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紧闭着双眼,只觉脑袋里昏沉沉一片,
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小时候生病时,娘也会像这样将手放在她的额上…
“娘…”她喃喃叫了一声。
“孝瓘,孝瓘,你醒了?“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不,那不是娘的声音…不是…
长恭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妇,秀美端庄的脸上,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的心里微微一惊,
口道,”大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好像在街上遇到了——对了,遇到了九叔叔高湛,可是,怎么大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大娘在这里,难道这里是——爹的府邸?
她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痛得更加厉害。”别动,孝瓘,你烧得厉害呢,好好躺在那里。这些年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刚才九王爷将你送到这里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长公主一脸关切的问道。
长恭顿时明白过来,多半是九叔叔认出了她,干脆将她直接送到了高府。
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但只说娘已经不在了,至于之前的连夜出逃,长安大火,她都略过不说。”可怜的孩子…“长公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好了,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大娘,我不能留在这里。“她着急的想要起身,却被长公主轻轻按住了,”孝瓘,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
落在外?”
长恭大惊,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换过,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大人让你这样装扮,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想多过问,也不会拆穿你的秘密。”长公主笑了笑“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和阿容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包括送你前来的九王爷。”
长恭看了一眼那个被叫作阿容的侍女,她立刻羞怯的低下了头,”姐小,不,四公子,奴婢一定不会
说。””孝瓘,当初你和你娘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更不知该如何安置你们,所以也从未想过找寻你们子母的下落,可是,现在,你居然就这样
差
错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想一定是大人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你回到高家,如果我不能将你留下来,将来百年之后怕是没有面目去见大人了。“长公主拉起了她的手,”所以,就留在这里吧…”
“大娘,我…”
“你放心,这个府中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你的秘密。”长公主放下了她的手,站起身来“这会儿也饿了吧?一会儿我让下人们把饭菜给你送来。”
“大娘,娘已经替我改了名。”长恭顿了顿“我现在叫——长恭。”
她微微愣了愣,随即又淡淡笑了起来,”长恭,高长恭,好名字。“
望着大娘的背影,长恭的小脸上
出了一抹烦恼的表情。
真的要像大娘所说的住在这里吗?虽然她对这个大娘印象
好,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但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唉,在斛律叔叔回来之前,也只好暂时住在这里了。之后的事,等见过斛律叔叔再作打算吧。”四弟,四弟!“一连串的喊声将她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望着那张和爹十分相似的脸,不由心里一动,”三哥?“”太好了,四弟,总算你还记着我!“孝琬笑着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长恭的小脸立刻扭曲了“喂,三哥,你怎么还是那么大的劲儿。”
“哈哈,四弟,你怎么还是像个女人似的!”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但孝琬对这个弟弟就是有着说不出的欢喜,三年后再次重逢,自然是心头大悦。
长恭的脑中忽然掠过了那年王府晚宴的热闹情景,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娘,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四弟,我都听说了。”孝琬轻轻按住了她的肩,黑色的眼眸亮若星辰“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娘就是你的娘,有谁要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有谁要对你无礼,我马上打断他的腿!”
长恭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了一阵暖意。
“三哥…谢谢。”
“好了好了,你这副样子更像个女人了。”孝琬笑了笑“你可别那么不中用,快些好起来,到时我带你出去好好逛逛,还要教你许多好玩的玩意。”
“我哪有像女人,”长恭不满的撇过了头,
梆!还没说完,她的头上立刻又被孝琬重重拍了一下,还伴随着他嘻笑的声音“这个样子就像!”
“呃…三哥,你要再不出去,我的病会越来越重…”长恭咬牙切齿道。
蓦的感到身后冒起了一股凉意,孝琬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那明天三哥再来看你…”长恭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脑袋,不知为什么,心情似乎好多了。
有三哥在,这里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长公主将长恭留在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静仪的耳内。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收留那个小鬼,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静仪气恼的将手中的绢帕
成了一团。
“夫人,不管怎么样,那个女人总算是得了这种下场,夫人也该解气了。”侍女阿妙小心翼翼的劝着她。
“解气,如今这小鬼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想想就呕气,不行,阿妙,我要想个法子赶走他。“静仪的眼中
出了一抹凶光“想不到这个小鬼这样命大,我看他能躲过几次!”
“夫人,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有机会的。”阿妙伸手将那
成一团的绢帕缓缓摊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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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后,长恭就差不多完全康复了,在高府,她又恢复了以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她也无心享受,现在她最为关心的,就是斛律叔叔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虽然她从孝琬口中听说了皇上大胜了
,很快就会回邺城,但毕竟路途遥远,所以谁也说不了个准日子。
趁着侍女不注意,她一个人走出了那间屋子,出来透个气。在高府里,她最为喜欢的就是那个种满荷花的小湖,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邺城的家里也有个同样的开满荷花的湖。
阳光薄金,清
晨
。含烟沁翠的湖水之畔,满池尽是沾满了
水的荷叶,妖娇蜿蜒,妩媚互应,俯下漫天的华美。长恭索
在一旁坐了下来,忽然惊喜的发现了在密密的荷叶间,悄然长出了一个花苞,她一时玩兴起,伸手去采那朵离自己不远的花苞。
一点,一点,只要再一点就够到了。
“四弟!小心啊!”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把长恭给一震,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池子。
“四弟!”孝琬箭一般冲了过来,眼疾手快将她一把从水里提了起来“四弟,你看你,我都说了小心了,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长恭扑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水,怒道“还不都是你,三哥!要不是你忽然这么一叫,我哪会掉下去啊!”真是可恶,明明就是他的不是。
“什么!你还怪三哥!”孝琬一脸哀怨“三哥好伤心啊…”“三哥…”长恭嘴角微微
搐了一下“你先把我提上来好不好?”
“三弟,四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位温雅风
的少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只见他眉目如画,气质优雅,那风
不羁的美妙姿态,恐怕人间最为珍贵不凡的花也要失
三分。
“大哥!是三哥害我掉下去的。”长恭立刻告状,仅仅过了三年,大哥竟然就出落的这般花容月貌。还被封了河南王,身居高位,之前他来探望的时候,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呃…花容月貌这个词,好像不是很适合形容大哥…不过,她一时也想不出更恰当的词了。
孝瑜无奈的一笑,帮着孝琬将她拎了上来“这下子都
透了,快回房让阿容去替你换身衣服吧。”
“还是大哥好,”长恭冲着他眨了眨眼,心想着对他说几句好话“大哥不但心肠好,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呢。”
然后,长恭看到大哥的脸
搐了一下。
果然,这个词不适合大哥,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别的词呢“大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眼见大哥的脸
搐的越来越厉害了,三哥的表情更是怪异,好像在硬忍着什么似的,长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几个词娘教过她,都是称赞人的句子啊,应该没错。”长恭,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到我房里来,我要好好教你习字。”孝瑜的笑容让长恭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不要了吧…”她一脸痛苦状。
“一定要。”他恶狠狠的笑着。
就在这时,从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孝瑜转过身,行了个礼,笑道,”九叔,你怎么来了?“
孝琬并未抬头,也未行礼,只是喊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袭便装,但站在那里的高湛犹如莲叶葳蕤,四面生姿,从容之中竟隐隐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的尊严与气度。
“九叔叔…”长恭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惊讶之余却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欢喜。
高湛微微点了点头,看了长恭一眼。那天在大雨中晕倒的孩子,现在倒是生龙活虎了。对他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大哥在世时的那次晚宴上,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机缘巧合的撞上了他,难道真是大哥在天之灵的指引?
不过,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古灵
怪…
“对了九叔,今天怎么会过来?”孝瑜和高湛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又是同龄,虽然辈份不同,两人感情倒是甚笃。
“我刚才去宫里探望了母妃,顺便来找你。”
“王太妃的子身好些了没有?”孝瑜对高湛的这副冷脸已经习以为常。
高湛面无表情道“恐怕挨不了多少日子了,不过,这对她说来也未尝不是一种解
。”
他眼中的清冷,犹如晨光未现时的一阵风,吹过皮肤,只留下瞬间的寒意。
“大哥,你怎么一身酒味,看来昨晚又去风
快活了!”孝琬忽然
了
鼻子,皱了皱眉“这种地方,我劝大哥还是少去为妙。“”什么地方?“长恭好奇的问道。
孝瑜微笑着弯下
,”等长恭再大一些,大哥就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现在不能去吗?”
“当然不能去!”孝琬一把拉起了她,恶狠狠道“现在不能去,将来也不准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看着孝琬怒冲冲的拉着长恭离开,孝瑜的脸上
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九叔,去我房里谈。”——
“阿容,快替四公子换身衣服!”孝琬一进房门就大声吩咐着,阿容拿了一叠干净衣服匆匆走了过来,正打算替长恭换上,忽然留意到三公子居然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公子…”她不知怎么开口。
“三哥,我要换衣服了。”长恭也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我是你哥哥,有什么关系?”孝琬一脸的莫名其妙。
“三哥,出去…”长恭发现在三哥面前,经常需要咬牙切齿的说话。
“大男人害什么臊,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我——“还没等他说完,长恭就连推带搡将他踹出了门外,砰的一声将门
上。
“四弟,你居然将三哥关在门外…”门外传来了孝琬的抓狂声“三哥好伤心啊…”“四公子,三公子他…没事吧?”阿容惴惴不安的问道。
长恭咚的一声将脑袋抵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抱怨了一声“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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