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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谜底
 那张冰雕玉砌般的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闪着耀目的寒光,没有半分犹豫地扎入了…祈然膛。

 “祈然——!”我尖叫了一声,狂冲过去抱住站立不稳的祈然,鲜血顺着我扶住他的手滴滴洒落,粘腻而灼热。

 “都是你害死了逸天!”冷琢夕一把出扎在祈然口的尖刀,鲜血狂涌,离了我的眼。

 冷琢夕撞开拦阻她的步杀,刀锋划破他的衣衫,黑衣渗血。冷琢夕半刻不停,疯狂地拿着尖刀又冲过来,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如果我当初不让你出生,逸天就不会死了!对,逸天就不会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砰——!”我凝聚起全身十成的功力,一掌将她打飞出去,再不抬头看一眼。

 我点了祈然口的道,看着那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的浅色衣衫,映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潸然落泪。

 卫聆风冲过来接住冷琢夕飞退的‮体身‬,几丝血线从她口中溢出,然后浑身猛然一震,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没有昏过去,脸色惨白,却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我没有时间管她是死是活。

 “祈然…你怎么样?”我语带哭腔,抱紧他,幸好没有刺中心脏,幸好!

 祈然对着我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柔声道:“我的带里有一颗黑色的药丸,你取出来剥去外面一层,喂我服下。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我狠狠点了点头,连忙照做。服下药后,祈然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他勉力站起身来,望着情绪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冷琢夕,淡淡道:“你口中的逸天是谁?为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

 冷琢夕靠在卫聆风怀中,再度深深凝视着祈然,眼中慢慢出痛苦、怜惜以及悔恨的神光,良久,她凄然地笑了笑,语音惨淡:“哈哈,你竟不知道逸天是谁?萧逸天,他是你的…”

 “谁!”步杀忽然望着幽谷地西南方,大喝了一声。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只听“哗啦啦…”声大响,西面的岩石壁竟缓缓向两边收缩,一道八尺见方的门,诡异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一道低沉如深海磁石的声音,带着仿佛天生的微微的沙哑,在那道门后悠然响起:“萧逸天,他是你的亲生父亲…然儿!”

 强劲的风,夹杂着飞沙向我们直袭过来,我忙举起手臂用衣袖掩住口鼻,隐约中只看到一个身着藏青锦袍,黑发高束的男子,缓步从石门中穿越进来。

 风沙退去,石门关合了起来,我有些涩痛的眼睛,看到一张温文含笑的脸。

 那张脸,很奇怪,看上去很年轻,年轻到你几乎要以为他不过是个与卫聆风一般大小的青年,可是你又偏偏知道,那张温文俊秀的脸,早已历经沧桑,过了不惑之年。

 他的容颜,乍一见光彩耀目,似乎并不比祈然和卫聆风逊多少,可是转眼间,那光辉散尽,你又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文雅男子,对人构不成半点威胁。

 在石门关闭的瞬间,那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脸上出温柔怜惜的神色,抬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恍恍惚惚间跟着他的手势看去,心头狂跳了一阵。原来进到这幽谷的并不只那男子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女子容颜绝丽,竟正是幽居卫聆风宫中的太后。

 那男子面容有些熟悉,我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我想的入神,待察觉到周身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时,才发现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到了我们面前,而且…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正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只觉浑身的寒都竖了起来,冷汗一丝丝渗出脊背。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比之初遇白胜衣时更为清晰恐怖。

 祈然拽紧了我的手,踏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我顿觉压力一轻,浑身却是打了个冷战。卫聆风也松开了冷琢夕,缓步走到我身边,他虽立得闲适,我却能感觉他全身一触即发的紧绷。

 我暗暗叹过一息,卫聆风是真的关心着我的安危啊!

 中年男子发出一声轻浅的笑声,神情稍敛,目光仍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了先前的寒意。只听他柔声道:“你就是水冰依?”

 我反握住祈然的手,点了点头,尽量让声音保持平和镇定:“是,冰凌国…之主。”

 趁着对方微楞,随即浅笑的时候,我忙转头问祈然:“喂,我没猜错吧?”

 祈然楞了半晌,仍有些苍白的脸上,紧绷神情一扫而光,松手轻我发丝,笑个不停。

 我有些郁闷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心道:我本就是为了让你放松才这么说的。不过这头发,你再可就成鸟窝了。

 “哈哈…”中年男子从浅笑变为大笑“果不愧是然儿和轩儿看上的女人。”

 我在心底冷笑,这话…可真低俗、恶劣,外加无聊。

 “不过,水姑娘…”中年男子眼中透出森寒的杀机,冷冷道“你先嫁轩儿,后又回到然儿身边,如此周旋在朕两个儿子之间,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楞,心头有些怔忪,这冰凌王眼中透出的杀机和担忧,竟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虚伪的。难道他是真的关心卫聆风和祈然?

 我忽然感觉到凛冽的寒意,抬头看到再度变为寒潭般深邃的眼,还有周身不知因何忽然变得紧张万分的气氛,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

 我握住祈然有些冰凉的手,举到前,看着眼前的一代地下王者,平静地道:“我图的是什么,皇上你没看到吗?”

 “只是我不明白,皇上你图的又是什么?”我紧皱了眉,将祈然的手紧紧按在前,冷声道“把卫聆风扶上少主之位,却又废了他,将他抛在异国皇宫。”

 “放任你所有的儿子都憎恨祈然,然后杀了我,挑拨他和步杀,一步步将他入绝境。”

 “皇上,如果你真有此刻表现得…如此爱你两个儿子,那么你的目的,却是什么?”

 “冢蛊绝代…”冷琢夕幽冷虚弱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他的目的,是让然儿有一天,能狠的下心,发动这个巫术。”

 “冢蛊绝代?!”祈然猛地回过头“你说的是那个早被绝的冢蛊绝代?”

 我惊讶于祈然此时的惊诧,却发现除却祈然旁人都是一脸的茫然,显是对这个名词很陌生。

 祈然面向我,平缓了口气解释:“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医书上见过这个巫术,是一种极端恶毒的蛊咒。中蛊之人,其子女儿孙,世世代代都会受此蛊所累,一旦巫术发动,生不如死,直到变为行尸走。此蛊还有一个可怕之处,一旦中蛊,蛊虫便会融入血,无形无影,无法可解。而且还会通过伤口的接触,从一人传至另一人。”

 我微微开合了,想起血蛊的恐怖,比之这个竟只是九牛一。卫聆风双眉紧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为之动容。

 冷琢夕的目光一点点瞬移,最后落在与她一般相似的女子脸上,颤声道:“姐姐…清雅姐姐,你和逸飞怎能如此狠心?你们已经害死逸天,为何连我两个孩儿都不放过?”

 我心头竟觉一阵火大,这女人…刚刚将刀入祈然膛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也是你儿子?现在倒有脸质问他人。

 太后——冷清雅,闻言娇声大笑了起来,直笑到那其中的惨然,让萧逸飞眼中都出现了忧,才停下,懒懒道:“妹妹,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就警告过你不要生下祈然,你却不听,若非有了新的继承人,冰凌又岂会轻易牺牲逸天。”

 我来不及惊讶冷清雅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着实被她眼中的悲伤、绝望和痛恨,吓呆了。

 她说,声音冷如寒冰:“害死逸天的人,是你!”

 “不!不是的!”冷琢夕疯狂地抱住了头,尖声大叫“那都是你和逸飞的阴谋,那些叛,分明就是你们招来的。是你们…你们胁持了轩儿威胁逸天,存心要让他发动‘冢蛊绝代’,血而死!那么多血…那么多血…”

 我浑身猛地颤了颤,血褪尽,和一旁同样震惊的步杀相望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那么多的局,那么密的套,竟只是为了让祈然,步上和他父亲一样的后尘,血殆尽而死?!

 难怪萧逸飞要杀了我,弄到祈然众叛亲离,为的是让他有足够‮忍残‬的心,发动冢蛊。难怪他挑拨祈然和步杀,却不杀了他,只因有步杀在手,才能威胁祈然按他们所布的局走下去。

 那么卫聆风呢?不具备催发蛊毒血的卫聆风,为什么…

 “逸天已经死了!”冷琢夕抱住了头,失声痛苦,我看到冷清雅眼中的痛一闪而逝“再也…回不来了。我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失去了轩儿。姐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报复到何种地步才能甘心啊?!”

 “冷琢夕!”冷清雅浑身颤了颤,高贵慵懒之退尽,转为凄厉的狰狞“你和萧逸天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这一辈子都偿还不尽!你们的悲惨,哈哈…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我不杀轩儿,我让逸飞把他扶上少主之位却又废了他,我让他拥有足够和祈然匹敌的实力!我要亲眼看着…他和祈然相残至死!”

 这个人…疯了!我拽住祈然颤抖的手,看到了身边卫聆风惨白如雪的面容。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要为了上一代的恩怨,受苦到如斯地步!

 只是她如今这么说出来,却又是…

 “不过现在不用了。”冷清雅的‮子身‬有些摇晃,面色苍白,却笑得诡异非常“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两兄弟…”

 她忽然把目光移向我,那眼中的彻骨冰寒让我生生打了个抖,仿佛在透过我看某个久远的时空,然后凄然地笑着,笑着:“因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爱到…生死不休的地步!”

 我只觉得,那一声声嘶吼,一阵阵惨笑,象诅咒一般渗入我的心底,让我…无从逃脱。

 “清雅,够了。”萧逸飞踏前一步扶住冷清雅摇摇坠的‮体身‬,柔声道“天下,复仇,感情,朕都可以给你,却仍不能忘记那段过去吗?”

 冷清雅撇过头,苍白的脸上凄楚一片,冷冷道:“不用你来可怜我。”

 萧逸飞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淡淡道:“傲君,好生照顾皇后。”

 那跟在萧逸飞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男子,低低应了声是,从萧逸飞手中恭敬地扶过冷清雅。

 我心中一动,这才醒起,眼前这个男子,好象是当望江楼中,最后一关的把关者。天下第一才子,傲天君。

 “步杀…”萧逸飞的目光瞥向一直漠然不语的步杀,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真的有本事把他们带到这里。哼!好,好个冷玉!”

 冷玉?我歪了头看向神色有些茫然的步杀,冷玉不是冷月教的教主吗?这…这又关他什么事了?很明显,步杀也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逸飞冷哼了声,移开目光:“轩儿,如今,你打算怎么做呢?”

 卫聆风微微顿了顿,仿佛是此刻才从刚刚的怔忪中醒过来:“我要带母后离开。”

 他明明没有在跟我说话,他明明没有看着我,他甚至…没有提到一点跟我有关的话题,可是为什么,我会想起…冷清雅的话,爱到…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可不可以…不要爱我,卫聆风,不要再爱我了,你会受伤的,你会…再受伤的啊!

 “可以。”萧逸飞一脸轻描淡写,眉梢眼角却冰冷的残酷“只要你们肯用四圣石和这个女孩…作为换。”

 气氛一触即发。祈然皱紧了眉,将我揽在身边。

 卫聆风此时反而彻底恢复了平的悠然沉静,冷冷一笑,转身,扶起冷琢夕。

 劲风,滑过脸颊,阵阵生疼。

 恍惚间,我看到那被掀翻在地的身影,月白的长衫随风舞过。

 “卫聆风!”我惊叫了一声,祈然已经在那一刻松开我的手,身影飞掠,堪堪接住他。

 卫聆风,连着扶住他的祈然,两人齐齐踉跄后退了几步。

 卫聆风脸色苍白,浑身一颤吐出一口血来。祈然却是,口的伤再度裂开,两人浅色衣衫上血迹斑斑。

 卫聆风站直了‮体身‬,随手掸掉衣衫上的尘土,脸上的笑容更冷、更幽雅:“父王,不!我或许应该叫你一声叔父,今,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势必要带母后离开。”

 “轩儿,你是在威胁朕吗?”萧逸飞随手一,从怀中取出一殷红如血,却透明如水晶的玉箫,轻轻一甩,尖细森寒的利刃便了出来。

 卫聆风眼中冷寒更甚,正待上前,却被身后的祈然一把拉住。

 祈然脸上淡然一片,眼中却是万军难变的坚决:“大哥,你去带她走吧。”

 说着,他伸手一,寒血剑闪着耀眼的银光,从柔软变为刚直。他踏前一步,把卫聆风护在身后,浑身的杀气如滚滚硝烟般爆涨。

 萧逸飞微微一楞,眼中闪过诧异之:“想不到,然儿已经强到了如此地步。不过,以你现在的‮体身‬,你认为自己可以赢吗?”

 “试过就知道了。”祈然淡淡一笑,那笑如月华初显,美到毫巅,却不沾半点私情“这话,可不正是父王你教我的吗?”

 萧逸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忽然举箫向祈然攻去。

 幽谷中,一时剑影大盛。

 我紧盯着鏖战中的两人,双手扯在裙畔,汗丝绵。他们的动作迅如闪电,我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有那么多青蓝剪影在眼前呼啸来回。

 就在这时,卫聆风动了,却是退后两步,彻底走出战场,走向神色茫然混乱的冷琢夕。

 一个人,一把剑,拦在卫聆风面前。

 傲天君微微躬身,默然不语,表情却坚决无比。

 卫聆风瞥了他一眼,神色从容淡定:“让开!”

 “大公子,恕属下只听皇上一人的吩咐。”

 “是吗?”卫聆风冷冷一笑,忽然凑近他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

 只见傲天君面色猛然一变,白得煞人,却仍强自镇定,双轻动,吐出句什么,我却听不见。

 “他说:看来今我不能留你性命了。”步杀忽然走近了我几步,垂首低声道。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嘴巴张成了O型。

 步杀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冷声道:“受伤后,我的六识提高了不少。”

 我恍然地点点头,看着同样已经开打的两人,以及之后加入的无夜,不由蹙眉:“卫聆风说了什么听不见吗?”

 步杀思索了一下,回道:“不是很清楚。隐约听到一个名字…”他顿了顿“洛枫。”

 我一楞,低了声音:“看来卫聆风是知道傲天君什么秘密了。只不知他为何要说出来,得…”

 我的话音未落,步杀忽然浑身轻颤,猛地朝后方回过头去。

 “啊——!”我还来不及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声尖利的惨叫已然划破长空。

 我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聆风前方不远处的冷琢夕,一头银丝沾着夺目的猩红,随风舞,一把尖刀,从她背后穿入,破出膛。

 我怔怔地,无法回神地看着这一幕。冷清雅凄凉带血的笑容,夹杂着彻骨的仇恨、绝望和痛苦,轻轻摇晃。

 那一刻,我忽然便回过神来,大脑从未象此刻般清晰明了过。

 我握紧双拳,用尽我所有的信心和承诺,向着这个空谷中战斗的两人大喊。

 “不要分神!”我一边飞奔,一边重复着自己的承诺“我会救她的。”

 是的!这个女人,我打从心底里不想管她死活,明明自己累起还不了的债,明明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今后悔了,却把错都归到前事不知的祈然身上。

 只因他身上,淌着珍贵,却夺命的血,多可笑,多无聊的理由。

 幸好…我冲到冷琢夕身边,手中是步杀刚刚递给我的长剑,剑花轻挽。我一个以命搏命的虚招,顺利退了冷清雅,将重伤昏的冷琢夕抱在怀中。

 祈然,我从没有象这一刻,那般庆幸过,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至少,你不必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命运。因为我体内…和你淌着一样的血

 冷清雅眼中闪过狰狞的恨意,赤的嫉妒。我不知道她在嫉妒什么,却知道她的嫉妒,与我无关。我勉力将怀中的人放倒在地上,一旁的步杀如影般闪过,将冷琢夕带走。

 祈然,幸好,还有我。

 我长剑指地,一脸平静地与冷清雅对峙。我刚刚只与她过了三招。三招,两次击,柔强大的内力,却让我直到此刻,仍无法彻底缓解双手的酸疼和体内的寒气。

 冷清雅波的情绪平稳下来,转为微微的冷笑,和掩饰不住的杀意。

 我能看到她开合的嘴吐出:“让他们痛苦,杀了你,可不是最简单的方法。”

 我能听到,身后紧张的兵刃击声,还有祈然慌乱的声音:“冰依,快离开!”

 我在心内苦笑,祈然,如果此刻能逃,我是肯定会逃的。我举剑刺去,逍遥游剑法第二招,游龙潜水。学以致用是好,可是也不必第一场实战演习,就如此艰难啊!

 眼前黑影闪过,把原本该斩向我左肩的一剑,硬生生接了过去。步杀脚步一晃,嘴角溢出血丝,却不后退,反近一步。

 “步杀!你个混蛋!”我狠狠一跺脚,猛地抛掉长剑,出绝丝。

 这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不知道现在自己‮体身‬是什么状况吗?我出绝丝,左脚撑地,右脚轻点,正待行动,却忽然惊愕地停下了动作。

 冷清雅眼中出诧异凝重之,剑招再无复刚刚的畅幽雅,额头些微见汗。

 连我也觉意外的惊喜,步杀收回相击的一刀后,忽然便似没了意识,只剩反神经一般。他的动作平实无华,他的出手缓和无力,但他每踏一步,却都让冷清雅的后招难以继续;他每刺出一刀,都让冷清雅不得不回剑自救。

 我忽然想起某本武侠小说中提到的武功——奕剑术:使剑就如下棋,每出一剑,便如下一着棋子,战场就是活的棋盘,其间千变万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预估到敌人的下着,便不能把握致胜之机。

 步杀,竟能独自领悟到这种境界。我忍不住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从他受伤以来,一直都很担心,现在终于不用了。他远比我和祈然想象的,要坚韧。

 我收回绝丝,快步走到冷琢夕身边。

 她的内力远比我想象的浑厚,所以这一刀,虽重,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五脏六腑受了重伤,我简单为她的伤口做了处理,确保不会恶化危及生命,随即将一粒祈然特制的药丸,入她口中。

 自从那我和步杀遭袭以后,祈然就时常制作改良一些特效药,让我们带在身边,以防不时之需。

 我提剑,快步走回战场。我知道,如今的步杀内力全失,这样的打斗可以震得冷清雅一时,却绝撑不了长久。

 “步杀!”我一把挑开他的刀,将他出站圈,看到他冷然的神色,忙低声道“祈然的伤,再撑下去就坏了,你快去帮他。”

 这句话,果然比之任何阻拦都有效。步杀眼中闪过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这话,却绝不是虚言。我刚刚,有看到祈然前越散越浓郁猩红的血,和他惨白的面容。如果不是知道,对着萧逸飞,我三角猫的剑法只会帮倒忙,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了。

 倒是卫聆风,因为有无夜帮忙,所以此时还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刀光剑影的闪烁,在这仙境般的幽谷中,杀机盎然,阴谋纵横。

 我踉跄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防御圈。绝——是只有在近身战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否则,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所以,我在等,等冷清雅进入到我攻击范围的那一刻。

 防御圈又收,我微微凝神,等待最后的时机。冷清雅与我相对,一直杀机满布的脸,却忽然出诡异非常的笑容。

 下一秒,在我呆楞在那张美丽狠绝的笑颜下时,她原本指向我的剑,竟忽然撤回,如飞箭般,直击——昏在地上的冷琢夕!

 TMD!我在心里狠狠将地上这个破坏我全盘计划,只会坏事的女人诅咒了一百遍,却还是不得不就地一滚,堪堪架住冷清雅的杀招。

 冷清雅眼中的笑容更甚,诡异更浓。我心中猛地一震,耳中听到的是不远处另一个战场的兵刃击声,眼中看到的是冷清雅撤回举起,又缓缓向我刺来的长剑。

 ‮体身‬,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了,动不得半分,闪不得半分。

 冷清雅,好狠!刚刚竟宁可拼着自己受反震的内伤,用内力侵入我道,短时间内截断了我的血脉。

 “冰依——!”我听到祈然还有谁的惊呼,然后仿佛是‮体身‬被打中吐血的声音。

 我心中狠狠一痛,知道祈然因为分神,终于还是被萧逸飞伤到了。

 我很想移动‮体身‬,避开那一剑,可是却动不得半分,甚至喊不得半分。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要死了!可惜死得这么没意思,不过冷清雅,等一下怎么说也会拖你陪葬。我诅咒着,看着长剑破体…

 没有入!不,是没有死!

 我在‮体身‬被抱着翻滚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更不知该想些什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在鬼门关兜了一圈的觉悟。直到…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淌过锁骨,入体内…

 在感情上,我真的…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可是很久以后,我才想到,或者说才愿意承认,那可能不是迟钝,而是我对感情的逃避,自私的…将那些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感情,丢弃、掩埋,甚至扭曲。套上任何一个可以作为借口的枷锁,比如…朋友。

 我楞楞的看着眼前那张俊秀的脸,苍白的,殷红的血,漆黑的眼,镇定从容。我抿了抿,睁大酸痛的眼,喃喃:“卫聆风…”想问为什么…想擦去那嘴角的血,可是…

 寒光闪烁,我的‮体身‬被猛然掼了出去,我在柔软的草地上,无法自制地翻了几个圈。

 我仰躺在地上抬头,看到卫聆风勉力架开追击而来的傲天君,无夜上他。然后,冷清雅专注看着他的面容,从怀思变为狰狞的仇恨,长剑猛地高举过顶,带着百世千年的恨意,朝着仍无法回剑自救的卫聆风,直刺下去。

 那力道,石破天惊!那气势,仿如泰山顶。当怜惜,转为仇恨,那是伤人伤己的怨念;当深爱,变为绝望,那是毁天灭地的…残杀!冷清雅,就是这样,将长剑刺向了草地上、阳光下,那个让她离恍惚的…

 “砰——!”一声巨响仿佛震天动地般,在幽谷声声回,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呆呆地,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冷清雅举刀的手仍伸在半空,可是她的脸上却慢慢出艰涩惘的神色。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将绝望、不甘、难以置信地目光,停留在前。那个…汩汩向外冒出鲜血的小孔…一遍又一遍。

 我握着手,浑身一松猛然躺倒在地上,贴住背脊的,是青草的草尖,和冰凉透的衣衫。

 没救了。我长长叹出一口气,望着石头隙外隐约可见的天空和阳光,慢慢淡去了落在耳边的惊叫和奔跑声。呼吸象会沉淀一般,飘出去,又轻轻落回我脸上。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正中心脏!我握了握手中冰凉的手,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冷清雅,真的没救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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