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其实我也在害怕
学医的人,有一个坏毛病,但凡疾病发生在自己或在意的人身上,总会忍不住往最严重的方向想。
许多清楚自己本质上是个悲观主义者,她无法克制自己做最坏的打算。
陈曦病情进展迅速,预后不佳,那么该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要努力往好的方面想。可始终心头沉甸甸的,无法释怀。
年级主任跟乔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也不好一直留在医院里。既然陈曦暂时情况稳定;陈曦父母又联系了家里的阿姨,让人过来暂时照应孩子;他们就先告辞走了。
陈家的阿姨属于钟点工
质,并非住家保姆,也没有陈曦房间的钥匙。来的时候,她也是空着手,没带什么生活用品。
好在许多能单独进陈曦的公寓,那里有全套的生活用品。她跟阿姨说了一声,先过去拿东西。
走到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时,许多才发觉自己的腿脚都是软的。浑身上下完全靠着口气在支撑。她告诫自己不能倒下。陈曦的父母尚在返家途中,这里得有人支应。
许多深
了口气,拿双手
了把脸。她累了,极度的疲惫。前面一个礼拜累积起来的疲劳,是昨晚的睡眠无法抵消的,现在它们排山倒海接踵而来。
她匆匆往前走,因为心神恍惚,还撞到了人。许多甚至连被撞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只会讷讷道歉:“对不起。”
无辜被当
撞了一记的受害者则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开口:“许多?”
许多抬起头:“噢,是你啊,林奇。”
林奇心中蹿起一股难言的奋兴,他没想到许多居然还能记得自己。这种感觉像是小粉丝被偶像点了名。
许多没有精力跟他叙旧,况且这辈子,他们也没旧可叙。她礼貌地点点头:“我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林奇有点儿不知所措地
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家的阿姨从电梯追出来喊许多,医生要求留紧急联系人的联络方式。现在陈曦父母不在,她问许多要机手号码。
许多没有推诿,留了自己的机手。
林奇在一边听了,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陈曦,怎么了?”
上次在电视台,他就看出来许多跟那个陈曦关系不一般。走的时候,陈曦是揽着许多的肩膀出去的。
许多勉强扯了下嘴角:“他生病了,发烧。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
林奇讷讷,其实他并不知道许多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多自顾自往门外走。林奇神差鬼使地跟在了后面,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女孩子非常特别。
许多过马路的时候,差点儿被一辆闯红灯的自行车蹭到。骑车的中年男人还对她破口大骂:“眼睛长天上了?走路不晓得看路啊!”
林奇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攘开对方指着许多鼻尖的手:“干嘛啊!你闯红灯你还有道理了不成!一大老爷儿们,欺负人家小姑娘,你好大的脸!”
林奇块头大,身材壮实,加上一看就不是个乖孩子,小伙子站出去很能唬得住人。肇事者怂了,被迫跟许多道了歉,灰溜溜地推车走了。先前因为他摔倒了,还嚷着让许多陪修车钱跟医药费。
许多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
其实上辈子有次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林奇原本跟她不同路,那次以后,他硬是连着一个礼拜,每天晚自习都骑车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入回家的小巷子。
那个时候,许多的羞窘大于感动。因为当时家里住的是城中村,居住条件相当差。她在班上属于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花季少女的小骄傲,并不愿意将生活的困窘暴
在同学面前。
许多闭了闭眼,重新睁开,认真道:“谢谢你,林奇。”
这一句“谢谢”我欠了你好多年。
林奇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讪笑道:“那个,不客气的。”
他跟着许多去陈曦的公寓,许多也没硬喊他走。他说的有道理,自己目前的精神状况实在太差了,确实容易路上发生未现。
许多到了公寓楼下,与保安打了声招呼。她几乎每个礼拜都过来,保安都默认她的户主份身了。保安拿电子卡帮她开了楼道门。
许多上楼取陈曦的衣服跟生活用品。好在她虽然心神恍惚,总算没忘了陈曦公寓门的密码,顺利进了大门。
她的脑子有点儿
,上衣拿了两件才发现忘记
子了。
肤水跟沐浴
抓在手里,死活想不起来它们到底是什么。熟悉的法文单词也成了一只只小蝌蚪,在她视网膜上游来游去,就是不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得不洗了把冷水脸,才强
着自己镇定下去,继续收拾东西。
好在陈曦素来生活规律,东西摆放有条不紊。许多打起精神来以后,没花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一袋子衣物跟一袋子生活用品。
许多重新回到楼下,才注意到林奇还等着。她有点儿惊讶,他怎么还没走。
林奇习惯性地想摸脑袋,难得腼腆了一回,讷讷道:“我看你好像是要过来拿东西的样子。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索
再等一下好了。”
刚才听她跟保安的对话,他就知道这儿是那个陈曦的住处。他心里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神差鬼使地冒了句:“你俩感情真好。”
许多愣了一下,才从混沌中清醒半分,轻声道:“他特别特别的好。”
林奇咧开了嘴巴,他想他应该笑一下的,可他觉得似乎有点儿笑不出来。
他沉默着护送许多再度回到医院。
出去走了一趟,许多的郁结稍微散了一些。她将衣物跟生活用品交给阿姨,又进去看了回陈曦,他正沉沉地睡着。许多有些心惊,生怕他是昏
了。
陪同她进入病房的护士姐小都被她逗乐了。许多这才反应过来,用支离破碎的医学知识,自己判断出是
睡状态。
她没有在病房里多逗留。她还想上下午的课。陈曦现在人躺在病
上,她得一个人听两个人的课。
出了传染病房,许多惊讶地看着楼道里站着的人。林奇居然还没走。她之前进入传染病区时,跟他道谢,表示他可以走了时;林奇并没有推辞。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肯走。
他今天过来是宁檬喊的。她家的那个小姨夫的前
生的女儿转院到这边了,前后这两任老婆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对付。宁檬怕她小姨吃亏,非得喊他过来
阵。
林奇一大小伙子怎么跟老娘儿们争啊。打吧,他哪里能对跟自己妈一般的女人动手,男人怎么着也不能打女的啊。骂吧,他更加不是对手。
好在少年信奉好男不跟女斗,直接窜逃,毫无压力。
却不料碰上了许多,这个仅有一面之缘,却莫名熟悉的女孩子。
大约是在学校里,听关于她的事情太多了。
坐他前面的女生李娟就是港镇初中毕业的,跟许多还是同班同学,上学时玩的不错。
林奇自从上次见过许多一面后,硬
着李娟将她所知道的许多所有的事情全都问了个底朝天。为此,他请人吃了一个礼拜地烤羊
串跟
茶。
林奇的心是欣喜的,只是这信息没由来。他脸上
出了讪讪的笑容,支支吾吾:“反正…那个,我没事,就在这儿随便等等。”
许多面色平静:“你怎么可能没事?县中礼拜一放假吗?”
县中可是天上下刀子都不会放假的。
林奇脸上的笑僵住了,浑身不自在起来。他不算什么好学生,平常贪玩的很。偶尔翘课,属于常态。事后找家里人补张病假条就好。
许多轻轻吁了口气,恳切道:“回去吧,现在走,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她没立场说什么大道理。上辈子林奇成绩也平常,后来去外市上了本三,具体哪个学校她搞不清楚了。可是毕业以后,他也过得很好啊,住别墅开宝马,娇
爱子,妥妥的人生赢家。
林奇讷讷点头,跟着许多下楼。
许多回过头,无奈地看他:“真的不用再麻烦你了。我马上回学校上课去。”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
筋儿搭错了,非得梗着脖子坚持送她去学校。医院里人来人往,不少经过的人向这对少年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许多实在是头疼,她无奈地挥挥手,随他去了。林奇这人
子有点儿轴,上辈子他还有点儿怵自己,怕惹自己不高兴。这辈子不过萍水相逢,许多自认为没这么大的脸。
她回家拿了书包,跟传达室的大爷打了招呼。大爷也心焦的很,他常年关注新闻联播,已经掌握了“*”的第一手信息。这要是小陈真是“*”那岂不是整栋楼都得封了。
许多赶紧解释,医生已经排除了“*”的可能,他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大爷这才把一颗心揣回
腔里头去,还有余心打听八卦:“多多啊,那个男孩子是谁啊?之前你同学堆里头没见过这个人啊。”
许多头疼,只好胡编
造:“我初中同学,要去我们学校找人有点儿事。”
大爷狐疑地点点头。他人老成
,虽然心里还是百般疑虑,却没再多口舌。
好在林奇说到做到,送了许多进外国语学校的大门,总算转身走了。
许多心中
糟糟的。
上辈子与林奇错过,多年后,夜午梦回,她的确曾经心中难掩遗憾。但这辈子,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既往的回忆,她只想放过。她并不想与林奇再有什么
集。
许多进教室时,下午第一堂课的预备铃就打响了。乔老师拿着教案上讲台,看到许多还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许多下午会继续请假的。
许多冲乔老师咧了咧嘴。乔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下午三堂课,许多始终全神贯注。课堂成了最好的避风港,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到学习上,那些令她心惊胆战的脑膜炎后遗症就没了可乘之机。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许多没顾得上跟龚晓等人解释清楚陈曦的情况,就匆匆往医院赶去了。其实她是不想说,说不出口,仿佛只要不说,陈曦就不是得了脑膜炎一样。
所谓讳疾忌医,莫不如是。
陈曦父母与许多前后脚到的医院。陈母抱了抱许多,安慰道:“好孩子,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有我们在呢。”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担忧、恐慌像是找到了出口,迫不及待往外面挤。
陈母也害怕。她的宝贝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体身健康上运气差了点儿。之前一个骨髓炎,把个八尺男儿磨折得差不多在
上躺了三年。
现在,好容易太太平平过了快一年了,儿子竟然又得了脑膜炎。这好端端的,大小伙子一个,谁能想到会脑膜炎了呢。
陈母絮絮叨叨,说到后来,泪水肆意。反过来是许多安慰她,没事的,陈曦肯定没事的。
陈父到底是家里的顶梁柱,性格坚毅。他的表现要比
子平静很多。他对许多道谢,表达了作为父母,他们对许多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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