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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薄荷咖啡
 君莫将该搬走的东西整理打包,统共三大包,便喊了快递公司托运,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再看看身边,所剩下的不过一个小皮箱。而昨天在家中大扫除,这个小家亦是一尘不染,原来每一件事情都在默默提醒她该离开了,她转身出门,轻轻扣上的一刻,似乎听到闭起了心灵中隐深的小角落。

 她坐在cafeshop等恩平,其实时间很早,北方的冷空气强势境,顿时一片阳光灿烂的寒冷,凌姐坐在她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君莫看到她手上那枚‮大硕‬的钻戒,想起繁华若梦的那订婚的一晚,实在无法和眼前这个披着黑色披肩的清淡女子联系起来。

 君莫有些可怜巴巴的想着自己新工作的收入,只能叹气:酒店的高级员工收入很好——她一年中至少有一两次敢壮着胆子进prada或者lv。话说回来,就算是在cafeshop,单价也不便宜,只是老板娘和自己投缘,总也不肯收钱。

 “是不是要走了?”凌姐突然说道,即使在落地玻璃窗外漫天的阳光下,双眸依然灿灿。

 君莫笑笑,既惊诧她清明的眸,亦看到了眼角细细的鱼尾,恍然又觉得那一晚上,她也是这般夺目。

 “我以前的时候也喜欢到处逛,二十出头的时候,一个人在欧洲转——最后还是最喜欢意大利。刚开始真是喜欢花式咖啡,又甜又香,就是喝不惯espreeso,觉得那么苦,那么小一杯——还得趁热喝。后来就在那里不愿动了,只不过回味到最后,最甜的反而最腻口,也是腻心,反倒是苦的还好些。”

 她的话语极淡,回忆也如溪潺潺,浸润在这家咖啡馆中。

 “当时我男朋友事业起步,大概也是怕我在身边…”她笑笑,换了种说法“你知道,总是有很多逢场作戏——就索呆在欧洲学做咖啡。”

 “然后我回来,开个咖啡店——不愁吃穿,才发现看淡了很多事情。”她的目光肆意的淌在君莫的脸上,声音低沉“我真喜欢你,君莫。第一眼就觉得我们很像。”她嘴角的弧度那样优雅,君莫只觉得带出一片云淡风清。

 “不过你比我好,我年轻时想不透的很多事,你那么小就了解了。”她淡淡的立起身,笑着说:“你朋友来了。”的7f

 君莫很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凌姐的故事,但她至少不会无比煽情的抱住她大哭告别——

 就像眼前这一位,恩平攥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包括联系的频率、金婿的养护,到了最后,君莫居然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不是专程来拿钥匙的么?

 下午的车票回家,恩平慢悠悠的对她说:“怎么韩总不送你?”一副笃定的样子。

 “别胡说了,我有腿有手,能走能叫车。”

 大巴上没什么人,君莫得以一路昏睡回家。电话中已经和父母代清楚,全家一致的支持,于是很期待着这个寒假,可以肆无忌惮挥洒的,不属于青春的时光。

 家乡是典型的南方小城市,经济发展温温,人们收入也是尚可,一派恬然度的气息,总是脚步放缓,从来不会浪费得天独厚的好日子。

 君莫每早起陪母亲买菜,总是遇见一大群看着她长大的阿姨,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手中攥着大把的相亲对象跃跃试。回到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总是喜欢将几十个电台一圈圈的转遍,觉得下一个跳出来的节目定然会更好看。

 隔了好久,目光盯着窗外,脚上也开始觉得冰凉,终于决定出门逛逛。母亲一迭声的说:“出去吧,别老闷在家里。”恨不得将她逐出去的样子,木已成舟,君莫只得去市中心走走。

 只能去‮华新‬书店,学院给她打电话,通知下学期她的课程,她觉得新鲜好奇,便问除了酒店服务,能不能上一门旅游文化,多少也是和大学所学挂钩。之前在学校试讲过,效果也不错,谢院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书店甚小,她本就不指望能买上想看的书,倒是意外的在门口显眼处的新品推荐边驻足,一眼便看到了林颉峻的新书,名字又拗口,是关于周代的礼制文化的。原来是托了‮家百‬讲坛的福,历史终于开始火热起来——加上前些日子的历史‮坛论‬颇具知名度和影响力,居然陈列出了个小专题。

 君莫拿了一本付账,边走边翻——他永远是这样,不会理会现在所有的人都以戏说的方式讲述历史,可大约也唯有这样,才是他心中的坚持。

 回家时父亲正在看中午财经新闻,她走过去吃饭,略略瞥了一眼——端庄的女主播正在播报瑞明收购国内另一家‮机手‬生产厂家的签约仪式,她不由站住,电视中的韩自扬深西服,正在签写合同,镜头里只有他的侧面,俊朗而坚毅的嘴角微微抿着,依然殊无笑意。

 一周的时间,人生仿佛迥异了,没有他的消息,连带着隔绝起以往的城市精英生活。她当然是带着几分眷恋的,却更喜欢当下的日子。

 而最后让君莫分外的想投入到工作中去的,却是节的到来——原先她的节假期往往在单位过,等到回到家早过了时节。今年倒好,她猛然发现原来身边那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也只能乖乖的给一张张天使般的笑脸掏红包。

 开始期盼过正常的日子,大鱼大的亲戚往来,君莫比量镜中的自己,脸倒是圆了不少——随即很是得意,终于不用担心套不上纤细的套装。

 父亲提前三天给她买好车票,君莫那一极早的起来,天还是蒙蒙亮,散着薄雾。母亲还是比她早,出门锻炼去了。她在上抱膝坐了很久,等到凉意渐生,才起身穿衣——小时候爷爷还在,总是由催自己起,还老是一遍遍给她唱:

 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

 君莫忆起那时候,不微笑。洗漱完毕,转眼母亲收拾好早饭,便坐下喝完粥,君莫便去街角的花店买了花,打的去陵园。

 她在酒店的时候曾经陪着一个‮湾台‬来探亲的老太太去上坟,这样大的城市,陵园已经被压缩的密密麻麻如马蜂窝一般,她们找了好久方才找到老太太父母的墓碑——那样沧桑的碑石了。

 她看着老太太,生出那么多感叹——当年必然也只是承膝下、珠圆玉润的小公主,转眼间,时光就那样在每一处烙下痕迹——生老病死,总要完整的一生方能细细品味。

 君莫将花放在爷爷墓前,默默的站一会,墓碑两边当年植下的小青松如今长得高了些,见到老人的照片——那时去世前一年80大寿时拍的,依旧安详的看着她,君莫忍不住微笑——她想爷爷不会愿意自己每次想起他的时候泪水涟涟,他是那么圆融且宽厚的老人。

 很久之后才慢慢离开,就像以前在家一样,总是要出门上学的时候,半个‮子身‬都在屋外了,她才慌慌张张的回头记得说一声:“爷爷再见!”总是能找到爷爷带着老花镜的双眼,叹气说:“这么急干吗?”

 君莫听见自己很轻的说:“爷爷再见。”

 特意提早几到学校,工作虽是讲师,却被告知暂时只能以行政人员的‮份身‬挂在学院中,君莫其实无所谓,她将一大堆的书往宿舍搬——学校给青年老师配置的公寓就在操场边,一人一间。她刚踏进来,吓了一跳,可不就是大学的宿舍么?一样的大小,放着一张单人铺——需要爬上去那种,下边是组合式的书柜衣柜和电脑桌。君莫倒很喜欢,去商场添置了好些东西,总是要将小屋布置得温馨一些才好。

 晚上楼道中并没有什么人,君莫一个人提了超市买来的大小包回宿舍,只是冲了澡便爬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她终于想起自己稍微有些择的毛病,电话狠狠地响了起来,真把自己唬得一灵——更是睡意全无。

 全然陌生的号码——君莫却知道是他。

 楼外操场上还有喧闹声,其实时间很是不晚,不过十点多——到底是学校,君莫记得自己上学那会,这个点刚刚下自习,肯定在夜宵的小摊上连。

 可是她的世界寂静如水,只有通过电还原过来的低沉声音:“君莫?”

 她索坐起来“新年好啊。”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

 “你…在哪里?”韩自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君莫职业病立刻发作,反应过来对方该是喝了酒。

 “你喝酒了么?”

 只有低低的笑声,他隔了好久方才说:“嗯,有些应酬。”

 君莫踌躇了一会,不知该说些什么,顺口说道:“年前我在电视里见到你了。很忙么?”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突如其然,一字一句“我想你了。”

 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声。

 韩自扬的车停在立桥下,烦躁的将‮机手‬随手扔在一旁的车座上,他有些懊悔自己刚刚拨出的电话——就连自己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她走的时候,他已想得明明白白,分开一段时间很好——不过自我安慰罢了,这个“分开一段时间”即使在自己看来,也很是一厢情愿,他们又何曾在一起过?

 可是那一晚,他送她回家,整整‮夜一‬,在办公室中,终于还是明白了。他该给她时间的——让她自己体会,生活中离了自己,究竟是否有一些变化。如果有,那自然最好。万一没有…他无奈的摁熄手中的烟,已然天亮,处理大洋彼岸来的公事电邮,便直飞前去谈判。

 以前对时间毫无概念,总是觉得原来财富是随着年岁累积起来——每都在忙碌的行程中——原来直到她离开这个城市,他竟然发现自己开始不经意间细数过往的时光,五,十,一个月…节飞去‮国美‬,在他将事业迁回这里后,本来一直在‮国美‬陪伴他的父母反倒留在了那里——自己几乎又将整个地球走遍,明明知道她就在那里,却依然无法走近。

 直到再回到这里,路过cafeshop,在南岱宴客,终于学会思念,终于借着微醺拨通她的电话。

 心如麻的坐在车中,想起了那句话——在钢铁的世界上生活,必然需要钢铁的神经。然而他却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是否早已被她细细的融化。

 君莫起身,披了一件睡衣走到阳台上。她终于开始承认,这个电话带给她的惊喜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计——除夕那个晚上,她群发祝福‮信短‬,唯独在他名字的条目上犹豫好久,最后跳过。

 她就这么在浓墨般的夜中静静站着,微微咬着嘴,不着边际的捕捉思绪的跳跃。隐约可见,跑道尽头,温柔橙黄的灯光下,一对年轻情侣正在拥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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