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武祸乱
祸起
文明元年九月廿九,徐敬业以匡复为名在扬州起兵。
十月初六,武太后令李孝逸等率兵三十万讨伐徐敬业;十八
,斩裴炎于都亭。
十一月初四,武太后令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讨伐徐敬业。
骆宾王写下赫赫有名的《为徐敬业讨武曌叫檄》:
“伪临朝武氏者,
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
宫。潜隐先帝之私,
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
。近狎
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藜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
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
。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
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润州城外五里外有座梅家庄,庄里原住了三十八口人,因徐敬业领兵势如破竹,由扬州一路攻下润州。庄主原是个胆小怕事的土财主,润州被攻陷的当晚就带了全家老小,携带值钱的细软逃之夭夭了。
梅家庄成了空宅后没多久,就又住进了一大批女男老少。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被绝情门打得落花
水,惨兮兮的九大门派弟子。
自从知晓武林发生大变故后,冷香仙子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将幸存的九大门派弟子召集起来,渐渐聚拢的人数越来越多,就连原本互有嫌隙的人也暂时放下个人恩仇,团结到了一起。与此同时,他们打探到绝情门的总坛竟然是在原来的润州刺史府内,武林各黑道
魔纷纷归顺于绝情门。
仅以保守人数估计,绝情门已拥有手下一万余人。
“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作《讨武曌檄》,徐敬业将原太子李贤奉为王,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率领十余万兵马,渡江攻下润州后,又准备进攻淮
等地,武太后已派遣大将军李孝逸讨伐徐敬业等人。
“如果我猜得没错,绝情门定与徐敬业有所勾结!”李悦到达梅家庄后,一语震惊所有人。
她是站在母后的角度上去衡量徐敬业的,但其他人则不同,他们个个都敬徐都督为真英雄、真汉子,无数江湖好汉都想前去投奔于他,共创一番大事业。又有谁会愿意去把大英雄与十恶不赦的绝情门联系到一起?
李悦因为在绝情门曾见过李贤,所以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但她却没有明说。最后还是英珞说出绝情门将总坛设在刺史府内的事实后,众人才信疑参半的打住了追问。
在梅家庄等了三天,当晚派出去的人活着回来的仅剩三分之一不到,重伤者颇多,冷香仙子整
忙与替人疗伤。但谢君恺、水霄和郅渲却是音讯全无,英珞愈等愈心焦,若没有冷香仙子拖住她,她早冲进润州城了。
冷香仙子花了三天的工夫才想出解除李悦身上封制的办法,到了第四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身狼狈的水霄才回到了梅家庄,得知黎、郅二人仍未归,不
失
。
原来当晚他们三人同遭三、四百名杀手围攻,小喽罗尚不足为惧,倒是碰到了三个难
棘手的家伙,武功硬是厉害了得。后来,打来打去他们就打散了。
“嗯,定是‘天’、‘地’、‘人’三大护法了!”李悦猜测。
“姑姑,他们一定被抓住了,我们去救他们!”英珞着急地嚷。
李悦却拦住了她:“你冷静些,连他们都打不过,你去也不过送死!”
“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英珞大声指着她喊“谢大哥那么喜欢你,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你又是怎么对他的啊?”
李悦面色发白,贝齿紧紧咬住下
。
“英珞…”冷香仙子责备的眼神扫向她。
“姑姑,我有说错吗?难道不都是为了救她,谢大哥与渲哥哥才会被抓,我们才会死那么多人吗?”
“英珞!”
李悦不想再听下去了,她
口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般,疼得直想掉眼泪。
她手足无措地讪道:“对不起,失陪…”
她一口气跑出议事厅,郤炀撇着嘴,食指中指在英珞头上弹了一下:“又开始口没遮拦了!”
“你…”“各位,容在下失陪!”一甩袖,毫不将厅内九大门派代表放在眼里,郤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绕过假山,他远远就看见那抹熟悉的孤独单薄背影,她趴在一株柳树杆上,肩头轻轻
搐着。他叹口气,慢慢靠近她。
“别哭了,大热天的小心哭坏了子身!”
李悦一颤,委委屈屈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那泓深潭正不住的涌出泪水。
郤炀掏出块方巾递给她,似笑非笑地问:“为何每次我见你时,你总有
不完的泪呢?
“我…”她没接他的手巾,直愣愣地瞅他,郤炀帅气的脸上带着一抹不经意的浅笑。
这个
一般的少年啊,她曾试图想了解他,结果反而弄伤自己的心。她曾万分渴望见到他,现在他就一派轻松地站在她面前,浑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然而她心却是空了,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说不出那种疼痛是何种滋味。
“你看!”他倏地伸手一指,指向池塘里正怒放的一片荷花。那粉红的花朵,墨绿的叶面在风中摇弋,别有风韵。“你爱吃莲蓬么,我下去给你摘。”
边说边弯
准备
鞋解袜,李悦慌忙拦住他,幽幽地,低低地说:“别…别再对我那么好,我不愿一直做别人的影子!”
郤炀动作猛地一僵,
鸷的目光冷飕飕地抬眼向她望来。
她心里一痛,咬着
轻笑:“为什么我就只能做影子呢?”
“因为我永远没法得到我想要的…”他沉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就在她眼泪汹涌而出的时候,他扑通跳进齐
深的荷塘,连外衣都未
去,蹒跚着往池央中行去。
扬州城外,驻扎了十万大军,领军的大将军正是李孝逸。这些兵马粮草还都只是武太后派遣来的先头部队。
“什么人?”守夜的巡逻卫兵一发现异常情况,就
矛大喝。
一个颀长的身影步履从容地走出,手里高举着一块黝黑的木牌。卫兵们凑近火把,照亮四周,见举着木牌的是位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他拧着眉,严肃地说了句:“带我去见李将军!”
李孝逸果然还未入睡,他的营帐里透出明亮灯光。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大将军的他又怎能安枕?
帐帘掀动,竟有人不经通传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李孝逸眉头动耸,怒道:“什么人?”
“卑职参见李将军!”一
长袍,来人单膝下跪。
“哎呀,是水大人!快快请起…”李孝逸忙扶起他,脸上
出难得的笑容“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没想到还是你神通广大…”
“李将军,深夜打扰,实非得以,万望恕罪!卑职乃是从润州兼程赶来…”许久没说这种文绉绉的官话,水霄都快不适应了。
“哦?润州,那里情况如何?”招呼水霄坐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知晓更多有关情形。
“将军可曾听说过绝情门?”废话少说,他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绝情门?”他沉
“是江湖帮派吗?这个我好象从未听说过啊。”
“对,是最近半年间才迅速崛起的
教组织,它策划了无数惨案,还绑架了江湖上九大门派的掌门,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现在它已发展到拥有一万多杀手…”
“这些好象只是江湖草莽之间的事,和…”
水霄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快速道:“绝情门将总坛迁到了润州!”
“什么?”李孝逸目现
芒“你的意思是徐敬业与之有所勾结?”
“没错!”水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将军要剿灭徐敬业部队,首先应灭了绝情门,一万多身怀绝技的杀手要比十万普通士兵更可怕!”
他说的完全没错,李孝逸沉默了,他对这场战役必胜的信心在动摇,他本以为以多敌寡是稳
胜券的。
“那该什么办,回长安调集所有内廷高手?”
“不,卑职出身草莽,江湖事自有江湖人解决的办法。但在人气上我们太弱,需壮大声势,所以这次卑职前来是向将军讨兵的!”水霄说出来意。
李孝逸沉思,他深知水霄其实是武太后身前最信任的人,武太后甚至都有意要将最疼爱的御凤公主下嫁给他。
啊…对了,御凤公主!
他疾步奔至贡龛前,恭恭敬敬地捧出一密封的黄金奁盒来。
“将军?”水霄不明其意。
“明天我自会拨三万
兵,由你率领赶赴润州…”
“谢将军!”太好了,谢君恺他们有救了。
“这是太后亲书懿旨!”李孝逸打开黄金盒,取出一卷黄
绸帛。
“臣接旨!”水霄扑通双膝跪地,磕足三个响头。
“此处不易宣读,水大人自己看吧!”
水霄小心翼翼地接过黄
绸锦,打开仔细看到完,他震动了,脸色大变,喃喃:“公主失踪?”
“小老弟,”李孝逸亲昵地扶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懿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啦。你只要找回御凤公主,你便是驸马啦!哈哈…”御凤公主!御凤公主!这…英珞该怎么办?
公主要不要找?找到后该怎么办?拒婚便是抗旨,若不找,还是抗旨啊!
在他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李孝逸又
了样东西到他怀里。“喏,这是公主的玉像…嘿嘿,小老弟,你这回可真是
福不浅哪!谁都知道这御凤公主可是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哇,就是这幅画像,请了长安城最有名的国画师画出来,也及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啊…”水霄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他仍为刚才那懿旨而头疼不已。回过神却见李孝逸热心地已将画轴打开,递到他眼前。
他低头瞟了一眼,猛地呆住了。
前尘
阴暗
,不见天
的地牢,有的只是老鼠蟑螂蚊蝇做伴,每天吃些剩菜馊饭,吃不死你,也饿不垮你。
很奇怪绝情门主竟然没杀了他们,郅渲一派温文儒雅,不食人间烟火,神仙般的人物,被关进这样臭气熏天的鬼地方,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谢君恺不耐地坐在
漉漉的地上,才稍微挪了挪麻痹的腿,一阵当啷当啷的铁器撞击声便响起,吓跑刚才在他脚边神气活现漫步的两只大老鼠。
他冷笑声,望向对面。这地牢又窄又小,隔了四个鸟笼大小的铁栅栏,郅渲就关在他对面。地牢中光线很暗,他运足功力也只能看到一个白色影子倚墙盘膝而坐。
地牢的正上方有个茶杯盖大小的透气孔,谢君恺抬头望去,那透气孔
进来的光线已近垂直,这说明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他们的午饭会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送来,而在此之前…
“啊…哈哈——哈哈哈——”一长串如夜枭
鸣的笑声从隔壁牢笼里发出,时不时还发出“蓬蓬蓬”的撞击声“杨天鹏,我
个熊,老子不怕你,有种你进来跟我一对一…”
谢君恺罔若未闻,盘膝坐正,气守丹田,开始行气一周天,没多久就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每天这个时候,隔壁关的那个疯子都会准时发作,又哭又笑,又骂又叫的闹个没完没了,还特喜欢拿头撞铁栅栏,不撞到自己头破血
昏死过去绝不罢手。头几天,他还好心地可怜过他,哪知这疯子竟用手链勒他的脖子,对他拳打脚踢,还朝他吐唾沫。
反正,今天他是狠下心不去理他了。另外他倒想看看郅渲有什么解决办法!
行功顺利完毕,发觉自己的内力又增进不少,不由一阵欣慰。才收功睁开眼,竟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神清气
之外才发现疯子竟也不闹腾了,正抓着铁杠子怔怔发呆。郅渲仍旧端坐着,手持一管白色玉箫缓缓吹奏,箫声居然能让疯子恢复安静,谢君恺不得不承认,郅渲的确有一套。
他不
也闭目倾听,陶醉于优美的箫声中…蓦然,他睁开眼!这首曲子…不,怎会如此像…
“嗬——嗬嗬——”疯子额头抵住栅栏,喉头颤动,一头
稻草似的花白枯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
出骇怕的神情,怕的他忍不住直哆嗦。
谢君恺注意到了,他于心不忍地隔着栏杆问:“喂,你怎么了?”
郅渲也停下了箫声,箫声才一停,那疯子突然跳起,额头没命往铁杠子上撞。
“喂,你又发什么疯?”伸手穿过栏杆,谢君恺顾不上危险,想拉住他。
“我是混蛋,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他突然跳到谢君恺面前,抓过他的手,劈劈啪趴地扇自己耳瓜子。谢君恺心头一惊,赶忙收手,一
竟没能
回,那疯子仍牢牢抓着他的手。他这才恍然,原来这疯疯癫癫的老头竟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光看此人内力之深厚,绝不在自己之下。
“嗤——”地破空声响起,郅渲手心扣住的小石子已然出手。郅渲心地仁厚,怕伤了疯子,所以力道只用了三成。谁知疯子抓住谢君恺的手固然不放,对郅渲打来的石子连瞧都没瞧一眼,空出的一手向空中一招,小石子了无声息地被他抓到手里,往嘴里一
“咯噔”“喀嚓”几下就将石子嚼碎
下肚。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只够眨眼的工夫。谢君恺傻眼了,完全忘了自己还控在别人的手里。
“撒手!”谢君恺硬扯回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拉破了层油皮。他恨声咬牙道“疯子!”
“哈——”疯老头冲他扮鬼脸,瘦的皮包骨头似的颧骨高耸,双目凹陷,满腮花白浓髯,头发像杂草,身上仅披一块肮脏破布,已碎成一条条的了。双手双脚青筋暴出,都上了镣铐,
上更是绑了
又
又长的铁链拖到了地上,限制住他活动范围。谢君恺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哥妹什么来相隔?哥妹隔着一座山,哥妹隔着山一重,分开在两边。高山本是无情崖,高山本是无情山,推倒高山住一起,天天能会面…”
一阵悠扬的歌声飘来,郅渲耳朵最为灵敏,他侧转着头说:“是姑姑来了,是她在唱歌!”
他吹起玉箫,和着那歌声的节拍,箫声婉转,悠悠扬扬,传出老远。
“你是谁?”疯老头突然开口,恶狠狠地说“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吹这首曲子?是,你是魔鬼?魔鬼——”
这同样是谢君恺想问郅渲的,因为这首曲子对他而言太熟悉了。记得小时候,每晚娘亲哄他入睡前,都会在他耳边轻唱这首歌。
只可惜郅渲全神贯注于箫声中,丝毫不理会疯老头的大喊大叫:“…是苏玛妲,苏玛妲!你出来,谢昊晔!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们在这,给我滚出来,老子不怕,不怕你们——”
谢君恺全身一震,如遭雷击,他不顾一切地穿过栏杆抓住疯老头的衣襟,大声地,急切地,颤抖地吼:“你认识谢昊晔?你怎会认识他的,他在哪里,你说!”
疯老头的脸正对上他,瞳孔蓦地急速收缩,他骇怕地大喊大叫,挥手拼命挣扎:“不,不——谢昊晔,你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呀——”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不…”手一松,他颓然跌坐回
冷的地上。
疯老头马上缩回角落,离他远远的,抱着膝盖,傻兮兮地啃着手指甲,一双眼睛飘来飘去,有意无意地扫过谢君恺痛苦伤心的面孔。
“听!上面好象在打斗!”郅渲侧耳细听“人很多…嗯,来的人武功都不太高…谢君恺,我们最好想办法趁现在逃出去,看守我们的人都去支援了!”
谢君恺没有回答他,他仍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他孤苦一辈子的娘亲,含辛茹苦地一人把他拉拔大,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从来都没见过父亲,父爱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
“你是不是谢昊晔的儿子?”
谢君恺猝然抬头,却发现刚才那个还在发疯的疯老头,正含笑蹲在他面前。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被铁链重重锁着!
疯老头似看透他心中的困惑,坚强有力的手在他脚镣上摩挲几下“叮”地声,脚铐应声而落,谢君恺更惊讶了。
“老夫装疯卖傻十几年,终于等到老天开眼了!哈哈,老夫姓陶,二十五年前提起‘七星子’陶一鸣,江湖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谢君恺沉默不语,这突来的变化使他摸不着头脑,他决定以静制动,看这个陶一鸣在耍什么花招。
“你叫君儿吧,我曾听你娘这么叫你,你跟你爹长得很像。嗯,算下来你今年也该有二十四、五岁了吧,娶亲了没有?”
“你真的认识我爹娘?”
“那当然了,论辈分你该喊我一声‘爷爷’——你娘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陶一鸣不无得意地说。
“那你告诉我,我爹在哪?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陶一鸣不自然地瑟缩,脸皮微微
搐,神情尴尬,说话也
吐吐:“你娘…没告诉你么?”
“我娘临终前,只嘱咐我一定要替爹报仇。她告诉我,爹爹的《御凤诀》就落在仇人手中!”谢君恺冷然,目光如冰。
“《御凤诀》?”陶一鸣的心跳差点停止,脸上
出愧疚的神色,半晌才道:“你娘没告诉你那一段恩怨是如何结下的?”
看到谢君恺询问的眼神,他叹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是了,她原也不敢再提。这事有二十六年啦,今天我若再不说出来,恐怕世上就无人知晓真相了。喂,小娃儿,你也好好听着,作个见证!”
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郅渲说的,郅渲抿
笑了下。
“孩子,你大概只知你娘姓苏,闺名叫晴颖是吧?其实她哪里姓苏,她叫苏玛妲?哈桑。哈桑才是她的姓氏,她并非汉人!”
谢君恺听他一开始讲的就非同寻常,却又不得不信他讲的都是事实。一颗心如悬在空中,随时随地可能掉下来摔的粉碎。
“苏玛妲生得貌美如花,不知倾倒了多少教中兄弟,但皆因她是圣女,只有对她收起妄想的念头。转眼苏玛妲十八岁,那年她果真被上任圣姑选作继承人。你想,天圣教新圣姑接任大典何其隆重…”
“天圣教?”谢君恺哑然失声。
陶一鸣对他的反应显然极度不满,横着眼喝道:“怎么,瞧不起天圣教是不是?没错,天圣教确是天下第一魔教,那又如何?你莫忘了,你娘就是天圣教的教主!”
“魔教又怎样?老夫身为天圣教三长老之一,自问从未滥杀过无辜,比起某些沽名钓誉,自命不凡的伪君子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你这般淤泥不化,完全不像你父亲。当时圣姑接任大典,广散邀请函,前来观礼的人成千上万,那些名门正派们却是一个都没敢来。嘿嘿,表面上是说不屑,其实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我们
图谋加害。谢昊晔当时虽出道未久,却是豪气干云,他接连击败九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名气节节高升,我慕名已久。大典那天,他居然携礼来贺,这个面子可是给大了,天圣教上下无不对他敬若上宾,就是新圣姑苏玛妲也破例出席敬了他一杯酒…嘿,后来想想,这段孽缘应该就是从那杯该死的酒开始的!三长老之中,就属我最倾慕谢昊晔的谈吐才学,就又挽留他在天圣教多盘桓了半月。等到半月后我们无意听到
地传出琴箫和鸣声时,什么都已经晚了。谢昊晔这小子,枉我一片赤诚待他,视他为生平知己,他竟毫不知
地勾引我教圣姑,还拐骗苏玛妲私奔——老夫引狼入室,实乃生平一大恨事啊!”声音凄怆,语调悲哀到了极点,陶一鸣布满皱纹的眼角甚至渗出一颗晶莹老泪。
“老前辈,”郅渲温和地开口“其实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们若成全他们做了夫
,不也就可以留他们在天圣教了吗?”
“放
!你懂什么?圣姑怎么可以嫁人?做为圣姑,即便是作为圣姑候选人——圣女的份身,都必须保持女处之身!苏玛妲这一跑,惊动了天圣教上上下下数万教众。我们三长老分别领了三千弟子天南地北的搜寻,却哪里还找得到。后来听闻武林出了个第一女美苏晴颖,我们猜想那便是圣姑苏玛妲。如此不断找了四年多,教中内部也不间断的打杀了四年…”
“为什么?”
“为什么?那得要问你的好娘亲了。她接任圣姑后,原先的圣女纷纷嫁了人,下任圣女又还未选出,她一走了之,甚至还带走了震教之宝——藏宝图。教中群龙无首,大家争做教主,互不买帐。三长老谁也不肯让对方推委的女子做圣姑,”讲到这里,他老脸微红“最后终于斗了个四分五裂。外界传说天圣教被谢昊晔夜一所破,那全是谣言。哼,试想他武功再高深莫测,凭一己之力,也难抵得住我天圣教数万教众!我们三长老打赌谁先找到苏玛妲,拿回藏宝图,全教上下就听谁调令。我们找了四年多,最后终于被我在关外的一个叫石城镇的小地方找到了他们俩,那时你也已经两岁了。苏玛妲苦苦哀求我,并把绘有藏宝图的《御凤诀》交给了我,又自废了一身武功。我当时心一软便想饶过他们,哪知其他二长老赶到,双方言语不和打了起来。谢昊晔为保护
儿,使计将我们三人引开…”
“你们就这样杀了他!”谢君恺愤怒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似要冒出火来,恐怖异常。
“没有,我们没杀他,他是服毒自尽的!临死,他求我放过你们子母,我答应了。因为《御凤诀》已在我手上,其他两位长老也只得默认我的决定。后来,为了公平起见,我选了苏玛妲的兄长苏摩亚才出生的小女儿做了圣姑,三长老共同辅助,无权力大小之分,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无形中互相牵制彼此,只等圣姑成人后将权力
回。天圣教终于平息了内
,但如此一番折腾,早已元气大伤,教中弟子所剩无几。无奈,天圣教只能由明转暗,把总坛迁往茫茫漠北,悄悄休养生息,以待圣姑成人后东山再起!”
故事似乎到此讲完了,又似乎还有很多没讲,谢君恺注视着陶一鸣,期望能够平复自己汹涌
出的情绪,可怎么也办不到。
故事,这仅仅只是个故事吗?这个悲剧里有他英年早逝,已完全毫无印象的父亲,有他年轻守寡,悲苦一生,最后郁郁而终的母亲,他又怎能只把它当作一个简单的悲剧故事,听后一哂了之?
郅渲也情不自
地叹了口气,为故事中的人感到惋惜:“陶前辈,你既然是天圣教的长老,又怎会被关在绝情门的地牢里?”
“绝情门?绝情门?哈…哈哈…”他仰天悲鸣长笑,笑声凄厉“绝情门?谁告诉你这里是绝情门的地牢?这根本不是什么狗
绝情门,它自始至终都只叫一个名字——天圣教!”
“什么?!”
“没有绝情门,只有天圣教…”陶一鸣愤愤地握拳,额头青筋暴起“天圣教总坛迁到漠北后没几年,我又收了个关门弟子,他的名字叫杨天鹏。当时他也不过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谁也不会留意他小小年纪竟如此有野心。匆匆又过了几年,三长老中的戴长老年事已高,偶染风寒老死在漠北,杨天鹏随即唆使姚长老与我争权,几番争斗又过三年。一次,姚邦义和我打了一架后,第二天就突然伤重不治。我觉得事有蹊跷,留心细察才猛然警觉,原来天圣教竟有一大半的势力已落入杨天鹏这贼子的掌控中!我老了,已无力再与他针锋相对,若长此下去,早晚要死在他手里,便索
装疯。这一装啊,没想就是十年!”
他摊开右手,生满老茧的
糙掌心里躺着把细小精致的小锉刀“我
夜夜关在黑漆漆的地牢里,与虱子老鼠为伴,不问世事。直到大约五六年前,有位小姑娘偷偷地溜进地牢,
给了我这把小钢锉…我不明其用意,又怕是杨天鹏派来试探我的人,所以不敢随意妄动。两月前,我又被押来这里。如果不是碰到你们,我也绝不敢如此冒险…”
“陶前辈!”
陶一鸣用钢锉替谢君恺断开了手链“杨天鹏心计过人,他将我关了十多年,想尽一切办法磨折我,试探我。我知道他不杀我,不过是想知道我将《御凤诀》藏在哪了。嘿嘿,《御凤诀》上记载的武功只适合那些毫无其他杂学基础的初学者,若已学了别派武功的人呐,就是再练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度。所以我没练《御凤诀》,却全数转教给了杨天鹏,也许是我悟性不够,像杨天鹏那样的习武奇才也始终没学成当年谢昊晔的三分实力,后来我们也就放弃了再修炼。他现在想要那本《御凤诀》,当然不会是贪恋上面的武功秘笈,他是想要那张绘在《御凤诀》里的藏宝图!这张藏宝图,据说是隋炀帝兵败时留下的,隋炀帝一生残暴奢靡,他搜刮民脂民膏而聚积起来的财富能少得了么?”
说话间,他又到对面救出了郅渲“我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应该和你们有关。如果我们此刻冲出去,定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郅渲点头表示赞同,他心里非常记挂冷香仙子他们,若非身有
锢,早冲出去了,相信谢君恺也是一样的心情,他早迫不及待想见李悦了!
真相
“杨天鹏,你乖乖地把渲哥哥他们给放了,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东西两处假山高地,双方各守一方僵持不下。整座华丽的刺史府邸已变成了杀声震天的战场,尸横遍野,血
成河。
杨天鹏嘴角孤傲地微扬起冷血的笑容,蕊胭、慕絮、羽幽以及三位护法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神情有些委顿,但丝毫无损于他们对他的一片忠心,只要有他们在,绝情门就绝打不垮,永远有复出的机会。
他这次惨败,是他一时失策,他没料想到向来骄傲自大的武林中人竟会与官府军队勾结在一起,而且…他还低估了那个看似弱不
风的小女人。看她方才昂然娇立,手持五彩令旗,镇定自若地指挥整个战局,用三万毫无半点武功的士兵竟把他训练有素的一万杀手杀了个落花
水,片甲不留,怎不叫他恨得牙
。
“嘟——嘟——”号角声起,雷鼓乍响,从杨天鹏等人立身之处后方的小树林里涌出大批官兵来。一时间彩旗挥舞,刀光闪烁。
“怎么回事?”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英珞他们都愣住了。
“是徐敬业的军队!”李悦伸手一指,果见那些飘舞飒飒的旗面上都绣了个大大的“徐”字。
“哼,他们果然有勾结!”
“诸位——”从对面人群里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年约四五十岁,面目清瘦,颏下五柳长须,文质彬彬。只见他斯斯文文地对大家一拱手长揖“鄙人骆宾王,可否听在下一言?诸位皆乃武林豪杰,豪气冲天,想必对杨门主有些误会。这位杨门主早已投效在扬州徐都督帐下,全心全意为的是讨伐武逆霸政,还我大唐李氏江山。诸位若不信,请看——”
手一摆,躬身
出一位身穿黄袍,头顶天子珠冠的年轻男子,他正是李悦曾撞见过的李贤。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英珞本就听的糊里糊涂,还以为有人竟穿了戏袍亮相,更是笑弯了
。捧着肚子指着对面笑“哎哟,那人扮的是谁…是隋炀帝么…”
“这才是我们大唐的正统天子啊!”骆宾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面山坡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就连他们这一边竟也有三分之一的人无知愚蠢的冲对面跪下膜拜。
“喂,你们做什么,起来啊!”英珞大叫“他们不过是在演戏罢了,你们怎么都当真了…”
演戏?李悦脑中被某种东西击了一下,她咬咬牙将令旗
到郤炀手里,排众而出。在盛夏的午后,耀眼夺目的阳光下,她一袭水葱绿的罗裙格外引人注目,如一汪清泉
淌。
“李贤,睁大你的双眼,你可认得我?”
李贤果真抬头睁大眼睛瞧了过来,李悦娇
得宛若一朵出水芙蓉,他哈哈大笑:“认得,认得,朕当然认得姑娘你,朕怎会忘记你…”女美通常都是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
“你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他那眼瞟了眼边上的杨天鹏,半天才接着说“姑娘与朕当真有缘,竟然也姓李…哈哈,五百年前可还是一家呀!”
“大胆狂徒,竟敢冒充大唐前太子贤!”李悦恨声道,这时她已经能够百分百肯定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贤哥哥。正如英珞说的那样,他只是个长的像李贤的替身,不过是在演戏罢了!“骆宾王,你可知罪?”
骆宾王一愣,随即道:“姑娘,你何故处处冒犯陛下?陛下待人仁慈概不予追究…”
“枉你堪称初唐四杰,才高八斗;枉你口口声声标榜忠君爱国…”心中悲愤,横眉指向“李贤”“你说你们造反是为了大唐李氏子孙,但你有没有真的想过,你随便找个貌似李贤的人来拉拢人心,会对幽
长安的真李贤造成什么伤害?你们会害死他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母后了,李贤得到的下场还不够惨么?谁也不能妨碍阻挡她的母后!
他们打着李贤的旗号造反,母亲为了揭
他们的阴谋,自然也不会再让真正幽
在长安的李贤活着。
傻呀!她的哥哥们就这样被一群为国为名为利为权的野心家们给牺牲掉了。
可悲啊——
“姑娘…”骆宾王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谋大事就应不拘小节,为大而弃小,这不是很值得一搏的吗?
“杨天鹏,你把我妹妹还给我,我再也不过问你的事啦!”
是的,她厌倦了,好累好累。她只想找处安静的地方慢慢的,无忧无虑的过完不多的时
,不想这样打打杀杀浪费短暂的生命。
“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杨天鹏戏谑地冷笑,手高举挥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着这道弧线的坠落,淼橘押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槁枯的女子跌跌撞撞走到人前。
“彤儿…”李悦失声。
“要我放了她?哈哈,可能吗?你现在还凭什么要我放了她?”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竟被她一手毁了,他怎能轻易
下这口气!
“姐姐——姐姐你快走!他在这地下埋了好多药炸啊——”李彤拼死惨叫,声音嘶哑。
“淼橘,让她闭嘴!”
淼橘应声点了她的哑
。
望着已被磨折得不像人样的妹妹,李悦心如刀绞,她不顾一切地扑身冲了过去。
“悦儿!”
“回来,危险!”
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已经丢弃过自己的妹妹好几次了,这回无论如何,是生也好,是死也罢,她都要和彤儿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看到她冲过来,骆宾王变
道:“她知道咱们的秘密,留她不得!”
“你敢动她一
头发,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杨天鹏横了他一眼“慕絮!”
“是,主上!”慕絮轻轻纵起,拦在李悦面前,淡淡地叫了声“姑娘…”
“走开!”一招“风卷残云”葱绿水袖一卷,袖内拢着的玉掌已然印上慕絮
口。
慕絮一个不察,竟被击飞三丈远,吧嗒重重摔在草地上。幸好李悦功力不高,她才没受太重的伤。
啪、啪、啪…杨天鹏有条不紊,漫不经心地拍手鼓掌:“真没想到,原来你的武功那么好!”“主上…”慕絮面带愧
地爬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你退下!”
李彤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眸子里全是委屈、哀伤、心碎…她发疯般拼命头摇,求姐姐不要靠近。
“你放开她吧,由我代替她!”她坚定无比地昂起头。
“啧、啧…”他贴近她,捏紧她的下巴,力道重的快要捏碎她的颏骨。她痛,却倔强地咬牙不吭声“真是烂好心,知道好心未必有好报么?她算你哪门子妹妹?值得你为她连命也不要吗?”
她咧嘴一笑:“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寒光猛地闪出,她的手里多出一柄短剑。杨天鹏面不改
,右手双指快如闪电的一夹,剑背牢牢被夹住,她用力一
竟没能松动半分。
“主上!”四大随身侍女吓得花容失
。
“一个都不许
手!”他命令。
李悦脚踢连环,手上加劲一拧剑柄。杨天鹏手微一松,本以为完全可以安然全身而退,没想到剑锋异常锋利,剑风竟凌厉的割伤了他的手指。
血从指
间
出,她手中握着的那柄薄若蝉翼,近似透明的短剑。
“思情剑…”
剑曰“思情”睹剑思情!
他忽然心中大痛,仿佛方才那一剑不仅割伤了他的手指,更刺穿了他的心。
讽刺啊,他竟伤在了思情剑下——这柄由自己亲手挑选
铁,用心打造的思情剑!
剑本无情,人本无心,果然…果然…何来思情?
李悦哪容他有分心的机会,一招“小楼听雨”思情剑化作点点寒星,如雨点般刺向他肋腋。他看似无心的一挥手,轻描淡写的凌空虚抓,她猛然感到虎口巨痛,短剑
手而飞。“啊”的声娇呼,思情剑已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思情剑…”他仰起头,
向耀眼的阳光凝视剑身,目光留恋而哀伤“终于又见到你了…”
“还来!”这是郤炀借予她的兵刃,怎可在她手中失落。
“你最好站着别动,”他近乎痴
地望着剑“你应该十分清楚如果我要你的命,实在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别不断挑衅我对你的耐
!”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恶魔,他是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恶的魔鬼!
“你哪来的这柄剑,是谁给你的?”将剑尖指向她的咽喉,只需再轻轻往前推送半寸,足可马上要了她的小命。
李悦没有回答,两个人彼此僵持,像是在比拼耐
。
“主上,对面有人过来了!”蕊胭细心的提醒。
他抬头,于是看见一袭白衣胜雪的窈窕女子娉婷而至,郤炀与英珞尾随其后。
冷香仙子在他面前站定,柔柔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放了他们吧,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杨天鹏眼中突然闪动一片炙灼的狂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是你么?我知道你没死,我一直都知道的…”
“当啷”!思情剑落地,他疯狂地抱住冷香仙子,口中不停地喊:“他们告诉我你摔下悬崖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找了你五年了,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杨大哥…”
“姑姑!”英珞不敢置信地结巴“你、你们…这…我不…”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呐——她肯定还在做梦!
郤炀面色铁青,五指握紧,指骨泛白。
一声清亮的长啸从远而近快速传来,空中划过三道淡灰色的人影。
片刻后,谢君恺,郅渲与陶一鸣出现在他们身旁。
郅渲玉树临风地
立在那儿,多
的牢狱之灾并没有丝毫折损他高雅的气质,漂亮的一如那明亮夺目的阳光。他
角带笑,温煦而感
地呼唤:“姑姑?姑姑你在这儿是吗?”
“郅渲,离开这儿,别过来!”冷香仙子微微动容。
“姑姑?”
“他是谁?”杨天鹏的柔情转为暴戾,紧抓住她的手臂。
“我们当然都是姑姑的徒弟。你把渲哥哥抓来,你难道会不知道吗?”英珞急切地抢答,她的整颗心狂
不已。即使反应迟钝的她,凭直觉也能感到诡异的气息在
动,一种像是某件大秘密即将呼之
出的感觉强烈地抨击她的心,让她颤抖。
“郅渲,你走…”
他头摇,固执的微笑:“我不会走的。姑姑你允诺过我的话难道都忘了吗?”
“他到底是谁?”杨天鹏狂吼。他不容许,绝不容许她对别的男人那么好!她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们走!”杨天鹏伸手拉过冷香仙子,大声吆喝众人。当下,绝情门下与大批士兵急速撤退。
“姑姑——”郤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杨天鹏头也未回,中指一弹,一枚黑溜溜的珠子
而至。
“小心,是轰天雷——”英珞扑身而上,及时抱住郤炀,往旁边滚落。
“郅——”
“轰——”一声巨响
没所有呐喊,浓烟滚滚,刚才还完好的地面炸出个一尺来深的坑
。
“摒住呼吸,烟里有毒啊——”李悦在爆炸前一刹,被谢君恺扑在身下。
“姑姑——”
“郅渲——”冷香仙子突然挣脱束缚,往回飞奔。
“姑姑!”杨天鹏大吼,冲回想抓住她“你还要逃!为什么你还要逃?”
他无法忍受,她居然仍选择离开他,一如五年前…手里扣住五枚轰天雷,蓄势待发,他的愤怒足以燃烧一切。
有些逃避不及的士兵,
进了少许烟雾。才走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郅渲…”冷香仙子飞身扑入他的怀中。
每个人都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李悦被谢君恺轻轻抱起,玉颊酡红
醉。
“呀,你的手…”她突然惊叫,谢君恺的手臂擦伤了一大片,混合着泥土正
着鲜血,肯定是刚才为了掩护她被飞击的碎石砸伤的。
“不要紧…你没事就好!”她呼吸一窒,已然忘了该说些什么才好。
“姑姑小心!”英珞大叫。
杨天鹏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头,突然横向里挥来一拳,
退他。
“臭小子,找死!”
郤炀昂然
立,帅气的脸庞笼罩在一层阴影下“死的人还不定是谁呢!”
郅渲搂紧冷香仙子,薄薄的双
紧抿着,温柔如玉的神情竟也渐渐笼上一层肃杀之气。
生平第一次,英珞看到向来温文有礼的郅渲,竟然也会动了杀意!
“啊,底下有药炸,小心他手上的轰天雷!”李悦猛然想起李彤的话,如果大量轰天雷同时爆炸,绝对会引爆地底埋藏的药火。
“杨大哥,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你还是忘了我吧!”冷香仙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
“胡说,你定是看上那个小子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不够好吗?”杨天鹏怒火
织,就快接近疯狂。
“你不信?好,我证明给你看…”伸手一拉面上的白纱巾,纱巾飘飘落地。
李悦犹为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但是…为什么,她的脸…
所有人皆倒
口冷气,杨天鹏面如死灰,趔趄得差点儿跌倒。
他无力的从怀里
出一块白绢,
风抖开。白绢上绘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倾城女美,手持一柄薄刃短剑,在大片牡丹花丛中翻飞舞剑——女美笑靥如玉,活
便是一个李悦…
冷香仙子淡然道:“我没想到你还留着我以前的画像…只可惜,牡丹依旧,人面全非!”
李悦眼中所看到的冷香仙子,左右脸颊上赫然各刻了一道十字疤痕。
除了郅渲,所有人皆讶然失
,英珞捂住嘴,呜咽而
泣,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怎么会这样,她见到的姑姑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姑姑会变成这样…
李悦把目光转向郤炀,他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握紧双拳。
他的反应在李悦看来,显得太过于平静了。在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她开始了解他在想什么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复杂。
她走到他身边,轻声的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就因为早就清楚冷香仙子的容貌已毁,所以他才会在扬州郊外傻傻地跟着她,痴
地任由自己沉醉在幻想里,从她身上攫取姑姑往昔的影子。如果说英珞会愤恨,特别记仇于少林寺,是因为对郅渲的愧疚。那么他,就该是因为早知道这个秘密才会愤而冲动了。
郤炀抬头,极力想隐藏住心中的痛楚,但却
的太多太深而一览无遗。他幽幽的,近乎绝望地轻笑:“真希望当年瞎眼的人是我!”
李悦子身微晃,无力地退后半步。
他眼睁睁地目睹着自己深爱的女子一点一点爱上别人,而无能为力。只能无助痛苦的默默注视,因为那个情敌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
冷香仙子靠在郅渲怀里,温柔而甜蜜地笑:“杨大哥,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应该最了解我了。我向来任
,心里打定好的主意从不会再改变。郅渲是我看着长大的,起初我只当他是孩子,可是他最终会长大,会变成大人。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的眼睛瞎了,配不上我…所以我就把脸毁了,这样我们就平等了,永远也不会嫌弃彼此不是吗?我愿意做他的
子…”
“姑姑…”英珞终于明白为何姑姑出关以来总喜欢蒙着纱巾,为何出关后姑姑看郅渲的眼神变了样,为什么郅渲总跟随着姑姑而存在…但是,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姑姑,你是我们的姑姑呀!”
虽然大唐不讲究这些人伦,虽然实际上他们与姑姑并无任何血缘,但是要她一下子接受姑姑和郅渲…她实在有点承受不来。
冷香仙子头摇:“英珞啊,我从小让你们喊我姑姑,可是…你却不知,姑姑这两个字,对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对长辈的尊称。姑姑只是我的名字,我就叫姑姑啊!”旁观已久的陶一鸣恍然叫道:“姑姑——原来你是圣姑!你…”一晃那么多年,当年扎垂髫小辫的小丫头竟长得如此大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原委,当初强行将甫出生的她从父母怀里抱来,甚至连名字也没来得及起,她就已成了天圣教的圣姑。全教上下皆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辈分小的就称呼她“圣姑”像他们则都亲昵地喊她“小姑姑”…
杨天鹏的脸因强烈的痛苦而扭曲。姑姑!姑姑!那是他呼唤了二十年的名字。然而此刻,那个他细心呵护,疼惜深爱了那么久的女子,竟躺在他人的怀里。他怎能忍受?
“主上,快走吧,对面的人杀过来了!”蕊胭跟随主人多年,主人的心思她最清楚,但是以现在的情形,实非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水霄带领众多武林同道与大批官兵追杀而至,骆宾王带来的人散成一团,往树林里急退。杨天鹏仍是一动未动,双眼傻傻地,茫然地盯着冷香仙子,似要将她看穿,看透,看个彻底…
退往树林的人马突然又急速回转,喧嚷地一路张惶奔逃,拼了命
吼
叫:
“官兵…”
“快逃哇…”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淼橘四下回顾,大为诧异。
李悦早瞧在眼里,见她分心,捡起掉落在地的思情剑,一招“百凤朝鸣”剑势咄咄
人。淼橘本抓着李彤的肩膀,回过头时,剑尖已刺到她脸上。吓的她顺手拉过李彤一挡,李悦慌忙收招,顺势又一招“有凤来仪”反削她双脚。
李彤挡在中间,此刻哑
已解,连连娇呼。李悦怕伤到她,下手实是虚招繁多。
不小的人工园林仿佛遭到地震一样,每个人都感到地皮在巍巍颤抖。轰隆!轰隆!震的人心惊胆寒…
“姑姑,有很多马匹往这边过来!”郅渲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却比任何人都灵敏。“太多了,脚步整齐划一…是官兵…骑兵,还有步兵…”
哗啦啦——从园林四面八方涌出黑
的人影,人头攒动,挤的各个出口处水
不通。
旗帜飘扬,大大的金字“李”格外耀眼。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跪——”
扑通——
天地为之失
,将近五万多人一齐叩首,高声三呼: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天鹏蓦然仰天长笑,再次惊起无数飞鸟。他
暴地扯过李彤,右手五指牢牢地卡住她纤细的脖子,提气大喝:“你们的御凤公主在我的手上,不想她太快香消玉陨的话,就乖乖把武器丢掉,退出润州城!”
“彤儿!”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官兵,为什么他们知道她在这?她疑惑的眼神扫向水霄…
水霄当然最清楚这些突如其来的人马从何而来,没办法,他实在也是
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要想不违抗太后懿旨,他只有偷偷的传送匿名信给李孝逸,告诉他御凤公主的下落,让他来
回公主。
这是唯一两全的办法!
见李悦明亮的眼眸扫视他,他只能硬着头皮,排众而出,迟疑地走到她面前,水霄屈膝下跪:“臣水霄拜见御凤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你早知道了…”
这么一句话,等于是承认了水霄的行为。
原本已呆掉的众人更加惊愕难抑。
公主…大唐御凤公主,江湖上遍传的御凤公主竟然会是与他们朝夕与共那么久的李悦?!
“什么?这…”杨天鹏面色大变。
李彤偶尔透过一口气,虚弱地冷笑:“你没想到吧…你抓了我也威胁不了…”
“闭嘴!”他收紧手指,意图勒毙她“既然留你这
人没用,那就去死吧!”
“不要!你不可以杀她——她是我的妹妹,她也是大唐公主!”李悦急道“你别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撤离润州,你松手,别杀她…”
“姐姐…何苦…”她噙泪而扯出个凄美的笑容,美丽的大眼睛无神地看了会姐姐,不管未来如何,姐姐的身后会永远站立着愿意保护她一生一世的谢大哥,这实要比自己幸福的多…
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她苍白的螓首一歪,无力地垂下…
“彤儿——”李悦惨叫一声,头脑一阵眩晕。谢君恺及时伸手扶住她。
“他妈的,偏这时候来咬舌自尽!”杨天鹏抛开李彤“我们走!分散开逃出去!”
“彤儿,彤儿,”李悦痛不
生,她实在不相信她就这样失去了她。将她紧紧地搂着怀里,她发疯般摇晃她“你醒过来,你醒过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
“悦儿…”
“谢公子…她只是睡着了是不是?过会儿她会醒来的是不是?”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等一下,她还有心脉…”冷香仙子一句话,如黑夜中的一盏灯,再次燃起李悦的希望。
她努力止住哭声,瞪大了眼看冷香仙子用细细
丝金针扎进李彤的几处
道。
“彤儿…”天,她看到彤儿的睫
在抖动“她活了,她还有救!”
“姐…”
冷香仙子与谢君恺对望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李彤是活不了的了!
“答…应我…”李彤睁大了圆眼,瞳孔涣散,她紧紧拽住李悦的手,大口大口的鲜血
在她葱绿色的罗裙上,舌尖断了,她的声音含糊不轻“件事…饶了…杨…杨…天鹏…别杀…他…他,他…毕竟…是我…我的…丈夫…”
这一次,那双阖上的眼睛再也没睁开。
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无法相信她在最后想着的竟还是那个
死了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甚至从未爱过她一点点。
为什么,她竟会那么傻呢…
为什么…
[收藏此章节][下载][推荐给朋友]
归去
当箫声悠扬吹起,当琴声叮咚相伴,当冷香仙子优美的歌声里充满幸福与
快时,不得不相信世上确实有刻骨铭心的真爱存在!
一曲歌罢,冷香仙子走过来挽住郅渲,脸上仍是纱巾覆面:“我们也该走啦!公主你呢,有何打算?”
自从上回在润州逃离后,已经匆匆过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他们就躲在庐州郊外的小竹屋,不问世事。
郤炀在那天之后,便留书暂告失踪,他没说去哪。李悦心中明白,这辈子,他都将是她心底里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影子!
水霄亦托李孝逸将军转承武太后一本奏疏,辞官归隐。
现在他正带着英珞四处游山玩水,最终目的地相信会是那个外人从不知在何处的天山水灵宫。
她抬起头,对郅渲他们的离去感到一阵失落落的空虚。
绝情门彻底毁灭了,九大门派的掌门都平安无事的救出,谢君恺将少林光悟方丈的遗书亲手交给了光相大师。随后,光相大师接任了少林方丈一职。少林寺敲响了二十四下古钟,一来向天下发布光悟大师圆寂的丧事,二来为武林得到的重生而庆贺。
武林白道以少林为首,发布了搜索令,但再没人知道一丁点关于杨天鹏的消息,他就如水珠被蒸发掉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找不找得到他,李悦都没放在心上,因为答应过彤儿,所以她不能杀他。但是,如果别人杀了他,就不知九泉下的彤儿会不会难过!
她有何打算?
回到宫里去吗?如果要回宫,她当初就不会执意要出宫了!
就像李彤说的那样,她现在已经不是御凤了,她只是李悦!
“你的体身…”冷香仙子
言又止“你要多多保重,我们告辞了!”
挥手与冷香仙子、郅渲作别,她倚着青竹,满心唏嘘。
谢君恺将把早已备妥的两匹骏马交给了他俩。临别去,冷香仙子又俯身与他叮嘱了两句,边说还边朝着她瞥了两眼。
谢君恺回来的时候,额头上满是汗水。
李悦轻轻地笑,笑容像是空旷的幽灵,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都走了呢。”她幽幽地说“都走了…”
“悦…公主。”
“你叫我什么呢?”她笑得更灿烂,也更空
“是啊,我是公主呢。”
谢君恺没来由地被她的笑容给收走了呼吸。
“我还能活多久?”
沉默。
她继续笑:“别瞒我,我自己的子身自己最清楚了,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你别胡思
想,你子身不好,何尝不是平
思虑太过…”
“是么?你放心,我以后什么都不会再想了。”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入屋。
谢君恺跟着她的脚步一起走了进去,她却突然停下驻足,也不转身,只是轻声问:“你待我好,可我却没命来报答你对我的好了…”
“别这么说!”他一时情难自抑,激动起来“有我在一
,自当保你一
!”
“嗯。”她声音缥缈得像团雾“如果我死了,这世上也许只有你一人还会念着我。谢大哥,你是真正待我好的人,只是…我的心,却总是念着别人的好…”他深
一口气:“没关系,你念着谁都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心里始终有你…”李彤就葬在润州郊外,这天该是她的尾七,所以李悦携了谢君恺来替她上坟。新砌的土坟,在短短一月间,竟长出了杂草。想到妹妹将永远长眠于此,李悦感到一阵心酸。
李彤这短短十六年的生命,到底有多少时光是生活在快乐里的呢?谢君恺是第一个敲开她少女心扉的男子,但最终令她深爱到心碎的男人却是那个
她走上绝路的杨天鹏——这是件多么荒谬的事啊!
爱情真的是毫无道理可讲的,当它发生时,它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躲了一个月后再重新涉足江湖,才发现整个润州城早已天翻地覆了。
李孝逸率领大军夺下了扬州,现在徐敬业虽逃到了润州,但润州形势已岌岌可危。绝情门的颠覆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原本想绕过润州而行的,哪知在城门口李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她?她来这做什么?”她大惑不解。
“你瞧见谁了?”谢君恺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就怕她遇见
人,会带走她。
“谢大哥,我想…进城一趟!”
谢君恺的心一紧“你想做什么?”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莞尔一笑“我只是想见见徐敬业,问他一件事。你陪我去好么?”
听了她最后那句话,他稍稍定了下心,困惑地点点头。
城里早
了套,城门盘查的很严,所以两人决定夜探都督府。凭他俩的轻功,那些看守的侍卫根本拦不了他们。
“嘘——”谢君恺指了指窗户,李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徐敬业端坐在厅南,首位上坐了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下首骆宾王坐陪,对面坐着一锦衣少女,容姿娇丽,正是今天晌午李悦在城头上看见的“昭华郡主”
四个人凑在一块,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商议些什么大事。过了没多久,骆宾王便领了那中年男子和昭华郡主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徐敬业一人在厅内踌躇地不停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
李悦见他两鬓已斑白,面容憔悴,不由心叹一声,推窗而入。
“谁——”徐敬业马上警觉。回首却见一位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紫衣少女袅袅站在厅央中,她的身后紧随了位卓然狂傲的男子。“你们…”
“徐都督,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人。相反的,我只是来恳求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纵观全厅,他发现若自己
动妄为的话,反而对自己大大的不利。冷静过后,他恢复了镇定。“两位请坐!”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李悦表情严肃,在她柔弱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威势“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徐都督又与庐陵王取得了联系是么?”
“这,你…”“我今
想恳求的事就只一件——请都督放过庐陵王!”
徐敬业一震,嗫嚅道:“姑娘何出此言?”
“你已经有了个假李贤了,又何必去招惹庐陵王呢?”
“可是…武太后在长安当众
太子贤自尽,同时昭告天下…这事已人尽皆知!”
也就是说,真的一死,假的也无法再冒充下去了。武太后会出此下策,早在李悦意料之中,但亲耳确认了哥哥的死讯,怎能不叫她悲伤?
“李贤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李贤也步他的后尘吗?庐陵王生
胆小懦弱,他根本不适合这种宫闱倾轧。如果你决意不罢手的话,那你起兵的目的将不是拯救李氏子孙,而是…把他们一个个
上绝路!”
李悦说完后,拉起谢君恺的手,翩然而去,去时与来时一样神秘,无踪可寻。徐敬业呆愣,心里不断有个声音问自己: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秋分。
四处散溢的桂花香气浓烈,代表着酷热的夏季已然宣告结束。如果不是李悦受不了长途旅途的劳顿,气候变化的猝然落差,他真想带着她逛遍大江南北。
“得!得!得!”马蹄声踏过拥挤的街道,车蓬的竹帘掀处,伸出一截雪白粉
的藕臂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谢大哥,停一下!”
车头的谢君恺赶忙勒住马缰,紧张地回头:“怎么了,是不是体身不舒服?”
“我还好…”李悦掀开竹帘,探出上身,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在谢君恺的悉心照料下,精神尚可。
“有什么事吗,客栈一会儿就到了…”
“你瞧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谢君恺看清那是座气势雄伟的寺庙。
“我想进去拜拜!”
重檐歇山顶式的大雄宝殿,是最新的建筑风格与式样,这座寺院建于贞观、永徽年间,比起洛
白马寺毫不逊
。
下意识抬头瞥了眼寺门横梁上的牌匾,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耀花了眼——天宁寺。
“真想不到晋陵这样的小地方竟也有如此似模似样的大佛寺!”李悦走进大雄宝殿,拈了三柱香虔诚地点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她低语:
“半年前就该上的这柱香,没想到竟拖了这么久…白马寺与天宁寺之间又隔遍多少千山万水…”
回想当时千余人的仪仗队浩浩
拥护她出宫理佛的情景,恍如隔世!
瞥见佛龛前有只功德箱,她便拿了锭碎银子投了进去,功德箱边一个光头庙祝回了声:“阿弥陀佛”
走了两步,脑海里总觉得庙祝的声音似曾听过,忍不住又回首。
“咦?”她瞪圆了双眼。
“啊——”庙祝也在看清她后,仓皇狼狈一尽显在脸上。
“骆——宾——王!”谢君恺喊出他的名字,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着灰布僧袍,头烫戒疤的和尚竟是“初唐四杰”的骆宾王。“你没死?你怎么做了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隐箴!”他的眼中漠然,似乎真的看破红尘,但李悦敏锐地察觉他紧抿的双
出掩藏不住的愤慨。
徐敬业的军队在李孝逸大军的强烈猛攻下,全线败溃。传闻他逃到润州后被部下所杀,骆宾王却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战
中已死,谁也料想不到他竟逃逸至此,还出了家。
走出天宁寺,隐箴最后的一席话,在耳边盘旋,久久不散——
“徐都督那天听了女施主的一番话,打消了找庐陵王的念头,苦守润州。李孝逸大军固然来势汹汹,但全润州军民齐心,倒也不易攻破…绝情门主自灭门后,孜孜不忘的便是复教。兵临城下,徐都督哪有心思去理会他。谁想他竟下毒手杀了徐都督,更将他的首级献于敌军,以示求好。不过,李孝逸毕竟没有太相信他,他投降后,反而被克制的死死的。没多久再度想作
时,门下余
陷入早有准备的李孝逸的埋伏,全数被歼灭,听说他已经疯了…他姓杨,本是隋炀帝的后裔…”
“谢大哥…”
“嗯?什么事?”谢君恺检查好马匹。
“我们回你生长的石城镇可好?”她知道自己时
不多了,体身越来越虚弱,怕是已经撑不了多久。
“为什么?”他抱她上马车,小心翼翼地放她坐进车厢铺垫好的一片柔软中“你不是一直想游遍名山峻岭才收心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想归隐了呢?”
她头摇,扯住他的衣袖,刻意避开感伤:“以后…等你把我的病治好了,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啊!”谢君恺强忍心中悲哀,强颜笑道:“好!都依你,就算你要去天涯海角,我总也陪着你…一辈子,不离开…”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