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您到底还是来了。”
绀野美也子从红蓝相间的围巾中
出乌黑的大眼睛望着青沼祯二郎。
新宿站前的路灯恰到好处地给绀野美也子罩上阴影,就像精心设计的灯光照明一样给她的脸着上暗
调,将一部分作为光线的突出点,肩、
、脚分别成逆光或侧光,看上去柔和谐调。
“真没想到!”青沼祯二郎瞪着大眼“没想到白天那样俊俏的你现在竟打扮得这么时髦。”
“不好意思啊。”美也子在青沼的面前微微低下头“不过,晚上要是以那种装束在街上走,人们会误把我当成是艺
或酒吧女郎,而且,这身装束行动更方便些。”
“啊,很合适。”
这并不是恭维。就是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她的风姿也很出众,比她白天的模样年轻多了。
青沼没想到她竟这么漂亮,像得到意外收获一样心中好不高兴。
“先生,陪您去哪儿?”美也子问。
青沼到这儿来之前并非没想过带她去的地方。已经过了11点。好像要去的目的地他已经想定。
然而,他又不便
骨地说出口。
青沼祯二郎平素在朋友中素有玩女人老手之称。他表情严肃,那种风度显得虚无,因此反而引起女孩子的注意。青沼是有些自信的。
他深知自己面容的特征,在女孩子面前几乎从不激动,很少
过笑脸,额际总是堆着沉思似的深深的皱纹。
“嗯。”听她问起去哪儿,青沼故意显得犹豫不决。他总是用这种话让对方领会自己的意图。
“您在饭店工作到现在,累了吧?”绀野美也子说“我知道一个酒馆,虽然很脏,但是老板娘很有意思,不会拘·束。您也不要光是到高级酒吧,应该体察下情,到那儿去一趟,怎么样?”
“好吧!”青沼觉得,应该先从那儿开始“远吗?”
“离这儿很近。您能光临,那酒馆一定很高兴。”绀野美也子
快地说着,朝前面走去。
“你能喝酒吗?”
“嗯,只能喝一点儿。”
“哪里,恐怕很能喝吧。”
“能看出来吗?”
她在围巾下吃吃笑了起来。
“看你白天那身打扮,好像男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大家都那样误解我,是因为我那身艺
似的装束吧。”
“你喜欢和服?”
“因为我年纪大了嘛。”她说。
“穿西服白天没法出去,因为是晚上才穿这一身出来。”
她不朝热闹的地方去,却从西口越过第二都中心的大楼,朝柏木那边走去。
“哎呀,去那儿吗?”
“不想去?其实,比起新宿后面酒馆集中的地方,这儿的馆子倒是更能使人开心些。”
这一带行人少多了。跟车站周围相比,路灯也很稀疏。青沼觉得有点儿冷。
美也子时而与青沼并肩而行,好像他若伸出手臂,她那纤细的肩膀马上就会靠过来似的。
然而,青沼克制了自己。不管怎样,她是有夫之妇,而且,不能那样
之过急。快乐应该再迟一些。可以说是谨慎吧,他怀着那种心情,跟着美也子朝前走去。
昏暗狭窄的街上出现了红灯笼。
“先生,就在那里面。”
美也子指着10来米的前方。
“噢,是这儿?”
“吓一跳吧,您平常都是去高级酒吧。”
“不,也不是。”
“这是我常来的地方,到那儿吃一点吧。”
万事皆在举杯后。青沼想起了这句话。
美也子说声你好,便拉开了格子门。青沼慢
地尾随其后。
狭小的店里只有一张账台,50岁左右的老板娘在冒着热气的锅灶前,对着一个年幼的女佣挥动着长筷子。尽管如此,里面已有两位客人,掀起外套的衣襟,面前摆着酒壶。
“哦,请进!”
老板娘望着美也子微微一笑,吩咐女佣去把那边收拾一下。
“您来了!”
老板娘招呼跟在后面的青沼。
“老板娘,要五香菜串儿,酒就要平时我喝的那一种。”
“是、是!”“先生呢?”她小声问“日本酒不大喝吧?”
“没关系。”
青沼坐到她旁边,直愣愣地支起胳膊。
少时,两人面前送来酒壶,摆上了五香菜串儿的盘子。
“来,请吧!”
美也子熟练地往青沼的酒盅里斟酒。
“谢谢!”美也子在青沼回斟的时候接过酒盅道谢。她做什么都不俗气。两人举起了酒盅。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熠熠生辉。
青沼有许多话想问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以前怎样呢?从她那高雅的打扮上来看,绝不是个良家妇女。不论她怎样打扮成一个良家妇女,总有些不大自然的地方。这个女人演技很出色。
还有就是她的资金问题。听说她已出版了七八本书,那些资金是哪儿来的?她丈夫是“诗人”当然没有赚钱的本事。
青沼由美也子斟酒,一边喝一边考虑从何处探听。
不知不觉中,在那儿过去了一个小时。
“哎呀,已经过12点了。”
她像察觉了似地看着表。
“您明天还有工作吧?不能再留您,今天就到这里吧。”
两人面前摆着四五只酒壶。果然像青沼想像的那样,这个女人很能喝,而且喝得很干脆,脸上毫不变
。青沼感叹地说她喝酒很有功夫,她只是缩着头笑了笑。
“住在饭店,在外面多晚也不在乎吧。”
“据说住饭店的人有三分之一不回饭店过夜。”
“啊,都是些坏人。”
青沼今晚一半已经死心。时间太晚了。有夫之妇这一点他也担心。不过,不必那么
急。
“老板娘,结账!”
青沼想掏钱包,她止住了。
“不用了,这儿是我的地盘。”说完又道“老板娘,这一位是青沼先生。”临离开时说出了他的名字。
“啊,是吗?”老板娘也换了一副口气,恭恭敬敬地致礼说“绀野经常关照,这儿不能使先生满意吧,请下次再光顾。”
“谢谢!”
美也子对老板娘说着走了出来。
刚好过来一辆的土,美也子举起了手。
“我把您送到饭店吧?”她在车里对青沼说。其实青沼正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不要紧,我自己回饭店。”
“那怎么办?”
青沼在暗中被美也子盯得心里直跳。她的话应该怎样理解呢?
她既像出了个谜,又像话中说的那样在问他。
然而,青沼仍旧踌躇不定。如果在乎常,他会随便地把目的地告诉司机,而对美也子却不能这样。出版社与作者的关系在他微醉的头脑中仍起着作用。青沼不想一开始就丢丑。可是,他的踌躇自己也感到着急。
“送你回家吧。”他答道。她给他的名片上印的地址是九段富士见町,离这儿约20分钟。青沼在同她坐在一起的车上寻找最后的机会。
“那就谢谢了。”她竟意外地答应了。
“不,反正回去是顺路。”
“哦,真是的呢。”
重新告诉司机目的地。
汽车驶过新宿的街区。已经过了凌晨1点,这一带却像天刚黑一样,许多年轻人漫步在街头。
“这么晚回去,你丈夫不说什么吗?”
青沼从这里开始了。
“嗯,我曾给您说过,即使两三点回去,丈夫也从不过问,他相信我。”她脸上映着路边转瞬即逝的灯光,说道。
“他真行,到底是作诗的,像菩萨一般。”
“是啊,从来不知道怀疑别人。”
她轻轻地笑了。
“这么说,你即使上一次当他也不知道。”
“绝对不知道。”她又微笑了“那种事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这该怎样理解呢。青沼一时感到迷茫。既可以理解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好像有相反的含意。
车外,路灯繁华的街区过去了,来到了旧士官学校前面一条冷清的大街。
可是,这个女人已对我许过诺言。“我想让您在旅馆里工作10天,您即使彻夜著书,我也在一旁侍候。”
“可是,你说你在我关在旅馆里写作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陪着我,那能行吗?”
“当然啰。”
她猛地把脸扭向青沼。黑暗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他。
“只要您能给我写书,什么服务我都为您做。”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其实,青沼并没把那些完全当真。现在工作安排得满满的,根本没空写一部新书。可是,当确认美也子的意志之后,他拿定了主意。
反正,作品的质量无所谓,只要以愉快的心情去做,总会挤出时间的。
“是啊。”
不论怎样安排,这个月很困难。
“下个月我挤时间吧。”
“真的吗,先生?”
没想到,她的膝盖朝青沼这边滑动,碰到了他。
“太高兴了。真能得到大作,那就太好了,您的杰作肯定畅销,那样我经济上也宽裕些。起码我能出版您的作品,小小的出版社就能亮出牌子,也有名气了…先生,您一定说话算数?”
“嗯!”“我可不放心呢,听别的出版社说,你经常毁约。”
“这要看出版社了,催得太累,有时就想顶。不过,跟你的约定不要紧。”
“一定啊…不守信用我可不喜欢。”
汽车驶过旧士官学校,少时渡过大桥,朝市谷站方向驶去。汽车的前灯像无数支光箭一样照
着护城河畔。这一带更暗了。
青沼的手猛地朝她的手伸去。美也子蓦地一缩子身,但并没挣脱青沼握着的手,依旧低着头。柔
的手丝毫没有逃避他的意思。
“可是,不可思议呀。”
青沼握着美也子的手,说着别的事。在这种场合,还是不说那些带感情的话为好。
“听你的话,似乎是自己一个人在办出版社,资金是怎么解决的?好像很有钱嘛。”
“啊,我可没有钱。”她手握在青沼的手里答道“我要有钱,就不这么拼命啦,因为资本太少,吃尽了苦头。要是我再有些
动资金,就放手实行自己的计划了。”
“真不简单哪!这么说,还是从别处款贷的啰?”
如果是借的,她就肯定有一个相当的资助人。青沼的兴趣就在这里。这个女人是有夫之妇。
“哎,那当然了。”她当即答道。
“不过,款贷做生意可不容易,听说最近利率很高;而且,请原谅我坦率地说,你那儿至今出版的书,又不是什么畅销…”
“是啊。所以,向私人款贷是不行的,仅利息就支付不起。”
“噢,这么说,还是从行银?”
“哎,如果不是行银的利息,那就…”
青沼对经济方面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可是,他也懂得,如果是把行银
款贷作为资金,她在行银就要有相当的信用。她有那么多的固定资产吗?听说最近行银对放贷的审核非常慎重,调查也很严格,像小出版社这种连C级都不到的小企业,一般是很难贷到款的。
“我没什么财产。”美也子说“我是白手起家,所以很不容易。如果有相当的不动产,我肯定会卖掉它来办事业的。”
“不可思议呀,行银为什么没有担保就款贷给你呢?”
如果是她说的那样,其中必定有鬼。青沼也是小说家。他的脑子里蓦地联想到行银职员与美也子之间的特殊关系,连两人正在幽会的场面都闪现在眼前。
“这个…因为是您我才说的,行银里有个人我认识。就是有他关照才款贷给我的。”
“哦!”想象果然没错。
可是,那位行银职员大概是信贷股的股长吧,那种地位的人经常会大胆地私自向外款贷。
“你认识的那位行银职员有那种方便吗?哦,这是什么都不懂才问问的。”
“唔,他是位很有地位的先生…”
“噢,这么说,是个课长?”
“不,更高些。”
“嗯,那么,是支行的副行长?”
“再高些。”
“支行行长?”
“不是支行,是总行。这种事支行是处理不了的。”
“唔,不少钱吧。”青沼重又盯着她的脸“既是总行,那么是信贷部长?”
他抱着不可能的想法问道。信贷部长或调查部长,哪个行银都是由董事兼任。
“不是。”
绀野美也子嗤嗤笑了。
左侧出现了一道围墙。青沼油然产生了兴趣。富士见盯马上就要到了,再有二三分钟就该让她下车了吧。他还想问问她。其实,他心里想再握一会儿她的手。她的手被他握得热乎乎的。
“司机,”青沼吩咐道“往神田那边开,在神保町那一带兜一圈。”
美也子听着并无异议,脸上浮现出轻轻的微笑。
“听你刚才的话,”青沼看着的士下了九段坂,神田的路灯出现在眼前,于是又问“那人是位董事?”
“哎,唔,差不多吧。”
“没想到啊,同你是亲戚吧?”
“要是亲戚,我就会毫不客气地多借一点了。”
“董事也有好多种,能有权给无担保的人款贷,一定是个很有实力的·董事,是常务董事吗?”
“不,更高一点儿?”
“行长?”
美也子不回答了,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既然是行长,肯定是个小行银。这回该了解行银的种类了。
“那家行银…哦,我这个人好奇心强。”他自我解释“我随便问问,是金融合作社吗?”
中小企业好利用金融合作社,一般在外面都把它说成“行银”在这方面故弄玄虚。他想绀野美也子可能也是来这一手吧。这当儿,美也子答道:
“是一家大行银。”
“是互济行银?”
“不是。”
“地方行银?”
“总行在东京。”
“哦,是市中行银?”
青沼祯二郎在黑暗中感到吃惊。东京的市中行银是一
的。三井、三菱、富土、第一劝业…这些行银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浮现在青沼的头脑里。
她不会是故弄玄虚吧。她脸上的微笑似乎颇有自信,在青沼看来,显得有几分得意。
“这个,我现在不能说。”
她依然面带微笑。
“以后再告诉您。”
青沼在心中暗暗折服了。
看来,她的话没有假。她同一家大行银的行长关系亲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他们开始是怎样相识的呢?
“像我这样的小出版社,”她说“哪家行银都轻易不肯款贷,所以,我就去求他。”
“于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款贷?”
“嗯。不过,他的下属却很不乐意,大概是因为缺乏正规的手续吧,而且,我总是直接跑到行长室,下面的人好像不大高兴。”
“你同那位行长是怎样认识的?”
“哦,您对我调查得这么细,真狡猾。这种事不要一下子问,每次见您的时候再一点点地问吧。”
汽车在没有人的神保町十字路口转弯,再折回九段坂,接着进入富士见町幽静的住宅区。这一带有不少很大的学校,路灯也很稀疏,行人已完全看不到了。
青沼本想在这种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搂住她的肩膀,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去吻她的嘴
,可是她刚才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底,使他打消了念头。汽车在街角停下时,他便老老实实地让美也子下了车。
“先生,我以后再往饭店里给您打电话吧。”
“…”“晚安!”
她下了车,立在路边向他招手。
绀野美也子走在昏黑的路上。回头一看,青沼祯二郎坐的车已在远处的街角中消逝了。
马路两侧是长长的围墙。路灯稀稀落落。美也子顺着狭窄的马路拐了一个弯。这里也是长长的围墙。少顷,一边的围墙不见了,在那里有一堵不长的墙壁,后面是小巧的房顶。
外面的门柱上挂着“北斗出版社”的木牌子。
美也子用手去开格子门。门没锁。她回来之前,门是不锁的。
“我回来了。”
她朝黑暗的屋里招呼着,从里面上了锁。
下鞋,踏上只有3张榻榻米大小的没开灯的门厅,拉开拉门。
面前是餐桌,碗、盘子上盖着白餐巾。
她
下外套,拉开里面的拉门。这是个6张榻榻米的房间。
朝着后院的写字台上放着台灯。灯还开着。写字台上摆着稿纸。
一个35岁左右的男人睡在写字台前的榻榻米上,身上穿着衣内,头下枕着两个坐垫,枕边放着报纸,报纸上堆着吃剩下的花生和花生壳。
男人的长发垂在坐垫上,稀疏的胡子因为懒得剃生得长长的,面颊枯瘦,下颚尖细。灯火照着高高的鼻梁,给一边的面颊罩上了阴影。咽喉部突出。
美也子盯着他的脸,少时拉开拉门,取出
毯。她打开
毯,盖在丈夫的身上。于是,他微微翻翻身,又睡着了。
美也子看看表。已经将近2点。
丈夫就是这样等待她回来。
她看了看写字台,纸上写着五六行诗。可是,上面涂得一团糟。可能是怕
子看到,像小学生一样把它擦掉了。
她看到报纸上的花生壳。丈夫一面吃着花生,一面作诗,连被窝也不进,等待着
子。
旁边有个书架,上面全是诗歌方面的书,也有杂志。书背上印着“星云诗集”丈夫的诗和别人的诗都收集在上面。
绀野卓一少年时就开始写诗,现在已扔不掉了。
人们都说绀野的诗老了。近来的新诗在形式上更抽象,更富有思想
和观念
,词句也不断有所创新。
然而,惟独绀野卓一的诗还是过去那一套。他写的诗非常好懂。因此,总是难以出版。可是,不管别人怎样说,他仍顽固地坚持自己的风格。
子办出版社的时候,他为自己的诗能够出版而天真地高兴过。可是,当美也子说很快就要出版他的第一部诗集时,他又拒绝了。他的主张是,为了出版更好的诗集,必须写出更好的诗。他几乎每天都伏案写诗。
在这一点上,他简单像孩子一样天真。
子不论回来多晚,他也丝毫不起疑心,不论去哪儿,干什么,只要美也子不说,他自己从不追问。
美也子换下衣服。
她想起青沼祯二郎,
不住笑了起来。从青沼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上,她清楚地掌握了他的心。
青沼祯二郎对女人好像是个老手。他对她想什么,打什么主意,她了如指掌。
可能这会儿他又回到饭店,正在想着徒劳的心思。准在想下次一定要试试吧。
换了衣服,美也子来到丈夫的身边。
还在睡。看看他的脸,发现他眼角上有泪水。
美也子蓦然感到丈夫很可怜。
不论怎样努力,他的诗都不为社会承认。一般人早就死心了。望着丈夫的身姿,心中不免产生绝望感和虚无感。
美也子坐在丈夫的身边,手摸抚着他的肩膀,脸贴近他,吻他那紧闭的眼睛和嘴
。
卓一像酥
一样蹙着脸,手摸了摸前面,当美也子握住他的手时,他微微睁开了眼。
“啊,你回来了?”
他想坐起来。
“我回来了。这么晚,对不起。”美也子道歉。
“现在几点了?”
“过两点了。”
“这么晚了?等你竟睡着了。”
“真不应该,这么晚。”
“你也累了吧?”卓一睡眼惺忪地望着
子说。
“我不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真可怜。”
“哪里,没什么,让你一个人工作。”
丈夫
着眼睛站起身。他丝毫没有怀疑
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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