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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布疑阵
 一

 庞波离开去找胡默医生,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刚刚结束了审问,这时,乔治·斯达克打来电话,离两个技术员宣称安好有关设备不到五分钟。

 这两个技术员发现波蒙特夫妇电话里面仍然是古老的旋转拨号系统,他们觉得很不高兴,但也不是特别惊讶。

 “伙计,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个叫万斯的技术员说,但他的语气又表明他并不真指望这里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另一个叫大卫的技术员走向通讯车,寻找合适的零件。万斯翻着眼睛看着泰德,好像泰德早应该告诉他们他还生活在电话刚发明的时代。

 这两个人对联邦调查局的人不予理睬。联邦调查局的这些人从波士顿分部飞到班戈尔,然后勇敢地驾车穿过班戈尔和鲁德娄之间狼和熊出没的荒原,州‮察警‬技术员对他们视而不见。

 “镇上所有的电话都是这样的,”泰德谦虚地说。他现在有消化不良现象,在一般情况下,这使他脾气暴躁,难以相处。但是,今天他只觉得疲倦、软弱和极度悲哀。

 他不断想起住在图克森的里克的父亲,以及住在圣·路易斯·奥比斯波的米丽艾姆的父母。老考利先生现在会想什么呢?米丽艾姆父母在想什么呢?他只在谈话中知道这些人,但从没有见过他们,他们究竟怎么面对这些事呢?人们怎么面对这些冷酷的、非理性的谋杀呢?

 泰德意识到他在考虑活着的人而不是受害者,只因为一个简单而抑郁的理由:他感到应对一切负责。为什么不呢?如果他不为乔治·斯达克而受责,还有谁呢?他的老式电话增加了安装的困难,这也使他感到内疚。

 “我认为就这些了,波蒙特先生,”一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说。他在重看他的笔记本,不理万斯和大卫,就像他们不理他一样。这位叫马罗的特工合上笔记本,本子是皮面装订的,他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印在封面的左下角。他穿着一件灰色套装,头发在左边笔直地分开“你还有什么别的吗,比尔?”

 比尔即柏莱勒,他也合上笔记本,摇‮头摇‬。“没有了,我想没有了。”柏莱勒穿着一种棕色套装,他的头发也在左边笔直地分开。“我们可能在以后调查中还会有问题,但目前我们已经获得了我们所需要的,谢谢你们的合作。”他冲他们咧开嘴笑笑,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泰德想:如果我们是五岁小孩,他一定会给我们每个人一张乖孩子证明,让我们带回家去给妈咪看。

 “不用客气。”丽兹慢慢地、心不在焉地说,用手指轻轻‮摩按‬她左边太阳,好像她的头很痛一样。

 泰德想,可能她的确头痛。

 他瞥了一眼壁炉上的钟,发现才两点半。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下午吗?他不想这么匆忙下结论,但他怀疑是。

 丽兹站起来:“我想我要躺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不太舒服。”

 “那是一个好——”他想说主意,但在他说出口之前,电话响了。

 他们俩都看着它,泰德感到脖子上的一血管开始剧烈跳动,一股热辣辣的酸气慢慢从他中涌起,然后在他喉咙后面弥漫开来。

 “好啊,”万斯高兴地说“我们不用派人出去试打了。”

 泰德突然感到好像他被裹在一团冷气中,这团冷气推着他走向电话,和电话机并排摆在桌面上的是一个巧的机器,看上去像一块玻璃砖头,一边嵌着许多小灯,其中一个小灯随着电话铃声而闪动。

 鸟在什么地方?我应该听到鸟叫。但没有。惟一的声音就是紧迫的电话铃声。

 万斯跪在壁炉边,把工具放回一个黑盒子中,它的锁很大,像一个工人的饭盒。大卫靠在客厅和餐厅之间的门廊上。他征得丽兹同意后,从桌上碗里拿了一香蕉,正在慢慢的剥,他像一个创作中的艺术家一样,时不时地停下来,挑剔地检查他的作品。

 “拿出电路测试器吧,”大卫对万斯说“如果我们需要使电路更清晰,趁我们在这儿时就干完它,省得再回来一趟。”

 “好主意。”万斯说,从箱子中拿出一个带手把形的东西。

 两人看上去有点儿跃跃试的样子。马罗和柏莱勒站着,把笔记本放好,抖抖笔子。他们印证了泰德一个看法:这些人更像税务顾问而不像带的联邦调查局特工。马罗和柏莱勒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话在响。

 但丽兹知道。她已停止‮摩按‬太阳,睁大眼睛看着泰德,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柏莱勒正在感谢她的咖啡和点心,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并未回答,就像他没有注意到电话响一样。

 你们这些人怎么了?泰德突然感到想要喊叫。到底为什么你们要安装这些设备?

 当然,这不公平。在记录和追踪设备安装好后不到五分钟,他们在追捕的人就第一个打来电话,这太偶然了…如果有人问的话,他们会这么说。他们会说,在二十世纪,这种事不会发生的,一定是另一个作家打电话请教你,泰德,或谁向你子借一杯糖。但那个认为他是你另一个自我的家伙会打电话?不会,绝对不会。太快了,太巧了。

 一定是斯达克,泰德能嗅出他的气味。他看看丽兹,知道她也能。

 万斯看着他,无疑在奇怪他为什么不接他刚装好的电话。

 别着急,泰德想。别着急,他会等的,他知道我们在家,你瞧。

 “好吧,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波蒙特太——”柏莱勒刚开口,丽兹冷静而痛苦地说:“我认为你们最好等一等。”

 泰德拿起电话吼道:“你想要什么,你这狗杂种?你他妈的到底想要什么?”

 万斯吓了一跳,大卫正准备吃第一口香蕉,这时僵住了,联邦特工们的头猛地转过来。泰德强烈地发现自己希望阿兰·庞波在这儿,而不是在奥罗诺和胡默医生谈话。庞波也不相信斯达克,至少现在还没有,但至少他有同情心。泰德认为这些人可能也有,但他非常怀疑他们是否了解他和丽兹。

 “是他,是他!”丽兹对柏莱勒说。

 “啊,天哪!”柏莱勒说,和另一个特工非常困惑地换了一个眼神:我们现在他妈的该怎么办?

 泰德听到并看到这些,但却与他们隔绝开了,甚至与丽兹也隔绝开了。现在只有斯达克和他,再次重逢,就像过去杂耍海报说的那样。

 “冷静,泰德,”乔治·斯达克说。他听上去很高兴“没有必要大发雷霆。”这声音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连那种模糊的南方口音也一样。

 两个技术员的头短暂地靠在一起,然后大卫奔向通讯车和预备电话,手里仍然拿着他的香蕉,万斯则跑向地下室检查声控录音机。

 两个联邦特工在客厅中间瞪着眼,看上去好像要互相拥抱以求安慰,就像森林中迷路的孩子一样。

 “你想要什么?”泰德用平静些的声音问。

 “哎,只是告诉你它完了,”斯达克说“今天中午我杀了最后一个——那个为达尔文出版社财务总监工作的小姑娘。”

 他的话有点儿南方口音。

 “她是第一个向克劳森密的人,”斯达克说“‮察警‬会找到她的,她在闹市区第二街那儿住,她的一部分在地板上,我把其他部分放在厨房桌上。”他笑了“这个星期真忙,泰德。我动奔西走,忙得不行,我打电话只是要你安心。”

 “我并不觉得安心。”

 “哎,需要时间,老伙计,需要时间。我想我会南下去钓钓鱼,这个城市的生活让我厌倦。”他笑了,这声音高兴地让人觉得恐怖,泰德觉得身上好像有虫在爬。

 他在撒谎。

 泰德确知这点,就像他确知斯达克是故意等到录音和追踪设备装上后才打电话一样。他能知道那种事吗?回答是肯定的。斯达克可能是从纽约市的什么地方打的电话,但他们俩被无形但已无法否认的琐连在一起,就像双胞胎一样。他们是双胞胎,是同一整体的两半。泰德惊恐地发现自己飘出了‮体身‬,沿着电话飘过去了,不是一直飘往纽约,而是飘到半路;在马萨诸斯州西边与这怪物相遇,也许他们会相遇然后又合而为一,就像每次他盖上打字机拿起一该死的贝洛尔牌铅笔时,他们相遇而又合而为一一样。

 “你别他妈的撒谎!”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跳起来,好像被人捅了门一样。

 “嘿,泰德,这可不太好!”斯达克说,听上去很委屈“你认为我要伤害你吗?见鬼,不!我在为你报复,朋友!我知道我必须那么做。我知道你胆小如鼠,但我并不因此否定你,这世界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我究竟为什么要向你报复呢?”

 泰德的手指落到他额头的白色伤疤上,‮劲使‬那里,把皮肤都红了。他发现自己在拼命把握住他自己,把握住他自己的基本存在。

 “他在撒谎,我知道为什么,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这没关系,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他知道‮察警‬会觉得古怪,他知道他们在偷听,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那使他‮全安‬。他们相信他是个心理‮态变‬者,他们只是以为他是乔治·斯达克,因为那是他们不得不那样想的。所有其它的想法都有悖于他们所学到的一切,世界上的所有指纹都不会改变那一切。他知道如果他暗示他不是乔治·斯达克,如果他暗示他终于罢手了,他们会松懈下来,他们不会马上取消‮察警‬保护…但他能使‮察警‬提前取消保护。”

 “你知道埋葬你是谁的主意,那是我的主意。”

 “不,不!”斯达克轻松地说“你被引入歧途,如此而已。当那个狗克劳森出现时,他把你吓坏了——就那么回事。然后你打电话给那个自称文学经纪人的猴子,他给了你一些实在差劲的建议。泰德,这就像谁把一堆大粪放到你的餐桌上,你打电话问你信任的人该怎么办,有一个人说,‘没关系,把猪汤浇到上面就行了。在寒冷的晚上,猪汤和大粪放在一起尝起来好极了。’你从来不是自愿做的,我知道,伙计。”

 “这是个该死的谎言而且你也知道!”

 突然他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狡猾,斯达克是多么了解和他打交道的人。“他出现得恰是时候,他出来说他不是乔治·斯达克,当他这么说时他们会相信他,他们会听现在正在地下室转的磁带,他们会相信所说的一切,庞波和所有其他人。因为那不仅是他们相信的,那是他们已经相信的。”

 “我决不是在撒谎,”斯达克冷静地、几乎是和气地说“我将不再打扰你了,泰德,但在我离开前让我给你至少一个忠告,也许对你有好处。你别认为我是乔治·斯达克,那是我造成的错误,我不得不去杀掉一大堆人以使我的脑袋又清醒过来。”

 泰德听到这话,一下子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离了自己的体,同时,对那个人的大胆感到惊讶。

 他想起和阿兰·庞波没有结果的谈话,再一次想知道当他虚构出斯达克时他是谁,斯达克开始对他只是另一个故事。究竟哪里是可信的界限?他是不是由于失去了这界限而创造出一个怪物?还是有其他未知的因素,这因素他看不见,却只能在那些幽灵般的鸟叫声中听到?

 “我不知道,”斯达克笑着说“我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也许真像他们那么疯狂。”

 “啊好,很好,让‮察警‬到一个疯人院去寻找一个高个、宽肩的金发男人,那不会使‮察警‬的注意力全部移开,但它将开个头,不是吗?”

 泰德紧紧抓住电话,他的头由于愤怒而‮劲使‬颤动。

 “但我一点儿也不遗憾我的所作所为,因为我太爱那些书了,泰德。当我在…那儿…在疯人院时…我认为它们是使我保持精神健全的惟一东西。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我现在确知我是谁,这很了不起。我相信你能把我所做的称为精神治疗,但我认为到此为止了,你说呢?”

 “别撒谎,他妈的!”泰德吼道。

 “我们可以讨论这个问题,”斯达克说“我们可以彻底讨论,但这需要时间。我猜‮察警‬告诉你拖住我别挂电话,是吗?”

 “不,他们不需要你‮挂不‬电话,我也知道这一点。”

 “代向你可爱的子问好,”斯达克几乎是带点儿尊重地说“照顾好你的孩子们,你自己别紧张,泰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鸟怎么样?”泰德突然问“你听到鸟叫了吗,乔治?”

 电话线上突然一片寂静。泰德可以感到斯达克的惊讶…在他们的谈话中第一次好像有什么东西偏离了乔治·斯达克精心准备的剧本。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他的神经末梢拥有某些神秘的理解力,这是他的另一半没有的。他感到片刻的胜利,就像一个业余拳击手击中麦克·泰森时所感到的那样。

 “乔治——你听到鸟叫了吗?”

 屋里惟一的声音是壁炉上方钟的滴答声,丽兹和联邦调查局特工在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伙计,”斯达克慢慢地说“你能——”

 “不,”泰德说,狂笑起来,手指不停地额头上像一个问号一样的白色小疤痕“不,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吗?好吧,你听我说,乔治。我听到鸟叫,我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但我会知道的,当我知道的时候…”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当他知道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不知道。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慢慢地强调说,显得深思虑:“不管你在说什么,泰德,它都无关紧要。因为现在已经结束了。”

 咔嚓一声,斯达克挂上电话。泰德几乎感觉到沿着电话线,他被从西马萨诸那个神秘的会面猛地拉回来,拉回的速度不是音速或光速,而是思想的速度,他被重重地扔回他的体,又是一个人了。

 天哪。

 他扔下话筒,它斜着砸在话筒架上。他两腿僵硬地转过身,懒得把它放好。

 大卫从一个方向,万斯从另一个方向冲进房间。

 “它运转得好极了!”万斯喊道,联邦调查局的两个特工又吓了一跳,马罗叫了一声,像漫画中女人发现老鼠时发出的叫声一样。泰德努力想象这两人面对一帮恐怖分子或持抢‮行银‬的匪徒时会是什么样子,但他想象不出来。也许我只是太累了,他想。

 两个技术员笨拙地跳跳,互相拍拍对方的背,又一起跑向通讯车。

 “是他,”泰德对丽兹说“他说他不是,但的确是他。”

 她走过来紧紧抱住他,他需要这拥抱——直到她这么做时他才知道自己多么需要这拥抱。

 “我知道。”她在他耳边低声说,他把脸放进她的头发中,闭上眼睛。

 二

 喊叫声惊醒了双胞胎,他们俩在楼上大声地哭起来。丽兹上去照顾他们,泰德开始跟在她身后,然后又回来把电话筒放回原处。它立即响起来,是阿兰·庞波打来的。他在见胡默医生前去奥罗诺‮察警‬局喝杯咖啡,在那里听到技术员大卫报告的打电话新闻和初步追踪结果。庞波听上去非常‮奋兴‬、。

 “我们还没完全追踪到,但我们知道它是纽约市,区号212,”他说“五分钟后我们能追踪到打电话地点。”

 “是他,”泰德重复说“是斯达克。他说他不是,但就是他。必须派人查一下他提到的姑娘,姑娘名字可能是达拉·盖茨。”

 “从有坏鼻子传统瓦萨尔来的放女人?”

 “对。”泰德说,虽然他怀疑达拉·盖茨会不会再为他的鼻子担心了。他感到非常厌倦。

 “我会把名字通知纽约‮察警‬局。你怎么样,泰德?”

 “我很好。”

 “丽兹呢?”

 “现在别跟我客套,好吗?你听到我的话吗?是他。不管他说什么,是他。”

 “好吧…干吗我们不等等看追踪的结果如何呢?”

 他的声音中有某种东西是泰德以前没听到过的,不是不信任,而是难为情。这一点在警长的声音中太明显了,泰德想无视都办不到。它是一种特别的难为情,就像某个人太愚蠢或太麻木了自己没有意识到,你为他感到难为情一样。泰德对此既觉得有趣又有些不快。

 “好吧,我们等着瞧,”泰德同意说“在我们等待的时候,我希望你继续去赴与我医生的约会。”

 庞波回答说他会再打电话的,但是,泰德突然不感兴趣了,酸气又从他胃中升起,这次非常剧烈。狡猾的乔治,他想,‮察警‬以为自己看透了他,斯达克正要‮察警‬这样想,他通过泰德看着他们,当他们走开时,狡猾的乔治会开着黑色托罗纳多车来到,我怎么才能制止他呢?

 他不知道。

 他挂上电话,切断阿兰·庞波的声音,上楼帮助丽兹给双胞胎换布,给他们穿上下午的衣服。

 三

 十分钟后,电话又响了。铃声的间歇中,万斯喊泰德有电话,他下楼去接电话。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在哪儿?”他问万斯。

 有一瞬间,他真希望万斯说: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我没见过任何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他们?他们走了。”万斯耸耸肩,好像问泰德他指望些什么别的结果。“他们有各种计算机,如果谁不摆弄它们,我猜有人会奇怪机器怎么老闭着,那他们也许不得不消减经费。”

 “他们做什么了吗?”

 “没有,”万斯简单地说。“在这类事情中什么也没做。如果他们做什么了,我不会在一边的。他们记下材料,然后把它输入计算机,像我刚说的。”

 “我明白。”

 万斯看看他的手表:“我和大卫也要走了。设备会自动运转的,你甚至不用化钱。”

 “好吧,”泰德说,走向电话“谢谢你。”

 “不用客气,波蒙特先生。”

 泰德转过身。

 “如果我要读一本你写的书,你说我读以你自己名字写的书好呢,还是读以另一个家伙的名字写的书好呢?”

 “试着读以另一个家伙的名字写的书吧,”泰德说,拿起电话“情节更吸引人。”

 万斯点点头,伸手敬了个礼,走了出去。

 “喂?”泰德说。他觉得好像他应该在脑袋的一侧嫁接上一个电话,这会节约时间和省去麻烦,当然,要带着录音和追踪设备,他可以把它装在背包上背着。

 “嘿,泰德,我是庞波。我仍在‮察警‬局。听着,电话追踪的消息不太好,你的朋友是从潘恩车站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

 泰德想起技术员大卫说过的话,他说安装这些昂贵的高科技设备,结果只会追踪到购物中心一排公用电话亭。“你吃惊吗?”

 “不。失望,但不吃惊。我们希望他出一次错,不管你信不信,我们迟早总会抓住他的一次失误。我今天晚上过来,好吗?”

 “好,”泰德说“为什么不呢?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可以玩桥牌。”

 “我们今天晚上能得到声音波纹图。”

 “那么说你们得到他的声波了。那又怎么样呢?”

 “不是声波。是声音波纹图。”

 “我不——”

 “声音波纹图是计算机做的图表,它精确地描绘出一个声音的特质,”庞波说“它和说话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对口音、结巴、发音之类的事不感兴趣。计算机综合的是音调和音质——专家称之为脑袋声——以及音和回响,这被称为或内脏声。它们是声音的指纹,而且像指纹一样,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我听说双胞胎的声音波纹图之间差别很大,比他们的指纹差别要大得多。”

 他停了一下。

 “我们把我们所获得的录音磁带做了一个高质量的拷贝,送往华盛顿的FOLE。我们将获得你的声音波纹图和他的声音波纹图的比较。州‮察警‬局的家伙想说我疯了,我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这一点。但经过指纹和你不在场证明事件后,谁也不敢站出来这么说。”

 泰德张开嘴,试图说什么,但说不出,他,又试了一试,仍然说不出。

 “泰德?你又要挂断了?”

 “不,”他说,他的声音似乎一下充满感激“谢谢你,庞波。”

 “不,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谢我,我不想误导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当然,在这个案件中,程序有点儿怪,因为具体情况有点儿怪,那并不意味着你应该做出不恰当的假设,明白我的话吗?”

 “明白。什么是FOLE?”

 “啊,那是联邦执法部的缩写,也许是尼克松在他执政期间做的惟一一件好事。主要由一大批计算机构成,为地方执法机构处理一些信息。我们能够得到1969年以来所有罪犯的指纹。FOLE还提供各种比较图。罪犯血型、声音波纹图以及计算机绘制的嫌疑犯图像。”

 “那么我们将看到是否我的声音和他的——”

 “对。我们在晚上七点得到结果,如果计算机很忙的话,可能要到八点才行。”

 泰德摇‮头摇‬:“我们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

 “我听了磁带,我知道,”庞波说“让我重复一遍:声音波纹图与说话毫无关系。脑袋声和内脏声,泰德,有很大差别。”

 “但是——”

 “告诉我点儿事。你觉得艾尔玛·福德和达菲·达克声音一样吗?”

 泰德眨眨眼:“呃…不一样。”

 “我也觉得不一样,”庞波说“但那是一个叫麦尔·布朗克的人为他们配的音…更不用说其它数不清的角色声音了。我要走了,今晚见好吗?”

 “好吧。”

 “七点半到九点之间,好吗?”

 “我们等着你,庞波。”

 “好吧。不管情况怎么样,我明天得赶回罗克堡,除非案子有什么突破,我会留在那儿。”

 “希望指纹有所突破,对吗?”泰德说,同时想:那毕竟是他所指望的。

 “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些事没一件像这件事一样重要,但罗克堡人为这些事而付我工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泰德似乎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而不是纯粹的闲聊话题。

 “对,我知道。”我们俩都知道。我…和狡猾的乔治。

 “我必须走了,但你会看到在你房子前面二十四小时都有一辆州‮察警‬巡逻车停着,直到事情结束。这些家伙是很强壮的,泰德。如果说纽约‮察警‬是有些大意的话,保护你的这些人是不会的,没有人会再次低估这个幽灵了。没有人会忘记你,或让你和你的家庭自己处理这件事。”

 “对,我明白。”泰德又想:今天,明天,下星期,也许下个月。但明年呢?不可能,我知道,他也知道,现在他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说自己已恢复理智洗手不干了。以后,他们会相信的…随着几周过去,一切如常,他们会相信的,不仅从政治上讲有利,从经济上讲也有利。因为乔治和我都知道每人都有其它事要做,当他们开始干别的事情,乔治就会出现,干掉我,干掉我们。

 四

 十五分钟后,庞波仍在奥罗诺州‮察警‬局,仍在打电话。电话上咯嚓一声响,一个年轻女人略带抱歉地对他说:“你能再等一会儿吗,庞波局长?计算机今天很慢。”

 庞波想告诉她他是警长,不是局长,但还是没说出口,这是一个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以,”他说。

 咯镲一声响。

 他正坐在一间狭窄的小办公室,这办公室在‮察警‬局的后面,再往后走就是灌木丛了。屋里装满了灰扑扑的档案,惟一的桌子是一张破课桌,桌面是倾斜的,有一个盖子和墨水池。庞波用他的膝盖使之保持平衡,同时轻轻地晃动。他在桌子上转动一张纸,纸上是庞波用小字写的两条信息:胡夫·布里查德和伯菲尔德医院,伯菲尔德,新泽西。

 他回想起半小时前他和泰德的谈话。他在那次谈话中告诉泰德,如果那个自以为是乔治·斯达克的疯子出现的话,勇敢的州‮察警‬会保护他和他子。庞波想知道泰德是否相信这话,他怀疑他并不相信。他猜测一个以写小说为生的人对童话很感。

 好吧,他们会努力保护泰德和丽兹,但是,庞波总记起1985年发生在班戈尔的一件事。

 一个妇女要求并得到了‮察警‬的保护,他分居的丈夫痛打了她一顿,并威胁说如果她要离婚的话,他会回来杀了她的。过了两周,那丈夫什么也没做。‮察警‬局正准备取消那保护时,那个丈夫出现了,他开着一辆洗衣店的汽车,穿着一件背上印有洗衣店名字的绿色工作衬衣,拿着一捆衣服走到门口。如果他来得早一些,‮察警‬可能会认出他,即使他穿着工作服,因为那时他们还比较警觉。但当他真的出现时,他们没有认出他。他敲敲门,当那个妇女开门时,她丈夫从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打死了她。在保护她的‮察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冲出他们的汽车之前,那个男人已站在台阶上举起了双手,把冒着烟的手扔进玫瑰丛中。“别开,”他镇静地说“我干完了。”事后证明,卡车和制服是从一位酒友那里借来的,这位酒友根本不知道罪犯要杀他的子。

 寓意是简单的:如果谁真想杀你,如果那个人有一点运气,他就能杀了你。看看奥斯瓦尔德,看看查普曼,看看斯达克这家伙在纽约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咯镲一声。

 “你还在吗,局长?”从伯菲尔德医院传来的女声轻轻地问。

 “在,”他说“我还在这儿。”

 “我找到了你要的信息,”她说。“胡夫·布里查德医生1978年退休了。我有他在怀俄明州福特·拉马里镇的地址和电话。”

 “请告诉我吧。”

 她告诉了他,庞波谢了她,挂上电话,然后拨那个电话号。电话刚响了一声,一个留言机进来,开始说事先录好的话。

 “你好,我是胡夫·布里查德,”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好,庞波想,这家伙还没死,不管怎么说,这是向正确方向迈出了一步。“赫尔佳和我现在不在。我可能在打高尔夫球,天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接着是一个老人沙哑的笑声“如果你有事,听到声音后请留言,你有三十秒钟。”

 嘟——嘟!

 “布里查德医生,我是阿兰·庞波警长,”他说“我是缅因州的一位警官。我要跟你谈一个叫泰德·波蒙特的人。1960年你从他脑中切除过一个肿瘤,那时他只有十一岁。请往奥罗诺州‮察警‬局给我打对方付费的电话——207-555-2121。谢谢。”

 他出了一身汗,对留言机说话总让他感到紧张。

 “为什么你要忙这些事呢?”

 他给泰德的回答很简单:例行公事。庞波自己对这一回答并不满意,因为他知道它并不是例行公事。如果这个布里查德给称自己为斯达克的人做过手术,它才能算是例行公事,但他并没有,他给波蒙特做过手术,那还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

 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都不对劲,那就是为什么。指纹不对劲,从烟头获得的血型不对劲,两人明显的聪明和残暴也不对劲,泰德和丽兹坚持笔名是真的也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州‮察警‬接受了那个人的断言,说他自己现在真正明白过来了,庞波认为这话根本不可信,它显然是诡计、策略和借口。

 庞波认为也许那人还会来。

 “但这些都没有回答眼前这个问题,”他在心里低语。“为什么你要忙这些事呢?为什么你要往怀俄明州打电话找一个老医生,他可能根本不记得泰德·波蒙特这个人了?”

 “因为我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他不安地回答自己。“因为我从这儿打电话不会让镇里的官员们抱怨长途电话费。而且因为他们相信它——泰德和丽兹。”这是不明智的,但他们似乎在其他方面很理智…该死的,他们相信它,那并不意味着我相信。”

 他不相信。

 真的吗?

 时间慢慢地过去,布里查德没有回话。但声音波纹图在八点后来了,结果令人吃惊。

 五

 它们完全出乎泰德的意料之外。

 他本来期望一张图表,上面是起伏不平的高山和低谷,庞波将努力向他们解释,他和丽兹将频频点头,就像一般人听人解释太复杂的事情一样,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提出问题的话,随后的解释将更加难以理解。

 相反,庞波给他们看两张平淡无奇的的白纸。每张纸当中横穿过一条线,上面有两、三个高出点,但大部分都是很平缓的波纹,你只凭眼就能看出这两条线或者相同,或者很近似。

 “就是它?”丽兹问。

 “不完全,”庞波说“瞧。”他把一张纸放在另一张上面,这么做时带着一个魔术师表演魔术的神情。他把两张纸举起来对着光,泰德和丽兹凝视着叠在一起的纸。

 “它们真的是,”丽兹用一种敬畏的口气轻声说“它们完全相同。”

 “呃…不完全,”庞波说,他指出下面那张纸的三个不同点,一个在上面纸的线上面,两个在线下面,这三个不同点都在线升起处,波纹本身似乎完全吻合。“不同处是在泰德的波纹中,而且它们只在重读点上。”庞波依次敲敲不同点“这里:‘你想要什么,你这狗杂种?你他妈的到底想要什么。’还有这里:‘你别他妈的撒谎。’最后:‘这是个该死的谎言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强调这三个不同之处,因为他们死抓住没有两个声音波纹图是一样的这个假设。但事实是,在斯达克的谈话中没有任何重读点,这狗杂种一直非常冷静。”

 “对,”泰德说“他听起来好像在喝柠檬水。”

 庞波把声音波纹图放在小桌上。“州‮察警‬总部没有人真的相信这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波纹图,即使有些小的差异。”他说“我们很快从华盛顿获得了声音波纹图。我这么晚才来的原因,是奥古斯塔的一位专家看了这些图,他要我们送一份磁带拷贝给他,我们通过东方航空公司的班级送了过去,他们把它放在一个叫增听器的机器当中,他们用这机器分辨受审的人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或他们听到的是不是录在磁带上的声音。”

 “他们的结论是什么?”泰德说,他正坐在壁炉边喝汽水。

 丽兹看了声音波纹图后回到围栏边,两腿叉坐在地板上,努力不让威廉和温蒂的头撞在一起,他们俩正在检查对方的脚趾。“为什么他们那么做呢?”

 庞波冲泰德竖起大拇指,后者咧着嘴冷笑。“你丈夫知道。”

 泰德问庞波:“由于这些微小的差别,他们至少可能欺骗自己说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话,即使他们知道不是这样——这是你的观点,对吗?”

 “是。即使我从没听说过声音波纹图,”庞波耸耸肩“当然我并不像专门研究这些的人那么于此道,但我的确读过有关资料,当结果传来的时候我在那儿,他们的确在欺骗自己,但他们并不是在‮劲使‬欺骗自己。”

 “所以他们找到了三个不同点,但他们并不足。问题是我的声音是加重的,而斯达克没有。于是他们用这机器来做另一次尝试,他们实际上希望证明斯达克那一头只是录音,也许是我做的。”他冲庞波扬起眉毛“我说得对吗?”

 “不仅是对的,而且是非常对。”

 “那是我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丽兹坦率地说。

 泰德干笑一声:“整个事件就不可思议。他们认为我可能变了我的声音,就像小里奇…或麦尔·布朗克。他们认为我用乔治·斯达克的声音录了一盘磁带,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我在众人面前回答,用我自己的声音。当然我必须买一个装置能把盒式录音机挂到一个付费电话上。有这样的装置吗,庞波?”

 “当然有。在好的电器商店都能买到,或只要打800,它就将出现在你的屏幕上,接线员就在一边站着。”

 “对。我惟一需要的是一个同谋——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他将去潘恩车站,把录音机连在一个公用电话上,在适当的时间往我家里打电话。然后——”他突然停下来“怎么付费呢?我忘了这事,它不是对方付费电话。”

 “用你的电话信用卡号,”庞波说“显然你把它给了你的同谋。”

 “对,显然是这样。这个骗局一旦开始,我只需做两件事:一是确保我自己接电话,另外就是记住我的台词,在停顿中把它们进去。我做得非常好,你说是吗,庞波?”

 “对,极了。”

 “我的同谋按计划挂断电话,他从电话上取下录音机,夹在胳臂下——”

 “不,把它放在口袋里,”庞波说“这玩意儿现在非常高级,甚至‮央中‬情报局也在收音机店买。”

 “好吧,他把它放进口袋里走开。结果是人们看到和听到我和五百里之外的一个人在谈话,他听上去不同——他有点儿南方口音——但和我的声音波纹图一模一样。这又是指纹问题,只是更好一点儿。”他看着庞波等他肯定。

 “仔细想一想,”庞波说“我们用飞机送磁带拷贝真是太浪费了。”

 “谢谢。”

 “别客气。”

 “那不仅是发疯了,”丽兹说“这是难以置信的。我认为那些人应该保持头脑清醒——”

 在她注意力分散时,双胞胎的头终于撞到一起了,他们开始大哭起来。丽兹抱起威廉,泰德救起温蒂。

 当孩子们终于不闹了时,庞波说:“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你们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是,柯南道尔笔下歇洛克·福尔摩斯至少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解释,留下的就是你的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

 “我认为原话更文雅。”泰德说。

 庞波咧嘴一笑:“去你的。”

 “你们俩可能觉得这很好笑,我可一点儿也不,”丽兹说“泰德一定疯了才做那种事。当然,‮察警‬可能认为我们俩都疯了。”

 “他们没这么想,”庞波严肃地回答“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只要你们别谈你们古怪的故事。”

 “那么你呢,庞波?”泰德问“我们把所有古怪故事告诉了你——你怎么想呢?”

 “你们没有发疯。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一切都会简单多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从胡默医生那里得到什么了?”丽兹想知道。

 “泰德小时候给他开刀的医生的名字,”庞波说“是胡夫·布里查德——还记得这名字吗,泰德?”

 泰德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想它有点儿熟悉…但我可能只是在自己骗自己,时间太久了。”

 丽兹俯身向前,眼睛发亮;威廉从他母亲的膝盖上瞪眼看着庞波。“布里查德告诉你什么了?”她问。

 “什么也没有。我找到了他的留言机——这使我推断他还活着——如此而已,我留了话。”

 丽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显然很失望。

 “我的检查结果呢?”泰德问“胡默拿回什么了吗?或他不愿告诉你?”

 “他说当他拿到结果时,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庞波说,有咧嘴笑笑“胡默医生似乎不愿告诉一个警长任何事情。”

 “乔治·胡默是这样的,”泰德微笑着说“他很倔强。”

 庞波在座位上动了一下。

 “你想喝什么吗,庞波?”丽兹问“啤酒还是百事可乐?”

 “不,谢谢。让我们回到州‮察警‬相信和不相信的事情上去。他们不相信你们俩牵扯进去了,但他们保留相信你们可能涉入的权利。他们知道昨晚和今天早晨的事不能归到泰德头上。也许有一个同谋犯,但不是你,你就在这儿。”

 “达拉·盖茨怎么样?”泰德平静地问“那个为财务总监工作的姑娘吧?”

 “死了。正像他暗示的,肢解得很厉害,但先往头上打了一,她并没有遭多大痛苦。”

 “这是瞎扯。”

 庞波冲他眨眨眼。

 “他不会那么便宜她的。在他对克劳森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不会的。毕竟她是第一个告密者,对吗?克劳森拿钱引她——从克劳森的经济状况看钱不会很多——她了秘密。所以别跟我说他在肢解之前先打死了她,她并没遭罪。”

 “你说得对,”庞波说“不是那样的。你想知道真相吗?”

 “不。”丽兹马上说。

 随后屋里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甚至双胞胎也感觉到了,他们很严肃地瞧着对方。最后泰德问:“让我再问你一次:你相信什么?你现在相信什么?”

 “我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我知道你没录制斯达克那头的话,因为增听器没有发现任何磁带的嘶嘶声,而且,当提高声音时,能听到潘恩车站喇叭说去波士顿的‘朝圣者’号在第三轨道,可以上车了。今天下午‘朝圣者’号的确在第三轨道,上车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六分,和你们谈话时间恰好相符。但我甚至不需要那个证明,如果斯达克那头放的是录音,我一谈起增听器你们就会问我结果如何,但你们根本没有问。”

 “虽然如此,你仍不相信,对吗?”泰德说“我的意思是,你有些动摇,所以你去追寻布里查德医生,但你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很沮丧和痛苦。

 “那家伙自己承认他不是斯达克。”

 “啊,对,他也是很真诚的。”泰德笑了。

 “好像这并不令你吃惊。”

 “对。它让你吃惊吗?”

 “坦率地说,它让我大吃一惊。经过那么大的努力确定了这一事实,即:你和他有一样的指纹,一样的声音波纹图——”

 “庞波,停一下。”泰德说。

 庞波停下来,探询地看着泰德。

 “今天早晨我告诉你我认为乔治·斯达克在干这些事,不是我的一个同谋,不是一个心理‮态变‬者,当时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呢?”

 “不信,泰德。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我相信这一事实,即你相信,”他眼睛转过去把丽兹也包括在进去“你们俩都相信。”

 “我要寻找真相,否则我会被杀死,”泰德说“我的家人会跟我一起死去。在现阶段,听到你说你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这使我感到有一点儿安慰,总算向前进了一步。我现在试图让你明白的,是指纹和声音波纹图无关紧要,斯达克也知道这一点。你说到要排除不可能的,留下的就是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但你并没这么做。你不接受斯达克,而他是你排除其他可行之后留下的。让我这么表述,庞波,如果你有那么多证据表明你脑中有一个肿瘤,你会去医院做手术,即使你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庞波张开嘴,摇‮头摇‬,又闭上嘴。客厅里只有钟声和双胞胎的咕噜声,泰德突然觉得他度过了所有的成年时光。

 “一方面,你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一桩刑事案,”泰德继续轻声说“另一方面,你们从电话上的声音毫无根据地假定他‘恢复了理智’,他‘现在知道他是谁了’。你还是相信这假定,而无视所有的证据。”

 “不,泰德,不是这样的,现在我没有接受任何假定——不接受你的、你子的,更不接受打电话那个人的,我的选择仍是开放的。”

 泰德用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窗户,透过轻轻飘动的窗帘,他们能够看到州‮察警‬的汽车,那是保护泰德家的‮察警‬用的。

 “他们怎么样呢?他们的选择仍是开放的吗?我真希望你留在这儿——我愿意拿你换整整一军的‮察警‬,因为你至少一只眼半开着,他们是完全闭上的。”

 “泰德——”

 “别在意,”泰德说“那是真的。你知道…他也知道,他会等待。当所有的人都认为事情结束了,波蒙特家‮定安‬了,当所有的‮察警‬都撤离了,这时,乔治·斯达克会到这里。”

 他停下来,他得脸阴暗复杂,庞波看到遗憾、决心和恐惧替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们俩。我完全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要我以斯达克笔名再写一部小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但如果我认为有好处的话,我会试一试的,我会扔掉《金狗》,今晚就开始写!”

 “泰德,不!”丽兹喊道。

 “别着急,”他说“它会杀了我的。别问我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但如果我的死亡能结束这一切,我仍然会试试。但我不认为会那样,因为我根本不认为他是个人。”

 庞波沉默不语。

 “好啦!”泰德说,他的神情就像一个人结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能写,我不愿写,我不应该写,这意味着他将到这儿来。当他到来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泰德,”庞波艰难地说“你需要用正确的眼光看待这事,当你明白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就像早晨的一场恶梦。”

 “它不是我们需要的眼光,”丽兹说。他们看着她,发现她在默默地哭泣,不是很厉害,但在流泪“我们需要的是谁去绞死他。”

 六

 庞波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发现安妮又忘了接通防盗警报。他不想为此说她——她的偏头痛最近变得更频繁了——但他认为他早晚得说她。

 他手里拿着鞋子,像飘一样的往楼上走。

 他的姿态非常优雅,和泰德的笨拙完全相反,他很少显出这种优雅;他的体好像知道行走的秘密,他的心灵都为此感到尴尬。现在,在寂静中,没有必要隐藏它了,于是他幽灵般轻巧地走着。

 走到楼梯中间他停下…又走下楼梯。在客厅边他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架,但很合他的需要。他努力不把工作带回家,但往往做不到,但他总是努力这么做。

 他关上门,打开灯,看着电话。

 你不会真的这么做,是吗?他问他自己。我的意思是,现在差不多是半夜了,这家伙不仅是个退休的医生,他是一个退休的神经科医生。你把他叫醒,他会骂死你的。

 这时,庞波想起丽兹·波蒙特的眼睛——她乌黑的、惊恐的眼睛——决定他还是要打电话。也许这会有好处,半夜打电话会使布里查德医生意识到这事的重要,因而认真考虑。庞波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给他回电话。

 谁知道呢,他带点儿幽默地想,也许他喜欢半夜被叫醒呢。

 他从制服上衣口袋拿出那张纸,拨打布里查德的电话号。他这么做时站着,准备接那愤怒的沙哑声音。

 他白担心了,留言机又进来,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信息。

 他沉思着挂上电话,坐到桌子后面。台灯在桌面上投下圆的光圈,庞波开始在这光中做各种各样的动物影子——兔子、狗、鹰,甚至一个像的袋鼠,他的手具有同样的轻巧优雅,这是他一个人放松时才会显出来的。在那些灵巧的手指下,动物门似乎排队走过光圈,一个接一个。这种游戏总是使他的孩子们着,也经常使他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

 现在它没有起作用。

 “胡夫·布里查德死了,斯达克也杀了他。”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他想,如果谁拿顶着他的头,他会承认有一个幽灵,但不是一个能一跃而过整个‮陆大‬的超人幽灵。他能想起好几个半夜开电话留言机的理由。避免半夜被像庞波警长这样的陌生人打扰,这并非不是理由。

 “对,但他死了,他和他的子。她叫什么?赫尔佳。“我可能在玩高尔夫球,天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但我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我知道你们俩在干什么。你们喉咙被切断,躺在血泊中,客厅墙上写着一排字。它是:麻雀又飞起。”

 阿兰·庞波打了个冷战,这是不可能的,但他仍打了个冷战,就像电穿过他全身一样。

 他打通怀俄明州查询台,得到福特·拉马里镇警长办公室的电话,又打过去。一个睡意朦胧的调度员接的电话。庞波说了自己的‮份身‬,告诉调度员他在找谁和这人在哪儿住,然后问布里查德医生和他子是否在他们的度假名单上。如果医生和他子出去度假了——现在正是度假季节——他们可能会通知当地‮察警‬局,要他们注意空房子。

 “好吧,”调度员说“为什么你不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得到消息后给你回电话。”

 庞波叹了口气,这是例行程序,存粹是浪费时间。这家伙在确认庞波‮份身‬前不想告诉他有关情况。

 “不,”他说“我是从家里打的,现在是半夜——”

 “这儿也不是中午,庞波警长。”调度员简洁地回答。

 庞波叹了口气。“的确如此,”他说“我还相信你的子和孩子并没睡在楼上。这么做,我的朋友:给缅因州‮察警‬局打电话——我给你电话号——查对我的名字。他们会给你我的工作证号。我十分钟后回电话,这样我们可以换口令。”

 “告诉我电话号码,”调度员说,但他听上去很不高兴。庞波猜他可能打扰了这人看‮夜午‬节目或本月的《阁楼》杂志。

 “这是有关什么事的?”调度员问。

 “谋杀,”庞波说“而且很紧迫,我不是为自己的健康而给你打电话,伙计。”他挂上电话。他坐在桌子后面,边玩动物影子边等待。时间过得似乎非常慢。过了五分钟,书房门打开,安妮走了进来,她穿着粉红色睡袍,看上去像个幽灵,他又打了个冷战,似乎他看到了未来某种不愉快的甚至危险的东西。

 如果他追逐的是我,我会有什么感觉呢?他突然想到。是我、安妮、陶比、陶德呢?我会有什么感觉,如果我知道他是谁…而别人都不相信我?

 “庞波?这么晚了,你坐在这干什么?”

 他微笑着站起来,轻轻地吻他我。“等着药劲消退。”他说。

 “别瞎扯,说真的——是有关波蒙特的事吗?”

 “是。我在努力找一个医生,他或许知道一些事。我总是打到他的留言机上,所以我给警长办公室打电话,看看他们是不是在他们的度假名单上。电话另一头的先生正在验证我的‮实真‬
‮份身‬。”他关心地看着安妮“你怎么样,宝贝?今晚头疼了吗?”

 “没有,”她说“但我听到你进来。”她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你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人,庞波,但你无法让你的汽车也那么安静。”

 他拥抱她。

 “你想喝杯茶吗?”她问。

 “天哪,不。如果你愿意,来一杯牛吧。”

 她出去一分钟后,拿着一杯牛回来了。“波蒙特先生长得怎么样?”她问“我曾在镇上见过他,他子曾到商店买过东西,但我从没和他说过话。”那家商店是一个叫波丽·查默丝的女人开的,安妮在那儿兼职干了四年。

 庞波想想。“我喜欢他,”他最后说“开始我并不喜欢他——我认为他是个冷血动物。但我是在最困难的环境下见到他的,他只是…有点儿冷淡,这也许跟他的职业有关吧。”

 “我非常喜欢他的书。”安妮说。

 他扬起眉毛:“我不知道你读过他的书。”“你从没问过,庞波。当另一个笔名曝光后,我读了用另一个笔名写的书。”她很不高兴地皱起鼻子。

 “写得不好吗?”

 “可怕,吓人,我没有读完,我不敢相信这些书是同一个人写的。”

 “宝贝,”庞波想。“他自己也不相信。”

 “你应该回去睡觉了。”他说“否则你醒来后又会头痛。”

 她摇‮头摇‬。“我认为头痛怪物已经走了,至少暂时地。”她低头瞟了他一眼。“你上来时我还会醒着…如果你很快上来的话。”

 他握住她一个房,吻吻她张开的嘴。“我会尽快上来。”

 她离开了,庞波发现已过了十分钟,连忙又往怀俄明州打电话,还是那个睡意朦胧的调度员接的电话。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朋友。”

 “没有。”庞波说。

 “愿意给我你的工作证号吗,警长?”

 “109-44-205-ME。”

 “我想你是真的。很抱歉让你过这些无聊的手续,庞波警长,但我想你能理解。”

 “我理解。你能告诉我布里查德医生的情况吗?”

 “啊,他和他子在度假名单上。”调度员说。“他们在黄石公园野营,一直到月底。”

 哎,庞波想。你瞧,你半夜在这儿疑神疑鬼。没有割开的喉咙,没有写在墙上的字,只有两个出去野营的老人。

 但他并没有感觉轻松,至少下两周,很难找到布里查德医生。

 “如果我要给他留个话,你认为我能做到吗?”庞波问。

 “我想可以。”调度员说。“你可以往黄石公园管理处打电话,他们会知道他在哪儿,或应该在哪儿。也许要费点儿时间,但他们会为你找到他的。我见过他一两次,似乎是个很可爱的老人。”

 “啊,这很好。”庞波说。“谢谢你。”

 “别客气——我们就是干这行的。”庞波可以听到翻动纸的声音,他能想象出这个看不见脸的人又捡起《阁楼》杂志看。

 “晚安。”他说。

 “晚安,警长。”

 庞波挂上电话,望着黑乎乎的窗外,坐了一会儿。

 “他就在那儿,再什么地方,他在走来。”

 庞波又一次想到,如果他自己的生命——还有安妮和他的孩子们的生命——处在危险中,他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如果他知道,而别人都不相信他所知道的,那么,他会是什么感觉。你又把工作带回家了,亲爱的,他听到安妮在他心中说。

 说得对。十五分钟前,他还确信胡夫和赫尔佳·布里查德倒在血泊中,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们今晚平静地睡在黄石自然公园的星空下。直觉太多了,它们就会逐渐减弱。

 “当我们发现真是怎么回事,当我们发现了符合自然规律的解释时,泰德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真这么想吗?

 对,他下了决心——他真这么想,至少在他头脑中,他的神经末梢却不那么确信。

 庞波喝完牛,关掉台灯,到楼上。安妮还醒着,得一丝‮挂不‬。她把他抱进怀中,庞波高兴地让自己忘记一切。

 七

 两天后,斯达克又打来电话。那时,泰德·波蒙特在大卫商店。

 大卫商店是一家夫店,离波蒙特家一里半。当去布鲁厄的超级市场太麻烦时,人们就去这家商店。

 泰德是星期五晚上去那里买六瓶百事可乐、一些炸马铃薯片和调料,保护他们家的一位‮察警‬和他一起前往。那天是六月十,晚上六点半,天空还亮。夏天又来到了缅因州。

 ‮察警‬坐在车中,泰德走进商店。他找到了汽水,正在看一排排调料,这时,电话响了。

 他立即抬起头,想:啊,好吧。

 柜台后的罗莎丽拿起电话,说你好,听了一下,然后把电话递给他,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又被梦幻般的预感没。

 “电话,波蒙特先生。”

 他感到很镇静,心脏猛跳了一下,但只一下,现在它又以正常的速度跳动着。他没有出汗。

 没有鸟群。

 他没有感到三天前的恐惧和愤怒,没有问罗莎丽是不是他子的电话,要他再买些鸡蛋或漫画。他知道是谁。

 他站在计算机旁,计算机绿色的屏幕正在宣告上周没有中奖者,本周彩票的总金额已达到四百万元。他从罗莎的手中接过电话,说:“你好,乔治。”

 “你好,泰德。”声音中还有些南方口音,但乡下口音已完全没有了。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答案,我们不必玩游戏,对吗?那已经太晚了。”

 “也许我想要听你大声说出来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回来了,泰德觉得自己被出‮体身‬,沿着电线被拉到他们中间的地方。

 罗莎丽走到柜台的另一端,她从一堆纸盒中拿出几条香烟,放到长长的货架上,装得好像没在听泰德谈话,但装得很拙劣,让人觉得好笑。鲁德娄中每个人都知道泰德处在‮察警‬保护之下,而且谣言已经满天飞了。有些人认为他将因贩毒而被捕,有些人相信他犯了待儿童或子罪。可怜的老罗莎丽极力使自己显得和蔼有礼,泰德已经很感激她了。另外,他看她时觉得有一种变形的感觉,好像把望远镜拿倒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又潜入电话线,和狡猾的乔治·斯达克相遇。

 狡猾的乔治,在这儿麻雀又飞起来了。

 他极力抑制这种感觉。

 “说吧,乔治。”他说,对他自己声音中出来的愤怒感到惊讶,他有点眩晕,但他的声音却很清醒“大声说出来,为什么不呢?”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

 “我要你说。”

 “该写一本新书了,一本新斯达克小说。”

 “我不这么认为。”

 “别那么说!”斯达克声音里充满了‮药火‬味“我已为你画了一幅图画,泰德,我为你画的,别让我在你身上画。”

 “你死了,乔治,你应该理智地死去。”

 罗莎丽稍稍转过头,泰德瞥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她又急忙掉头看烟架。

 “别胡说八道!”这声音真的很愤怒,但除了愤怒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呢?有没有恐惧?痛苦?还是两者都有?还是他只不过自己骗自己?

 “怎么啦,乔治?”他突然嘲笑道:“你的高明主意失败了?”

 斯达克不吭声了。泰德确信那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了阵脚,至少在那一瞬。但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让他吃惊呢?

 “听着,伙计,”斯达克终于开口了“我将给你一周时间开始动笔。别以为你能糊弄我,因为你不能。”的确,乔治很生气,泰德也许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但现在他只觉得非常高兴,他达到目的了。在这些恶梦般的亲切谈话中,他不是惟一感到孤立无助的人,他伤害了斯达克,这非常好。

 泰德说:“你说得对,我们俩别想糊弄对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向糊弄对方。”

 “你有一个创意,”斯达克说“在那该死的家伙敲诈你之前,你就有了。关于结婚和装甲车的那个创意。”

 “我已仍掉笔记本了,我跟你已经完了。”

 “不,你仍掉的是我的笔记本,但那没关系,你不需要笔记,它会是一本好书。”

 “你不明白,乔治·斯达克死了。”

 “是你不明白,”斯达克回答,他的声音轻柔、阴沉、一字一顿“你有一个星期。如果你没写出至少三十爷手稿,我会来找你,伙计。只是不会从你开始——那太容易了,太容易了。我会先‮磨折‬你的孩子们,他们将慢慢死去。我会这么做的,我也知道怎么做,他们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在‮磨折‬中慢慢死去。但你会知道,我会知道,你的子会知道。我下一步将‮磨折‬她…在我‮磨折‬她之前,我会享受她。你知道我的意思,老伙计。当他们完全死了,我将‮磨折‬你,泰德,你的死会是空前绝后的。”

 他停下。泰德可以听到他在气,像热天里的一条狗。

 “你不知道鸟吗?”泰德轻声说“那也是真的,对吗?”

 “泰德,别瞎扯。如果你不赶紧开始,许多人会受到伤害,时间不多了。”

 “啊,我在洗耳恭听呢,”泰德说“我所奇怪的是,你怎么能往克劳森和米丽艾姆墙上写却不知写的是什么。”

 “你最好别瞎扯,我的朋友,”斯达克说,但泰德能感觉到这声音后的困惑和恐惧“他们墙上什么也没写。”

 “啊,对。那上面写有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乔治?我认为你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那是我写的。我认为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注视着你。我想我是我们俩中惟一知道麻雀的,乔治,我认为也许是我写的。你要考虑一下…认真考虑一下…在你开始推我之前。”

 “听着,”斯达克平静而坚决地说“好好听着,先是你的孩子们…然后是你的子…然后是你。赶紧开始写另一本书,泰德,那是我给你的最好的忠告,是你一生中最好的忠告。开始写另一本书,我没有死。”

 停了很久。然后他轻轻地、字斟句酌地说:

 “我不想死。所以你回家削好铅笔,如果你需要什么灵感的话,想想你的小孩满脸玻璃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该死的鸟。忘掉它们,开始写作。”

 咯嚓一声响。

 “你妈的。”泰德对着挂断的电话低声骂道,然后慢慢挂上电话。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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