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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旧时闲愁旧时梦 昨夜星辰昨夜
 林琪大喝道:“妖女!滚开,谁要你多事…”

 费冰已经发动了,掌势轻轻地送到,梅华像飞鸟般地了上去!

 看似轻柔的一触,其实却隐着无比的汹涌!

 梅华与费冰在空中换了一招,随即双双退后,端立不动。

 可是她们所发出的潜力却大得惊人,在那无声无息的一碰之下,整座酒楼都起了剧烈的晃动,生似要倒下来一般。

 几个功力深厚的人,如林世辉、段金花、林琪、虚云大师,以及侯行夫、连素姿等人只是晃晃‮子身‬,其余的人则脚下连退,将桌椅碰得七歪八倒,杯盘响!

 费冰对梅华瞪了一眼,冷冷地道:

 “你还有意思较量下去吗?”

 梅华顿了一顿才道:“随便你!你若有兴趣的话,我当然奉陪,否则就另外换个时间地点也好,此时此地,打起来也不痛快!”

 费冰冷笑一声道:“那是你聪明,你虽然能拦下我的一击,再比下去,我绝对有取胜的把握!”

 梅华怒道:

 “你做梦!哪个怕你不成,来!我们再继续下去!”

 费冰冷冷地道:

 “好吧!我让你三招!”

 梅华怒叫道:

 “谁要你让!我们一招对一招,两不吃亏,我不希罕占你的便宜!”

 费冰冷笑着‮头摇‬道:“我却坚持要等你三招之后才还手,因为这是我父亲所立下的规定,一击无法却敌,必需在连受三次攻击后,才可以还手…”

 梅华怒哼一声道:

 “臭规矩倒不少,我倒要试试你凭什么说这种大话!”

 语毕一掌斜削,径砍她的右颈,费冰等她的掌缘将达,才一矮身避过,梅华的掌势空,克的一声,丈许外的一楼柱齐折断,屋瓦簌簌落下。

 梅华顺势再起一腿,直扫费冰的前心,既疾且准,费冰身形一恍,像鬼魅似的一下突然消失了。

 直等梅华的腿风将楼梯的木栏扫断了十几,劲力消失后,她的身形又在原位上出现,楼上这么多的武林高手,竟没有一个人看清她是怎么来去的!

 而对着这么一个强敌,梅华也不踌躇了,那第三招不知该如何发出。

 费冰在对面发声催促道:“快!还有一招就轮到我还手了!”

 梅华忽然一笑道:“假如我这一招不发,你就无法对我还手是不是?”

 费冰不耐烦地道:“不错!以我的心,早就想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了,只是格于父亲的规定,使我没教训你…”梅华笑笑道:“父亲可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假如你躲不过这第三招呢?”

 费冰傲然冷笑道:“我千幻百变的身法下,大概还没有躲不过的招式!”

 梅华依然含笑道:“这可很难说,万一我第三招击中了你…”费冰怒道:“那我自己再加一条规定,只要你击中我,我马上就身离去,等到下一次见面时再找你算帐!”

 梅华笑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言未毕单手猛地前探,直取费冰右肩,费冰身躯轻闪,立刻又失踪了。

 当她再次在原位出现后,骈指直敲梅华的额角,梅华急叫道:“别忙!我这一招还没有完呢!”

 费冰住手怒道:“你在耍赖,明明已经出手了怎么…”

 梅华笑道:“我虽然出手了,却还没有使完,劲力也还没有发出来!”

 费冰不一怔,梅华前两招断桂折栏,动力深厚,这一招刻阗然无闻,的确未曾用力,就在她疏神不备之下,梅华劲力突发,手掌疾落,拍在她的肩头上。

 费冰被打得一挫,眉头紧皱,一睑痛苦之,侯行夫等人大为吃惊,尤其是连素姿,急忙过来问道:“‮姐小‬!你怎么样了?”

 费冰脸色一黯声道:“滚开去!难道这一掌还伤得了我?”

 梅华哈哈大笑道:“不管你是否受伤,挨了一掌却是事实,现在你怎么说?”

 费冰的眼中人寒光厉声道:“今天我算是栽在你的狡计之下,以后你最好别让我碰上!”

 梅华哈哈大笑道:“以后的事很难说,今天我也没预备,说不定下次我还要给你一点更大的苦头吃吃呢!现在你带着这批宝货滚吧!”

 费冰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自己的怒气压制住,朝侯行夫叫道:“走吧!”

 侯行夫用手指着林世辉道:“费姑娘,我们好容易才找到他…”

 费冰将手一扬,摔了他一个大嘴巴,厉声叫道:“混帐!你敢不听我的话!”

 侯行夫这么凶狠的人,竟然乖乖地挨了一下,一声都不敢发,退到旁边站好!

 费冰用眼一扫全楼的人,冷冷的道:“十三友定于一月后,在太原府正式开坛立帮,到时候希望各位拨驾赏光,谁要是不到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语毕举手一挥,那同来的人一个个都默默地下楼,李芳菲与夏绿姬则对林琪瞟了一眼,好像是暗示什么,却苦于不敢说出来!

 楼上群豪目送他们离去,谁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林琪追到楼梯叫道:“慢着!你们还有一件事该待清楚!”

 费冰冷然回头道:“今天放过你们已经是你们天大的幸运了,你别不知道死活!”

 林琪坦然不惧道:“我还有个未婚子娃狄娜被你们挟持着,我要知道一下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否还活着…”

 费冰哼了一声道:“像你这样一个男人,怎会跟一个苗子联姻的…”

 林琪怒声大喝道:“住口!‮女男‬之间,只要两情相悦,自然而然地结姻联婚,根本没有什么宗族的界限…”

 费冰又哼了一声道:“两情相悦,也得看看对象!”

 林琪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懂得什么爱情,象你这样的一个人,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爱你的人!”

 以费冰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谁都以为她一定会悖然变的,谁知费冰听了林琪的话后,居然毫无怒容,只是淡淡地道:“你的未婚现在我父亲那里,只要你不死,总有机会看见她的!”

 这个消息倒是大出林琪意料之外,怔了一任才道:“她怎会到你父亲那儿去了,你父亲在哪儿?”

 费冰淡淡地道:“在王屋山,不过你最好别动脑筋去找她,第一我父亲住的地方很隐僻,你不容易找到,再者就是你找到了那地方,也是白白的送死,我父亲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林琪被她发了傲,朗然的道:“王屋山就是刀山剑林,也吓不倒我!”

 费冰冷笑一声道:“我说的是好话,你爱信不信,刚才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一个爱我的人,这句话倒使我不服气,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我一定要你收回那句话!”

 林琪刚才也是随口愤之言,倒是无意坚持,乃淡然地道:“我希望你能成功,只要有那样一个人,不是受你的武功威胁而爱你时,我一定收回那句话!”

 费冰怒声道:“笑话!除了武功之外,我难道别无争取男人的条件了!”

 林琪见她越来越认真了,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略加思索才道:“你的才貌都够得上‘绝顶’二字,不过才貌并不一定能换到真正的感情,若是你能改变一下脾气情,也许会更好一点…”

 费冰睑微变地道:“我生就这个样子,谁也别想改变我!”

 林琪一翻眼道:“那你只能在道中去找对象了,正人侠士,谁也不会同意你的作为!”

 费冰神色一凛,以奇特的声音道:“姓林的!你听好!我现在已经决定对象了,那个人就是你,一年之内,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求爱!”

 林琪大感愕然,其他的人也都大出意外,可是费冰却不等那些人有所表示,就带着她同来的那批人,扬长而去了。

 酒楼上的人仍是陷在一片无法相信的惊愕中。

 沉默在旁的梅华突然升口道:“雁塔寺中的五个人,洛城外的老和尚都是我杀的,仿迹留字的也是我,本来我嫁祸于他,是想利用你们来他上绝路的!因为他说我是个魔女,我要他也成一个满手‮腥血‬的魔人,可是我发现这方法失效了,第一是你们太脓包,没有能力把他上绝路,第二是我发现世上还有一个足堪相近的对手,我宁可留着精神去跟那姓费的女子去较量一下…”

 林琪口口声声地自白,大家不相信,现在梅华亲口承认了,大家还是无法相信,尤其是平涛,结结巴巴地道:“梅…姑娘!怎么会是你呢?”

 梅华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是我呢?”

 平涛显得十分痛苦,因为他心中的希望偶像一下子全破碎了,喃喃地道:“你…这样纯洁,这样无,杀了我也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梅华睑上涌起一片杀机,冷冷地道:“杀你太容易了!”

 一手举起正要发出,林琪厉声大喝道:“妖女!你又想行凶了?”

 林琪正要扑上前去,谁知平涛反把他一把推开,对梅华痛苦地叫道:“梅姑娘!你还是杀了我吧!”

 梅华站的距离老远,冷声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连杀你的兴趣都没有!”

 林琪这时将自己拦在平涛身前,一看只是被踢中道,却无生命之虑,这才将他放下。

 虚云上人与谢长风等人立刻将梅华包围在核心,凝势待发,梅华如同无见,只是对着林琪道:“我替你把冤屈都说清了,你还想杀我吗?”

 林琪怒道:“我杀你的目的并不是为表白自己…”

 梅华冷冷一笑道:“下一次我也许愿死在你手里,今天你却不应该找我的麻烦!”

 林琪怨声道:“你万死不足赎罪,越早越好,为什么要等下一次!”

 梅华大笑道:“你们侠义中人,一向讲究恩怨分明,刚才若不是我把那个女子挡走了,此刻满楼的人,有几人能逃过她的毒手,你们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林琪不一呆,觉得梅华之言不无道理,乃废然退后。

 谢长风与虚云上人也自动退了两步。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你走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取你的性命!”

 梅华傲然一笑道:“话不要说的太满,下次你也许还要靠我救你的命呢!其实今天我并不是怕你们人多,我要你们自动放我离开,就是不愿意你们我再杀人,再见吧,在这一年中,我会时时刻刻的跟着你,看那女子用什么方法来使得你爱她!”

 说完她的身形一动,像一头飞鸟似的,穿出楼窗而去。

 楼上一片沉默,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使每一个人都头昏脑涨,不知何适何从了!

 结果还是谢长风打破沉寂,对林琪一挥道:“老朽认事不明,致对少侠多方误会,尚望少侠垂谅!”

 林琪苦笑一下道:“前辈不要客气了,事情弄清楚就算了,目前的急事还很多呢…”

 谢长风连忙道:“正是!关于一月后太原十三友开坛之事,大家还须从长计议一番,筹划一个应付之策…”

 孙冬憋了半天,这时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大声怪叫道:“小兄弟!别跟老家伙打交道,他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要对付你的!”

 谢长风脸色一红,歉疚地道:“老朽已然道过歉了,望少侠能不念前嫌,共商大计!”

 林琪正想开口,林世辉却忽然发言道:“琪儿!铁剑无敌空负侠王之称,其实却是个不明是非之徒,跟他们一起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的,我们还是走吧!”

 林琪听父亲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不大是奇怪,可是他父亲一脸峻,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默然不开口。

 林世辉招呼段金花、孙冬等人赶快下楼,谢长风脸色大变道:“林兄对兄弟的批评,兄弟自然无以自辩,但是此刻兄弟所请于贤父子者,乃是有关武林前途之大计,尚望林兄念在江湖道义,共挽危澜!”

 这一番话已是够虚声下气了,然而林世辉仍是冷冷地拒绝道:“我们林家本来不是江湖人,因此这些江湖纠纷尽量少牵入的好!”柳无非大为不过意地道:“东翁!十三友真正的对象是您与琪儿,同仇敌忾,我们应该诚合作才对!”

 林世辉冷冷地道:“我们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用不到江湖朋友助拳,因此我们无须与江湖人同,介入江湖风波!”

 柳无非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林世辉的嘴!

 可是话明明是从林世辉口中说出,听进他的耳里。

 林世辉已催促着大家走了,楼上群豪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们对林世辉的了解太少了,而且林世辉把话说得很绝,他们毫无理由硬把这父子俩拖进来,当然也不能为这些要跟他们闹翻开来!

 林世辉一人留在最后,段金花,孙冬,王梅芝都先下楼了,他站在梯口道:“柳先生不跟我们一路吗?”

 柳无非‮头摇‬道:“在下虽然早已卷弃江湖,可是毕竟出身江湖,这儿多半是我的故人旧,在危急之时,我不能离开他们!”

 林世辉淡淡地道:“那也好!人各有志,先生多珍重吧!”

 说着拱拱手下楼去了,丐帮掌门浊世神龙首先按捺不住,怒声道:“哼!什么东西,一个臭贪官!”

 一语未毕,楼口忽然冒出一条黑影,以极快的手法,打了他一个耳光,接着以严峻的声音道:“背后骂人,大失掌门‮份身‬,小加惩诚,以儆将来!”

 一行人走得很远,潼关那高大的城楼变成小黑点时,林琪才忍不住问林世辉道:“爸爸!你干吗要跟那些人闹翻呢?他们都是正道人士,而且我们经此一来,也算得是江湖人了…”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我何尝是愿意那么做呢…实在是不得已啊!”林琪愕然不解道:“不得已!为什么啊?”

 林世辉瞪了他一眼斥道:“琪儿!你在外面跑了两年,武功也许比我还高了,世故阅历一点也没有长进呢?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林琪见父亲生气了,不敢再问下去,可是心中实在不明白,憋得难受,还是王梅芝眼珠一转笑道:“林老伯用心良苦,小侄钦佩!”

 林世辉拈须微笑道:“王姑娘懂得我的用意了吗?”

 王梅芝笑笑道:“小侄胡乱猜测,不知是与不是!”林世辉笑道:“王姑娘不如说说看!”

 王梅芝略加思索道:“伯父所以故作矫情,与那些人闹翻,实在是为他们好…”林琪仍是一头水,但是林世辉点头微笑,状以嘉许,连忙问道:“怎么好?好在那里?”

 王梅芝笑笑道:“侯行夫等人对伯父恨切入骨,势在必得,林兄身上也背着梅华与费冰两个女子的关系,这几个人的武功无不乖异莫测,跟他们混在一起时,只有增加他们的危险,到不如装着跟他们闹翻了,梅华与十三友自然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无形之中,就减少他们被杀的可能!”

 林琪听了如梦初醒,不以充满孺慕的眼光,望着林世辉。

 林世辉微微一笑道:“王姑娘兰心慧质,见微知广,颇令我心折,对于目前的行止,不知王姑娘有什么高见?”

 王梅芝沉思有声道:“刻下离十三友开坛之期,尚有一月之遥,大可利用来一探王屋山,见见那个费冰的父亲费长房,闻道古有仙人费长房,擅缩地之术,行千里于顷刻之间,不知这位费长房与之相较如何?”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此人之能,通天澈地,纵不成仙,亦不远矣!”

 林琪一惊道:“有这么厉害吗?”

 林世辉沉重地叹息道:“我在二十多年前与他见过一次,那时我年轻气盛,目空一切,自挟所能颇有弹剑江湖的雄心,却不想在吕梁山中遇上了他。那时我武功造诣不如现在纯,放眼江湖已经目无馀子,然而到了他手中,却如同婴儿一般,不仅是我,连万象新那老头儿也是在他手中吃了暗亏,结果我灰心江湖,万老头也深隐太行,不作入世之想…

 林琪听得如痴如呆,王梅芝却一拍巴掌叫道:“我知道了…”

 林世辉微异道:“王姑娘又知道什么了?”

 王梅芝得意地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万象新为何明知梅华是个无法控制的狂女,却一心一意地培育她,一定是想利用她去挫败费长房,这老头儿当初不肯对我说实话,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内情呢…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躲到哪儿去了?”

 林世辉也沉重地道:“是啊!这家伙子最爱动,为了一念受挫,屈居山上二十年,这一次突然离开,而且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林琪忽然眉头一扬道:“太行与王屋近在咫尺,说不定他是摸到费长房那儿去了!”

 王梅芝也点头道:“林兄此言大是有理,看样子我们也应该去一起…”

 林世辉与段金花都没有作声,然而在表情上显然也是赞成了。

 一行五人,再度西行晋府,这一次他们并未掩藏行,各以本来面目,慢慢地朝前逛去,这是林世辉的意思。

 一来因为他们带着孙冬,她那高大身材,无论如何化装易容都无法掩过人家的注意,再者他们明目张胆地结队而行,正好吸引了十三友人的耳目,使得谢长风等人在短期内,少一点麻烦…

 一路上有很多江湖对他们侧目而视,神情表现得很冷淡,林琪知道这是由于谢长风等人的宣扬之故,因此只以轻轻的微笑去对待那些略含敌意的眼光!

 最令他‮奋兴‬的是能与父亲一起同行,分手了将近两年,他觉得有很多话要对父亲说,可是林世辉却很少跟他谈话,大部份都是跟段金花并肩而行,喁喁细语,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然而由他们的神情看来,就知道他们这一次重逢非常珍视。

 尤其令林琪困惑不解的是段金花,虽然她很少与他交谈,可是林琪却时常接受到她充满了温馨,使他有如沐春风,如临慈晖的感觉!

 这一天午后,他们途经一所小庙,由于一路行来,都没有通到可供用膳的村店,因此大家都有点饥肠辘辘,自然而然地想到庙中去求一点素斋。

 叩开庙门后,接应他们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枯瘦老僧,林世辉说明来意后,那个老僧连声的答允了,将他们引到草堂上坐下,自己即到厨房里去准备。

 一会工夫,老憎捧出一大锅小米饭与几样素菜。

 孙冬是不论好坏,一律狼虎咽,其余四人在饥不择食的情形下勉强扒了一碗下去,却再也没有胃口吃第二碗了。

 因为那小米饭中充满了一股触鼻的霉气,好像那粮食储放已久了!

 老僧见状知情,乃以歉疚的口气道:“老衲不知诸位到来,否则一定会替诸位准备一些新鲜米粮!”

 林世辉见那老僧形容枯瘦,说话时有气无力,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遂在行囊中掏出了一锭黄金,以为香火之资。

 谁知那老僧竟连连摇手拒绝道:“施主请收回去吧,老衲对此身外之物,一无用处!”

 林世辉很诚恳地道:“老师父不必客气,这一锭黄金虽菲,却至少可以使老师父生活过得好一点!”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所云的生活是指何而言?”

 林世辉以为他是故意在装糊涂,乃笑笑道:“譬如买些新鲜粮米等…”

 老僧笑着道:“那可用不着,黄白之物,老僧多得很,只是找不到机会用它,施主如若不信,请看老衲所供佛像便知端的!”

 这草堂靠墙之处,放着一张黑色的木案,案上供着一尊高约尺许的如来佛像,身上被烟熏得乌黑,看不出是何质料!

 那老僧也不像一般对佛像有着盲目的尊敬,信手拿了起来,抹抹上面的黑灰后,交给林世辉过目。

 林世辉接了过来,略加审视,不微吃一惊,因为佛像竟是用整块碧玉雕成的,佛头上所镶的宝石,竟是通体透明的水钻!

 这一尊佛像的价值,照时价估计,约值黄金数十万两,想不到在这一所小庙中,竟会有如此奇珍!…

 那老僧对林世辉惊愕的神情毫不理会,要回佛像放在案上后,又用脚在地下擦了几下笑道:“佛像不必说,老衲就是在地上起一块砖出来,也足够享用无穷了!”

 地下原来是铺着尺许见方的青砖,众人也未在意,经老僧用脚擦去表面的浮土与颜色后,居然是黄澄澄的金块!

 林世辉诧然地道:“老师父身拥巨金,为何要过那种清苦的生活呢?”

 老僧用手一指桌上的饭菜道:“施主以为老衲平素也吃这些东西吗?”

 林世辉见到地下的金砖后,相信这老和尚也一定不会吃这些东西,不心中有点生气,乃沉着声音道:“老师父自然不会吃这种食物,看来竟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了!”

 老僧听出他的声调不豫,连忙道:“施主不要误会,并非老衲故意以此相待,实在是庙中别无他物,这些粮食还是为小徒预备的,五年前小徒离庙他往,这些米粮遂搁置起来…”

 林世辉哼了一声道:“那老师父平素以何为食?”

 老僧笑笑道:“老衲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有九年矣!”

 大家闻言都是一惊,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林世辉顿了一顿才道:“借问老师父高寿几许?”

 老憎闭目深思片刻才道:“老衲也不知活了多久,不过百年光,弹指即逝,那堂前大树,老衲曾亲眼看它由幼苗长成…”

 草堂之前,有一株大槐树,可合围,算来应有百余龄矣!

 林世辉‮头摇‬道:“僻谷长生乃仙家之道,老师父学的是佛…”

 老僧笑笑道:“修行何论仙佛,但在一念之间耳!”

 林世辉听他这句话中大有机锋,神色一动道:“既是如此,怎会有仙佛之分!”

 老僧庄然道:“其途异,其理同,殊途同归!”

 王梅芝眉一扬问道:“大师父是仙还是佛?”

 老僧瞟她一眼道:“非仙亦非佛,老衲不过是求佛一老僧耳!”

 王梅芝继续笑笑道:“大师既是求佛,佛主空净无为,灵台不着一物,方是透澈,大师适才曾说无论仙佛,但在一念之间,佛徒有念,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悟澈!”

 老僧神色微动,目光深注她身上道:“妮子风较厚,倘肯入我门中,可望大有所成!”

 王梅芝连忙‮头摇‬道:“我没兴趣!”

 老增轻轻一叹道:“佛门虽大,不渡无缘之人,可惜!可惜!…”

 说着用眼又一扫孙冬道:“你也是一块好材料,肯不肯跟我走?”

 孙冬先听他们说他道佛,却是一窃不通,老和尚问到她时,连忙摇手叫道:“不干不干,我要跟着小兄弟!”

 老僧长叹一声道:“冤孽!多少人想入我门下不可得,旷世奇缘找到你们身上,你们居然拒而不受…老衲说不得只有多费一道苦心了!”

 说着长袖一展,挟起孙冬与王梅芝掠空而去,林琪大吃一惊,连忙追了上去,身形才动,暗中一股潜力涌来,生生将他定在原地,动身不得。

 耳畔传来那老僧的声音道:“莫追!莫追!有缘自当相会,三年后青城山上见。”

 声才入耳,人影已渺,林琪怔在当场,半响做声不得!

 林世辉与段金花对望一眼忽然神色大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是他?”

 林琪连忙问道:“爸爸!您说的是谁?”

 林世辉笑了一下道:“你不必问了,反正这两个女孩子跟着他去绝对不会错!”

 说完又对段金花道:“金娘!我们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吗?”

 段金花的脸上也涌起一片悠然神往之态,喃喃地道:“可不是吗!一幌二十多年,往事直如一梦,假如我们现在赶了去,说不定不会太迟,只是琪…”

 林世辉连忙道:“琪儿懂得照顾自己了,不需我们太烦心,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爸爸!段前辈!你们要到那里去?”

 林世辉怅然地道:“我们要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王屋之行,你一个人去吧,好在你现在武功已学得差不多了,一切自己小心应付…金娘!走吧!”

 段金花望了林琪一眼,眼中含着无比的关切与叮咛,然后也是一言不发,与林世辉匆匆地走了,把林琪留在无比的诧异中。

 从进入这所小庙开始,所发生的一切,完全都出乎人想像之外!

 那神奇莫测的老和尚,以及父亲和段金花的离奇行径,都在他心头勾起了许多疑问,想破了脑袋都不得其解…

 无可奈何下他只得将地下的金砖又用尘土盖上,以免为其他过路人发现,再从里面把庙门挂好,跳出墙头走了。

 晓行夜宿,经过几天的跋涉,他终于又到了太行与王屋的分界线外,怅念前情,乃觉无限感慨!

 太行山不必再去了,他一径向王屋山上攀登,然后到处找寻费长房与娃狄娜的下落,王屋山区并不大,山上还有着十几家道观。

 他一一都进去找过了,却连一点房子都没有。

 道观中的道士都是些俗人,当他们打听费住房的消息时,那些道士都‮头摇‬说不知道,甚至于有几个道士还以为他是求仙,绘声绘迹地对他说了许多神仙的故事!

 林琪知道他们又到那个传说中的神仙身上了,一睹气干脆不问了,借住在一所寺观中,自己暗中找寻着!

 经过一两天毫无结果的摸索,他忽然发现一件异事!

 那便是王屋山上最高的紫峰上,每当入夜之后,就可以看见几点闪闪的红光隐约明灭!

 他把这件事去问观中的道士,那些道土们神色庄严地告诉他说那是天灯。

 王屋山上一向是仙人出没之地,紫峰上接云霄,无路可登,只有腾云驾雾的神仙才能够自由邀游,这点点红光就是神仙用来照路的灯火!

 林琪听了心中暗笑,决定要登峰一探究竟!

 那是个月白风清之夜,峰顶的红光又开始闪烁了。

 林琪将身上整顿一下,长剑与金箫都用丝带绑在背上,以免攀峰时阻碍行动,然后才手足并用,攀着岩壁上突出的树藤,慢慢地向上面猱升!

 等他们到达峰顶之际,正是明月高照,将四下照耀得十分明亮,怪石峥峥,杂树丛生,云气缭绕。可就是不见人迹!

 甚至于连隐约的红光也看不见了!

 林琪在峰顶默立片刻,心中忽地一动,想到一个主意!

 “我找人难,人家找我容易,与其这样毫无目的地搜索,倒不如想个方法把人家引来找我!”

 想了片刻,他突地探手入,摸出一黑布小袋,袋中放着梅华与他换的那一块梅形晶玉,玉上还穿着一丝线!

 这方晶玉光华太强,林琪深觉带着太引人注意,所以叫王梅芝了个黑布装了起来,现在袋而出,立即光芒四

 林琪握着丝绳,将那团晶光抖舞开来,同时还配合身形,或起或落,立刻在峰上,幻起一道晶虹!

 由于这两年来的江湖杀伐生涯,使他的阅历也增加了不少,因此他一面在移动身形时,一面凝神静气,谛听四周的动静。

 过不了一会儿,他耳朵里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声息,虽然不敢确定是人是兽,但他知道有东西潜到附近了!

 于是他身形一收,像流星般地直朝发声之处去,那是一株巨树的背后,他已将劲力凝聚,准备随时都可发出。

 可是当他看清树皮后的情形时,立刻将劲力一散,发出了声叫道:“娃狄娜!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错!树后站着一个白色的倩影,正是他久寻不获,分手数年的娃狄娜!

 她的脸容清瘦多了,向丰腴的双颊,此刻已如落叶般憔悴,一双失掉的大眼睛,充满了凄苦与哀伤!

 林琪的情绪十分激动,哽然地叫道:“娃狄娜!你可吃苦了…”

 说着抢上去要握她的手,谁知娃狄娜的反应竟不如他想像中那么热烈,看见他走过来,竟远远地躲开了!

 林琪扑了一个空,不心头一怔,面对着她冷淡的反应,竟不知如何是好,半响之后,才吃吃地问道:“娃狄娜!你…是怎么了?”

 娃狄娜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寒着声音道:“姓林的!你不必理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林琪大惊失,不知道她何以会变得如此,呐呐地道:“娃狄娜!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虽未成婚却已定名份…”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亏你还说得出口,不错,我们的确是定下了姻,可是我为你吃尽千辛万苦受尽‮磨折‬,你为我做些什么?”

 林琪连忙道:“我为你间关千里,长途跋涉,想尽一切的方法要救你出险…”

 娃狄娜脸上的寒意更浓,冷冷地道:“算了吧!间关千里却伴我师姊在生命之泉畔风,长途跋涉却携着一个美丽的同伴,你不要跟我虚情假意了!”

 林琪不一呆,几乎无以自辩,在生命之泉畔与夏妮一度缱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恨事,然而那是在的情形下做出来的…至于娃狄娜所说的另一件事,他知道是指王梅芝而言,立刻道:“娃狄娜,你误会了…”

 娃狄娜眉毛一竖道:“什么误会,我问你这些事有没有?”

 林琪一怔道:“有是有的,不过内情并未如你所想的那样…”

 娃狄娜立刻打断他的话道:“只要有这种事就行了,不管你有多正当的理由都无法取得我的谅解…”

 林琪大急道:“娃狄娜!你怎么如此绝情,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子,你的本命神蛊已有一半在我体内,我们的生命已成一体不可分…”

 娃狄娜厉声大叫道:“住口!你还好意思提蛊的事,你知道我们苗女放蛊是为了什么?”

 林琪不哑然,娃狄娜又冷笑一声道:“你不敢说出来吧!我再告诉你一遍好了,我们苗女的蛊是专为惩治不忠的情郎与薄幸的丈夫而用,你敢说自我们分手之后,你对我是绝对的忠诚吗?”

 林琪废然长叹,娃狄娜的话太厉害了,关于王梅芝同行之事,他还可以问心无愧,至于与夏妮的一段孽缘,他觉得跳下黄河也洗不清!

 默然片刻后,他将心一横道:“你说得对!现在你就发动神蛊,将我杀死吧!”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我杀你干吗?我若将你杀死,岂非要害得很多人伤心了!而且你死了,我还得陪上一命,算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想做,为你这样一个薄幸的男人殉情更是太不上算…”

 林琪被她损得面红耳赤,大声叫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娃狄娜冷冷地道:“我只要你从此离开我,以后咱们永远不见面?”

 林琪失声叫道:“那我们之间就这样算完了?”

 娃狄娜怒声道:“不完还怎么样?我想起你这种男人就觉得呕心!”

 这句话说太重了,林琪从来也没有被人如此卑薄过,不发了心头的怒气,愠怒着道:“娃狄娜!这可是你自己绝情…”

 娃狄娜大叫道:“是的!是我自己绝情!我真恨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人,你给我滚吧!滚得远远的,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林琪一负气,回身就走,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树丛之中了。

 直等他的身形整个地不见了,娃狄娜的那股冷漠与凌人的盛气都失去了,大眼睛中的泪水像雨点般地落下。

 而且她的‮腿双‬也失去了力量,再也无法支持她的‮体身‬,一下子斜椅在树杆上,以凄楚的声音对空哭诉着。

 “官郎!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态度,原谅我对你说的一切话,那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心里想说的…

 “我心里对你的爱意与尊敬永远不会减少半分,我这样对你,实在是万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武功了得,可是你敌不过神仙的,官郎!为了你的‮全安‬,我只得那样忍心地骗你了…

 “官郎,悠悠此心,惟天可知,死后若能相逢泉下,我一定会跪在你的脚前祈求你的宽恕,官郎!永别了!珍重…”

 她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持了,‮子身‬慢慢地向下滑去,眼看着就要跌下来时,斜里猛然出了一个人,却是去而复返的林琪!

 他一把抱住了娃狄娜的‮子身‬,泪满面地叫道:“娃狄娜!娃狄娜…你太傻了,干吗要这样子呢?”

 娃狄娜在他的怀抱中苏醒过来,哭叫道:“官郎…”

 埋头在他前痛哭不已!

 林琪伸手抚着她的发,无比怜惜地道:“傻丫头,费长房那老妖怪有什么可怕?你干吗要那么自苦苦人呢?你那样做多伤我的心,要不是我对你不死心,又潜回偷听你的话,岂不是你受苦一辈子,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那老妖怪,你带我找他去,我要好好地骂他一顿!”

 娃狄娜忽然从他的怀中一挣而出,满睑怖道:“不!官郎!你不要去…”

 林琪倔强地道:“为什么?我偏要去找他,看他有多厉害!”

 娃狄挪用几乎近于哀恳的家音道:“官郎!我求您不要去,反正你已经看见我了,妾心已明,死亦瞑目,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林琪一‮头摇‬道:“要走咱们一起走!”

 娃狄娜双手连摆道:“不!我不能走!我绝对不能走,一走咱们俩都别想活命了!”

 林琪怒声道:“我就不信!费长房这老妖不过也是个人,他绝不是什么神仙,有什么可怕的,走!我们找他去!”

 娃狄娜还是‮头摇‬,身后已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毋劳费神,老夫伫候良久矣!”

 林琪愕然回顾,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一个白衣儒者,风神超逸,颌下五绺长须全作青黑色,然有仙风神品!

 林琪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林琪,两人都不开口,却在心里暗自品头论足。过了半天,林琪才出声道:“你就是费长房?”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小子太无礼貌,举世之人,谁敢对老夫直呼其名?”

 林琪怒这“我们非亲非故,毫无渊源,为什么我要对你尊敬?”

 费长房又是一声冷哼道:“混快小子,看你的样子不像个没读书的,怎么连一点道理都不懂,老夫且不论渊源,就说这一把年纪…”

 林琪不等他说完,马上抢着道:“不错!圣贤之书,曾教我该敬老尊上,可是对一些不明事理的老悖糊涂虫,那把年纪等于白活了,我用不着对他客气!”

 费长房也生气了,沉声道:“小子!老夫对你已经算是特别客气了,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早已伏尸当场了…你说老夫哪一点不明事理?”

 林琪立刻道:“凭你那种心已经是足够证明了,何况你还有许多糊涂事…”

 费长房怒声道:“你说!快说…”

 娃狄娜的脸都吓白了,连连扯林琪的袖子,林琪却坦然无惧地道:“你放纵你的女儿,参加十三友凶人之列便是一大错事!”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十三友何以被列人凶人之列,你倒说说看!”

 林琪不一怔,他只知十三友个个手辣心狠,却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劣迹,二十多年前十三友尚未组成,就被父亲搅散了,现在虽然有意重组,却也未成事实,他可以确定侯行夫等人绝非善类,却无法提出他们做过什么坏事!

 费长房又冷笑着道:“无凭无据,你平白入人以罪,才是真的不明事理!”

 林琪负气地道:“反正那几个人聚在一起,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既定有事,善恶犹自难评,对未来的事,你又凭什么预料!”

 林琪大声道:“防患应于未燃,等他们行下恶事后再去制裁就太晚了!”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将来的事言之过早,而且所谓是非善恶,各有看法,老夫懒得跟你多辩,听人家说你很了不起,老夫倒要考考你,跟我来!”

 林琪怒声道:“我为什么要受你的考?”

 费长房手指着娃狄娜道:“假如你想把这个女孩子带走,便乖乖地跟我走一趟!”

 林琪不服气地道:“我偏不理你的碴,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带她走!”

 费长房突然怒道:“混帐小子,老夫从未如此受人之气,你再要不识抬举,老夫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看你还倔强到哪里去!”

 林琪正待发作,娃狄娜已着泪哀求道:“官郎,你就走一趟吧…”

 说完掩面疾走,林琪怕她跑掉了,只得跟在后面远去。

 娃狄娜的功力似乎也进步了很多,林琪追了半天,居然未能赶上,娃狄娜的身形闪过一道山峰不见了,林琪追到峰口,不怔然。

 在他眼前展开一片奇景,那是聚集了人工与自然最完美的建设,有金碧辉煌的楼宇,也有森林泉水的胜境,亭台楼阁,曲桥回廊,直如天上宫阙。

 费长房从后面过来,望着他发怔哈哈大笑道:“小子!呆什么?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神仙府没人到过,帝王宫殿却未必能赶得上老夫的山居,让你进去开开眼界吧!”

 说着缓步踱进谷道,林琪身不由主地跟着走了。

 穿过一条花径,走上青石的板道,再绕过曲折的回桥,进入一处水阁之中,林琪虽然出身在排场的豪富之家,平时酬酢交往,也曾见过几家大盐商的庭园,那已经穷人工匠心之美,却仍赶不上此处的排场!

 费长房见到林琪的表情,心中十分得意,哈哈一笑道:“你再不会想到这极峰之巅上,居然还能有着这一片建筑吧!”

 林琪嗯了一声道:“我有点奇怪,不过我奇怪的不是这建筑的伟宏丽…”

 费长房不觉微异道:“那你奇怪些什么?”

 林琪用手一指周围道:“我是在奇怪你用什么方法将这些材料运上来的,更在奇怪你从那儿请得这些身负奇技的工匠!这紫峰高云天,要想攀上来倒真还要点功夫呢!”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天下无不可能的事,这个问题我暂不答复,你若能在此地住上五六天,倒处都参观一遍,自然会明白了!”

 林琪‮头摇‬道:“很抱歉,我没兴趣,目前我只想带着我的未婚子赶快离开!”

 费长房一笑道:“别忙!到时候老夫自然会放你们离去…”

 林琪连忙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费长房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等你通过老夫的测验之后!”

 林琪眉头一挑,似乎又想发作,但是到了最后忍住了,冷冷地,而又无可奈何地问道:“你要如何测验法?”

 费长房一面踱进水阁,一面笑笑道:“别忙!别忙!皇帝金殿策问取土,也得让举子们填了肚子再用功,现在还是吃东西要紧!”

 林琪随他进入水阁,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水阁四面玲珑,建造得十分精致,正中安放着一张大理石圆桌,紫檀木为座,镂玉的圆鼓形坐凳,四面还设放着八面锦绣屏风,上面绘的人物花鸟栩栩如生。

 费长房一摆手,示意林琪坐下,然后连拍两下巴掌。

 掌声乍联,水阁临南一面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门,两个盛装绰约的侍女低头恭敬地进来,裣衽作礼,然后莺声呖啭,同时曼妙地道:“婢子董双成、霍小玉叩见!”

 费长房掀髯笑道:“小玉,双成,今天我请到一个下界的俗客,你们可得小心侍候着,别失了礼仪而致贻笑人间。”

 两名侍女恭声应道:“婢子知道,请示仙旨!”

 费长房一挥手道:“通知厨下进宴,同时告知彩衣部与柳莺部以歌舞娱宾!”

 两名侍女答应着退了出去,随手又关上了门,仍是一面墙,费长房这才回头向林琪笑道:“小子!你这个津刘郎,身登仙府,心中作何感想?”

 林琪冷笑一声,以不屑的语调道:“我看你才是个神仙,小玉、双成不过是传闻中的神女,哪里会确有其人,你纵然替那两个女子取了个神仙名字,却无法把她们变成真正的神仙,正如你自己名叫费长房,却不见得你能赶上那位作古的神仙一样!”

 费长房并不生气,只是笑笑道:“神仙讲究来无踪,去无迹,你看见那两个女子的来踪去迹吗?”

 林琪一翻眼道:“她们不是从那扇门出入的吗?”

 费长房笑道:“老夫说也无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清楚!”

 林琪闻言好奇地走到墙前手一推,不怔住了。

 他记得那两个女子进来时,此处明明是两扇半圆形的门,可是此时应手而开的,都变成了两扇方形的落地长窗,窗外一片波光,映着天上皓月,缥缈缭绕,却是一无去路,除非她们是踏波而去的。

 然而登萍渡水,最多也只能行一个短距离,这阁外浩瀚明湖,离岸尚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说到凌空飞渡,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他正对着那一片湖水发怔,费长房已笑地来到他身边道:“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林琪‮头摇‬道:“我还是不信,除非叫她们马上出现在我眼前!”

 费长房笑笑道:“这有何难!小玉!双成!取无奉客!”

 半空中应了一声,遂见两条倩影,在遥远的天际飘落湖上,莲步姗姗,将浩瀚水面当作了康庄大道,每人捧着一只玉盘,盛着一杯香茗,袅袅踏波而来。

 走到阁前,脚下就像有东西托着一般,冉冉上升,一直升到高与阁齐,恭身献茗,等她们将玉杯接过之后,身着红衣的董双成又问道:“歌舞俱备,琼宴亦妥,仙师是否马上传令开始?”

 费长房一点头,她们二人又冉冉地降下湖面,凌波数步,再度升空,隐入那朦朦的云雾之中不见了。

 林琪亲眼见此异象,不呆了。

 费长房却似存心让他开眼,一拉他的衣服道:“难得今夜月明星辉,你我且尽情一醉,莫负此良宵!”

 林琪被他拖回阁心,却见这片刻时分,大理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点,桃李梅杏枣梨瓜藕,就是不着一丝烟火之气!

 林琪糊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心中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在不久之前,遇上那个团里怪气的老和尚,带走了王梅芝与孙冬,留下了一版僻谷长生的鬼话,好像的确是成了佛!

 现在再看费长房的一世排场,分明又是个真神仙了。

 “难道人间真有仙佛吗?”

 他想得出了神,不住自言自语地出声自问。

 当然他自己是无法解答的,不过费长房却替他回答了!

 “仙佛可有可无,端在人之机缘,有缘仙佛俱可证,无缘一世碌碌人!”

 林琪忙问道:“怎么样算是有缘呢?”

 费长房笑笑道:“你小子能到我这紫峰上,就算是有缘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我也能成仙作佛吗?”

 此刻他已渐入境。将来此拯救娃狄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去追求一些不可知的命运了!

 费长房笑笑道:“佛太苦,世上唯有神仙乐!”

 林琪紧问道:“神仙之乐何在?”

 费长房大笑道:“神仙之乐在逍遥,你读过庄周的逍遥游吗,鲲游沧海,鹏飞九霄,梦化蝴蝶,觉醉琼瑶,衣云餐…”

 林琪痴痴地问道:“这些都是可能的吗?”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老夫再给你看一些东西,就知吾言不虚了!”

 说着起身走到阁旁的长条案上,那儿摆出一口小玉罄,费长房伸指在罄上轻敲几下,立有悦耳的清声传出。

 紧接着水阁四面的长窗,一起自动打开了,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清四周湖面的情形,只有一面紧接回桥曲廊无所见,却在云气氤氲中。

 其余三面都是豁然开朗,而且就在这顷刻之间,湖面上布下了五花十采,飘浮着十几片大如桌面的荷叶。

 每片荷叶上都有一个白衣的美丽女郎,玉骨冰肌,云鬓宫髻,有的弄管,有的燃弦,有的度曲,丝竹弹唱之音,了了可闻。

 林琪细听那乐声,心中更充满了向往之情!

 因为不仅歌声悦耳,歌词尤为清逸出尘!

 “青牛背上初合眼,涵谷滚滚沙如雾,

 醒来身在蓬莱岛,天风洗去红尘污,

 轻云遂将仙宫去,龙华会上寿王母,

 麻姑高髻如翠黛,宾酣醉岳湖…“

 清歌才一折,湖面上又冉冉升出十几朵大如水缸的红莲,莲瓣盛开,出方圆尺讲的莲房,各站着一个绰约少女,身披各轻纱,乐声再度,清歌转柔。

 那莲上的少女伸开轻纱,曼妙起舞。

 那些轻纱很薄,隐约可见肌肤,随着她们所披轻纱的颜色,或粉红,或浅紫,或淡青,或鹅黄,端的是千姿百态,妙相无穷。

 林琪看得出神了。

 忽有一朵莲花冉冉移近,上面的那个少女身披白纱衣,长得尤为丽无比,她的前还悬着一颗明珠,明光闪烁!

 这珠光使林琪觉醒了,因为他认识这颗珠子,那原来是他的东西,后来被梅华以梅晶玉佩换去了。

 再一看那少女,他更震惊了,原来这少女是梅华!

 费长房也似有所觉,连忙出声喝道:“喂!你怎么了队形!”

 那少女嫣然一笑,莲花又冉冉地远去。

 费长房这才对林琪笑笑道:“这就是彩衣部与柳莺部,彩衣司舞,柳莺司乐,专为娱宾之用!方才那舞女系新由王母处征来,舞步未谐,以致了章法…”

 由于梅华在队里出现,林琪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听费长房还在说鬼话,心中不好笑,表面上却不作表示,只是笑着道:“这一切虽美,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费长房瞪他一眼,微有不齿之状道:“你这小子俗骨太重,不知道冰儿怎么会看上你的!”

 林琪更是一惊道:“你女儿来过了?”

 费长房哼声道:“当然了,若不是冰儿将你说得那样了不起,老夫怎会对你如此客气,从外表上看来,你的确还不错,只是内里底子太…”

 林琪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能看错了,我虽然身为俗骨,却还不致于俗得焚琴煮鹤,对着这些翩翩仙女,生出那些下念头!”

 费长房神色略平道:“那你想些什么?”

 林琪笑笑道:“神仙无不风,要在得一雅字而已,如此仙姿,不宜远赏,最好有那么一两个在旁边侑酒,微香暗透,握素腕而行觞,岂非别具情调!”

 费长房大笑道:“妙哉!神仙风不下,此论大合我意,只是这些意趣,只有你们少年人去领略,老夫惟愿作壁上观!你看上哪一个?”

 林琪故意思索片刻道:“方才错舞班之女,颇有意趣…”

 费长房连连‮头摇‬道:“不行!此女仅为一舞娘,‮份身‬太低,不配侑酒之格,而且她见了你就忘情可见尘心未尽,你另外再找一个吧!”

 林琪微觉失望,想想又道:“闻名神女之中,唯双成、小玉最著,随便请到哪一位都行!”

 费长房掀髯笑道:“此子人俗品不俗,想到要请你们来侍觞,双成!你去陪他,小玉侍候我!”

 那个穿红的女郎脸,答应着过来挨在林琪身畔,另一青衣女郎却颇不情愿地走到费长房身边去。

 林琪看在眼中,心里更有数了,却故意放形骇地举起杯子道:“快哉!今夕何夕,得此良机!”

 仰头一饮而尽,红衣的董双成立刻替他斟满了,林琪故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卿为神女,我为凡胎,仙凡路远,快晤不易,卿如解意,喂我一口酒,此身虽死而无憾矣!”

 董双成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双颊如霞,微羞态,踌躇不能定!

 费长房已喝道:“人能脱俗凡亦仙,这有什么困难的?”

 董双成喜透眉,举酒近,小抿了一口,然后再吻着林琪的嘴渡了过去,林琪鼻中闻到一股醉人的香气,心神却丝毫无动,由于距离太近,他反而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十分然,但乃故作狂态更发,一手探在她的前大笑道:“卿心何蠢蠢,神仙也会动心吗?”

 董双成心跳更烈,低首不语,林琪却感到她的‮子身‬却在颤动着。

 费长房又喝道:“你怎么不会说话了?这个问题还要我教你回答吗?”

 董双成抬起头来,美目中光闪烁,嘤然低声道:“太上始能忘情,神仙却未能免俗,仙即情,仙女情也深。”

 费长房鼓掌大笑道:“说得妙极了,仙即情,仙女情也深,若非瑶池会上人,怎会有此透澈妙之论?老夫要浮一大白!”

 林琪故作神往地叹了一口气道:“不错!神仙的生涯太美了,若遇得一知心情侣,觅得一世外方壶,终白云青山,朱容不改,芳华长驻,实在太美了…”

 费长房神色一动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肯与冰儿…”

 林琪忽然问道:“听说神仙可以不死,有这件事吗?”

 费长房想了半天才道:“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不过神仙的寿命要比凡人长得多,中方七,世上已千年,仙寿与人寿,简直就无法相比!”

 林琪笑笑问旁边的董双成道:“问卿仙寿有几许?”

 董双成顿了一下才道:“虚度五千六百!”

 林琪不动声地笑道:“如此说来,以卿仙龄比人寿,正是花才豆蔻!”

 董双成又顿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琪脸上仍是含着笑容道:“敬以尘世技,聊试不死身。”

 说着话,手却疾点出去,指向她的期门,董双成脸色一变,连忙用手推开,林琪手下不停,继续改攻她的肩井,董双成身形急飘,躲了开去。

 费长房怒声喝道:“小子!你干什么?”

 林琪含笑道:“想不到仙家技艺果真高明异常!”

 说着身形再度抢进去,左掌右指,兼攻而至,董双成朝外一振,掌分左右接他的招式。

 林琪已用出得自家传螭龙鼎中的秘招与归化秘笈中的绝学,两手的功式都是虚而后实,董双成双手推空,已知不妙,然而已来不及了。

 林琪的一指一掌都集中在她身上,掌力不重,指劲颇强,董双成轻呼一声,软软地朝下倒去!

 霍小玉飘来怒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绝情?”

 林琪笑笑道:“我只道神仙已修成不坏之身,谁知她会如此不堪呢?”

 霍小玉怒叫道:“她是不忍心对你下毒手,所以没有回功你一招,否则你早就没命了!”

 林琪冷笑一声道:“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霍小玉怒叫一声,身形如同鬼影般地抢过来,双手一摆,林琪但见满眼都是掌影,只得抱元守一,举手朝中间推去。

 掌风未出,睑上啪啪两响,每边各着了一下,‮辣火‬辣地病可澈心,不怒气大发,腿横扫出去。

 霍小玉脸寒如水,举掌直削他的足踝,哪知林琪这一下子又是虚招,单脚一转,身形卷了过去,拍拍两声,也还了她两掌。

 霍小玉一怔,脸上印着两片掌痕,目中却出凶光,单于微微举起!

 林琪认得这一式,费冰在临潼酒楼上所用的招式,与此一般无二,心知一定厉害非凡,连忙凝神戒备!

 霍小玉的掌力即将发出,却被费长房出声喝止了。

 “住手!你们真给我丢人,还不快滚出去!”

 霍小玉不敢违拗,弯抱起董双成,穿出楼窗,依然踏波而去!

 水阁外湖面上的歌舞也停止了,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愕然注视着阁上的变化!

 费长房脸色凝重的用手一挥,那些女子一个个踏波而逝,湖上的莲叶莲花也慢慢地隐入水中不见。

 梅华临走时对林琪送过了一个含有深意的眼色,好像是告诉他:“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费长房回过头来,脸上不但不见怒容,相反地还有喜,笑笑道:“小子!你的眼光真不错,居然能看出这群仙会是假的。”

 林琪淡淡一笑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怪你自己太招摇了,再者你选人也不当…”

 费长房不信道:“老夫这批歌舞女都是千百中挑出来的上乘之选…”

 林琪笑道:“她们在人群中的确都是绝品,可是用来冒充仙女,仍不够资格,他有仙品,她们一身俗骨,比我还不如,严格挑起来:只有一人堪称合格!”

 费长房连忙道:“是哪一个?”

 林琪笑道:“就是第一次被我选中的那个舞娘!”

 费长房一叹道:“小子!你的眼光果真厉害,这女子骨绝顶,我也是最近才找到的,她原来也有一点武功底子,经我指导两三天,立有飞速进步,就是入门时间太晚,其他训练不足,所以才没有准她上来!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地栽培她的!”

 林琪心中暗笑忖道:“任你猾似鬼,这次也上了大当,那飞天魔女的真正本事抖出来,也许会叫你大吃一惊!”

 费长房却十分高兴地道:“小子!头一回测验算被你通过了!”

 林琪一怔道:“这也算测验?”

 费长房得意地道:“你别看不起这群仙会,侯行夫等人就是在这一会,对我死心塌地表示顺服,等着我传授他们长生之道呢!”

 林琪大笑道:“这批牛蛇鬼魔若是都登了仙道,只怕清净的天宫会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真正的神仙都会逃下凡尘,宁可做凡人了!”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第一道关过了,以后的测试却不见得会如此轻松呢!”

 林琪漫不在乎地道:“你下面还有什么花样?”

 费长房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从这水阁中走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能到达岸上便算合格,老夫先走一步,在岸上备下盛宴,等着替你庆功!”

 林琪四望一下道:“这有何难?”

 费长房轻轻一笑道:“话别说得太满,真到你束手无策时,最好不要逞强,乖乖地回到阁中来坐着,过了一周时,老夫自然会来引你出去!”

 林琪大是不服气道:“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哪里需要半天的时间,你走吧,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岸上呢!”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少年人豪气可嘉,老夫临行给你一个忠告,切记回头即是归程!”

 说完他身法从容,由回桥上潇洒地去了。

 林琪等他走了,立刻也起步走了回桥,因为眼前只有一条通路,所以他毫不考虑的勇往直前。

 走着!走着!在他的印象中,已经走了很久,回桥仍是曲折地绵亘在前,好像永无尽头似的。

 林琪这才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来的时候,跟着费长房好像并没有用多大功夫,即已到达水阁,怎会现在会如此费事呢!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知道这一定像侯行夫在苗疆黑森林中所设的阵图一般,是什么宫之类的设计。

 然而看看又觉得不对,宫阵图是利用错综复杂的门户排列,这回桥却只有一条通路,理论上根本不可能成立。

 越走越不对,他站住脚步,开始动另外的脑筋,默思片刻,他一拍脑袋叫道:“有了!费长房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这回桥一定不是条容易走的路,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这水阁离岸不过二三十丈,我凭着一口气,勉强还可以渡过去,桥上行不通,为什么不走水路呢!”

 想出了办法,他十分高兴,还忙探头向旁边一着,却又不怔住了。

 原来的桥下都是静静的水面,此刻却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云海!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沉思片刻,才又暗自道:“费长房这老妖当真不简单,这一片设计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管它呢,反正下面是水,跳下去试试,也许这云雾只是一种障眼法!”

 设想又有了结论,他毫不考虑地纵身向桥下跳去。

 因为提防下面是水,他心中十分谨慎,凝足了气,使下降的身形尽量地慢,慢得像一片离枝的秋叶。

 下降了十五六丈,他又觉得不对了,因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水面就在脚下六七丈之外,怎么会变得这么高呢!

 身形还在不停地下落,空气却不对了,明明是清凉的秋夜,怎会如气懊热!

 再下去三四丈,连空气的颜色变了,变得红红的一片,四周热得烫人,连忙低头一看,魂灵几乎吓出了窍!因为脚下二三丈外,竟是通红的一片火海。

 不!不是火,那是由火山中出的岩浆,咕嘟地冒着泡,空气已热得灼人。

 心急之余,连忙伸手猛张,像飞鸟扑翅一般,幸而他功力深厚,几下猛扇,又把身形拔高起来。

 糊里糊涂的也不知扑扇了几下,眼前忽然看见回桥的曲影,连忙飘身了过去,脚踏实地后。他才吁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头发,都发出一股焦臭,证明那底下的火海是真的,绝非是人心志的幻象,可是那一身热汗却变得冰冷,贴在肩上的衣,使他极不好受。

 前路不通,只有后退了,回头走了几十步,居然又回到了水阁之中。

 桌面上的酒气尚温,足见他离开并没有多久,然而却已经像百年那样长了!

 阁上的长窗仍是开着的,此刻月渐淡,长夜将尽,月光不如适才明亮了,星光更淡。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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