休怪在下…”
蛇魔突然转身飞掠,一跃三丈。
杜弘一声沉叱,如影附形跟进,叫:“留下啦!阁下。”
蛇魔突然折回,想摆
他的追袭,但却没有他灵活,反应也迟钝了些,仅纵落三丈外,他已经追到了。
走不了只好拼命,狗急跳墙,大吼一声,大旋身来一记狠招“神龙摆尾”猛扫杜弘的下盘。
杜弘已有所准备,在杖发的刹那间,冒险斜冲而出,在相错的瞬间,顺势拂剑,并同时大吼:“接暗器!”
剑的啸风声尖厉震耳,捷逾电闪,拂向蛇魔的颈项。孤星镖划出一道快速绝伦的褐色光孤,随剑虹破空而至。
蛇魔经验丰富,可惜心虚影响了手脚的灵活,百忙中向下挫倒,杖顺势上抬。
“当!”杖剑相
。
“嗤!”孤星镖入体,切入蛇魔的右肩井。
百发百中的孤星镖,果然名不虚传。
蛇魔免了一剑之厄,未逃过孤星镖可怕的一击,右臂用不上劲,左手握杖爬起向侧飞窜。
杜弘冲出两文外,折向虎扑而上,喝道:“你走不了的,阁下。”
蛇魔一咬牙,转身作困兽之斗,一杖捣出叫:“与你拚骨!”
杜弘左手一抄,抓住了杖尾,贴身抢入,剑化虹而至,点在老魔的
口上,沉叱道:
“丢杖!从实招来,小赵是谁?丘八爷?”
蛇魔不放手,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笑完说:“年轻人,老夫年届花甲,横行天下三十年,杀人如屠狗,生死等闲。你除了杀我,绝对得不到半句口供。”
“我却不信。”杜弘冷冷地说。
“信不信立可分晓,呔!”
暴吼声中,老魔奋力夺杖,借力向前猛撞。
杜弘骤不及防,没料到老魔敢硬向剑尖撞,发觉不对,已无法收剑了。
剑贯入
口,锋尖透背而出。
老魔依然凶悍,同时一脚踢向杜弘的下
,要拼个同归于尽。
杜弘仅来得及本能地扭身保护下
要害“噗”一声,右
挨了一脚,暴退丈余几乎跌倒。
剑离体,蛇魔身形一晃,
口血如泉涌,狂笑道:“你…你信不…信?哈…哈哈…”笑声倏止,蛇魔终于向前一栽,在地上挣命。
杜弘惨然道:“这老魔果然可怕,死得够英雄。”
八荒人龙爬近,坐在一旁长叹一声道:“视死如归,这老魔死得够豪壮,而我,唉!惭愧极了。比起他来,我苟话了多少年,活得真是毫无意思,我为何不在当年豪壮地了结这条残命?”
杜弘苦笑道:“老前辈,话不是这样说,苟延残
,只要问心无愧,便会活的心安。蛇魔活了一甲子,做的全是杀人放火的事,这种人活着又有何意义。”
“哦!你认为我会活得心安?”
“老前辈是否问心无愧?”
“很难说,连我自己也难以决定自己一生的功过。像咱们这种仗剑行道的人,谁能保证自己一生从不犯错?年轻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八荒人龙感慨地说。
“哦!是的,三代以下无圣人,这世间圣人已经死绝了。”他也感慨万端地说。
“你明白就好。”
“能活着总是好的。哦!老前辈可有锄锹?”
“你要锄锹?”
“把老魔理了。”
“庙后有一把,大概还能用。”
杜弘找来锄头,一面挖坑,一面向八荒人龙说:“老前辈在此隐居,不知是否有人照顾?”
“照顾?谁来照顾我这孤苦残废的穷老头?唉!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年轻人,不要学我。”八荒人龙惨然地说。
“如果有地方给你老人家安度余年,你老人家是否肯前往安顿?”
八荒人龙一阵狂笑,笑声依旧带有七八分豪气,笑完说:“年轻人,老夫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人家的怜悯。”
“那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怜悯。”
“那是地狱么?地狱才没有怜悯。”
“正相反,那是世间的
天福地。那儿有人间最难得、最高贵、充满爱心的小姑娘,照顾着许多昔日曾经名震天下的元老名宿,保全他们的名誉,以免江湖朋友寒心。”
“你是说…”
“老前辈,世间真有这种人,希望你相信我。”
“那是…”
“老前辈听说司元
府?”
“哦!那是安庆府的天柱山,玄门弟子所称的天柱司元之天。”
“对,那儿确是养老的好地方。”
“你认识那几位姑娘?”
“认识,我几乎毁了那地方,真是罪过。晚辈要追踪仇家,无法陪你前往!…”
“我不会去。”八荒人龙断然地说。
“老前辈,你如果不愿留下,再回来还来得及。晚辈进城之后,立即替你老人家安排,雇人送你老人家前往,带足来回盘
和晚辈手书,否则不合则回,怎样?”
“这个…”
“那儿有些人,还是你老人家的故
呢。先别管你老人家是否愿意留下,与老朋友小聚总不是坏事。”
八荒人龙终于心动,说:“好吧,我愿意走一趟,但…”
“老前辈不放心?”
“我老残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你老人家便可首途。”
一个时辰后,他带了包裹找到安远车行磁州分行的负责人,以一百五十两银子高价,全权委托车行将人送至安庆他所开设的栈号。有钱可使鬼推磨,车行爽快地答应了。他立即雇了一乘小轿,将八荒人龙接至栈店安顿,交给八荒人龙一包衣
,一封手书,二百两银子,一切停当方告辞扬长而去。
他买了一匹坐骑代步,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奔向八十里外的邯郸城。入幕时分,到了车骑关,二十里外便是京师与河南的
界处,乘夜急赶。
他希望追上那位叫梅七的人。梅七在永济桥约会朋友,也许能追上呢。
同一期间,三批车马连夜赶到磁州。乔家那位姓俞的人,已在淦
石桥相候,领着车马绕城而过,连夜北行,风尘扑扑奔向邯郸。
次
一早,五匹健马驰出磁州北门,五骑士只有两位男的,其他三人皆是男扮女装的冒货,包中皆藏有刀剑,飞骑急赶行
匆匆。
磁州城仍在
,杜天磊大闹磁州揭发太行山贼的事,闹了个尽人皆知。但除了梁上孤之外,谁也不知杜天磊是何来路。
三更初,杜弘到了碧草冈,道旁有座三家村,居然有一家小客栈。客栈兼卖茶水小食,天气太热,三更初店门仍然大开,两名店伙与一位老大娘,坐在店前的大树下乘凉,用草扇驱赶嗡嗡叫,飞舞着的蚊蚋,在暗淡的灯光下穷聊天。
店伙听到马蹄声,站起来说:“喝!赶夜路的客官真不少,看看是否可招一笔生意上门?”
坐骑接近至六七丈外,店伙亮声叫:“咳!客官,歇歇脚力喝杯水,错过这座村,就没有这家店,前面二十里地没有歇脚的所在,歇歇啦!”
杜弘勒住坐骑,笑问:“伙计,这是什么村?到邯郸还有多少脚程?”
“这里是碧草冈,到县城还有一二十里。”
“呵呵!不是说前面二十里没有歇脚的所在么?”
“对呀!城门已关,哪有歇脚的地方?”
杜弘下马,将组绳搭上栓马桩,笑道:“好,说不定在下要在你这儿落店。先来两壶酒解渴,弄三两盘小莱下酒。”
“客官请里面坐,小的这就替客官张罗。”
面巾、茶水、草扇都送上了,店伙笑道:“用酒解渴的客官,都是行家,小店的二锅头劲儿足,保证客官满意。”
“很好,先来两壶。哦!邯郸城有位丘八爷,听说过这号人物么?”
“丘八爷?这…好像没听说过。”
“还有位叫小赵的人?…”
“小赵?县城里最少也找出一二十个叫小赵的人。姓赵的多得很,城外有大赵镇,小赵村,赵家冈,赵树,都有姓赵的人,年轻的都叫小赵。”
“哦!邯郸是战国时代赵国的都城,姓赵的人多,不算稀奇。大赵镇的赵宣威,是不是也叫小赵?”
另一名店伙将酒菜送上,接口道:“除了他那些猪朋狗友,谁也不敢叫他小赵,不称他赵爷,准有天大的麻烦。”
“哦!他有这么厉害?这是说,仍旧有人叫他小赵罗?”杜弘不动声
地问。他已从店伙的语气中,感觉到厌恶和不满。赵宣威在磁州也极为嚣张霸道,在本地不得人缘乃是意料中事。
“要是不厉害,十年前怎配称小霸王?客官,听口气看脸色,你不会是来找朋友的人,听小的劝告,不要去招惹赵家的人,尤其是不要去招意大赵镇的人。”
杜弘一面目斟自酌,一面笑问:“呵呵!你是说,大赵镇的人像瘟疫,惹不得?”
“那倒不至于严重列这种程度。”
“那又如何解释?”
“芸芸众生,少不了人多口杂良莠不齐,有上智亦有下愚,十个指头也有长短,人哪能都是圣贤?大赵镇人丁旺,少不了有些子弟不成材,他们自己打打闹闹无所谓,外人介入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胳膊往里弯,有理无理都会袒护自己人。客官,你明白了么?”
他干了半碗酒,点头道:“当然明白,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哦!到大赵镇又该怎么走法?”
“前面半里地,向右岔出一条小路向东南行六七里外便是大赵镇。如果进城再往前,整整二十里。”
杜弘举目向外望,那位乘凉的老大娘,不知何时失了踪,好像不是小店的人,小店的人应该经过店堂。依常情论,老大娘半夜三更坐在别人的家门口乘凉,依理不合。但他并未介意,初来乍到,他没有怀疑老大娘的理由。
另一名店伙又送来一壶酒,笑问:“客官,不管是进城或者去大赵镇,这时动身前往,抵步仍然找不到宿处,不如就在小店安顿,明早半个时辰便可到达,误不了事的。”
“也好,那就在贵店安顿了。”他点头同意。
坐骑上了槽,他已食毕,店伙领他至东院客房。荒村小店,一切马虎,店房甚大,长炕上铺了一条草席,摆了六
夹被,只有他一个客人。
店伙放下他的行囊马包,挑亮灯,说:“前院有水井洗漱,只是水不足有点浑,将就将就,后院是茅房,晚上方便请小心蝎子螫人。”
“呵呵!请放心,只有南方人才怕蝎子。”他
朗地笑道。
刚往
上一躺,便沉昏昏沉沉倦意袭来,无可抗拒地沉沉大睡。
人影摇摇,店伙领着老大娘进入房中。
“他睡着了。”店伙泰然自若地说。
老大娘
明一笑,说:“他想与古人媲美,也想在咱们邯郸做一场黄粱梦。把他弄走。”
“是。”店伙恭敬地答。
“别忘了禀明长上,近来有不少江湖有名人物更名换姓向这一带赶,来意不明,将有变故发生,请长上小心留意。这三年来的心血,如果不小心,恐将尽付东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冲咱们而来?”
“属下当仔细陈明。”
“好,路上小心。”老大娘小心叮咛,出房而去。
杜弘这几天没好好睡过,不知酒中有物药,睡下去便沉沉入梦,获得了充足的睡眠和安静的休歇,对他来说,反而有好处。
他久走江湖,一向十分小心。但在一处陌生的荒村野店中,没有提防的必要,也因为疲劳过度,以致着了道儿,活该倒霉。
他终于醒来了,只感到精神奋振,疲劳尽消,浑身舒畅,睁眼便看到窗口
入的一抹晚霞令室内罩上一层红光。
目光落在窄小的铁格小窗台,他一惊而起。
“老夭爷!”他
口叫。
这是一间坚牢的石室,有丈五六见方,室顶垒木搭建,每
木
如海碗密排而成,有不少
隙。小窗是圆形,约尺八见方,三
儿臂
的铁条为栏,只有猫才能进出。一座铁叶门,门上开了一个五寸大的小窗孔。
室中只有一张木榻,不是睡炕,之外空无一物。
身入牢笼并不会使他惊骇,令他大惊失
的是除了木榻之外,全室每一寸地皆为千千万万的蝎子所爬满,屋顶、窗台、墙壁,全是这种令人恶心的毒物。
在北方,蝎子平常得很,无处不在,任何角落也可找到这些小毒虫的踪影,顽童们甚至装在衣袋里作为物玩,被尾钩蛰中,并不比被大蚂蚁咬一口严重。但有些人却受不了,尤其是南方人,挨上一下,不叫苦连天才怪。
千千万万个蝎子,那就严重了,任何人见了也心惊胆跳。如果是普通三两寸长的黑褐色蝎子,胆大的人也不至于大惊小怪,但这间囚室的蝎子,全是五六寸长黑蓝色的异种蓝蝎,毒
极为猛烈,健壮的人挨上一下,痛昏并非奇事,甚至可以致命,只消看一眼,便会令人浑身绽起
皮疙瘩,头皮发麻。
整座囚室内,皆被蝎子爬动所发的沙沙声所充满,尤其是在屋顶上爬行、争斗、追逐、觅偶等等活动的蝎子,似乎随时皆可能失足下掉,益增恐怖。
怪,就是
上没有,甚至
脚附近半尺径之内,也没有蝎子走近。
他大惊而起,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除非他能凌空破窗而出,或者变成飞虫从门孔中飞出去,不然势难避免被毒蝎所伤。
身上衣
俱全,靴袂已
下置放在
尾,包裹衣物兵刃都不在,糟了!经验告诉他:他已落在仇家手中了。
他拉
一幅衣角
成一团,向下转掷。
真吓人,立即有十双以上的蓝蝎,抱住了那团衣角,尾下如雨,向成团的衣角进攻。
即使他有三头六臂十条腿,也不可能驱走这千千万万蓝蝎,开出一条路,走近铁叶门,他只能呆在
上,乖乖等候囚室的主人发落。
“外面有人么?”他大叫。
毫无回音,外面似乎没有人。
看到窗外透入的一抹晚霞,他暗暗心凉。至少,他被囚在此地快一天夜一了。昨晚落店的情景,他记得十分清楚,店伙要他夜间上茅屋小心蝎子,目下蝎子却成千上万困住了他,显然,他已落在对头手中了。
首先,他便想起了摩天岭的朱堡主,那位能大量用毒的神秘人物,如愿以偿地把他弄到手了。
“我要是能生火,也许有希望。”他想。
江湖人不离身的火折子已被搜走,想生火驱蝎势不可能,木
是新制的,尚带有新木的清香,不可能钻木取火。
“只要我能生火,只要我能生火…”
他哺哺自语,绝望地用目光搜寻生火的工具。可是,他失望了,即使他能折掉
,手削牙咬可制成钻子钻
,但没有枯叶干草也是枉然。
他板起一块
板,心中一动,想起上次在断魂谷,用高跷通过火场的事,立即开始穿袜着靴,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靴底旁,心中略安,那里面的一枚孤星镖末被搜走。
他将
板向门旁一丢,蝎群可怕地
动。事先他以为
必定侵了某一种辟蝎的药,只消将
板丢在地上,蝎群必定走避。岂知料错了,只眨眼间,
板便被蓝蝎所爬满。
又破灭了一个希望,他恍然地说:“原来是放
的地方撤了辟蝎物药,与
无关。”
他不死心,再扳起一块
块,猛地一拨,将十余只蓝蝎拨入
下。那些蓝蝎像被火灼,狂
地向外急爬,爬出
外进入蝎群,仍在高举尾钩
刺、订旋、滚转、
搐,久久方行静止。
门外,突然传来银铃似的轻笑声。
他猛抬头,看到门
出现一张俏丽的年轻女郎面孔,大概来了不久时刻了,正以那双明亮的凤目,盯着他发笑。
“喂!出去谈谈好不好?”他装得不在乎地说。
“咦!你不是不怕蝎子么?”女郎笑问,避开正题答非所问。
“干干万万的最毒蓝蝎,不怕是假。”他示弱地说。
“还有更毒更大的蝎王呢。”
“算了吧,这玩意在下认栽。”
“你不是在打算赶走它们么?”
“在下失败了。”
“你当然失败,不必枉费心机了。”
“在下是囚犯么?”
“很难说。”
“你的音思…”
“这得看了你的态度而定。”
“好吧,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识时务的人,永远不会吃亏。”
“是的?在下记住了。哦!姑娘贵姓芳名?”
“你呢?”
“杜天磊。”
女郎噗嗤一笑,传出开闩声,铁叶门拉开了,是个年约十七八,相当清秀侍女打扮的少女,笑道:“首先你就不诚实。记住:以后千万不可撒谎,更不可口
编姓名搪
骗人。准备走,家姐小要见你。”
说完,举步踱入,走得甚慢,碎步一寸寸向前挪。地上的蓝蝎似已通灵,一阵
动,纷纷向两侧爬开让路。
他摇头摇,苦笑道:“天下间不怕蝎子的女人,确是罕见。女人豢养了千千万万蝎子,更是骇人听闻,在下少见多怪了。”
女郎走近,伸出纤纤玉手说:“请随我来,干万不可
走。”
他接住侍女柔若无骨的手掌,随后向门外走去。出了门,侍女收回手说:“杜爷,请记住,不可胡乱走动,不然悔之晚矣!如果你想乘机逃走,千万打消这愚蠢的念头,不但全宅处处有凶险,而且宅外百步内寸步难行,希望你相信。”
“在下怎敢不信?呵呵!即使你真是虚言恫吓,在下也不敢怀疑。”他松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室外是一栋大宅的后院,院中
石参差,花草杂乱无章,腥风触鼻,一块大石顶端,栖息着一只长约一尺,尾部特长的褐色大蝎,尾巴高举,尾钩伸缩不定,虚悬在头部上方,摆出了攻击的姿态,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这就是蝎王?”他问。
“这是最小的。你知道,人也是一样,小的最为顽皮,
情莫测多变,你得小心不要触怒它。”
“承告了。哦!你家姐小专养这种毒物不怕恶心?”他试探地问。
“如果你从小便与这些毒物相处,你也不会感到恶心害怕的。这些蝎子并不丑恶,你不惊动它,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受人驱使,又当别论,是么?”
“那是当然,如果它们一无是处,养来何用?你知道三十个人专门负责繁殖虫类,以填
它们那永远感到饥饿的肚腹,是多么劳民伤财的辛苦事么?”
“我想,你这儿人手可真不少。”
“不多,约有六七十名。”
“你家姐小姓朱?”他旁敲侧击开始探口风。
“你何不自己去问?”侍女口风甚紧。
“不久便可知道了。”他只好停止试探。
晚霞满天,到了一处广大的院落,他看清了四周的形势。这是一座广大的宅院,座落在小山环抱之中,不用猜,他也知道必定位于邯郸的西面二十里以上。
邯,山名;郸,意思是尽。邯山至此而尽,所以地名称为邯郸。古邯山已不可考,有说府城西面六十里的聪明山是古邯山;一说邯郸西面三十里的堵山是邯山;又说城东南五六里那座小山是邯山。共实聪明山是紫山的东面别峰,堵山也是紫山的南支。邯郸的地势是山列西境,平野绵亘东原,身在小山环抱之中,当然知道身在西境了。
宅院甚大,似乎人丁甚少,仅不时看到一两个老仆与仆妇打扮的人,埋首在花树丛中修剪花枝捕捉害虫,整座宅院静悄悄,十分幽静安详。
穿越重门曲廊,最后到达一座月
门,侍女站在门外,向门内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侍女说:“芳芳,人交给你了。”
芳芳含笑打量他片刻,笑道:“杜爷,请随我来。”
他跟在后面,暗中打量着四周的形势,笑问:“小芳姑娘,如果在下一走了之,你打算怎样?”
小芳扭头噗嗤一笑道:“我会说你好走,再见。可是,你不会走。”
“你不阻止我?”
“咦!我为何要阻止你?这不是我的事,我只负责领客人去见姐小,客人的去留我无权过问。”芳芳毫无机心地说,踏上雅室的台阶。
所上站着一名丫环,年仅七八岁,推开虚掩的雕花木门,微笑道:“杜爷请进,姐小在花厅相候。”
花厅不大,名符其实,四周全是花,清香扑鼻。堂上是一张雕花书案,没有文房四宝,摆着两只
着鲜花的大花瓶,和两只小巧的花篮。中间是一只金倪炉,檀香片发出阵阵异香,一缕轻烟袅袅上升。
案后的锦墩上,安坐着一位穿翠绿色衫裙的年轻女郎,明眸皓齿,风华绝代,一双令人想做梦的钻石明眸,含笑口
来客。身后有两名秀丽的侍女,用羽扇轻轻替女主人扇凉。
芳芳领着杜弘上堂,欠身道:“上禀姐小,杜爷驾到。”
“有请。”女郎含笑答。
杜弘直趋案前,抱拳施礼道:“在下杜天磊,姑娘好。”
女郎向客位上的锦墩抬手示意,笑
地说:“杜爷请坐。”
“谢坐。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
妾姓舒,小名碧。”
“幸会幸会。舒姑娘…”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请不必
之过急。小翠。奉茶。”
后堂门应声出来一名侍女,手捧金盘送上两杯香茗。茶
碧绿,清香扑鼻,杯外缘有凝结的水珠,一看便知杯内的饮料必定清凉凛冽。
“杜爷请用茶。”侍女奉上金盘说。
杜弘信手取了其中的一杯,说声谢谢,一口便喝了半杯,只觉凉意直入咽喉,齿颊留香,似乎暑气全消,浑身清凉舒泰,不白赞道:“好美的大有空明之天绝品碧玉
,姑娘真是神通广大,佩服佩服。”
舒姑娘嫣然一笑道:“想不到杜爷却是行家,名不虚传。哦!你不怕我在杯中下毒?”
他呵呵笑,泰然自若地说:“姑娘不需此时在茶中弄玄虚,无此必要,是么?”
“名道理,可知杜爷是深明事理的人,因此,我希望这次清淡淡小晤,彼此能坦诚相叙。先说我的份身,你听说过毒蝎三娘的名号么?”
“哦!是十年前退隐的舒夫人余氏三娘,她…”
“那是家母。”
“失敬失敬。”
“当然我并不因为家母是江湖上的一代女魔头,而感到自卑。”
“在下了解姑娘的心情。”
“谢谢。杜爷你的份身…”舒姑娘一面说,一面将一枚制钱置于案上。那是他威震江湖的孤星镖,钱上的星形镖记暴
在眼下。
他一笑道:“在下杜弘,匪号是银汉孤星。”
“江湖上最勇敢、最机警、最神秘、最强韧的好汉子,了不起的武林奇葩。”
“姑娘夸奖了,在下惭愧。”
“此次前来邯郸,有何贵干?磁州那些小混混们有眼不识泰山,活该下地狱。”
“姑娘该已知道,在下是寻人而来。”
“赵宣威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纨绔子弟,不去谈他,我要知道的是丘八爷,你找他有何贵干?”
杜弘根本不知道丘八爷是何来路,仅猜想那位仁兄可能是朱堡主的重要爪牙,只希望在丘八爷身上,找出朱堡主的下落。但他更怀疑舒碧是朱堡主。那次摩天岭
险后,在旋风坑茅屋对方留下的带香气花笺,笺上的字迹十分秀丽,分明是女人留下手泽。他
海中灵光一闪,有点恍然,朱堡主定然是女人,更可能是这位毒蝎三娘的爱女。他心中紧张,但神色丝毫不变,笑道:“有个叫小赵的人,派了两个凶手在磁州向在下行刺,招出主使人叫丘八爷,因此在下要找这人来问问,看他为何要派人行刺在下。”
“哦!原来如些。你不认识丘八爷?”
“要是认识,在下也不会盲人瞎马般
闯了。”
“我相信这是实情,你一个人确是无能为力。以我来说,人手三百余,偏布字内寻踪觅迹,三年来除了知道他丘八爷三个字外,其他毫无所知。”
“你是说…”
“你认识彩蝶周倩?”舒碧另起话题问。
杜弘心中猛跳,话上正题了。当年断魂谷
险生还的五个人,彩蝶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认识,且曾是共患难的朋友。”
“在摩天岭铁岭堡断魂谷共患难?”
“是的。但断魂谷的事虽已传出江湖两年,仍然无人相信真有其事。”
“我相信。”
“姑娘…”
“彩蝶已是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不久你可以看到她,她对你推崇备至。”
“哦!这两年一直不知她的下落,她…”
“她很好,我已经派人去叫她来了。杜爷,我希望你能合作。”
“合作?”他讶然问,颇感意外。
舒碧的凤目中,涌起令人心寒的冷电,恨声道:“四年前,有三个功力奇高的人,夜入毒谷行凶,杀了十三名守谷子弟,劫去家父一生心血手着的百毒真铨上下两集。”
“哦!令堂所养的责蝎,竟阻不住来人?”
“家父与家母并不住在一起,家母的万蝎宫当然不会有人敢前往送死。”
“哦!令尊是…”
“家父不是江湖人,他老人家研究天下奇毒,纯粹是为了个人兴趣,毒谷本身只收集毒物豢养、培植,因此来人可以来去自如。”
“百毒真铨上面记载了什么?”
“记载天下各种毒物的毒
、解法、采集、培养与提炼、克制等等方法,可说集天下至毒之大成,可以为祸天下,也可以造福天下。劫走百毒真铨算不了什么,他们不该杀那些守谷子弟,十三条人命,必须血债血偿。家父家母咽不下这口怨气,因此派人潜伏天下各地,耐心地找寻凶手。”
“找到了么?”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不动声
,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各地的人潜伏甚久,记下每一地的江湖动静,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我们找出了蛛丝马迹。上次摩天岭的事传出江湖…”
“无人肯信。”他头摇道。
“我们相信,曾经跑了一趟摩天岭,找到了未被烧毁的遗毒,证实那是家父百毒真铨上,一种叫一步断魂沙的奇毒,那是用七种矿毒加上两种采自毒海鱼体内的毒质掺和提炼而成。这九种毒物本身已具有致命的毒质,掺和提炼后毒
更猛百倍,而且来源不虞缺乏。唯一可循的线索,便是出产该两种毒海鱼的地方,不消半年工夫,便查出大批收买该种原是废物毒鱼的人,
的是京师口音,主事的人称为八爷。再查当地钱庄该八爷与人兑换制钱的单据,写的是丘西歧。虽事隔两年余,当地的渔民仍可清楚地记得他们的相貌。恰好我循摩天岭东行大道查访,也发觉邯郸夜间经常有神秘的江湖人出没,因此缩小了潜查网,全力追查邯郸的可疑线索。”
“哦!难怪你们的路旁小店,半夜三更还在招待旅客。”他恍然地说。
舒碧淡淡一笑,颇为自负地说:“不仅是路旁的几家食店客栈彻夜招待旅客,邯郸附近大小道路不论昼夜,皆有人暗中监视,详记来往邯郸江湖人的动静,因此三年工夫没有白费,已经有了眉目。”
“你是说与大赵镇有关?”
“不错,但咱们所要找的人不在大赵镇,而在城西二十里的蔺家河。那位丘八爷住在城西北三里的乡村,曾经多次到过赵镇,与赵宣威颇有
情,在城中都是颇有地位的人。从城西小径至蔺家河,必须经过二义墓。二义墓长眠着程婴与公孙杵臼,是本城的胜地。咱们潜伏该地的人,夜间经常发觉有轻功高明的人往来。更发觉北面从郎杓来的小径。多次发现丘八爷神秘的往返。一年多以来,咱们不动声
,极小心地暗中留意,总算找出他们的巢
了。”
杜弘大喜,说:“舒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说。但钟不敲不响,鼓不打不鸣,话说在前面,在下不能随你们的人一同行动,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是要对付的人彼此一致而已。不瞒你说,两年来,在下为了侦查那位…”
“朱堡主,但他不姓朱,姓赵。”舒丘含笑接口。
“对,朱堡主。在下找他,他也找我,我逃脱他多次的追杀,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现在,大概你不是朱堡主了,咱们可以
换意见采取行动。”
“咦!你…”“我起初认为你就是朱堡主呢。现在我要将我所知道的事告诉你…”他将在洛
失去黄泉鬼判,在疑冢蛇魔杀自未获口供的事一一说了。
舒碧大喜,奋兴地叫:“是了,蛇魔与
山鬼王,是半年前到达郎村丘家的,咱们找对人了。杜兄,我答应你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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