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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泪共夕阳一般红
 说着回身向后走去,梅华跟在后急叫道:“你到哪儿去?”

 林琪满脸正道:“我不能冒险,我知道你说得出做得到,我不能拿许多人的生命作孤注一掷…”

 梅华脸上略现一丝容道:“那你放弃杀我之意了?”

 林琪仍是‮头摇‬道:“不!我不会改变这个心意的,不过我必须慎重地执行这件事,我要等到有绝对把握能杀你时,再来找你…”梅华眼中充满了泪水悲声道:“假如我能彻底治我的疯病,你还是要那样对我吗?”

 林琪哼了一声道:“有这种可能吗?万象新告诉我说你的疯病是绝无法治好的!”

 梅华着眼泪道:“万象新的话太武断了!”

 林琪冷笑道:“你的医道完全是他传授的,不可能比他更高明!”

 梅华急忙道:“不!我不是骗你,万象新是根据医理而下的定论,可是我已经找到一个超乎医理的方法,而且正在为这个方法而努力…”

 林琪摇‮头摇‬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说着掉头又向前走,梅华在后面叫道:“那么你不愿意再见到费冰了!”

 这句话果然生了效,林琪立定脚步道:“你把费冰怎么样了?”

 梅华笑笑道:“她很好,而且跟我结成了朋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争取你的好感,连带地也必须争取你所关心的人的好感,所以我把娃狄娜、费冰等人都邀请在一起…”

 林琪不相信她会与费冰之间会生出友谊,可是林后转出了一列人,那是白玫瑰,紫鹃,娃狄娜,另一个赫然正是费冰!

 林琪第一眼发现费冰时,的确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视觉,可是费冰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他的身前,使他能看得非常仔细!

 不错!这是费冰,身形,脸庞,都证明不会是别人了!

 接着他就去想第二个可能,她是否受了挟制呢?

 可是费冰的步履十分沉稳,眼神清亮,虽然显得憔悴一点,却毫无病容,也没有其它异状,不过他仍是不相信,所以口第一句话就问道:“费姑娘!你安好吗?”

 费冰点点头,旁边的娃狄娜却微微一笑道:“除去相思煎熬外,她没有什么不好的!”

 费冰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晕道:“娃狄娜!不要开玩笑!”

 林琪对她的反应简直是惊奇了,想来想去,都无法了解她们之间的关系,何以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为如此融洽!

 梅华对林琪一笑道:“现在你相信我们是朋友了吧!”

 林琪仍是愕然,而且把眼睛望着费冰,意在向她询问。

 费冰娇羞地一笑道:“是的!我们不但成了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林琪只有接受这件事实了,白玫瑰含笑道:“我们还是回到厅上去叙阔吧!好好的一场聚会,却被那个萍生跑来一扰,闹得扫兴极了…”

 林琪顿了一顿,心中也想把事情弄清楚,可是他忽然想到连进还躺在林中,身上又受了点所制,假如不赶快去救治他的话,很可能会误了他,因此他连忙道:“连大叔还在…”

 梅华微笑道:“别去管他,我点了他的道,一个时辰后自然会醒来的!而且我认为你也应该摆这位大管家,不要再继续受他的利用了!”

 林琪一愕道:“利用!连大叔怎么会利用我呢?”

 梅华笑着道:“从你们开始结伴行路起,他种种的行为不是很明白了吗!何必要我多说…”

 林琪想了一下,知道这句话颇为有理,连进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自已,在自己身上勾出许多隐姓埋名的武林人物。

 连进并没有隐瞒自己,只说这样做可以帮助花燕来恢复失去的功力,至于怎样恢复功力,他就不肯再进一步说明了,自己也无法追问,因为花燕来的功力是为了作成自己才失去的,所以明知受了利用,也是心甘心愿的!

 梅华见他仍在犹豫不决,含笑又催促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林琪点点头道:“是的!你那点手法很特别,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复原!”

 梅华道:“我只说他会醒来,并没有说他会复原!”

 林琪一惊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梅华轻轻一笑道:“他若是安安份份,可以终其天年,否则我就不敢担保了!”

 林琪大惊道:“你是说他会丧失一切武功!”

 梅华点点头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毒蛇有牙蜂蜇有刺,才会使人见到它们就生消除之心,他失去武功后,自然会安份守己做人了!”

 林琪‮头摇‬道:“不行!你一定要解开他的道,他如失去武功,就无法生存下去了!”

 梅华摇‮头摇‬道:“世人不会武功的多着呢,不都是好好的活着!”

 林琪道:“他的仇人会杀死他!”

 梅华道:“他有仇人吗?”“

 林琪急道:“怎么没有呢?最近他就开罪了许多人…”

 梅华一笑道:“你是说铁掌中州他们吗?他们不会去伤害他的,对于一个失去武功的敌人,你有寻仇的兴趣吗?”

 林琪大为着急道:“他的母亲跟他的子也不会放过他…”

 梅华一顿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看来你是非要我出手救他了!”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是的!就算我求你好了…”

 梅华笑笑道:“这就叫我为难了,因为废除他的武功,是出之费姑娘的请求,我到底该听谁的话好呢?”

 林琪一惊,连忙问道:“真的!费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费冰将牙一咬,厉声道:“不错!我恨不得杀了他…”

 林琪又是一怔,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的恨他?”

 费冰不开口,梅华刚想说,费冰连叫道:“梅姊姊!不许说!”

 梅华一笑道:“不说可以,我该怎么办呢?”

 林琪一肚子疑问,可是他知道目前是问不出结果的,只得道:“我还是希望你将连大叔的道解开!”

 梅华看了费冰一眼道:“费姑娘!我不能不答应他,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求我…”

 费冰将眼一瞪道:“救那奴才可以!叫他赶快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他!”

 梅华笑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也不能容他再胡闹下去,你们先走一步吧,我解了他道后,负责把他送走了再回来!”

 说着启身行,费冰又叫道:“梅姊姊!你还是警告他…”

 梅华边行边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止他再做那些事…”

 当梅华走了之后,林琪莫名其妙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费冰咬着牙道:“你别问了,这跟你完全没关系!”

 林琪愕然地道:“连大叔跟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的下落…”

 费冰急得下了眼泪叫道:“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你就不必再跟他在一起了…”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我不知你跟连大叔之间有什么仇恨,你们很少碰面…”

 费冰大叫道:“没有什么仇恨,我就是讨厌他,见不得他,你别再问了行不行?”

 林琪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再管这件事,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见过你的母亲…”

 费冰脸色大变,急忙问道:“什么?你见过她…”

 林琪点点头道:“是的!她是个很好的人…”

 费冰忽地掩脸哭叫道:“别说了!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他们都死了…”

 林琪怔然道:“胡说!你的父母分明都好好地在人间!”

 费冰的神情愈来愈痛苦,掩脸大哭道:“我求求你不要说!我说他们死了就死了,我不是他们的子女,他们也不是我的父母,我…谁都不认了…”

 说完她拔脚回头就走,林琪怔在当场,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白玫瑰叹息一声,拖着紫鹃也走了,林琪怔然地对娃狄娜道:“你们究竟是…”

 娃狄娜的态度此刻变为十分温顺,轻轻地道:“官郎!你别问了,这事情只有她跟梅姊姊知道,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跟梅姊妹化尽隙怨,变成莫逆的知!”

 林琪一摸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娃狄娜道:“我们把费姑娘劫到此地之后,她对我们都视若大仇,整天地叫骂不止,后来梅姊姊带她出去了一次,也不知她们看见了什么事,回来后费姑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她还是哭,可是她不再恨我们了,我只知道她是为一件事伤心,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林琪呆呆地道:“唉!我真不明白你们…”

 娃狄娜轻轻地道:“我们也到客厅去吧!梅姊姊的行动很快,她马上就回来!”

 林琪忽然奇怪地问道:“你也叫梅华为姊姊?”

 娃狄娜道:“是的,梅姊姊对我太好了,她救了我的命,成全我,教育我…”

 林琪吁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娃狄娜摇‮头摇‬道:“不是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官郎,请你不要侮辱她,我宁可舍弃你,也不能背弃梅姊姊…”

 林琪不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梅华用了什么法,哄得你们死心塌地…”

 娃狄娜正道:“官郎!我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梅姊姊,她对我们每一个都是恩深情重,尤其是对你,你知道她帮了你多少忙?”

 林琪哼了一声道:“我一切的麻烦全是她引出来的…”

 娃狄娜摇‮头摇‬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请你别当着我的面骂梅姊姊,那会令我受不了…”

 林琪怒声道:“我当着她的面,还是一样骂她!”

 娃狄娜痛苦地道:“是的!梅姊姊为这个伤心,可是绝不会恨你的,她准备用这一生的柔情来感动你…使你转变对她的态度,我求你别再‮磨折‬她了…”

 林琪见她对梅华居然如此推崇,不叹了一口气道:“娃狄娜!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别忘了我们曾有婚约…”

 娃狄娜正容道:“我们的婚约早就在王屋山中解除了!”

 林琪一愕道:“那怎么作数…那时你根本言不由衷!”

 娃狄娜凄苦地一笑道:“是的!第一次跟你绝裂,是为了想叫你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第二次是为了受你与费冰的刺…”

 林琪道:“那是误会…”

 娃狄娜轻叹道:“我现在也知道是误会…可是我不准备否认…”

 林琪微感意外道:“那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完全一笔勾消了!”

 娃狄娜的目中含着两点泪痕,哽咽地道:“在你心中,我的感情并没有占太多的份量,在我之后你又认识了许多女子,而且也跟她们亲密地相处过…”

 林琪连忙道:“你又多心了,我从未忘记我们的婚约!”

 娃狄娜苦笑道:“那只证明你是守义不失的君子,那种婚约的力量上,道义重于感情,这个你不必否认,倒是我一片心,耿耿可表…”

 林琪微微泛起一点惭,娃狄娜的话击中了他的弱点,因为当初订婚约之际,也是被罗仙客硬扣上去的…

 娃狄娜见状苦笑道:“官郎!我不恨你,因为订约之时,是我强迫你的,我把本命神蛊硬分了一半在你体内,使你无法拒绝…后来我想通了,而且师父把你的蛊力消除了…”

 林琪一愕道:“没有的事!”

 娃狄娜苦笑道:“也许你自己不知道,可是我却了解得很清楚,尤其是我们的本命神蛊,心息相通,无论对方隔得多远,经常都能互相保持联系,这些年来,我们会少离多,你心中可曾有过半点感应?”

 这一问可把林琪给问住了,这些年来,他的心中的确没有一点感应,想了一下,他才将信将疑地道:“段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娃狄娜道:“那是师父对你特别关心,她怕我会害死你!”

 林琪低声地道:“没有这回事…”

 娃狄娜幽幽地道:“我是绝对不会错的,苗人的本命神蛊是相依为命的,我若死了,你那体内的另一半蛊毒无法控制,一定会跟着死的,师父见我被鹿加劫持后,生怕我会遭遇意外而连累到你,所以暗中替你把蛊毒解除了,金花娘是蛊中之圣,也只有她有这种能力…”

 林琪知道这事情不会假,可是口中仍然道:“我不明白段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

 娃狄娜道:“我本来也不明白,直到师父与你父亲的关系公开后,我才懂得了…”

 林琪红着脸道:“段前辈跟家父有什么关系?”

 娃狄娜笑笑道:“这可不清楚,可师父遭到侯行夫的劫持后,你父亲拼死去救她,这其中的情形不难明白。”

 林琪不愿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连忙道:“这跟你解除婚约的动机并无关系。”

 娃狄娜道:“关系大了,心灵的约束力量既已断绝,那空虚的约定又何必留着呢!”

 林琪庄容道:“对我来说,这约束并不空虚!”

 娃狄娜感动地点点头道:“是的!官郎!因此我对你始终不变心,可是我们的婚约必须解除,那是为了很多人…”

 林琪大声道:“无此必要,我心中没有别的人!”

 娃狄娜凄然一笑道:“可是别人的心中有你,像梅姊姊,费姑娘,还有那个王梅芝…”

 林琪连连‮头摇‬道:“你别说了,我对她们都没有什么,尤其是梅华…”

 娃狄娜倔强地道:“尤其是梅姊姊,我主动解约就是为她!”

 林琪一愕道:“什么?为了她?”

 娃狄娜点点头道:“不错!因为梅姊姊爱你,爱得比任何人都深,我不能用一个空的约束来独占你,我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获取你的感情!”

 林琪怔了一怔才道:“娃狄娜!你真是这么想?”

 娃狄娜毅然地道:“是的!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的心!”

 林琪一正脸色道:“娃狄娜,你也不必替别人心了,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爱她的,你可以在我与梅华之间任选其一!”

 娃狄娜沉声道:“我与梅姊姊同进退!”

 林琪一顿足道:“好!我们之间也没有话说了!再见!”

 说完以后,他回身就走,娃狄娜急忙追上来道:“官郎你怎么走了?”

 林琪淡淡地道:“此地没有我的事了!”

 娃狄娜目中泪水直滴,颤声道:“你不等梅姊姊回来?”

 林琪怒道:“我等她做什么?我若有能力,还想杀了她…”

 娃狄娜哭着叫道:“官郎!你不能如此狠心…”

 林琪凛然遭:“娃狄娜,你不用再拦我,本来我目前有几件事,现在都算办完了。第一,我答应费冰的母亲救她出险,她在此地很好,我就不必再管了,再者我是要找你履行婚约,你为梅华也不肯嫁给我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事了,我不走还等什么?”

 他的语气中有着斩金断铁的坚决,娃狄娜不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去,可是林琪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娃狄娜脸上带着希望赶了过去道:“官郎!你…”林琪冷冷地道:“我还有一件事,梅华拿了我的珠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娃狄娜一怔道:“是的,官郎问这干什么?”

 林琪从怀中掏出梅形晶玉块道:“把珠子还我,把这个还给梅华!”

 娃狄娜迟疑地道:“那是梅姊姊借给我佩带的,你应该找她去要!”

 林琪怒声道:“那珠子是她偷换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娃狄娜木然不动,林琪怒声道:“娃狄娜!我不想跟你动手,希望你也不要我…”

 娃狄娜哭着道:“官郎!你未免太狠心了,梅姊姊对你的万斛深情,完全都靠着那颗珠子去得到一点慰藉,你不爱她也算了,何必连这一点安慰都要剥夺呢?”

 林琪怒声道:“我没有那么的感情浪费在她身上!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娃狄娜怔了片刻,才在襟上解下明珠,着眼泪道:“官郎,我不能跟你动手,只好把珠子交给你了…”

 林琪接过珠子,看了一下,纳入怀中,掷下玉-,回身就走。

 娃狄娜泪容满面叫道:“姓林的!你站住!”

 林棋佛然止步道:“姑娘有何指教?”

 语气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娃狄娜咬着嘴,强忍住悲愤道:“林琪,今天我才算知道你的心硬到什么程度了,你听好,为了我们过去的一段情义,我放过你一次…”

 林琪冷冷地道:“以后呢?”

 娃狄娜用手一擦眼泪,沉声道:“以后我们再见面时,大家都当不认识…”

 林琪淡淡地道:“这似乎没有必要特别告诉我!”

 娃狄娜大叫道:“我的话还没有完,你若是敢有一点对不起梅姊姊,我第一个就不饶你…”林琪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娃狄娜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忽见梅华悠悠地由树后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道:“傻孩子!何苦为了我跟他闹翻呢?世上这样的男人并不多!”

 娃狄娜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扑进她的怀里,梅华轻轻地又道:“你太任了,像这样的男人是不能要挟的,必须用像雨水一样的柔情,长年累月,才能在他石头般的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娃狄娜哭道:“梅姊姊!你对他还没有死心?”

 梅华点点头道:“我永远不会死心的!”

 说着她的眼泪也了下来,被夕阳的红光映着,就像是一串血似的珍珠!

 林琪回到自己住的客舍时,连进已经走了,把行囊马匹也带走了,留了一封短柬给他,却只有“老奴行矣!行踪未卜,公子祈善自珍重…为‮姐小‬效劳事,老奴自悔孟,可自此作罢矣…”

 林琪起初还当是他被梅华给押走的,看了这张便柬,倒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之感,他既然有时间收拾行装,留下书笺,足证时间并不迫促,为什么不等自己回来作个明白代呢?

 “走就走了吧!我也懒得管他的闲事了!”

 于是他也收拾了一下行装,连进给他留下了很多银两,也留下了一匹较好的骏马,当他挥鞭离开华城时,心中却有着一种落寂的感觉。

 迹江湖数载,他一直是在忙着,赶着!

 一事接一事,一波连一波,从来没有给他口气的机会,而现在呢,他突然清闲了下来。

 所有急需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华城他是一刻也不愿多留,可是离华之后,他倒有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

 “上哪儿去呢?干什么呢?”

 他不住地用这句话问自己,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跟娃狄娜的婚约也解除了,感情上已不再有负担!

 费冰也找到了,对花燕来可以代了,至于费冰不肯认母亲,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也无须多管闲事!

 为花燕来帮忙的事,连进已经在信上说得很明白,可以不必再继续了,而且他对如何帮忙还始终不明白…

 白玫瑰所托的事,她自己功力已复,也用不着他去代劳了!

 也许应该找找王梅芝与孙冬,可是她们却被那个神秘的老和尚带走了,留下话说要三年之后,青城山中再见,现在还早着呢!

 林世辉与段金花也因那老和尚身上,想起一个神秘的约会,赶着去赴约了,行踪归期,两无代,要找也无从找起,而且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也不希望自己去找…

 扬州城中虽然还有着一个家,那是一个空的家,除了几个看屋子的老佣人,无亲无故,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另外还有一些诗文同窗,则因为自己闯了几年江湖,与他们的生活情都了节,也不必再去看他们了!

 “可是!我总得有个去向呀…”

 想了半天,他突然记起了启蒙的师父箫圣柳无非,他还跟铁剑无敌谢长风等人在一起商讨进剿十三友之事。

 侯行夫那批人的力量太大了,柳无非谢长风等绝对不是对手,他应该去帮帮忙,再者也该去看看夏妮,告诉她不必在十三友中鬼混了,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十三友中那些败类一争…

 决定了目的,他立刻又有了精神。

 十三友的老窝设在太原,谢长风等人聚集在临潼,两地相去不远,正好赶着去看看情形,趁机会也可以除,以不负此身绝学!

 想到这儿,他的豪情大发,加紧策马前行,他下的长剑幌动着,不住地碰击着踏脚的蹬铁,发出叮叮的响音!

 就是这声音使他的心中一动!

 费冰离开了十三友,一定会有个更厉害的人物补进去,也许就是费长房自己…

 他在剑挫铁掌盖中州之时,连进已经把伏魔剑三个字叫了出来,费长房不会不知道,也不会毫无准备!

 而他这几年来,也闯下了不少的名声,从被梅华栽赃,赢得金箫狂魔的名号后,江湖人见之侧目,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这一身打扮也就太引人注意了!

 因此他略加盘算,在一个县镇里歇了下来,卖了骏马,改买一头小黑驴,又买了一套旧衣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起来!

 等二天重新上路的时候,他已变了一个人!

 俊朗的脸上涂了一层****,粘上几绺山羊胡子,再加上一身破儒衣,已像是一个落拓的老丈士,何况他手中还拿了一个长布招,正面写着“相天下”反面是“丈王神课”还起了一个号“若愚山人”

 长剑用破布一裹,搭在驴子后面,手里再加上两铁简,十足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走过一个小池塘,他一面打量自己也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他确信不再有人会认出他,因为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驴子不如马,放开蹄子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幸亏他这头驴,还十分神骏,每天多少还能赶个百余里!

 连走三天,看看已快到临潼,却在一家村店中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正是铁掌盖中州易原的叔叔天外醉客。

 他倚着一张白木桌子,一口口地直往嘴里灌酒,面前只放着几碟盐豆咸菜之类的下酒物!

 林琪看了倒是心中一动,觉得事情不寻常,因为有两点地方看来不对劲。

 第一,这家伙年纪虽不小,可是红光满面,威严不发自生,然而这一次竟是瘦多了,眼睛也黯然无神,有点病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上次动手时那种唬唬迫人之态!

 第二,在手时,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他与岁月闲人是时刻不离的,现在居然只有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岂非是透着离奇!

 第二点还可以解释是岁月闲人偶而因事离开一下,第一点却费解,短短才几天功夫,一个人怎么会瘦得这么多…

 由于心中怀着太多的诧异与震惊,使得林琪忍不住跨下了驴,慢慢地踱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

 这家酒店的生意很零落,除了他二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客人了,可是林琪坐下之后,却没有人上前招呼…

 好在林琪的本意也不是要吃喝,只是在盘算着如何上前去搭讪,因此也不在乎,只是悠闲地坐着。

 天外醉客客连喝了好几口酒,同时也不住地用眼角看林琪,林琪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坐着,悠闲如故,天外醉客好似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先生可是要酒菜?”

 林琪装模做样地点点头,天外醉客又道:“那恐怕要等很久,这店中没有伙计,只有一个老掌柜的兼理一切,他去办一件急事了,一时间恐怕回不来!”

 林琪笑着摇‮头摇‬道:“没关系!山人可以等一下!”

 天外醉客似乎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打扰吧,乃又道:“掌柜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前面十几里处就是县城,先生何不到城里去打尖!”

 林琪微笑道:“不要紧!山人可以多等一下,实不相瞒,山人此刻囊中只剩下几枚铜钱,大概也只够在这里坐坐,城里的酒馆太贵了…”

 天外醉客嗯了一声道:“看先生的模样似乎不应该拮据如此…”

 林琪装出苦笑摇‮头摇‬道:“跑江湖的哪个不穷,尤其是像山人这样靠嘴皮吃饭的,也许三两天都碰不上一笔生意。”

 天外醉客朝他的那头黑驴看了一眼道:“先生这匹代步倒是相当神俊…”

 林琪心中一动,觉得天外醉客的眼光果然很厉害,那头黑驴的身价不菲,比普通一点的马还贵,骑着这样一头驴,要说身上没有钱,的确是不容易令人相信,幸亏他脑筋很快,马上就答道:“朋友说得不错,这头畜生倒是值几个钱,可是山人,江湖,四海为家,完全是仗着它代步,三四年来从无一稍离,因此舍不得将它卖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半晌又问道:“先生对于卦理方面一定很了?”

 林琪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山人自幼即从师习得这门行业,自信对于各种课卦都有一点心得,无论是测字论相,都很少有不验之处!…”

 天外醉客哦了一声道:“先生卦既然很灵验,求教的人应该很多,怎会落拓如此…”

 林琪苦笑一声道:“这就是山人命苦之处,山人遇到问卦的人,从来不说假话,一味直言无隐,结果虽然灵验,名声却越来越坏…”

 天外醉客颇感兴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林琪长叹道:“因为山人所遇到的一些顾客,全是‮意失‬的人,卦象所示的结果,从无好事,因此吓得一些人不敢再来问事了…他们都称山人为老鸦嘴,开口就是祸…”

 天外醉客喝了一口酒道:“哪有这种事?”

 林琪叹了一声道:“兄台也许不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就以昨天来说吧,山人在东边的村子里替一位老太爷算命,那位老太爷家道殷实,儿孙绕膝,而且‮体身‬极为健硕,可是山人由卦象推出他在六十五岁那年,必遭横祸,应主家破人亡,他听了哈哈大笑,表示不信,且斥山人一派胡言…因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且正是六十五岁的生日,家中儿孙替他设筵庆寺,老太爷刚喝过寿酒出来散散心,家中寿筵未散,欢乐融融,无论如何也无遭祸之理…”

 天外醉客眯起一只眼道:“结果应验了没有呢?”

 林琪叹了一口气道:“那位老太爷还没有骂完,他家里已经失火了,结果全家人十二口全部丧生火窟,老太爷一急成疯,害得山人连卦金都没有收到…像这样的情形,你想还有谁敢来找山人算命了呢?…”

 天外醉客目中忽然出诧异的神色道:“先生此言可是真的?”

 林琪苦笑着‮头摇‬道:“这村子离此不远,兄台尽可前去打听!”

 林琪说这句话倒是胆直气壮,因为他昨天刚好歇在那个村子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假,只有算命之事是他杜撰出来的,好在这个谎话也不怕拆穿,因为他知道那个老头子已经疯了,根本无法对证…

 天外醉客动容叹道:“这件事兄弟倒是绝对相信,因为这店中的老掌柜就是那老者的亲戚,昨天因故没有去拜寿,今一早得到消息就赶去奔丧了…”

 林琪心中暗暗一喜忖道:“这倒是真巧了,我随口扯上这件事,想不到居然还碰对了…”

 可是他的表面上还是装出一片懊丧的神色道:“相由天生,命由天成,虽然那位老太爷不找山人算命,他也免不了这场祸事,可是这许多年来,山人命相之下,从来推出一件吉事,专报凶讯,山人也不敢再吃这碗饭了…”

 天外醉客神色忽地一动道:“先生可否替我看一相?”

 林琪双手连摇道:“不行!不行!兄台可千万别自寻烦恼!山人是老鸦嘴,开口即无好事!”

 天外醉客轻轻一叹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先生不必顾虑,正如先生所言,相由天成,命由天生,吉凶与否,并不关先生的事!”

 林琪仍是推辞道:“话虽如此,可是兄台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万一遭逢到祸事倒还是愉快一点,否则的话,那一段未死之前的日子反而不好过!”

 天外醉客一怔道:“先生已看兄弟必道横死?”

 林琪原是顺着自己的话接腔,被他这么一问倒不觉也怔住了,心想这下子信口开河要惹出麻烦来了,可是口中又无法收腔,只得闪烁其词地含混道:“一人总不免一死,兄台何必还去计较这些…”

 不想天外醉客却越来越认真了,庄重地道:“兄弟看先生的确不是一般俗相士可比,还请先生指示一二…”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蒜金,足有十两轻重,排在桌上道:“先生若是怕兄弟也像那位老者一样不付相金的话,兄弟可以先付!”

 林琪见他这样一来,倒是无法推辞了,只得装着一付贪婪的样子,望着那锭金子,支支吾吾地说了:“看相也用不了这么多…”

 天外醉客忧愁地道:“黄金虽能疗贫,却无法买命,只要先生真能指出兄弟的命数,兄弟报答先生的尚不止此数…”

 林琪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到底,移步到他面前,端详了一阵,然后再‮头摇‬咋舌,装做了半天,才叹了一声道:“兄台额上凶纹已现,恐怕不久必有恶星照命…”

 天外醉客神色颓然道:“这个兄弟也有预感,只想请先生说得更详细一点,兄弟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丧命?”

 林琪见他这付情状,心中倒是一惊,从他的口气中,好像他真的遭遇到什么绝道的凶险,为了知道得多一点,便干脆他一下道:“照兄台的相理来看,这祸事迫在目前!”

 天外醉客焦急地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琪‮头摇‬道:“这就很难说了…”

 天外醉客表示不相信道:“先生能将那位老者的事说出确实期,何以对兄弟却如此含混呢?”

 林琪心中暗急,表面上仍是装得一本正经地道:“山人只能由相格上看出一个人的寿数…”

 天外醉客立刻道:“兄弟今年六十八岁,七月十九日子时生,先生着兄弟还能活多久?”

 林琪硬着头皮将鬼话说到底,故作惊容道:“兄台寿数无法超过六十九,今已是七月十七,看来兄台应劫之时,不是今便是明…”

 说完之后,他又留心去看天外醉客的反应,但见他的神色反而一松,轻轻地叹道:“先生果然高明,兄弟也预料得差不多,懒鬼先走了一步,黄泉路上,我不会要他等得太久的…”

 林琪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所谓懒鬼,一定是指岁月闲人而言,照他的口气,好像岁月闲人已经死了,以他二人的武功造诣,举世之间,对手并不太多,是谁杀死了岁月闲人呢?

 以他们二人的情,可以说是生死与共,怎么岁月闲人死了,他并没有多少悲戚之

 岁月闲人不会病死,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也不像是被人杀死,否则他一定会情急找对方拼命,而不会在此地悠闲地喝酒了…

 一时有千百个疑问在林琪的心头涌起,然而他怕在神色之间出破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遂一拱手道:“山人不过就相论相,也许不会完全正确,兄台也不必放在心上…”

 天外醉客却拿起桌上的金条在他手中道:“先生神相,在可媲美管辂,十分信服,这一锭相金请先生收下,兄弟还有一事相烦,并另致酬!望先生勿却!”

 林琪接下金条,装做欣喜的样子,满脸堆笑道:“承蒙厚赐,山人当得效劳!”

 天外醉客又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兄弟还想请先生说出致祸之由!”

 林琪不一怔道:“兄台这是故意为难了,山人若是能知道这么清楚,岂不成了神仙了!”

 天外醉客微微一笑道:“先生的测字不是也很灵验吗?何妨再替兄弟测一下,使兄弟心中有个准备…”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祸由心生,命由天定,兄台只须对平行止遭遇,仔细地想一下,自然可以知道一个端倪…”

 因为他知道天外醉客身怀绝技,所以才想出这么一片话来搪,因为像天外醉客这种人物,除了武功争斗之外,应该是没有别的惹祸之由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也是在多少给他一个暗示…

 谁知天外醉客仍不放松,继续相求道:“兄弟多少有一点知觉,只是想看看先生神机妙算,是否与兄弟心中所想之事相同!”

 林琪怫然道:“如此说来,兄台是存心考较山人的相法了?”

 天外醉客笑笑道:“先生不要生气,兄弟自知此举颇不礼貌,只是兄弟已为将死之人,黄金留着也没有用处,借个理由送给先生而已,先生随便替兄弟算一下,无论与兄弟所想是否相符,兄弟必以此余金相赠!”

 林琪得没有办法,只好装出生意人的样子道:“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山人勉强一试好了!”

 天外醉容笑道:“谢谢先生,请问先生是如何赐教法?”

 林琪耍出江湖腔道:“测字测机,因机论事,兄台请随便说一个字好了!”

 天外醉客不加思索,立刻道:“就是个好字吧!”

 林琪根本不会测字,得没有办法,心想干脆开他一个玩笑吧!乃伸手就桌上轻轻地划了一个“好”字,略加思索道:“拆开好字,便成女子,好女子,女子之好无他,在其美而已,兄台在女之上,应该多加小心…”

 在林琪的想像中,天外醉客一定会生气翻脸的,所以暗中已作了准备!

 谁知天外醉客的反应大出他的意外,闻言先是脸色一变,继之一声轻叹,最后竟无比的钦佩,双手捧起两条金条,奉给林琪道:“高明!高明!先生相法之神,为兄弟生平所见第一人!”

 林琪接下金条,倒弄得莫名其妙,怔然道:“山人只是信口胡说,兄台可千万别认真!”

 天外醉客长叹道:“兄弟只憾不能早遇先生,否则何至于此…”

 林琪听他的口像是真被自己蒙对了,不奇道:“兄台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

 天外醉客的脸上涌起一片红,叹道:“唉!一言难尽,说来更觉惭愧…”

 林琪见他口头上也承认了,心中更惊奇,可是他知道要一个老头说出这些事情,一定特别难堪,因此也不多问下去,只是微微的一笑道:“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无法出温柔羁绊,兄台也…”

 天外醉客突然变得很烦燥,挥手沉声道:“兄弟都知道!先生不必多说了!”

 林解只得拱手道:“是的!多谢厚赐!山人告辞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道:“那老掌柜一时不会回来,村店浊酿,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先生现在囊中已经很充裕了,还是到城里去好好吃一顿吧!”

 林琪知道他现在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故也不再耽搁,道谢了两句,出门跨上了黑驴,得得地朝前走去。

 在驴上他几次回头,只见天外醉客正在拚命地大口灌酒,好像是想把自己灌醉似的,心中更觉怀疑,所以当黑驴转过一个弯他立刻又跳了下来,把驴子藏在路旁的树丛中,挟着布包的长剑,又慢慢地折回来。

 这次他特别小心,尽量掩蔽自己的身形,挨近村店,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着。

 天外醉客的酒量的确很大,林琪遥遥地估计着,他大概喝了有十来斤,先前所喝的还不在内,直到一大坛子酒都喝光了,他才站了起来,手把坛子掷得粉碎,然后才以宏亮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事大如天醉亦休,这将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醉了!”

 说完他才带着稍现踉跄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折向一条小路。

 林琪怀着无比的好奇,紧跟在后面,而且还尽量地保持自己不被他发觉!

 天外醉客却连头都不曾回,一径向前猛行,走有两三里,终于停止在一幢精致的小楼前面,对着一个隆起的土丘发怔。

 林琪极目望去,发现那个土丘竟是一个新坟,坟前树着一方小石碑,碑上还刻着几个黑漆填的大字。

 “长似岁闲方觉!”

 这七个字林琪很熟悉,第一次在逆途中遇到他们二人时,就听他们频频念着:长岁月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由他们的名号看来,前句是代表岁月闲人,后一句则是指天外醉客!

 现在这石碑上刻了这一句时,足证坟中所埋的是岁月闲人,他确实是死了…

 天外醉客站在坟前,以充满怀情的声音道:“懒鬼!这下子你可得其所哉了,你躺在这儿,一辈子也不用醒,可是真正地得到了闲中乐了…你别怕泉下寂寞,我马上就会来陪你了…只是我还能替你挖个坟,立个碑,当我死了,不知道由谁来替我做这些事了…”

 说到后来,他竟像要哭出来的样子,远远的林琪听着心中也感到难受。

 可是就在此时,那小楼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酒鬼!你放心好了,你的碑早就替你刻好,你的坟就挖在懒鬼旁边,而且我还会在你的坟里,埋上几樽美酒,让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享受那事大如天醉亦休的无上乐趣!”

 林琪只觉那声音很,好像在那儿听过似的,可是又想不起来。

 天外醉客倒是很洒地一笑道:“好吧!谢谢你了,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费事了,干脆就在今天就成全我吧!”

 楼中的女子回答道:“本来你只剩一天好活了!”

 天外醉客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那算命的说得真灵!想不到我与醉鬼优游一世,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结束我的性命…”

 楼中的女子一哼道:“别尽说废话了,进来吧!”

 天外醉客大笑了几声,然而在林琪的耳中,却感到比哭还难听…笑声方歇,天外醉客已飘身进入小楼。

 林琪在外面却大感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窜过去一看究竟,当他慢慢地走近小楼时,忽然楼窗上砰然一声急响,天外醉客的‮子身‬像石块般的由里面摔了出来,林琪连忙上前去接住,却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腔中的热血还在向外漂洒满了他的一身…

 同时楼上却传出叮当的金铁鸣声,好像有人在拚斗一般!

 林琪这下子是弄得更迷糊了,来不及多作思索,连忙丢下尸体,解开长剑外面的包布飞身上了小楼房。

 那是一间空房,只在地板上铺了一大张草席。

 草席上有两个女子在用剑打斗着,一个女子用黑纱蒙着面,另一个女子却是赤身体,身材十分姣好,可是也用白纱都裹了起来!

 两个女子都蒙着面,使林琪看不出她们的真面目,可是她们打斗的却异常烈,剑光霍霍,双方都是在舍死忘生地互相攻击!

 林琪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觉得非常的矛盾,不知道是否该上去把她们分开。

 这两个女子他都不认识,也不了解她们为什么要拼命,可是他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两女人中,有一个杀了天外醉客。

 到底是谁杀的呢?

 他无法肯定,这两个人都有可能,由装束来看,那体的女子一定是住在这小楼中的主人,从她这种打扮上,足证她不是个好人,然而她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由屋外的新坟,以及天外醉客自承将死于女的情形看来,岁月闲人之死,与这个女子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再者就是那蒙面的女子了,她好像是个不速之客,突如其来,因为不久之前,那屋中的女子还在对天外醉客说话,那时候当然还没有开始打斗…

 天外醉客自分必死,屋中的女子也有杀他之意,看来天外醉客之死,应该是那女所为,然而想想又不太可能,因为从她们二人谈话的口气听来,那女子似乎对天外醉客还有所利用,纵然要杀他也不会这么快下手。

 那么一定是那蒙黑纱女子下的手了,可是她又为什么呢?

 越想越不通,他也懒得再去费脑筋了,干脆把一切暂且放升,专心地注意她们手的情形…

 这两个女子的身手都很敏捷,出招也很流利,足证她们的武功底都还不错,只是她们所用的剑招却很普通。

 看了一会儿功夫,那两人手大概也有三四十招,却仍未分上下。

 林琪再仔细地看一下,才发现那蒙黑纱的女子,在劲力与造诣上都要差得多,体女子的剑稳势沉,虽然剑下并无招,可是那些平凡的剑式在她的手中,使出别具一种威力,再斗下去,那蒙黑纱的女子一定非败不可。

 然而他又看出一点特别的地方。

 那女子虽然占上风,却并无伤害对方之意,有几次她明明可以攻进对方的空门,却仍是轻轻地放过了,因此林琪知道她是存心相让!

 至于那蒙黑纱的女子,却似仇恨极深,一心要杀死对方,剑招使得十分狠毒,有时甚至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然而对方毕竟比她高多了,体女子既不想要她的命,自然也不会去攻击她的空门,连带也躲过她拚命的狠招。

 “看来她们是互相认识的,可是为什么又要拚命呢?”

 林琪再度陷入困惑。

 手的两人又拚命了二十多招,那蒙面女子好像气力不如先前那么充足了,攻势也随之而缓,出招却更为凌厉毒了。

 体女子仍是从容应付,每次都能在对方的猛攻下,采取适当的手势以保护自己,同时也继续地容让对方!

 又过了五六招,蒙面女了好似知道了对方的厉害,终于停止了攻击。

 那体女子也收起了剑,轻轻地呼出了口气!

 林琪认为这时应该可以上前问问明白,乃跨前两步道:“二位到底是为什么?”

 蒙面女子以冰冷的声音喝道:“你滚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林琪怔了一下,觉得这女子太不近人情,无论如何自己是个局外人,又是好心前来替她们调解的,她不应该如此不礼貌。

 心中虽然不高兴,口里仍是和气地道:“也许在下不应该多事,可是二位拚命打半,多少也该有个理由,何况刚才还有一个人被杀…”

 大外醉客的头颅正滚在墙角边,鲜血淋满了草席。

 但那蒙面女子的脾气很大,立刻怒声道:“人是我杀的,你想怎么样?”

 林棋又是一愕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那女子更暴燥了,大声叫道:“我喜欢杀人,你少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也宰了!”

 林琪被她这种蛮横的态度也起了怒意,冷哼一声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讲理的人!”

 那女子怒吼一声,剑又朝林琪刺来,林琪的长剑尚未出鞘,同时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一时竟不知如何趋避,幸好那体女子赶过来,替他担开了一剑,同时柔声道:“这事情一时很难说得清楚,先生是个局外人,还是不要介入这场纠纷的好!”因为她语气很温和,林琪虽然听出她就是与天外醉客对答的人,心中倒是对她略有好感,乃也和气地道:“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因那被杀之人,与在下略有渊源…”

 体女子微微一怔道:“先生与他有什么渊源?”

 林琪想了一下道:“我们是朋友…”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那酒鬼除了懒鬼之外,不会有其地的朋友!”

 林琪脸上微微一热,没想到这女子对岁月闲人与天外醉客的生活行动会如此清楚,可是口中仍然不经意地道:“那倒不尽然,像我们这种人,一夕神,终身良友,只是不像他们二人那股时刻不离而已!”

 体女子的眼中出一股异光,紧盯着林琪看着,这股眼光使得林琪的心神为之一震,身上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蒙黑纱的女子却突然以尖利的声音叫道:“妇!你又在打下的主意了!”

 体女子的目光忽然变严厉,充满了烈的敌意,但只在一刹之间,又恢复到温柔,一言不发,慢慢地移到屋角,抓起挂在墙上的外衣披在身上。

 林琪对她们这种暖味的态度感到更不了解了,可是那蒙面黑纱的女子却走到林琪的身畔,以急促的声音道:“喂!你的功夫比那两个朋友如何?”

 林琪不知道她何以会问出这句话,然而因为她的声音中已没有敌意,遂也略作思索缓答道:“我们曾经印证了一下,结果大家互相钦佩…”

 那女子立刻‮奋兴‬地道:“那就证明你很不错,你若是要想替死友报仇的话,便应该帮助我杀死这个毒妇!你那两个朋友都是她害死的!”

 林琪莫名其妙,简直不懂她的话,那女子又着急地道:“你别瞪着我,虽然天外醉客是我杀的,然而他真正的死因,却是受了那个毒妇的陷害,我不杀他,他也免不了一死!”

 对这句话,林琪是相信的,因为天外醉客在酒店中算命之际,已经把情形透出一点眉目,可是他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敝友呢?”

 那女子一顿足道:“我是为了看不下那种丑态,喂!你到底帮不帮我的忙?”

 林琪心想这是个把事情问问清楚的机会,乃故意温地道:“我在未明内倩之前无法作决定。”

 那女子急忙道:“这…内情我未便启齿,反正我决不骗你,而且这样做也等于是救你自己,照方才的情形看,那毒妇又在打你的主意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体女子已经把衣衫扣好,突然以严竣的声音道:“住口!今天我不想再伤人了,所以对你们特别宽容,乘我没有改变心意之前,你们快滚吧…”

 蒙面女子也厉声叫道:“今天我不把你杀死,决不生离此地!”

 妇哼产冷笑,目中又出寒光,手慢慢地握上剑把。

 那蒙面女子的动作比她还快,长剑一挥,身形已扑了上去,口中还招呼林琪道:“快帮我联手进击!”

 林琪见那蒙面女子使出的剑招,心中不大惊,因为他认得这是天魔十二式的一招指天入地,这是他在王屋山中学会的一招魔剑,不知那女子何以懂得使出!

 那妇面对着这威力无俦的一击,竟然毫不在乎,长剑轻轻一挥,居然将那一剑化开,而且反回来。

 林琪却更诧惊了。

 因为那妇所使的剑式更熟悉了,那是伏魔四式第三招风生树下。

 伏魔剑式的威力更大,而且恰好是天魔剑招的克星。

 因此那蒙面女子的攻势不但未曾伤到对方,反而把自己也导入险境!妇的剑光堪堪将削及她的前,情势十分危急。

 林琪不敢怠慢,连忙呼叱一声,仗剑冲了上去,使出了伏魔剑式的第二式虎啸高岗。

 几方面的功作都快速绝伦,不过林琪总算及时地挡开了妇的长剑,将那蒙面女子由危急中解救了出来!

 “你是谁?”

 三个人同时问出这句话,不过所问的对象各异。

 那两个女子是对着林琪,林琪也是对着她们二人问。三个人又同时怔住,谁也没有作答。

 片刻之后,林琪觉得还是由自己先表‮份身‬好,所以慢慢地扯下自己颔下粘上去的长须,又用袖抹去了脸上的色彩。

 当他的本来面目出来后,那两个女子都骇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是那蒙面的女子怪叫一声,飞身冲出楼窗,向外面追去。

 林琪连忙追上去叫道:“喂!你别走,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那妇却在后面轻轻地叹道:“林公子!别追了,她是那忤逆的女儿…”

 声音出奇的轻柔,林琪立刻唤回了记忆。

 这妇是花燕来,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人能使伏魔剑了。

 所以当他在万分诧异下回过头来时,花燕来已经除去了蒙头的白纱,脸上有着一片惆怅,一片落寞…

 林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讷然良久,才期期艾艾地道:“花前辈!真的是您…”

 花燕来点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声,神色之间已恢复了平静,林琪只觉得她比分手之时丰腴了点,但是赶不上初见时的凝练。

 林琪确定是她之后,才又以诧然的声音道:“刚才走的是费冰姑娘?”

 花燕来又点点头,林琪忙问道:“她知道您是谁吗?”

 花燕来的脸色微微一动,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林琪惑然地道:“该怎么可能呢?”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可能!她还恨不得要杀我呢,你难道没看见刚才的情形,我对她容让了多少次…”

 林琪仍是‮头摇‬道:“我还是无法相信,也许她始终不知道你是她的母亲!你们又没有正式相认。”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你别替她说好话了,她明明知道我是谁,所以才蒙着面见我,我也明明知道她是谁,所以才蒙着面见她!”

 林琪愕然道:“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花燕来忽然忧郁地一叹道:“虽然令人难信,却不得不信,你想不到吧!我们母女相离了十几年,第一次正面重逢,却是互相要杀死对万…”

 林琪‮头摇‬叹息道:“晚辈认为你们若是互相以真面目见面,也许不会有这场误会!”

 花燕来又收起忧容,更以微怒的神色道:“她蒙面见我,分明不再承认我这个母亲,我蒙面见她也为着达成她的心愿,因为她不想让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也只好装做不知道…”

 林琪微一怔道:“为什么呢?”

 花燕来冷笑道:“因为她以我为!”

 林琪庄容道:“哪有这个道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费冰是个通达的聪明人,她…”

 花燕来忽以奇特的声音道:“这倒难怪她,假若你站在她的立场,看见我刚才的样子,你愿意承认我这个母亲吗?”

 林琪回想她刚才体的情况,以及对天外醉客的谈话,不默然…

 花燕来却紧追着问道:“你说呀!你换成了她,对我又该是如何态度?”

 林琪顿了一顿,才以坚定的声音道:“母亲就是母亲!不允许我们有承认不承认的抉择!”

 花燕来继续问道:“假如这个母亲的行为使子女蒙羞呢?”

 林琪仍是坚定地道:“做子女的只有在内心忧伤,却不应该存心不敬之意!”

 花燕来忽然感动,泣下如雨,以悲戚的声音道:“林公子!我真羡慕你的母亲,要是冰儿能像你这般,就是她拿剑把我搠上千万个窟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她…她竟要杀死我…”

 说着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

 林琪感到十分为难,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良久才道:“花前辈!费冰究竟还是个小孩子,您应该原谅她,也许她过一阵就会后悔的,那时一定会求您宽恕!”

 花燕来哼了一声,举袖把泪痕都擦干了,怒声道:“我不做这个梦了,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我,第一次由另外一个女子陪着她来的,那时我正在…她马上就离开了,谁知第二次,她竟带着剑来要我的命…”

 林琪恍然道:“我明白了,就是为了这件事,她才会跟梅华在一起的…”

 花燕来诧然道:“你说的是什么?”

 林琪知道她这时对费冰的反感极深,多说也没有用,连忙道:“那是件不相干的事!”

 花燕来也不多问,只是过去提起天外醉客的人头,慢慢地下了楼,又找到一法原封的酒,带了锄头,走到土坟旁边,开始挖土!

 林琪一直跟着她,看她默默地工作,知道她是在替天外醉客挖坟,仍忍不住问道:“前辈,您这是干吗?”

 花燕来平静地道:“替酒鬼找个归宿,这两个人帮助我恢复了八成功力,我至少也应该替他们尽点力,不让他们暴尸荒野…”

 林琪失声道:“前辈,您…”

 花燕来瞪他一眼道:“你已经知道了,还大惊小怪干什么?”

 林琪了一口气道:“晚辈颇替前辈不值…”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我习的是魔道工夫,要想恢复功力,唯一的速成方法就是藉挹注的手段…”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难怪连大叔要我炫耀武功,引出一批隐名的武林高手,原来就是为您作这个打算,这真是…”

 花燕来瞪他一眼道:“你明白了就好!刚才若不是表明‮份身‬,我差一点也会找上你!”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前辈!您是怎么使他们就范的?”

 花燕来轻哼一声道:“在我姹女玄蛇神功的催之下,连铁人也躲不过,何况是这些从未破身的老家伙,只可惜那酒鬼死得太早了,要不是那死丫头来捣乱,今天再行一次功我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林琪不骇然道:“他们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吗?”

 花燕来得意地一笑道:“你拿鞭子都赶他们不走,更别说是反抗了,当然他们心里是明白的,也知道我是在利用他们,然而他们就是无法抗拒,至死方休…”

 林琪想了今天遇到天外醉客的情形,知道她的话一点都不渲染夸张,心中对她的门功夫之高,生出一种由衷的恐惧。

 花燕来明白他的心意,笑了一下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否则我也用不到费这么大的事来找这些替死鬼了!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这么做,这些老头子又臭又脏,跟他们在一起,我想起来就要作呕,可是为了恢复功力,我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林琪连忙道:“前辈不是说藉苦练之功,也可以恢复功力吗?”

 花燕来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我无法等这么久,并不是我不耐烦,而是有人不放松我,你知道费长房到处在找我的下落吗?他亲任十三友的盟主,广布侦骑,四下搜索我的下落,因为他已经得知我把功力转注给你了…”

 林琪一惊道:“他怎么知道的?”

 花燕来谈笑道:“连进告诉他的!”

 林琪更惊道:“连大叔!他…他离开我没有多久…”

 花燕来淡淡地道:“连进跟着你的时候,费长房知道你已得优魔四式之秘,不敢来惹你,连进一离开你,立刻就落入他的手中,当然连进对我很忠心,他是不会出卖我的,可是费长厉有的是方法,在几种失心神的药下,连进什么话都藏不住了,费长房急于想从我这儿得到伏魔剑式,他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我不能不想法子保护自己!”

 林琪听得呆了,半晌才歉疚地道:“都是为了我的缘故,害得连大叔受苦,害得您名节受玷。”

 花燕来笑笑道:“你别自怨自艾了,事情的发生是无法预料的,连进只对我一个人忠心,他那人好用心机,利用你那么些日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呢!”

 林琪‮头摇‬道:“不!我是知道的,连大叔对我的利用我十分清楚。心是我知道他是为了您,所以我才甘心受他利用…”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盛情可感,不过你也太天真了一点,连进利用你的目的,十分之二是为了我,十分之八是为他自己,有些事情你被蒙在鼓里…算了!我也不必告诉你,免得你对这个世界寒心…”

 林琪不愕然,花燕来笑笑又道:“连进的事你不必负疚,他是自讨苦吃,至于名节二字,你不必对我抱歉,在我们习魔道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那两个字存在,我们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有利于我的事,我们行之毫无考虑,我如此,费长房如此,许许多多的同道莫不如此…”

 林琪连连叹息道:“前辈!我实在不明白,像您这样的人…”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别说你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因为我对你种种的行为,简直大违我们的心常例…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会吓坏你…”林琪默然片刻,忽然也以感激的声音道:“前辈对我的栽培之德,晚辈将永铭心版,不管前辈怎么说,我心中对前辈的愧疚水远无法消除,至少因为我的缘故,您失去了一个女儿…”

 花燕来平静的脸上,突然涌起一片杀机,吓得林琪把底下的话都不敢再说出来了!

 当林琪满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花燕来的小楼后,骤然被一种落寞的感觉浸染了他的全身。

 这是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一种被人从世界中排挤出来的寂寞之感!

 这些日子,他遇到许多事,接触到许多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怀有着他们的秘密,他们的与仇恨。

 只有他,是一无所有的!

 他不恨什么人,也好像没有爱过什么人!

 他因为种种的机遇,使得武功的进展超过了他自己的想像,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觉得武功并没有使他的生命充实!

 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目的,他没有!

 每一个人,无论是好的抑或是坏的,都有着他们所希冀追求的目标,他却没有!

 于是这一刹那间,他的心情变为十分萧索,因此他的步伐也变为十分沉重!

 本来,他为自己的行程的安排是去探望箫圣柳无非与铁剑无敌谢长风,想帮他们共同对付十三友的,现在,他感到这件事也很无聊了。

 十三友已入费长房的控制,费长房虽是个狂人,却不是个恶徒,他的望是修成天下无敌技艺,进一步去达到水恒不死的仙业。

 关于这一点,林琪的看法很透彻,生死有自然的定律,有生必有死,要想改变这定律是不可能,因此他不去作那样的梦。

 侯行夫那种恶毒的人是应该被除的,可是他一直没有作恶的机会,二十年前,他的父亲阻止了他们的暴行,现在他们又在费长房的控制下,虽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至少也不会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事了,因为他们会被费长房利用着帮助他达成他那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不再有时间去作恶了。

 柳无非他们虽以正义自命,然而他也清楚地看出这批素负侠誉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背着一个正义的幌子。

 虽然他们与恶作对,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与‮全安‬而已,十三友若是得了势,他们将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因此他们所谓义的结合,倒不如说是自卫来得恰当些。

 “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杀人,有些人为了不被杀而杀人,我什么都不为,何若又去介入那种纠纷呢?”

 这一个思想掠过了他的心头,使得他更有茫然无所适从之感!

 在离的夜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既不留心身边的环境,也不在乎自己所走的方向!脑中只有混混浊沌的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子身‬快要撞上一样东西时,他才从混惑中惊醒。

 他是顺着一条路而前进的,那条路很宽,路中心怎会有东西呢?除非有人!

 他判断不错,那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他熟悉的女人。

 月光下,那人的脸色异常苍白,两只眼睛中闪着灼人的光芒。

 看清那人的面庞后,林琪不惊呼道:“费姑娘!原来是你!”

 费冰的脸上有着一丝轻微的激动,哼了一声道:“是的!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了,你在那小楼上呆了很久!”

 林琪点点头道:“不错!我同你母亲谈了不少话!”

 费冰立刻高声叫道:“别再说我母亲,告诉你我没有母亲,那下妇绝不是我母亲…”

 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哭了出来林琪不微怒道:“她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用这样口气说她呢?”

 费冰呛然一声,拔出间的长剑叫道:“你再说一声她是我的母亲,我马上就跟你拚命!”

 林琪为之一愕,最后也生气了,道:“好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为这个原因跟你打架!”

 说完他闪身待离开,费冰却不肯放松,横剑拦在他前面道:“你跟那妇在楼中这么久,做了些什么?”

 林琪被她这句话怒了厉声叫道:“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费冰寒着睑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林琪哼了一声道:“假若你不知道该如何尊敬自己的母亲,也别再希望我回答你一个字!”

 说时他的脸上出无限的鄙弃,使得费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以带哭的声音叫道:“假若你也有这样的一个母亲,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林琪怒喝一声,目中出凌厉的光芒叫道:“住口!拿你与花前辈相较,我认为只有一个卑劣之人,那个人就是你!”

 费冰怔了一怔,片刻之后,她才以狠毒的口吻道:“你一定也被她的住了…”

 这句话还没有骂完,她的脸颊上已着了两声很清脆的掌声,然后是林琪充满愤怒的声调指着她叫道:“你再说一句那样的话,我的剑就不会饶你!”

 费冰挨了打之后,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抚着发痛的脸颊,冷冷地道:“她究竟给你多少好处?才使得你这样维护她!”

 林琪朗声道:“是的!她对我成全之德天高地厚,使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她,因此你纵然是她的女儿,我也不容你侮辱她…”

 这几句话使得费冰呆住了,林琪顿了一顿又道:“你之所以睨视她,一定是为着她的那些行径。”

 费冰痛苦地道:“难道还不够吗?当我第一次看到她与别人那个样子时,我真恨不得马上死去…”

 林琪的态度略为温和了一点道:“所以你才跟梅华混在一起…”

 费冰点点头,咬着牙齿道:“是的!我…”

 林琪轻叹一声道:“你太冲动了,假如你为着这些才恨你的母亲,那你应该恨我才对,因为是我害得她那样做的…”

 费冰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出无限的惊奇与不信。

 林琪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她与花燕来见面之后的情形与经过以最简单的词句说了一遍,最后才叹息道:“所以你该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我若不夺去她的功力,她便不需如此自苦,另一个是你父亲,假若你父亲不去她,她不用急着去恢复功力…”

 费冰如痴如呆地听完了,才如梦幻般地喃喃道:“这太…令人无法相信了…”

 林琪轻吁一声道:“岂仅是你,连我这个身经目受的人也无法相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令我无法不信,现在你还恨你的母亲吗?”

 费冰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林琪一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费冰痛苦地道:“我只知道她那些可行为的解释,却无法决定她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原谅!”

 林琪也怔住了,费冰却仰着脸再问道:“你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吗?”

 林琪摇‮头摇‬道:“抱歉得很,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母亲为了恢复功力,她的手段无可厚非,可是她杀人而夺取其功力之举,我不能说是对的!”

 费冰却展颜为笑道:“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了答案了,我母亲是对的!”

 林琪愕然地道:“为什么?”

 费冰‮奋兴‬地道:“只要我母亲所做那些事不是以为目的,她的任何行为都是对的!”

 林琪更为愕然地道:“杀人也是对的吗?”

 费冰点头道:“不错!这是求生存的手段,人为了裹腹,同样也杀死鸭鱼以为食,你能说天下听在吃荤腥的人都不对吗?”

 林琪一时为之语,费冰却以充满悔疚的声音道:“过去我不明内情,的确是太任了,我一定要找到母亲,去祈求她的宽恕…我母亲还在那小楼中吗?”

 林琪呆了一呆才摇‮头摇‬道:“关于是非的问题,我一时也无法想清楚,但是你要去祈求花前辈的宽恕,我倒绝对赞同,她此刻大概正在为天外醉客筑墓,你快去吧!”

 费冰正待回身去,却突然闪来一条人影,以激动的声音叫道:“孩子!冰儿!我终于得到你的谅解!”

 听声音就知是花燕来,费冰毫无犹豫地扑向那黑影的怀中哭叫道:“娘…”

 两个人影紧紧拥抱在一起,半晌之后,当这一对母女在无限依依中分开的时候,林琪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

 夕阳照着古寺,微风中漾着晚钟的余韵,这是一个令人忘俗的境界。

 林琪身背着长剑,情意落寞,漫步在山道上,被目前的情影勾引得出了神!

 满山的红叶,晚寺疏钟,这才是真正的人间静土呀,此地没有杀伐,没有名利的纷逐,这才是我追求的乐土啊!

 于是他慢慢地走到寺门前面,敝旧的木扉紧闭着,里面传出落的钟声,木立片刻之后,他拔出间的长剑,伸指轻敲剑叶,叮然微响中,那柄剑断成两截了。

 他又解下剑鞘,连同那两截断剑,一起掷得远远的,然后以坚定的口吻,自言自语地道:“不管这里面住的是谁,我都要请他分我一席之地,然后我就终老此处,再不参与人世的纠纷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整整衣襟,伸手朝门上轻叩了几下。

 剥剥的叩门声很清楚的传了进去,可是门口钟声依旧。

 很久很久了,仍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林琪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言自语地又道:“从这寺院荒废的程度看来,此地一定是很少有人居住,也许只有一两个离世独隐的老僧,所以他们才不来的访客,为了怕人打扰清修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来出世的!打扰他也没有关系。”

 说着手上用了一点力,木扉呀然地开了,原来那木门并未上闩,只是虚掩着的,林琪跨了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开门,关门,都发出了不算小的声音,可是并未惊动里面的人,钟鸣如旧,一声接一声,听来十分清楚,却不像是就近发出。

 因为那钟声空明幽远,好像从颇远的地方传来,林琪倒不奇怪了道:“这所寺院倚山而筑,院落不深,那鸣钟之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随着钟声的引导,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过荒草蔓生的空虚,来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见一尊佛像,林琪更奇怪了。

 在靠墙的地方,还留下了块大石,雕成莲座之状,莲座旁边的右楹上,还留着斑驳的字迹!

 “紫竹林中现自在,白莲台上现如来”

 这分明是一尊观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来,那佛像的体积一定十分‮大巨‬,可是佛像不见了。

 殿屋犹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个会塌圯,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会有碎石,可是此间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干什么呢?那么大的一座佛愕,搬动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还在敲钟,非憎即尼,既是佛门弟子,又为什么要移走石像呢?

 这一切都像那钟声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琪懒得去花脑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鸣钟之人,一问就知道了。

 钟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由殿旁的云门中传出来,林琪立刻又折向云门,往殿后走去,来到一间偏殿。

 那里也是一样,空无一物,地上留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来,两旁应该是十八罗汉,正中的大石应该是佛祖如来!

 林琪在偏殿中没有多留,循着钟声,又穿过一扇门,一殿连一殿,约摸经过五六座宝殿,所见的情形完全一样,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无一物。

 一直来到最后一进,佛殿到了尽头,触目是一片岩壁,岩上原来也刻着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的空

 而那钟声却像是从身后传来了。

 林琪怀着满腔的疑惑道:“怪了!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别的通路,也没有看到人迹,怎么会走过头,把钟声滑到后面去了呢?”

 再说这钟声听来仍像是从远处发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前后都没有其他寺院,那击钟的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他不前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门,听了钟声却又在身后了。

 奇事!怪事!事!

 闻声而不见其影。

 林琪在心中奇怪着,却不信,前前后后地搜索着,结果却一无所获。

 当他走到寺门时,钟声如在前,走到岩壁处,钟声又在后,于是他有一个决定,那钟声不前不后的,在中间发出的!

 细心地找了半天,他判断钟声的来源是在入门的正殿,这个判断是他经过多少的尝试搜索后,才得到的结论。

 也只有他那种武功修为,才能作此结论,换了一个普通人,恐怕永远也找不到钟声的来源了,因为那钟声听起来,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呢!

 夕阳早已落山,殿中一片黑暗,林琪用了敏锐的目力,仍在搜寻这种神秘的钟声,宝殿四壁,在他眼中仍是十分清晰!

 找了半天,他终于摸到一点门径了,那钟声每隔半杯茶的时间才响一次,每次鸣四响,极有规律而且每次他走到石座附近时,钟声比较响亮一点。

 这比较两个字,也只能对林琪这种内功湛的高手而言,因为其间的差别太小了,换了个内功较浅的人,也断乎无法分辨!

 林琪虽然听出一点端儿,心中却更为惊诧了,因为他发觉这鸣钟之人,也一定是个武功高手,否则那钟声每次强弱的程度,绝不会能接近到几乎完全相同。

 再者他也是个音律中的高手知音,所以在钟声里,也听出一点异征,那钟声听来似乎充满了和平与宁静,隐约间却含蓄着杀伐之音!

 林琪不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道:“我原是为那钟声的安祥所吸引,所以才毁剑弃世,到此地来求取安宁的,谁知那鸣钟之人,仍然抑制不了心中的尘念,听来好像他是在等侯着一场挑战似的,由此看来,世上竟无一片真正的静土…”

 慨叹尽管慨叹,找寻那人的工作却未停止,他端坐在石上谛听良久,终于发现那钟声是由他身下的石座中传出,而且他那静止的‮体身‬也隐约可以感触到石座被钟声所起的轻微的震动!

 这一发现使他更惊奇了!

 “难道这石座下还另有栖身的所在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将耳朵贴在石座上静静地听着。

 不错,钟声更响亮了,响亮得使他的耳鼓也起了震动。

 林琪毫不考虑,双手扳着石座,奋起神力向上一抬,那深埋在地下,重逾千斤的石座,竟被他拔了起来,出一个黑黝黝的深

 而那钟声才响了两下,竟也破例停上了。

 中漆黑不见只物,只有森森的冷气人。

 林琪不敢造次,只是对着口喊道:“下面的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很深,使他的叫声起了阵阵的回音,良久之后才传出一声叹息!

 这是一个女子的叹息声。

 林琪的惊奇还没有来得及作更多的反应,中已冒上一条人影,在殿中四下如闪电般地飞绕一匝,接着是笃笃的火石磨擦声,那人已将殿角四周的蜡烛都点燃了,殿中立刻变得异常光明!

 林琪没有看到那人的面貌,只是看出她的背影,那是一个道姑,长发梳成一个高髻后,还拖着马尾般的辫,一直垂到下。

 那道姑慢慢地回转身来,轻轻一叹道:“老魔头!算你赢了!”

 林琪却不一愕,因为这道姑还十分年青,容颜尤为秀丽,眉目之前,孕含飘洒出俗的翩翩仙风!

 那道姑见到林琪之后,也是一惊道:“咦!你不是老魔头…”

 林琪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那道姑却颇为高兴地道:“幸亏你不是老魔头,那我还不算输…你是谁?”

 林琪一拱手道:“在下姓林名琪,偶尔得径此处,听到仙姑的钟声…”

 道姑神色一动,嗯了一声“你叫林琪,是柳无非的弟子?”

 林琪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箫圣传人,不知仙姑因何知晓…”

 道站轻轻一叹道:“箫圣之名,果然无虚,看来我们音中三绝,要数他独尊了!”

 林琪闻言一怔,再看那道姑下,悬着一只白色的玉笛,不道:“仙姑莫非是笛仙云逸?”

 道姑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云逸,那笛仙两个字,今后却不敢再用了。音中三绝,只有令师那一枝金箫可以当个圣字而无愧!”

 林琪听他自承就是笛仙云逸,倒是无法相信,因为箫圣鼓王笛仙,世称音中三绝,享誉武林数十载,柳无非与雷天尊都是鬓须斑白的老者,她何以会如此年轻呢?

 云逸从他的神情中看透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贫道?”

 林琪脸红了一笑道:“从仙姑的年貌上看来,在下的确无法相信…”

 云逸轻轻一笑道:“这一点难怪你要怀疑的,可是目前我也不愿多作解释,反正贫道绝非冒名,你相不相信都没关系!”

 林琪顿一顿才道:“仙姑如此说,在下绝对相信,…方才听仙姑的口气,好像与人拚斗…”

 云逸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与人相约比斗,那老魔头的琴上功夫的确超人一等,我与他较量了一天‮夜一‬,仍是不分上下,这才另外想出一个决高下的方法…”

 林琪忍不住口道:“仙姑刚才是在比斗?”

 云逸道:“是的!我跟他约好,若是他在今夜鸣以前,能找出我的下落,就算他胜了,谁知老魔头没有来,却被你找到了…我虽然不断以音律示踪,可是那一套踪神曲设非音律中之高手,断乎无法找到我的下落…由此可见你在这一方面,的确比贫道高明多了…”

 林琪这才明白了一个大概,也才明白那钟声为何如此难以搜索,想了一下道:“仙姑以苗成名,为何却改为用钟声与人较量呢?”

 云逸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说我是以钟声与人对敌?那我还不算太输…”

 林琪不诧然道:“难道仙姑不是用钟…”

 云逸又笑了半天,才边笑边道:“你听到钟声是不错的,只是那钟声却是由我的笛中奏出,这踪神曲又名空谷铃音,你虽然找到我的藏身处,却没有辨别我用的是什么乐器,这倒是件奇怪的事。”

 林琪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半信半疑地道:“仙姑笛发钟声,当真是神乎其技矣!”

 云逸却一整神色道:“你连我用的乐器都不知道,却能找到我的踪迹,说道理我实在想不透,你能见示一下吗?”

 林琪想了一下道:“这个在下也无法说出来,在下先听到那钟声之中,充满了离世出尘的安祥,因此心神溶化其中,循声追索良久,未得其门,后来…”

 云逸紧张地道:“后来你是怎么听出的?”

 林琪道:“后来在下于钟声里又听出一丝争杀之意,才发现声音自石座之下…”

 云逸沉思片刻才点点头道:“是的!那时我见你在上面东奔西跑,以为你就是那个老魔头,一时心中出争胜之念,不知不觉中化入笛中,破绽就在此地了!”

 林琪原是个音律中的能手,自然对这情形十分明白,立刻表示赞同道:“仙姑说得对极了,大凡以音却敌,必须进入忘我之境界,才能竟其全威,仙姑若不是那一念之疏,在下恐怕奔波到天光,还是一无所得呢?”

 云逸点点头,但又摇‮头摇‬道:“不对!我这踪神曲中另有境,对方若是受了笛音之吸引后,立刻沉其中,随着我笛音的摆布,纵然我心意浮动,对方也应该由着我的心意而进入幻境,你怎么反而能找到我的缺点呢?”

 林琪为之一愕道:“这个在下可不清楚,在下听到那钟声之后,心中并未产生幻境,也没有人之状,是以才能意识到仙姑的音外之音…”

 云逸神色一动道:“哦!会这样吗?那只有一个可能…”

 林琪正想听她说下去,然而云逸却止口不言,而且脸上出一种奇特的神色,不诧然地问“什么可能?”

 云逸仍未回答,而殿外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道:“这个老夫却知道,云仙姑尘心动矣…”

 ***

 云逸听到那语声之后,脸色一变,清叱一声,飞身飘出殿外,林琪连忙也跟了出去,但见荒草的石堆上,站着一个白衣人,黑髯如漆,却是费长房!

 云逸一脸愤怒骂道:“老魔头,你来迟了,还要胡说八道…”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云仙子此言差矣!老夫跟你约好是天明鸣之后,再找不到你就算输,只要在鸣之前,不管老夫什么时间到达都不算迟…”

 云逸不为之语,费长房又大笑道:“老夫现在已经找到你了,不知能否算胜?”

 云逸脸上忽红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琪忍不住问道:“仙姑!你就是跟他订的约?”

 云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费长房又得意地道:“你现在该把赌注出来了吧!”

 云逸铁青着脸,既无动作也无表示,林琪忍不住又问道:“赌注是什么?”

 云逸不作声,费长房却高声地笑道:“一点小玩意,而且那东西现在对云仙子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云逸怒叫道:“胡说…”

 费长房笑道:“仙子何必还要狡赖呢!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仙子既然已经…”

 云逸神色突地一变,厉声叫道:“老魔头!你敢再胡说一句…”

 费长房耸肩干笑道:“不说就不说,可是那赌注老夫已经赢定了,仙子此刻所得,比那东西珍贵多了,何必还要…”

 云逸铁青着脸,在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厉声叫道:“给你好了,别再废话了!”

 费长房笑嘻嘻地伸手来等着,云逸朝林琪望了一眼,终于一咬牙,将那布包朝费长房掷了过去!

 费长房满脸欣地接住布包,蓦觉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劲风袭向面门,连忙伸手一格,劈向那人的手腕。

 谁知那人的招式十分怪异,反劈一抢,居然对他手劈攻势全部封死,接着前袭进一股潜力!

 费长房大惊失,连忙鼓足勇气,准备硬抗一下,可是那人十分乖巧,劲道仅在他微微一触,立刻飞退后,同时他觉得手上一松,那布包也被对方抢去了。

 等他看清那抢布包的人时,神色不一变,原来那人正是林琪,他一手绰住布包一手布势微屈,脸上笑嘻嘻地道:“费长房!算你运气好,假若我手上有一支剑的话,现在你已经穿心而死了!”

 费长房又急又怒,大叫道:“小畜生,你…你在找死!”

 林琪含笑道:“你不要神气,现在我可一点都不怕你,刚才攻你的那一招只是开始,你若不服气,我还有几式更厉害的!”

 费长房气极反而说不出话,原来他们二个在攻守之间,虽然都是徒手,用的全是剑招,费长房使的天魔十二式中的一招,林琪使的却是花燕来所传的伏魔四式中的一招“风生树下”刚好可以克制住地,所以才能点中他的前,趁机掠走他的手中之物!

 由于是以指代剑,双方自然都无法使出这些招式的真正威力,也是林琪略沾即退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些招式只有用在剑上,化为指功纵然可以得手,也只在于功力之深浅,林琪用式虽,火候却不如费长房,硬抗下来,也许吃亏还是他。

 费长房一招受挫,到手的东西又被抢走了,羞怒之下大喝道:“小畜生,那妇不过只传了几手剑法,老夫岂足惧哉?…”

 林琪哈哈一笑道:“费长房!你别嘴上硬,就凭我那手剑法,已足够对付你的了!”

 费长房用眼上下望了他几下,林琪连忙又笑道:“你可是以为我此刻没带剑,便奈何不了你?”

 费长房口虽不言,目中的表情很明显的就是那个意思,林琪心中暗惊,深海不该将宝剑毁断去掉,表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地道:“我此刻虽无长剑,可是怀中却藏着一柄斩金截铁的短剑,真要施展开来,那威力并不比长剑差!”

 费长房见他怀中凸出一长形的东西,与匕首的样子差不多,心中拿不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因此目光游移不定!

 林琪口中虽然说得雄壮,心下却在暗跳不止,因为他身上根本没有武器,那微凸的东西正是柳无非传给他的金萧,可是他知道此刻万万慌张不得,费长房唯一忌惮的便是伏魔四式。这四式剑招非剑器无法竟其全威,因此他只有唬他一下了!

 林琪双手背在身后,抬眼向天,装出一番悠然的情状。

 费长房却渐渐地被他的从容慑住了。

 两个人相持良久,费长房不略感气地道:“小子,当初在王屋山中,老夫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是老夫总是爱惜你这份人才不忍心下手,想不到今天你竟如此对我…”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间,最好莫谈恩怨,你对我什么用心,你自己明白,而且我之所以上王屋山,是因为你掳劫了娃狄娜而引起的,我离开王屋山,是从你的地牢中自已身的,也许你对我有过一些小惠,却远不如你加诸我身上的‮害迫‬!”

 费长房十分震怒,厉声大叫道:“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你以为老夫真怕你不成!”

 两臂一抖,并指如风,又抢攻过来,林琪知道自己在功力上,要比他差多了,因此不愿跟他硬拚,脚下轻错,避开指上的主力,然后手抚间,装模做样地道:“你若再不知进退,我就用剑对付你了,虽然花燕来前辈的功力已经恢复,她发誓要自己找你算帐,可是你把我急了,我也管不得那么多!”

 这句话原是林琪随意说出来吓吓他的,然而费长房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意外,神色立刻大变,急声说道:“你…这话是真的?”

 林琪干脆再唬他厉害一点,因此笑笑道:“我何必骗你,连进已经落在你的手中,花前辈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我再告诉你一个很不利的消息,你的女儿费冰已经跟梅华联成一气,目前她已与花前辈释尽误会,母女相逢,要是他们知道你从前种种不义之行。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费长房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口中发出一声低啸,可是他的眼睛仍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林琪手中布包,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恳道:“小子!你那东西拿了毫无用处。对我却关系极大,你还给我吧!”

 林琪也不知道这布包中究竟是什么可是他在费长房的神情上看出它的重要,因此轻轻一笑道:“不行!假若这东西对你有利,便是对花前辈有害,我身受花前辈成全之德,不能帮着你去害她…”

 费长房的青筋都急得暴了起来,大叫道:“小子!你怎么不要脸,那是赌赛赢来的东西…”

 林琪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讲得才不要脸呢!这东西虽是赌注,然而是我先找到云仙姑的踪迹,赌赛是我赢,赌注自然也该归我才对!”

 费长房怒叫道:“放!你又没有跟她约定赌赛,凭什么要赢得赌注?”

 林琪微笑道:“你们在约定之时,可曾规定第三者不得参加?”

 费长房不怔住了,良久才道:“这…用不着规定,像这种音律之争,外人参加也没有用…”

 林琪笑道:“凑巧我对音律也勉强解得一二,遇上你们这种盛会,不参加岂非太可惜了…”

 费长房实在没话说了,狠狠地盯他一股,毒地道:“小子!你记住好了,从今以后,你我水远没有完的…”

 林琪朗声大笑道:“我绝不担心这一点,论岁数我比你年轻得多,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磨下去,将来只有我看你倒下去…”

 费长房神色一寒,转过身来,疾奔而去…

 云逸见费长房居然就此走了,倒是一怔道:“这老魔头武力已臻化境,怎么会甘心受你的气。”

 林琪微微一笑道:“论武功我的确比不上他,可是我刚好会几手专门克制他的剑法,使得他不敢跟我硬拚…”

 云逸这才点点头,脸上微道:“可是你跟他作对仍为不智之举,他的心智狠毒…”

 林琪漫不在乎地摇‮头摇‬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活得很不耐烦,有个人作作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会闲得无聊…”

 云逸白了他一眼,轻轻地道:“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闲得无聊的时候?”

 林琪略顿道:“仙姑这话怎么说呢?”

 云逸微微一笑道:“贫道以为如你目前的年岁与造诣机遇,应该是生命最充实的时候…”

 林琪轻轻一叹道:“生命的空虚与充实,并不在乎年岁,忧虑与烦恼也并不随着岁月而增加。”

 云逸一笑道:“你烦些什么呢!情乎?爱乎?功名乎?”

 林琪‮头摇‬叹道:“都不是!我一生中跟这些都没有缘份!”

 云逸也‮头摇‬道:“我不信!以你的条件,应该不乏倾心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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