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四
端木铎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市政协委员,前天司法局长陈柱打电话把端木铎叫到他办公室。陈柱递给他一份表格,说:“端木,两位市政协常委推荐你当市政协委员,你填张表。”
端木铎问:“你没搞错吧?我这个和府政作对的人,还有人推荐我当政协委员?谁推荐我?”
陈局长说:“市政协副主席张家宽和我。”
端木铎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
陈柱说:“你不是对府政有意见吗?给你找个说话的地方还不好吗?”
端木铎说:“要是真让我当政协委员,我可真敢提意见,就怕有人受不了,我还是不当为好。”
陈柱说:“你这个端木是不是有毛病?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上,让你当你还不当。政协委员不但参政议政,有监督权,也是一种荣誉。你这人是怎么回事?”
端木铎一脸严肃地问:“我想知道为什么让我参加,而不是别人?不说明白我就不当这个委员。”
陈柱说:“你这个人毛病就出在什么事都要刨
问底,我告诉你,是郑市长建议让你当政协委员。郑市长说你懂法律,敢为老百姓说话。”
端木铎仍一脸疑惑地问:“郑市长?”
陈柱说:“让你当政协委员怎么像害你似的?”
端木铎笑了:“我怕你把我卖了。”
端木铎填好表交给局长。一个星期后政协全体会议上,端木铎被补选为市政协委员。
那天端木铎打赢一场官司从法庭出来,突然找到了释放的感觉,他扯下领带装进衣服兜里,
下庄重的黑色西装搭在肩上,张开双臂向天空伸展,感到白云在指尖飘过,鸽子从指
中穿过,春风从心头掠过…端木铎想大叫,想狂奔,想发疯。但他不能发疯,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在城市里,生活空间变得越来越狭小,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做事,越来越规范,越来越理性,正常的人是不能放纵的,除非你真疯了。端木铎庆幸自己没疯,只是想放纵一下形骸。路过一片槐树林,闻到花香,端木铎像孩子一般窜蹦起来,够下几串槐花边走边吃,花瓣有清香,花蕊有点甜。几个放学的孩子不知槐花能吃,感到好奇,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端木铎。端木铎感叹现代城市的孩子吃惯了包装精美的糖果,已经不能享受槐花的清香。端木铎突然想到一个彻底征服柳琳的浪漫方式,他和柳琳约好下午见面。
下午两点,楼道里传来一串熟悉的高跟鞋上楼“咯噔咯噔”的鼓点,紧接着是钥匙“哗啦哗啦”开门的声音,端木铎的心嗵嗵地跳起来。柳琳进屋后闻到一股沁人的玫瑰花香,她知道端木铎一定是又买鲜花了。在柳琳心目中,端木铎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的浪漫男人。她还记得第一次到端木家看到的情形,几双皮鞋不分新旧左右
放在门口,
上的被子窝成一团,
单一角拖在地上。餐桌下面一堆方便面空盒,沙发上、椅子上搭着衣
,臭袜子左一只、右一双扔得到处都是,窗台上落着厚厚一层灰尘,散
放着书刊、碗筷、水杯、水壶。办公桌和周围的地板上东一摞西一摞堆放着卷宗,散
无章的书报下面拖出一
电话线,地板上散落着纸页,
头柜上放着法典、
衩和面包…哪像个家?简直就是一个猪窝。那天让柳琳永生难忘的是那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组成的大巨花篮,那天满屋都是沁人的芳香。从那以后每当听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首歌柳琳都会怦然心动。柳琳不知端木铎今天又耍什么花招,卧室的门嵌开一条
,里面传出端木铎的酣声。柳琳以为端木铎还在睡觉,推开卧室的门,哗啦一声,一堆东西劈头盖脸落下来,把柳琳吓了一跳,眼前一片飞红…柳琳尖叫:你干什么!这才发现自己沐浴在玫瑰花瓣的瀑布之中,满头满身都是花辨,馨香扑面而来,抬起头,发现门上方扣着一个花篮,最后飘落下来的几片玫瑰花瓣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柳琳心中立即涌起一股幸福的暖
,激动得想大声叫喊,情不自
扑上
,发现端木铎不在
上,掀开被窝,里面
着两个枕头和一只绒
玩具狗。显然这一切都是端木精心布置的爱作剧。柳琳在卧室里没有找到端木铎,找遍了厨房、厕所、阳台、贮藏室、衣柜…仍不见端木铎的身影。柳琳一腔情怀无处发
,大声叫着:木头你出来!却没有回音。柳琳开始撒娇:木头你藏在哪儿了?你出来吧,我求你啦!我想你…其实端木铎就藏在阳台,柳琳进屋时端木铎从卧室的窗户爬进阳台,柳琳到别的屋找他的时候,端木铎又从阳台爬进卧室,藏在门后捂着嘴偷着乐。柳琳回到卧室,端木铎猛地从门后扑出来把柳琳按在
上,柳琳的爱终于得到释放,她和端木铎滚在一起快乐地
叫…柳琳躺在玫瑰花瓣中答应和端木铎一起旅行,以浪漫的
月方式向社会公开他们的关系,宣布结婚。
柳琳一直没想好怎么和公公、婆婆说这件事,本想撒谎说到外地学习两个月时间,可一想这个谎言不成立,马强的表妹也在保险公司,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拆穿。柳琳想撒谎说是走亲戚看望在北京工作的姐姐。仔细一想也不成,姐姐常来电话,只要打一个电话这个谎言就破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实话,反正公公、婆婆已经知道了她和端木铎的关系。前天婆婆还拿话试探:三年多没见到端木律师了,你要是遇见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公公、婆婆听说柳琳要和端木铎一起去旅游,反应十分平淡。公公说,你也该结婚了,别整天就知道忙工作,该玩的时候就好好地玩,到了我们这把年纪想玩都玩不动了。婆婆说:你放心去吧,晓文有我们照顾。柳琳从心里感谢公公、婆婆的理解和宽容。柳琳父母早逝,她一直把公公、婆婆当自己的亲生父母。
柳琳把公公、婆婆对这件事的反应告诉了端木铎。端木铎没说话,他心里明白两位老人的心思和无奈。自从和柳琳半公开好上以后,端木铎就没再去过马强家,尽管两位老人视端木铎为恩人,他还是没脸去见他们,毕竟偷了人家的媳妇,做贼心虚。端木铎和柳琳原本约定星期二出发,预订了直飞海南的机票,还买回一顶旅行帐篷,说是要在天地之间野合。柳琳不知端木铎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对这次浪漫之旅充满了幸福的憧憬。
那天端木铎突然改了主意,他对柳琳说:“我们这样不是
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柳琳心里明白端木铎不想拆散两位老人的家,两人放弃了准备已久的旅行结婚。
晚上下班前,陆国杰翻阅当天的报纸,无意中看到《清河
报》上端木铎等三人被补选为市政协委员的消息,打电话向端木铎表示祝贺。
端木铎在电话里问:“是不是你授意让我当政协委员的?”
陆国杰说:“我刚刚在报纸上看到你被补选为政协委员的消息,怎么是我授意?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们是同学,如果有人知道了,也是你拉虎皮做大旗。”
端木铎说:“我最看不上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的皮最多算是一张鼠皮。”
陆国杰说:“你骂我是鼠辈?你这个混蛋!”
端木铎说:“晚上我请你喝酒,撞车案子安公局重新处理了,我的当事人很满意,我还没谢谢你呢。”
陆国杰说:“今晚不行,我有事。”
放下电话,陆国杰想了想端木铎当政协委员的事,他已经猜到这一定是郑卫东投桃报李的安排。所谓撞车案件重新处理,实际上只是加倍补偿了出租车司机李宝成的经济损失,并没有对肇事的高天作任何处分,为这事郑卫东曾经对他表示过感谢。
陆国杰没接受端木铎的邀请,是因为姚佳邀请他到家里吃晚饭。自从那天半夜通话之后,陆国杰和姚佳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聊上一会再睡觉,一个月来天天如此。今晚是姚佳第一次约陆国杰到家里吃饭。想到晚上的约会,陆国杰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站在宿舍窗口望着落
的余辉,等着夜幕的降临。大海被晚霞羞红了脸,波光闪烁其辞不愿说出心事。陆国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姚佳的关系,他十分清楚,他和姚佳之间的爱情故事只要传扬出去,就可以成为清河头条桃
新闻。事关一生荣辱,他不得不慎重。
晚上八点钟,夜幕终于遮住了人们的视线,陆国杰从宿舍出来,按照事先想好的路线来到一个路口,叫了辆的士,一直开到姚佳家的楼下,上楼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紧张,好在一路没人遇见。陆国杰来到三楼姚佳家门口,刚要按门铃,门开了,想必是姚佳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陆国杰进屋,姚佳轻轻关上门,陆国杰这才松了一口气。
姚佳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打你机手你关机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陆国杰带着几分诗意说:“我在等月亮爬上来。”
姚佳说:“吃饭吧。我下午没上班,做了几个菜,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陆国杰跟着姚佳来到里屋,发现餐桌上已摆上四盘菜,烤对虾、清蒸梭子蟹、炖鲈鱼、还有一盘清炒菜心。
陆国杰说:“一碗粥,一个馒头,一碟小菜足矣,你搞得这么复杂。”
“书记大人驾到寒舍,慢待不起啊。请坐!”姚佳给陆国杰杯里斟满酒。“今晚我陪你小酌,一醉方休。”
陆国杰说:“美酒加女美哪有不醉之理?我现在就醉了。”陆国杰和姚佳对面而坐,举杯含笑而饮。陆国杰注意到姚佳今晚的打扮,轻施粉黛在若有若无之间,虽淡雅却处处精心,短发不梳却一丝不
。低领的淡粉
的丝绸衬衣,显出如玉般的脖颈,一串珍珠点缀其间,黑色的一步裙衬着一双秀腿…姚佳一颦一笑无处不动人。这些日子在电话里要说的话都说了,见了面两人反倒有些拘谨。
姚佳不住的给陆国杰夹菜斟酒“你怎么不说话?”
陆国杰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古板?”
姚佳笑了“大概是放不下架子吧。”
陆国杰笑了:“习惯成自然,别人拿你当大人物,时间长了自己也就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了,其实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这就是当官的俗气所在。”陆国杰痛饮一杯酒,说:“你别老是拿我当书记,敬而远之。”
姚佳说:“不拿你当书记当什么?”
陆国杰认真地说:“当朋友,我一直把你当做知己,所以才在电话里和你谈了许多。你不是说在清河没有一个朋友吗?现在有一个了。”
姚佳说:“我不知怎么了?一见到你就很紧张,前几天开会的时候,你一进会场,我马上就紧张起来。”
陆国杰说:“你把这种情绪也传染给了我。”看着姚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陆国杰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冲动。姚佳斟酒时陆国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抱着她亲吻着摸抚着…姚佳十分顺从接受突然到来的一切。
半夜时分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姚佳枕在陆国杰的肩上,说:“你真
!”
陆国杰知道这是姚佳对自己的鼓励,他十分清楚对女人来说这快乐显得有些仓促,无奈自己很长时间没和女人在一起做
了,一时控制不住高
的时机。陆国杰说:“我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谢谢你给我的一切。”姚佳缱绻在陆国杰的怀里,感受着爱的温馨。
陆国杰吻了一下姚佳,坐起来穿衣服,说:“我该回去了。”
姚佳撒娇地说:“这么晚了就别走了,明早再走嘛。”
陆国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天亮了我就出不去了,作为市委书记我必须小心谨慎。”
姚佳要穿衣服起来,陆国杰按住她“你躺着宝贝,我出去时会把门关好的。”
姚佳说:“我睡不着了,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陆国杰说:“我到家后给你打电话,继续煲电话粥。”陆国杰和姚佳吻别。
听到轻轻的关门声,姚佳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下两行泪水。她知道她所爱的人并不属于她,直到陆国杰回到宿舍打来电话,她才止住心中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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