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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
 第19章

 “试试”这个词,含义有很多种。而柏林选择的,是最温和的那一类。

 两个人工作都忙,能够重叠起的休闲时间并不多,他并没有用那种最强势的方法影响一个人的生活,不过常常约着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他选择的约会方式很亲民,会吃路边的小摊,也会去看折扣场的电影。他也不像陈绥宁那样,有收集名车的癖好。以前陈绥宁兴致来了,自己开车出门,结果车子停在路边,十有八九会遭人围观。而柏林对自己那辆普普通通、公司配的车很满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尽量“低调”

 佳南在周末接到柏林的电话时,正在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

 其实此刻他远在地球的另一端,说话声音也闲闲的:“今天加班吗?”

 “加班。”她言简意赅地说“今天有一场发布会。”

 “哈,我知道那个。”柏林忽然说“是那个爆红的新人,名字很俗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Angel。”佳南不得不纠正他,有些好笑“清新的小姑娘,干吗说人家俗气?”

 “清新?”柏林嗤笑一声“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她是在哪里了?”

 佳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要出门了,回头打给你。”

 她挂了电话,有同事在门外探了探头,问:“许经理,可以出去了么?”

 “哦,好。”她随手拿了桌上的文件“一起去看看吧。”

 此时已经是初夏了,走在太阳底下,天气微热,佳南看到山庄门口排了长长一条队伍,全是等候着的书迷。她皱了皱眉头,低低对身边安保部的同事吩咐了几句,又问:“安琪到了么?”

 “早到了,在准备着呢。”同事笑着说“对了,今天陈先生也在,中午到的,在套房休息。”

 “陈绥宁?”佳南停下脚步,脸上虽然没有意外的表情,到底还是迟疑了一瞬。

 同事笑得有些暧昧“嗯”了一声。

 佳南抿了,尽管什么都没说,脸色却微微沉了沉。

 其实今晚的发布会是一部偶像剧的开机仪式,当然主角是剧中的女主角安琪。佳南看见工程部的同事还在调试着现场设备,一张放大成海报的剧照分外显眼。

 照片里的少女只穿了简单之极的白色背心和牛仔裙,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粉黛不施,甚至看得清鼻梁上有一颗很可爱的小晒斑。

 “哎,许经理,你觉得她像谁?”忽然有同事了句话,打断了佳南的思绪。

 “谁?”她下意识的问。

 “你啊!”同事眯起眼睛,点评说“你看,特别是眼睛和嘴,像双胞胎似的。”

 佳南不由认真的去打量海报上安琪的眼睛,她不笑的时候眼睛圆圆的,好似桂圆,若是笑起来,却弯弯的像是月牙。至于嘴,照片上安琪其实没什么表情,可上却那样自然地翘起来,很有几分俏皮的模样。

 佳南歪着头看了许久,笑着说:“好多人都这么说。”

 “哎,星探当时也该挖掘下经理你的。”同事半开玩笑。

 媒体记者大多已经进场了,佳南从偏门退出去,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后花园。

 这花园是客人专属的,员工条例中明令止工作人员进入,而除开早上,大多数客人并不会来这里散步,有时候,来这里散步,更像是属于佳南独自一人的小小特权。

 这个时候,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自西边开始陈铺,火烧云仿佛被浓墨渲染了,烧得人眼眸深处都飞起一丝黯红。

 花园中间是放置着桌椅,有时候她会在这里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喝完一罐咖啡。然而今天,这里并不是她一个人。

 看到那道人影的时候,她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比起过去,佳南多了份从容,略略颔首向陈绥宁打了招呼,十分自然的转身离去。

 “许经理,现在你们这里都不提供客户回访了吗?”陈绥宁清冷的声音将她叫住,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如果我没记错,陈先生是中午入住的吧?VIP客户回访我们一般安排在您离开前进行。”她顿了顿“另外,像您这样主动要求回访的客户,真的不多呢。”

 陈绥宁一只手随意的在西口袋里,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我是站在客户的立场上问的。”

 佳南微微蹙眉,却没有再争辩,只说:“好,我会要他们注意改进。”

 她打算转身离开,最后却还是抿了抿,说:“陈先生,今天你来这里,并不大妥当。你也知道现在狗仔的本事。”

 陈绥宁微扬了眉梢看着她,似是饶有兴趣的“恩”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说我和安琪的关系?”

 他这样直言不讳,反而令佳南有些难堪。其实她并不想戳破这件事,毕竟他家中还有怀孕的子,而他此刻做的一切,真真切切的,让佳南觉得不齿。

 “你真觉得,没有我的同意,那些报纸会来么?”他懒懒地说,目光在她微微撅起的上停驻了数秒“另外,还有一句忠告,你听不听?自以为是的善良,其实就是愚蠢。”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算不上聪明的。佳南只是回头看他,淡淡笑了笑,很快的说:“是我多事了。”

 他依旧闲然坐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而远处是粉丝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Angel的名字隐隐可闻。他低着头,表情都隐匿在黑暗中,很轻的唤她的名字:“小囡…”

 她的脚步顿了顿。

 “你觉得她和你像么?”他低低笑了起来,语气中竟似有些眷恋。

 佳南恍若不闻,转身离开。

 而在她身后,陈绥宁却静静地抬起头,那道快速离开的背影一直嵌在眸深处。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两个小时之后了,助理一直在客厅等着,见到他就说:“陈先生,她在书房等着。”

 陈绥宁顺手松了松领结,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宽大的黑色皮椅能完全的容纳起少女纤细的身影,她盘膝坐着,正低头读着手中的一本书。因为刚刚洗过澡,只穿着一套海蓝色的睡衣,长发落在从肩上两侧落下来,灯光下望过去,她的侧脸异样的宁静柔和。

 陈绥宁并没有出声去打扰她,向来沉静的双眸中,竟难得带了几丝温柔。

 安琪一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浅浅的笑了笑,双眼完成很好看的弧度,而双也因为这一笑,可爱的撅起来。

 像是心底有丝火星被点燃了,适才眼底的那抹温柔刹那间褪去,陈绥宁直起‮子身‬,大步走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安琪的下颌上,将她的脸抬起来,狠狠、迫切地吻了下去。

 第20章

 安琪先是往后瑟缩了一下,可陈绥宁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躲避分毫。或许是察觉出她的害怕,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一点点的侵占她的呼吸,而手臂横在她的间,几乎将她半抱到自己怀里。

 安琪终于慢慢的放松下来,她的手臂圈在他后颈处,悄悄张开眼睛,她的睫又弯又长,轻柔地擦过对方的脸颊,那种触感的,陈绥宁忍不住弯起了角,他将她凌空抱起来,自己转而坐在椅子上,将她放在了膝上。

 姿势这样暧昧,他却并不急着下一步动作,只是用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抚在她的上,喃喃地说:“你还想要什么?”

 安琪怔怔的看着他,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总是冷静、强势的,包括他将她带出了那个自己都觉得羞的地方,居高临下的告诉自己,其实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她为什么不选呢?家中重病的父亲,还在上高中的弟弟,而她自己,艺术系第一年的‮生新‬,拿什么去负担这么多?于是她索笑了笑,自暴自弃地说:“你能给我什么?”

 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地‮弄抚‬着袖扣,甚至没有看她:“你想要什么?钱?”

 她想起半个月前,为了筹措父亲的医药费,四处去广告公司试镜,却屡屡碰壁,直到被人介绍到金樽工作的头一晚,遇到了他,又被带到这间高档会所里,于是索豁出去了:“我想当明星。”

 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小动作,眼角微微勾起望向她,带了笑意的眼神一直停留她微微撅起的上,仿佛…她提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那个时候,安琪并不知道,她遇上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了三部戏约,每一部,都是制作良的大戏。

 几乎是在‮夜一‬间爆红,用安琪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

 她自然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事实上,从她搬进以往从不敢奢望的公寓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奇怪的是,他所要求的却那样少,今天这样突兀的吻她,是第一次。他的吻技这样好,几乎叫安琪沉醉下去,可她却直愣愣的睁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英俊得无懈可击的脸,像是要找出一个答案来。

 陈绥宁顺着她的肢渐渐往下的手忽然停顿下来,他稍稍离开她,用一种异常冷静地目光审视这个面色渐渐红的女孩,有些嘲讽的勾起角:“你在想着别人。”

 “我…没有!”她慌乱的否定,可另一张年轻而朝气蓬的脸,却不断的在自己脑海中闪现。

 陈绥宁依旧淡淡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脸颊,低低的说:“不要再我面前撒谎。”

 安琪不安的动了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最后却还是一言不发。出乎意料的,陈绥宁并未生气,只是略嫌冷淡地将她推开,然后站起来走向门口。

 “你等等!”

 陈绥宁站在门口,顿下了脚步。

 他的身后,安琪正咬着嘴,一颗颗的解开睡衣的扣子。

 他半侧着‮子身‬,靠着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少女的身躯变得,灯光从顶上倾泻而下,肌肤如同雪融般细腻。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脸已经红得要滴下血来,用力咬住下,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陈绥宁依旧站着没动,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直到她攀上自己的肩膀,踮起脚尖,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去吻他的

 柔软的瓣即将触到之时,安琪忽然小声说:“你喝酒了。”刚才的吻太慌乱太突然,直到此刻,嗅到了淡淡的酒熏味,她忽然明白过来,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才等在酒店,只是凑巧罢了。

 陈绥宁怔了怔,房间的电话恰好响了起来。他眉心,走到书桌边,拿起了电话。

 “陈先生吗?这里是滨海山庄餐饮部。刚才宴席上,您好像讲自己一件外套留在房间里了。”

 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一会儿会有人干洗好之后替您送过去…”

 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嘈杂,他却敏锐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倏然沉了下去,他的手指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许经理在么?”

 过了好久,直到有人重新开口。

 “是我,陈先生。”

 “我后悔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对方只是沉默。

 “不过如你所说,我虽然恶劣,还算是守信用。”陈绥宁的目光触上安琪幼的脸颊,低低笑了声“我们打个赌吧许经理,一个月之内,你大概会求着…要回到我身边。”

 电话那边的女声清冷:“你醉了。”

 这三个字近乎咬牙切齿,仿佛她最想说的,是“你做梦”三个字。

 陈绥宁无声地浮起一丝笑,却将电话挂了,再也没有理会房间内另一个女孩,径直离开了。

 而寂静的书房里,安琪犹自怔怔的,她看着陈绥宁离去的背影,又一次觉得…其实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她以为他深沉如海,喜怒不形于。可就在刚才,他打电话的时候,那样旁若无人,表情亦不加掩饰。她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情绪,却能体察出,似是冰层下的水,异常烈。

 隔了很久,她一件件的穿好衣服,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有人来敲门,彬彬有礼的询问:“安‮姐小‬,司机已经到了。”

 她明白,这是他无声地逐客。安琪坐在后座,车子驶过门口,因为前边有人走过,车速便放缓了。她看到那个年轻女人,十分面,今天的发布会之后,经纪人还介绍她们认识了,说是她是这偌大山庄的经理,许佳南。

 其实安琪一直记得她,在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便十分友善的对自己笑了笑。接着就是包厢里混乱的一幕,许佳南被陈绥宁抱去医院。

 此刻她的思绪异常的清晰,想起陈绥宁适才说起的“许经理”…这个夜晚,女孩忍不住回头张望那个模糊的身影,如梦初醒,悚然心惊。

 第二季度滨海山庄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

 数字并不理想,没有达到董事会的预期,她倒没有因此质疑自己的管理能力,只能说一切都是天灾——翡海作为全国著名的海景旅游城市,却因一场海滩污染,导致这个季度旅游业异常惨淡,相关产业业绩下滑也是情理之中。

 佳南对着一堆数字,坐在书桌后,有些疲倦的眉心,秘书打电话来提醒:“许经理,该去机场了。出租车已经叫好了。”

 她早就与柏林约好要去机场接机,只是没想到一路堵车,最后赶到机场,将将是飞机到港的时间。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墨镜的柏林,短短的头发,黑色双肩包,推着行李车,正四处张望。

 佳南立在出口处,看着他因为发现了自己,一把摘下眼镜,眉眼飞扬,她忍不住莞尔,遥遥对他挥手。

 因为大半个月没见,回去路上柏林异常的聒噪,几乎称得上“喋喋不休”佳南好脾气的听着,直到车子驶入市区,交通明显开始不顺畅,停停开开数次之后,柏林靠着后座,开始打瞌睡。

 她不由侧过头,仔细的打量他。

 单眼皮的男生,假若五官不错,会显得干净。他的鼻子上有小小的晒斑,因为疲倦,眼镜下边是大片的青黑色。领口胡乱的皱着,因为他只爱穿水洗过的棉布衬衣,于是绝不会像商务精英们那样,袖扣锃亮,领口笔。就好比他一直很满意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国美‬车,据说那是他“少年时期最热爱的车型”因为可以开得肆无忌惮。

 佳南的脑海里一条条的列举着柏林的优点,却又不无怅然,她爱过一个人,知道真正的爱一个人,就是深入骨髓,没有为什么,她努力到现在…却依然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喂,为什么偷看我?”柏林几乎靠在她的肩上,懒洋洋地说“是发现我比走前更帅了么?”

 “不是。”她有些尴尬“晚饭我不陪你了。明天董事局开会,我还要准备一下。”

 “需要帮忙吗?”他体贴地笑笑。

 “不用。”

 他头一次凑过去,吻了吻她眉梢:“去吧。”

 佳南微微侧脸,不经意间避开了:“你呢?”

 “我?我得回趟公司。”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随意的说“老大还等着我呢。”

 回到公司,柏林径直将行李拖到了二十楼,扔在了秘书室里,推开了门。陈绥宁倒还坐着,一脸悠闲的打电话,伸手示意他稍微等等。他便一股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四下打量。

 陈绥宁的电话有些长,又或许柏林是真的累了,等他再沙发上眯了一会儿醒过来,看到陈绥宁正站在自己身前,表情略略有些嘲讽。

 他警觉的打量了下自己,果不其然,听到对方说:“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癖好。”

 “呃?”

 “粉?”陈绥宁指了指,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有人跟我说你的车太寒酸,下次考虑换一辆粉限量的?”

 “该死——”柏林看着自己无意识拿上来的粉雨伞,嘟囔了一句“我把她的伞拿来了。”

 陈绥宁目光清锐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女朋友去接机了?”

 柏林难得犹豫片刻后,却答非所问:“先说正事。”

 十五分钟后,他言简意赅地将项目汇报完毕,总结说:“大致就是这样了。这个项目不是不能上马,只是技术上的难关没有那么快能攻克,成本控制会比预计的难度要大。”

 陈绥宁双手叠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柏林,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有些东西…你就是难以放手的,哪怕会让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柏林皱眉,莫名的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而对方只是淡淡笑了笑,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放手去做。财务上的问题不需要你去考虑。”

 柏林离开之后,陈绥宁靠回椅背,顺手拉开了手边的抽屉。里边空空的,只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高楼窗外,雨声凉凉,光线靡暗。他不知专注地在想些什么,眼神异常的冷酷,手指却在相框的原木边缘轻柔地摩挲,始终不曾将它翻转过来。

 第21章

 翌,滨海山庄的季度会议召开。

 佳南去会场之前,并没有料想到,对自己来说,这个会议竟成了一场彻底的噩梦。

 她脚步沉重的踏出会场时,第一个念头是要拨电话给因故未来的父亲。‮机手‬捏在手里,还没摁下通话键,却意外地响了起来。

 简单的听了几句,佳南脸色已经大变,匆忙开车回家,刚进客厅,就看到识的医生和护士在进出忙碌,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也顾不上向一声询问,径直上二楼,走向许彦海的卧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佳南看见父亲躺在上,一个护士正弯下替他针。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可是许彦海非常警醒,立刻睁开了眼睛。

 “爸爸,你没事吧?”

 “今天的董事会怎么样?”许彦海的目光并不像病人,依旧十分犀利“他们为难你了?”

 董事会开完至今不过两个小时,秘书的会议纪要可能还没发到自己邮箱,父亲却已经知道了会上的内容,佳南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不过此刻她小心的掩饰起了自己的情绪,俯‮身下‬说:“没有,顺利的。”

 许彦海冷冷哼了一声:“邵勋没有说什么?”

 佳南踌躇了一下:“他质疑了下这季度的数据。”

 “质疑”已经算是程度最轻的词了,事实上,邵勋在会议上,可以说毫不留情的猛烈攻击,并且直截了当的职责如今的山庄管理混乱,而这一切和许佳南这个代理总经理有直接关系。

 卧室里安静了片刻,忽然那台心跳仪剧烈的跳动起来,医生很快赶过来查看,佳南被推在一边,呆呆看着医生给许彦海注了一针‮物药‬,仪器便恢复了平缓。

 “许先生不能受到刺了。”医生威严地说“工作上的事,等他情况稳定了再说吧。”

 佳南站在头,窗外的阳光淡薄的洒进来,他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肌似是有些松弛了,而鬓边的头发被光线一打,银白一片。佳南刹那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一天对她来说这样艰难,先是董事会上遭遇的抨击,再然后是父亲的病又一次复发,而她…此刻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可以解决的方法。

 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光线渐渐西移,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佳南回头,看见沈容站在自己身后,对自己招了招手。

 她跟他一起退出房间,楼下的起居室里,阿姨已经端上了两杯咖啡,一叠文件端端正正的放置在桌子‮央中‬。佳南看到封面上写着绝密两个字,是滨海山庄的融资方案。

 “你看看吧。”沈容沉声说“这是一年前的文件。”

 其实佳南看这样的文件还有些困难,幸好这段时间接触得多了,多少能抓住脉络,翻到最后的时候,她的眉头皱起来,窥出了几分端倪。

 一年前,许彦海雄心,一心要扩张滨海酒店。滨海酒店度假集团引入了国外博列洛资本,融资不少于十数亿港元,因为事先签署了协议,国外资本不会手酒店管理,这样一来,即便许彦海本人持有的股份被稀释,这也不失为一桩满意的买卖。许彦海因为‮体身‬原因,一度搁浅了扩张计划,而这半年时间,博列洛确实遵守承诺,并未手滨海的管理,直到这一次,佳南看着那个名字,脸色异常的肃然。她的确意想不到,去年为父亲和博列洛居中牵线的,竟然就是今天在董事会上炮轰自己的邵勋。那么可以想见,真正令他有恃无恐的,还是第二大股东博列洛投资方。

 佳南渐渐理清思路,顺手端起手边的咖啡,啜饮了一口:“爸爸他为什么又犯病了?所以才没来开会?”

 “正准备来开会,忽然就犯病了。他怕你工作分心,就没告诉你。”

 佳南沉默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沈容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却一字一句的说:“‮姐小‬,情况大概比你想象得更糟糕。”

 佳南的手顿了顿,微微挑起眉梢看着他,轻轻叹息:“本来今天会上,邵勋提出要我退出管理层…我以为是最糟糕的事了。”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邮件。”沈容沉声说“在开董事会之前。”

 他调出一份文档,将电脑推了推。佳南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的站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佳南失声:“谁发的?”

 “是谁发的,还不一目了然吗?”沈容无奈“许先生这一次…真的急了些,无异于引狼入室。”

 “所以说,这些都是真的?”她用一种极缓慢的语速说“利用内幕消息操纵股市,违规‮款贷‬?”

 沈容沉默地抿着,一言不发。

 她的手脚渐渐发凉,明白这是一种默认。

 “你要知道,做生意…并没有完全的黑白对错。”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佳南避开了这个话题,伸出手指,摁了摁眉心的地方“爸爸他…会坐牢吗?”

 “资料掌握得这么翔实,要是动手,不会等到现在。‮姐小‬,他们要的,只怕是滨海山庄。”

 “滨海是爸爸的心血,我绝不会拱手相让。”佳南打断了他的话,异常强硬的说“一定还有周旋的余地。”

 到了凌晨,许彦海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佳南回到自己房间,倒在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折腾了半天,终于还是拨出了电话。

 沈容的声音同样清醒,大约还在工作。

 “我会去找别的股东谈谈,看他们会不会站在我这边。”佳南直截了当地说“但是,我不想一直被瞒在鼓里。”

 “什么?”

 “只有博列洛的支持,邵勋绝对不敢这么做。这件事和陈绥宁有关系吗?”她蓦然想起陈绥宁曾对她说过的“你会回来找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沈容沉了一会儿,说:“‮姐小‬,你知道我们滨海山庄的事务,这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OME从来不手。”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佳南踌躇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或者我爸爸。”

 “陈先生和你父亲在之前因为集团事务而有些不和。但是说‘恨’的话,我确实不了解。”

 佳南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皱眉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

 这‮夜一‬近乎未眠,早晨探望完还在睡觉的父亲,佳南便出门上班。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口气拜访了数位滨海山庄的大股东,只是结果并不乐观。两边眼看要势成水火了,大多数人便持了观望态度。每个人心中都打着小算盘,真到了决裂那那一步,手中的股票,便会随涨船高。而另一边也没有停下动作,有风声说邵勋正在联络股东重开股东大会,讨论滨海管理问题。

 真正让许佳南觉得焦头烂额的是,她手中持有的支持股并不能保证自己取得绝对优势,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持有许彦海的把柄。

 她也不是没想过一个替代方案,就是请陆嫣重新出山,毕竟邵勋提出反对自己的意见时,一直在拿自己与陆嫣经营时的数据做对比。然而陆嫣以‮体身‬不好为理由,婉拒了这个邀请。佳南拿着只剩下忙音的话筒,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一时间觉得茫然失措。

 沈容的电话是此刻打进来的。

 “‮姐小‬,你和柏林很么?”

 佳南一愣。

 “他和你说过自己的事么?”沈容放缓了语气“例如家世之类的。”

 “…他是OME的技术总监。”

 “不,不是这个。”沈容沉声说“他从来没说过么?博列洛创始人是柏林的祖父,现在掌管的是他的伯父。”

 佳南的呼吸一滞,良久,才涩声说:“什么?”

 沈容笑了笑:“‮姐小‬,这段时间你不是和柏林走得很近么?”

 点到即止的话,他只说到这里。佳南自然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可是拨打出那个号码之前,她却踌躇了许久。

 她与柏林认识至今,一直在用一种极为轻松的方式相处,无关金钱,亦不牵扯利益。而这个电话拨过去,或许…那种关系便再难复原了。

 这个电话一直到她下班的时候,都没有拨出去。然而佳南并没有想到,这天柏林来接她下班。

 回家路上,她到底还是假装无意的提到了博列洛的名字。

 柏林却沉默着开车,直到等红灯的时候,才慢慢的说:“我不是很懂管理,回笼资金,寻求中小股东的支持可行么?”

 佳南抿,并没有直说己方的资金压力,只说了句:“我们在这样做。”

 柏林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起了。

 一直到吃完饭离开,佳南将他送到电梯口,叮的一声,他跨进去,又将毫无防备的佳南也扯了进去。

 佳南趔趄了一下,一句为什么还没有出口,发现柏林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光滑镜面上的两个人,表情有些古怪。

 电梯的速度很快,似乎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便已经在底楼停下来。

 柏林没有跨出去,侧过头,微微垂下眼睛:“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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