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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爱情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像时间,你不问我的时候,我知道它是什么,你一问我,我就不知道了。

 钟商大学。

 “绿章啊,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鸟很奇怪?”江清媛和顾绿章近来常常走在一起,因为沈方“据说”在谈恋爱,江清媛不知怎么就是喜欢拉着顾绿章八卦。这天刚上完公选课,江清媛骑车搭着顾绿章往饭堂赶,理由是:等矜持秀气的顾‮姐小‬以碎花步散步到饭堂,人家都下班了,她看着都要急死了。

 一只鸟在钟商大学上空盘旋了很久了。

 “嗯…很大的一只鸟,又不像老鹰。”顾绿章坐在江清媛身后,随着她的车速摇晃,抬头看了那只鸟一眼。

 “像一只在天上飞,好奇怪。”江清媛一边骑车一边抬头向上张望“哎呀!”她一下骑到路边的草地里去了,差点两个人都摔下来,幸好她及时一脚踩住地面“那是什么鸟啊?”

 顾绿章扶住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有。”江清媛一推手把自行车丢在草地上,她长得很清秀,却很豪“我不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就睡不着,你等我打电话。”她拨了生物系师兄的‮机手‬,开始和那个师兄在旁边唧唧歪歪。

 顾绿章凝视着在学校上空盘旋的鸟。她的眼力很好,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像的鸟,头是白的,身上是花的,有一对很大的爪子,看那么大的爪子以为是鹰,可是它并不会翱翔,而是持续不断地扇动翅膀。

 这种鸟她真没见过,不过一见就给人一种不喜欢的感觉。

 突然那只鸟“嘎”地口叫了一声,声音嘈杂难听,接着一个盘旋转身从高空中急速俯冲下来——随之地面一阵尖叫哗然——她骇然发现它在攻击人,紧追着一个女生不放。那女生抱头尖叫冲进了教室,那鸟一个盘旋又上了高空,钟商大学地面却已一片紊乱,人人仰头看着那只攻击人的大鸟。

 “你说没有这种鸟?喂,你打开窗户看外面啊!大哥。”江清媛在电话里叫。

 “嘎——”

 那只鸟再次一个盘旋,笔直对着顾绿章扑了下来。

 “喂!快走!”江清媛吓了一大跳,旁边的人纷纷下外衣驱赶那只鸟,顾绿章连连倒退,往树下躲闪。

 但那只鸟在大家的纷纷击打下偏转闪避,竟然像蝙蝠一样做着各种角度的追飞动作,刹那之间已经扑到了顾绿章头顶!

 “嘎——”鸟鸣刺耳,说不出的难听难受。

 她“啪”的一声坐到地上,那只鸟低飞扑空,从她头顶掠过再次上了蓝天。

 “绿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江清媛刚刚把她扶了起来“嘎”的一声那只鸟闪电般下扑“啊”的尖叫,江清媛肩头衣服翻裂,赫然出现了五爪的爪痕,幸好没有伤到皮肤。

 “天啊…”顾绿章拦在江清媛身前,仓皇失措地面对那只再次疾若流星的怪鸟。

 一声清澈的口哨声响彻校园,声音拔得很高,音调完全翱翔在校园所有的树木之上!

 “呀——嘎——”怪鸟应声拔高掠走,眨眼间成了蓝天之中的一个黑点。

 谁的口哨?顾绿章蓦然回首,树林那边有个男生站着,仰头看着蓝天。

 是小桑。

 她疑惑地看着桑菟之扶树站着,仰头看着蓝天,那动作…叫她分不出那一声口哨是他叫的,又或者仅仅是他也在看那只怪鸟究竟飞到哪里去了?

 只是那仰望的姿态有些…悠远了…悠远得有些孤独,以至于让她怀疑那一声赶走怪鸟的口哨声,来自那里。

 小桑…

 她感觉到,在小桑身上,也有一层淡淡笼罩的神秘感,关于他的占卜、关于他提前知道明紫是马腹、关于他相信传说中那些不可想象的事。

 小桑…除了精致、体贴、孤独,还有些什么?

 看来,所有出没的怪兽都怕他这头。

 桑菟之仰望着逃走的-雀,那是一种吃人的猛禽,在他哨声下也快速飞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纹清晰,没有一点与众不同,但掌纹下动的血却是如此不同,令怪兽恐惧。

 莫明紫死了。

 说实话他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像明紫那样做不成猛兽也做不成人的马腹,成长到必须吃人的那一步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吧?如果明紫还会说话,想必会说在山涧里吃鱼的日子更加快乐。

 明紫他…只有猛兽的‮体身‬,没有猛兽的心,所以是活不下去的。

 我呢?-

 也是一种猛兽。

 幸好我还有八分之七是人,不需要那种本能…

 “小桑。”顾绿章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在想什么?”

 他没回头,站在那里笑“没什么。”

 “晚上凤-说小薇放他假,他想去一趟你家。”她温柔地说。

 “我不锁门。”桑菟之回头“最近奇怪的东西好像更多了,报纸上说昨天公园里有一只红头的狼,咬伤了小孩子。”望了一眼天空“今天是一只鸟。”

 “我家里前天早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她平静地说,弯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牛的脚印。”

 “红头的狼叫‘-狙’,今天的鸟叫‘-雀’,你家的牛大概就是‘诸怀’。”桑菟之笑笑说“都是吃人的猛兽,看来它们都是针对着你来…很想吃了你。”《山海经。东山经》有云:“有兽焉,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狙,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雀,亦食人。”《山海经。北山经》有云:“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鸣雁,是食人。”

 “如果没有在小薇那里遇到九尾狐,没有看到明紫死…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些怪兽真的存在。”她轻声说,落叶自指尖轻飘飘落下,拾起,本就是为了落下。

 “打算怎么办?”

 “它们不会再吃我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身上有马腹的气息,只不过想吃我罢了。”她微笑“如果有一天真的逃不掉,那就让它吃了我吧,如果一切都能平息的话。”

 他的眼睛在笑,笑得有些耀眼“如果国雪在的话,你会这样说?”

 她的确是怔住了,甚至怔了很久。

 小桑…

 “也…许…”她蹲‮身下‬,最后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不,如果国雪还在的话,我真的不会这样说。”

 “那你姑且当他还活着。”桑菟之弯手指触到她的发梢,她本能地微微往后一闪。

 他的手指随之停住“你头发上有花-…”

 “啊…对不起。”她往后坐了一点。

 第一次意识到,在绿章眼里,他并不是一个女孩。

 他是一个男生,不管他曾经多想变成一个女孩,但他是一个男生。

 她往后坐了一点。五月天的青草地上,她穿的裙子也是青色的,覆到膝盖,一双皮鞋扣上系着褐色的带子,长发垂到前,也微微泛着褐色光泽。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眼瞳深处特别黑,周围却依然微微有些褐色,那褐色清澈透明如水晶,甚至温柔到介于深褐与隐约的墨绿之间。

 他从没注意过,绿章的眼神一直如此澄澈认真,还有…

 她是一个温柔秀雅的女生,有些时候…充满精致矜持的女美。

 心突然跳了一下,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慢慢往回收,树上飘落下来的花-还卡在她耳边,那是一朵粉的蔷薇。

 浅青色裙子,头戴粉蔷薇的女生…不,她是绿章,那颜色并不相配,却是那么…温暖妩媚,非常柔软的那种纯稚的妩媚。

 “咦——”身后有人笑了出来“奇怪了,难道绿章现在和小桑是一对?怎么气氛这么-昧?”

 “嗯?”顾绿章抬起头“清媛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国雪的女朋友。”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是这样的男孩。桑菟之直起背,笑了笑“如果我是女孩,我也会选择沈方。”

 “我觉得,什么都是国雪比较好。”她温柔地辩解,真心实意的。

 “唉——死人至上论,人不在了,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江清媛叹了口气“其实国雪在的时候,我没觉得他特别特别优秀。我不骗你,我真的没有觉得过——不过自从他死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你少了他不行。”她侧头看顾绿章“是不是?”

 她淡淡地笑了,要她说什么好呢?她没觉得少了国雪世界会变,只不过…是像跑步一样,你本来正那么认真、匀速、充满计划地跑着,并相信以自己的体力和努力一定能跑到终点,突然之间,终点消失了。

 就是那样…

 国雪对她来说,就是如此的一个…人生的终点。

 是起跑的动力、终极的目标、过程中的梦想、并肩时的支柱。

 其他的…比如说甜蜜、羞涩或者误会和争吵,在他们之间的意义不大,几乎并不存在。

 “…真的真的,有些人的重要你没注意肯定感觉不到,像什么我们系比赛啊、‮试考‬啊,连什么英语考级今年都缺人才。对了不要说我们学生会组织比赛的事了,就是你们篮球队没了国雪也够麻烦的对吧?多好多可靠的后卫啊!”江清媛和桑菟之并肩唧唧歪歪国雪的往事、国雪的重要、国雪的优秀“那,所以说你们队在今年就没什么战绩,就是这样。”

 “呵呵…”桑菟之笑得风情万种,眼角都有些勾魂摄魄的风采“今年校队只有沈方一个人。”

 “咦?你没去比赛?”江清媛指着桑菟之的鼻子大叫“不——会——吧——给我抓到了!你挂着队长的名字翘比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太过分了。”

 他抿着嘴笑,也不解释,就用那双眼睛笑得的。

 “小桑,真的吗?”顾绿章听到这里,讶然嘴。

 他本可以笑笑默认,不知为何却有些“真的太过分了”

 的感觉“下个月比赛我不会翘。”

 “我才不相信你这个天天翘课的懒鬼!”江清媛笑了起来“到时候一定当场点名,否则开除你队长资格!”她发狠比画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小桑说会去就是会去啦,”顾绿章微笑了“不去他才懒得说,对了清媛,现在去饭堂可能…”

 “死了——没——饭——了!”江清媛惨叫起来“不行,绿章你要请客,我快饿死了!”

 “我请吧。”桑菟之笑笑“小三排档,豆花活鱼。”

 风雨巷,小三排档。

 “这里的豆花活鱼真的很好吃啊。”江清媛猛吃鱼

 顾绿章正在用茶水洗碗筷,突然看见一个人抱着东西在人群中走过。

 背影笔直,衣服很华丽,侧面颈项的皮肤很白。

 小薇…

 收回眼神的时候,桑菟之看着她“还恨他吗?”

 她默然。

 “小薇他…”

 “什么?”

 “没什么。”他终于还是没有说,静静地吃鱼。

 他沉静下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轻佻,像在思考什么,筷子停在碗上。

 “怎么了?”

 “小薇很少一个人出门o”桑菟之说“今天凤-放假,他应该是给客人送货去了,不知道这次又卖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给人家。”

 “咦?你们在说异味馆吗?昨天早上我听她们说异味馆卖了门口那对花瓶给学校研究生院主任,肖主任要摆在研究生院门口的。”江清媛耸耸肩“很奇怪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不觉得那对花瓶上画的仕女的样子,很像张缈吗?”桑菟之支颌“头发散着,拿着几本书,着风走o”

 “不会吧,你不要告诉我你以为那个花瓶上画的人变成张缈,人家有名有姓有父母的,又不是白见鬼。”江清媛失笑,张缈就是最近和沈方常在一起的女生“而且张缈在绿章她们班一直都是很有气质的‮女美‬,不是夜半狐狸啦。”

 “我觉得那种神态很像啊,不是说像狐狸,而是很女人的那种。”桑菟之笑“很认真在——追求爱情的女人的眼神。”他作为强调,挥舞了一下手。

 顾绿章‮头摇‬笑了出来“快吃鱼吧,都要凉了。”

 “基本上一个女人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的时候,她会怎么做?”桑菟之托腮问。

 “基本上女人都会分成两种,一种死烂打,另一种假装对他很冷漠。”江清媛说“我,就是死烂打的那种;她,就是很冷漠的那种。”

 “你们不会想到要把对方当做朋友,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吗?”桑菟之张开手指,之后十指叉问。

 “谈什么?”顾绿章和江清媛异口同声地问。

 “谈…比如说如果在一起的未来啊,我其实很适合你之类的话题。”桑菟之耸了耸肩。

 江清媛和顾绿章面面相觑,顾绿章轻轻咳嗽了一声“基本上,我只会想到:也许我很了解你。”

 “我只会想到喜欢的人是要自己追求的。”江清媛强调“说什么未来啊,适合啊,太理智了吧?又不是在谈生意。对了!”她举起一手指“基本上,大家都这样说:”某某,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你很特别…‘“

 桑菟之眼睛在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感觉…根据经典漫画的言传身教,”江清媛绘声绘地说“这个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嘛…就像感冒一样,会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头热头痛、鼻咳嗽…”她没说完,顾绿章就在旁边笑得岔了气。

 “那心里呢?你们女生看到喜欢的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的眼神地瞟着江清媛“总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吧?”

 “奇怪的感觉就是——”江清媛的手指从天上指到地下从东西指到南北,最后指到顾绿章身上“我还没谈过恋爱,叫绿章说她是怎么看中国雪的。”

 “我?”她轻咳了一声,微微一笑“怎么认定是国雪的,我早就忘了。”

 “忘了?”江清媛斜眼看着她“怎么可能?你编也得给我编一个出来嘛。喏,如果现在你面前坐的不是我,是国雪,你又从来不认识他,会有什么感觉?他身上哪点最吸引你?”

 “我想想。”她轻笑,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想…最吸引我的,是国雪的…头发。”

 “头发?”江清媛正在喝茶,一口热茶全了出来。

 “国雪的头发,很细、很直,虽然很纤细,但是不柔软。”绿章慢慢地回想着“在阳光下常常闪着一丝一丝的光,像太阳和天空里最优秀的光线都在他的头发上面闪了。

 他的头发很直,不太顺下来,不像小桑你的这样听话,对着他的眼睛看的时候,因为他的头发这样张起来,我就觉得他…“她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他像永远不会错一样。“

 她说的细节,他从没在桑国雪身上体会到,在爱中的女孩细细地说着他从未注意过的事,那种泛着红晕的幸福,却让他有了一种害怕的心情。

 国雪太幸福了。

 还有…看着绿章谈起国雪的‮奋兴‬,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紧张…

 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紧张?

 他心里浮起了即使做了两年gay都没有浮起的恐惧感,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似乎被伤害了。

 “…国雪是那种只要一从你面前走过,你不需要理由就能相信他的那种人。”顾绿章轻声说“就算他不在了,我也相信…他想走的路是对的。”

 “我呢?”桑菟之笑。

 “小桑?”绿章微笑了“小桑…让人第一眼一定会看住的,是眼睛。”她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第一次看到小桑的时候,我觉得小桑的眼睛…它…”她顿了一顿。

 “什么?”桑菟之带着风情地笑。

 “它好像在勾引人。”绿章嫣然一笑“好像在表示能对所有人都很好,不过我觉得…虽然好像能对所有人都很好似的,但是很孤独…好像小桑心里真的想法和期待,没有办法和人沟通…”她慢慢地说:“即使你能对每个人都很好,用来换取每个人也都对你很好,但是这种好是不够的…何况世上有几个人能你对他怎样,他就对你怎样呢?

 我就这么觉得。“

 “深。”江清媛听不懂,继续吃鱼

 即使你能对每个人都很好,用来换取每个人也都对你很好,但是这种好是不够的…何况世上有几个人能你对他怎样,他就对你怎样呢?桑菟之在笑“所以说我是一个大傻瓜。”

 “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顾绿章微笑。

 “绿章说话很有意思。”桑菟之给她夹了鱼排骨“比以前不太的时候,多发现你很多优点。”

 “是吗?”她轻轻叹了口气“和人不的时候,我会说错话。”

 “不会,绿章你很温柔。”

 是吗?每个相识深了的人到最后都会说“绿章你很温柔”…

 不过什么叫做“温柔”呢?发现别人心里的脆弱,逃避似的加以虚伪的安慰,就是大家都能接受又赞美的“温柔”

 啊…被安慰了的心伤,它依然还在,只不过掩耳盗铃地把它又捂了一下,这种温柔…纵容的只是软弱。

 突然有些冲动想说“小桑你面对现实,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别再一次又一次地对陌生人好,别再在男人身上寻找‮全安‬感,你勇敢一点自信一点,寻找一个精神寄托比寻找一个男人更能支持你活着、更能让你快乐…”

 但是看着小桑风情万种带笑的眼睛,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害怕…始终害怕重伤精致如花的他。

 要怎么做…才能救他?她心里泛起了一种浮躁的情绪,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知道世界上能给人‮定安‬感的东西,不一定是成的男人。

 我…也可以做你的浮木啊,小桑,虽然我自己对于未来也很迷茫,但是至少我会努力往前走,并且…我要做到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都是一个能给人归宿感的人,就像——国雪一样!

 我要坚强、要勇敢。

 我要做小桑的浮木。

 我要做他期待中的那座大山。

 江清媛吃豆花活鱼吃了一半,抬头一看,这两个人又在互相凝视了——还说没有暧昧关系?仔细看看,桑菟之的眼神过于老练复杂她看不懂,绿章的眼神看起来就像决定了什么,本就温柔,又似乎宽厚稳定了很多。

 周身的血仿佛冷却了下来,他看着顾绿章温柔坚定也宽厚清澈的眼神,绿章…如果我还没有糜烂,也许真的…人生会不一样。

 可是你不懂…当一个人的灵魂被玷污了以后,那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就像出去的箭,只能往前飞,不管它的方向究竟偏离到了什么地步,都不可能退回来重新开始。

 我…不能再爱女孩子了…

 所以相信过很多谎言,只因为我不得不在没有承诺的世界里寻找承诺。

 所以一旦伤了心,比失恋的女孩更痛苦…

 绿章…

 你不懂的。

 “仕女花瓶送到了?”

 唐草薇回到异味馆的时候,李凤-正在收拾东西,他整理了一些清洁用品放在手推车上,正准备出门。

 “嗯。”唐草薇看了他一眼“去哪里?”

 “去小桑家。”李凤康微笑“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你做好料理以后,碗就放在洗碗池里面。对了,料理的垃圾不要到处丢,我在案板上放了一个小盒子上面有保鲜袋,你把垃圾放在那里面。”

 “嗯。”唐草薇闭目从他身前走过,坐到了他常坐的那张太师椅上。

 “还有,”李凤康继续微笑,他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推车离开了“你知道料理的材料在哪里吗?”

 “…”“西红柿在冰箱里,洋葱和土豆在案板下面的抽屉里。”

 “去吧,真-嗦。”唐草薇闭着眼睛倚靠在太师椅笔的靠背上,挥了挥手指。

 “热水器的温度我已经调节到六十五度,绝对不会烫伤。还有——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要换鞋子。”李凤-推着手推购物车出去了“虽然红砖地看不出来,不过的确是有灰尘留下的。”

 “…”唐草薇充耳不闻。

 李凤-把异味馆的门带上,双手推着购物车,上面整齐地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洗涤剂、除污剂、胶剂、大刷子、小刷子、中刷子、扫把、拖把、抹布。清洁用品下面是铁钳、螺丝刀、铆钉铁钉等等修理工具。

 此外购物车的把手上挂着两个大塑料袋,一个装的是蔬菜水果,另一个装的是围裙、拖鞋、手套等等清洁衣物。

 然后李凤-很轻松地到了桑菟之家,进门前先换上拖鞋围裙,戴上手套,开始整理桑菟之家满地狼藉的生活用品。

 十五分钟后…庭院地上七八糟不可忍受的东西都规规矩矩地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再过十五分钟…

 屋子里被整理得干干净净,过期和没用的东西都给李凤-丢出桑菟之的院子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桌椅亮晶晶。

 李凤-开始冲洗地板和庭园,倒上各种各样的洗涤剂,用力地刷地板。

 再十五分钟…

 桑菟之家浑然变成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桌椅虽然破旧却闪闪发光,东西不多,井井有条。李凤-却还没有忙完,他收起清洁用具,拿出五金设备,先修好桑菟之家的热水器,然后把他家某些破旧水管和坏了的水龙头都换了。最后才从购物车底下搬出一台电磁炉灶,拿出新鲜干净的蔬菜水果,开始准备晚餐。

 切、配、炒、熘、炸、炖…

 浓郁的香气从桑菟之家里冒了出来。

 异味古董咖啡馆。

 唐草薇做完了晚饭,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一楼。

 厨房。

 被剥下的洋葱皮遍地都是,擦手的纸巾也丢得遍地都是,吃过的餐盘餐具全都搁在大厅的桌上。刀在案板上和没有切完的萝卜放在一起。

 浴室。

 浴池里放着六十五摄氏度的热水,冒着腾腾热气——只有热水阀开着,冷水阀却没开。

 过了十分钟…

 唐草薇起下楼来看水变凉一点没有…

 再过十分钟…

 如此情景重复…

 三十分钟后,他洗澡的时候觉得水太凉了。

 桑菟之、顾绿章和江清媛吃完午饭后去中华南街逛了逛,然后送江清媛回宿舍,回来的时候才嗅到浓郁的饭菜香。

 还有箫声。

 顾绿章的眼睫微微一动。

 吹的一首是《浣溪沙》,不过这曲中究竟述说的是哪一种的恩怨情,除了吹箫的人,又有谁会知道?

 推开门,院子里坐在钢琴椅上吹箫的正是李凤。

 箫声停止,李凤-徐徐站起衣背直的样子,让桑菟之和顾绿章都有种“卓尔不群”的感觉,但他说话却说得很温和典雅“汤快要好了,等一等。”

 “怎么想到要到这里来整理?”顾绿章实在很讶然,虽说李凤-和桑菟之很,但整理这院子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李凤-他…为什么?

 “想请两位做件事。”李凤-微笑“也是草薇想说的,有件事想请顾姑娘帮忙。”

 “什么事?”她心里微微沉了一下,唐草薇…

 “关于出售给钟商大学的花瓶。”李凤-的语调清雅,不疾不徐,非常有耐心“那对花瓶上本来封着灵,但是一个星期前九尾狐到异味馆的时候弄破了封印,灵跑出来了。”

 “灵?”

 “嗯,一个灵,叫做女肠。”李凤-微笑说“这个灵不管附在哪里,擅招爱慕。不过这灵是个草灵,虽然不是恶灵,却会损害爱人的健康。现在这个灵附在…”

 “张缈身上?”她口而出。

 李凤-点头“花瓶因为有女肠才招人喜欢,草薇不希望毁掉古董的灵,所以…”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沈方清醒?”她一下理解了李凤-的意思“怎么做才能把女肠拿回来?”

 “让沈方爱上别人,女肠失去爱人就会离体,要沈方拒绝她的爱情。”李凤-说的时候微笑得越发温雅宽厚,绝对无害“到时候它就会回花瓶来了。”

 要沈方拒绝张缈的爱?顾绿章轻叹了口气“感情的事不是别人能说了算的,不过我会努力劝他的。”这事很荒诞,不过经历过明紫的事,她不怀疑李凤-会欺骗她。

 “顾姑娘,”李凤康说“别人去说也许没有效果,但是你去说,沈方应该会听你的。”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你是国雪的女朋友,”李凤-温和地说“在沈方心里,你是他的责任。”

 “是…吗…”她笑得有些僵。

 “还有小桑也一样。”李凤-转过头对着桑菟之微笑“在沈方心里,小桑也是他的责任。”

 桑菟之眼睛笑着,垂下眼睛看地板。

 “拜托了。”

 那‮夜一‬,异味古董咖啡馆。

 “唉呀呀…”李凤-回到咖啡馆就看到了满地狼藉,摇了‮头摇‬,着手开始收拾。

 收拾垃圾、洗碗、拖地…

 在最后拧拖把的时候,右手一松,拖把跌在地上,幸好拧干了没有水溅四周。

 李凤-握住了自己的右腕。

 手腕…

 “辛苦了。”二楼传来唐草薇冷漠也深沉平静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唉呀呀,怎么了?”

 “洗澡的时候,水太冷了。”唐草薇颈上有一片烫伤的痕迹,微微闭目说。

 那夜桑菟之在家里过了最美好的一个晚上,虽然一个星期以后家里又变得和原来差不多,但至少热水器一直没坏,他不用再去沈方的宿舍洗澡了。

 关于附在张缈身上的灵,绿章说她和张缈聊过天了,一点也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她喜欢沈方那是从大一就开始喜欢的,又不是前几天突然喜欢的。

 难道李凤-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个古怪的女肠,究竟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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