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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灯火阑珊
 我疑疑惑惑地向后看,看向那道视线。

 这次,不是我的幻觉,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人。

 秦子默。

 他就站在对面拐角处的那棵木棉树的树影里,静静地站着。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显然已经站了很长一会儿了。

 那么,刚才,我和唐少麟的一举一动,他全部都已经看到了。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他和我,转身之间,已成陌路。

 我垂下头去,我看到一双脚,慢慢地向我靠近。

 半晌,那双脚停在了我面前。

 一个声音轻轻响了起来,略带暗哑地:“林汐――”

 我眼前顿时蒙上一层雾。

 曾几何时,我等这个声音,我等这样的情景,等了整整七年。

 但是现在…

 我深一口气,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他伸出手来,慢慢向我接近,他的手,最终落在了我的发上。

 一阵静默。

 突然,我被一双手拉入一个臂弯中,然后,我被紧紧地拥住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

 我只感觉到他的‮体身‬,一直在微微颤抖。

 然后,他的声音低低地,暗哑地响了起来:“林汐,真的是你吗?”

 我眼前一阵模糊。

 我忍住泪,低下头去不看他。

 我挣脱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片刻之后,我听到自己同样暗哑的声音:“对不起,很晚了,再见。”

 我听到身后低低的,充满哀伤的声音:“林汐,能不能,不要走,听我…”

 我低头,控住眼泪。

 我转过身去。

 我不能回头。

 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于是,我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我在边坐了一会儿,接着,躺在上,闭上眼睛。

 可是,我睡不着。

 我翻来覆去了半天,还是睡不着。

 我强迫自己睡着。

 我数绵羊,从一数到九百九十九,再从九百九十九数到一,反复来回数了很多遍,可是,我还是睡不着。

 我终于,悄悄走到窗前,微微打开窗帘的一条,他正朝我在的方向看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空中开始飘起蒙蒙细雨。

 纷纷扬扬的雨水在夜幕的笼罩下,织出淡淡的感伤。

 但是,他还站在那儿,静静地。

 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清楚地记得我家的地址。

 说起来,也很奇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到问过,当初,他在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是怎么知道,我的家,就在这儿?

 当时,总觉得太幸福太快乐太开心,每天在一起,要说的话太多太多,这种小事,哪怕曾在脑海中闪过,终究也就是一闪而过,想不起来去问。

 等到我终于想起来的时候,他却已经…

 或许,后来,也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我的眼前,又升起了淡淡的,淡淡的雾。

 那个夜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里,我起身喝水,又到窗口去看,他依然还在。

 还站在那儿。

 雨淅淅沥沥地,越下越大。

 他仍然站在雨水中,悄然而立。

 虽然隔了那么远,但是,我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额头滴落的雨水,一滴,一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慢慢滑落下来。

 我拉上窗帘,重又回到上。

 我闭上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我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时,天亮了,我起,下意识地走到窗前,往外看,雨已经停了。

 那棵树下,一个人也没有。

 我几乎以为,昨夜,我又做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梦。

 唐少麟还是经常来找我出去,散心,或是逛街。

 我们经常会童心大发地,专挑那些曲曲折折或是上学时曾经走过的老路走。

 他出国多年,很多以前天天走的路都不太了,经常走着走着,大惊小怪地:“咦,原来那条老路呢?”

 我笑着糗他:“看看,这就是去蛮夷之地的坏处,智商严重下降,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拆了呗。”

 他就追逐着,作势要打我。

 然后,就开始长吁短叹,说他当年在‮国美‬读书的时候,假期和同学跑去罗马玩,罗马的古城保护得有多么多么好,尤其是夜晚,在星子和月光的映衬下,就连那些窄窄的街道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意味。

 洋洋洒洒地,说得一副很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大力瞪他:“了不起,欺负我没出过国是不是,说得这么津津有味?”

 在他面前,我是越来越,越来越无理也要争三分了。

 也许,这是一种好现象。

 因为,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浓,伸出手来,我的头发:“傻瓜,以后,我陪你去。”

 以后,我陪你去…

 我慢慢低下头去。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微笑地,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汐汐,以后,无论你想到哪儿,我都陪你去。”

 以后…

 以后…

 我抬起头来,看着少麟那张诚挚的神采飞扬的笑脸。

 我心底一阵莫名的悸动。

 我永远忘不了,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他所给予我的细心‮慰抚‬,和无言支持。

 在我承受深重伤痛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他。

 唐少麟。

 于是,我微微一笑:“好。”

 然后,伸出手去,挽住了他:“以后,你陪我去。”

 假期很快要结束了。

 我和少麟也要一起返校了。

 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地把我们送上路。

 他们都老了,鬓边开始渗出丝丝白发。

 我从来没想到过,那个往昔终奔波在外无暇他顾的老爸,在我快离家的那几天,天天晚上,跟老妈一起安坐在沙发上,一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叮嘱我这个那个。

 “汐汐,你胃不好,早饭一定要记得吃。”

 “汐汐,在外面别任,一定要跟同事处好关系。”

 “汐汐,‮体身‬最重要,看书别累着了,要注意休息。”

 …

 我看着他们满脸的关心和淡淡的忧戚,心里一阵酸楚。

 而且,我发现,无论什么时候,老爸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会飘过一阵略带复杂的情绪。

 我无法分析,无从捉摸的情绪。

 但是,对少麟,老爸跟老妈是千般万般满意,我那个不肖的哥哥,更是一如当年评价秦子默般,对我说:“真搞不懂,人家一表人才,又是留美博士,怎么就看上你了呢?”一脸莫名惊诧的表情,又接着说“就像当初那个秦…”

 我看到嫂子飞快地踩了他一脚。

 他立刻就住了嘴。

 我的心里微微一痛,但是,我只是淡淡一笑:“他眼光不好呗。”

 依稀仿佛,遥远的地方,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嘲谑:“秦子默啊秦子默,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今天!”

 那是木兰,一个初夏的午后,偶然间看到子默不知为什么,在律园里那个长长的林荫道下,被我追得打得十分狼狈的时候,把眼睛瞪得奇大无比之后,撇撇嘴,凉凉地落井下石。

 永远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少麒继续半真半假地火上浇油:“谁叫他眼光差,不用同情他!”

 而那个人,尽管被我追得打得到处窜,无处藏身,求饶不已,脸上却仍是满满的,藏不住的笑意。

 我的嘴角,泛起一朵淡淡的笑。

 半晌,我回过神来,摇了‮头摇‬。

 往事如烟,烟散,而人往。

 我应该学会珍惜。

 珍惜现在。

 回到学校,少麟一下子变得很忙。

 因为,很快,他牵头申报的一个国家级研究项目就批了下来,他经常需要待在实验室里,和雷尼尔,和课题组成员,做实验,搞研究,间或还要出差。

 他对工作,一向兢兢业业,热忱有加。

 灭绝师太也要开始练功了,在学界颇富声名的导师,对学生要求很是严格。

 光是导师开出来的一长串书单和大叠大叠的外文资料,就够我好好啃一阵的。

 而且,我还要给本科生上经济学课,比起上学期,要更忙碌一些。

 但是,只要少麟有空,他都会想方设法地陪我。

 每天晚上,他都会一点时间出来,陪我到小树林里,拥着我站上一会儿,闲聊上几句,然后,再送我回去。

 我的心中,不自觉地,渐渐开始充盈初秋的宁馨和悠扬。

 日子,继续水一般过去。

 没过几天,沙沙约我见面,这次,是在一个小小的茶吧。

 成天忙忙碌碌四处出差的她,也终于知道,秦子默回来了。

 以他们事务所见报和上新闻的频率,这是迟早的事。

 因为,后来我才留意到,原来,这个事务所的口碑还真的颇佳,光是看每天每天总有络绎不绝的,来找妙因间接咨询或吹枕头风的人就知道了。

 这个年头,虽是太平盛世,总有人想要防不时之需。

 所以,她约我出来喝茶。而且,想必,她想了很久,斟酌了很久。

 我原本还以为,她一旦知道了,就立刻会来找我的。

 她终究还是十分十分关心我的。

 我们,在一个午后,听着泻的音乐声,坐在那个幽静的茶吧里。

 那首歌,是我在读研期间,一度非常爱听的歌,TheColoroftheNight。

 youandI摸vinginthedark

 波diesclosebutsoulapart

 shadowedsmilesandsecretsunrevealed

 Ineedtoknowthewayyoufeel

 I’llgiveyoueverythingIam

 andeverythingIwanttobe

 I’llputitinyourhands

 Ifyoucouldopenlovetomeoh

 can’weevergetbeyondthiswall

 causeallIwantisjustonce

 toseeyouinthenight

 butyouhidebehind

 thecolorofthenight

 Ican’tgoonrunningfromthepast

 lovehastornawayhismask

 andnowlikeclouds

 likeraini’mdrawingand

 Iblameitallonyou

 andIlost

 gods‮va‬eme

 everythingIam

 everythingIwanttobe

 can’tweevergetbeyondthiswall

 causeallIwantisjustonce

 foreverandagain

 I’mwaitingforyou

 I’mstandinginthenight

 butyouhidebehind

 thecolorofthenight

 pleasecomeoutfrom

 thecolorofthenight

 当初就是莫名地喜欢这首歌,喜欢它的歌词,它的意境,它的…

 如今,隔了这么长时间,又听到这首歌,恍若隔世。

 我们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终于,沙沙端起那个小小的茶杯,接着,却很快又放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我,字斟句酌地:“汐汐,你,知不知道…”

 我看着她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微笑着,替她接过话头:“你是想要问我,知不知道,秦子默秦律师现在也在C市对不对?”

 夏言也好,沙沙也好,包括唐少麟也好,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一副吐吐,情非得以的样子。

 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过了半天,她小心翼翼地:“那、你、有没有…”

 我点点头,淡淡一笑:“我见过他。”又加了一句“经常。”

 我喝了一口茶,垂下眼,看着茶叶尖在杯中优雅地旋转、舒展开来:“因为,现在的秦子默律师,是我同事的男朋友。”我抬头看向沙沙,仍然微笑“而且,那个女孩子美丽善良,他们很相衬。”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妙因的父亲,竟然是C市的一个领导。

 难得她还是那么开朗友善,不骄不矜。

 沙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良久沉默。

 半晌,沙沙低低地说了一句:“汐汐,我还以为…”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惆怅,缓缓地摇了‮头摇‬,之后,叹了口气,言又止“子默哥哥…”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满是对我的心疼,和深深的无奈。

 我心里一阵感动,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吧,我最近忙着练功呢,功课那么紧,哪有空想什么别的事情,你尽管把心放到太平洋去。”

 我不想让沙沙为我担心。

 这样,我会更歉疚。

 沙沙还是有点担忧地:“汐汐――”

 我仍然微笑着:“沙沙,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看着我,将信将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再三对我说:“汐汐,记得我上次电话里跟你说的,唐少麟很好,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自从她知道唐少麟回来以后,自告奋勇地充当唐氏说客,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翻来覆去地,总离不开这句话。

 她是真的,非常非常关心我。

 于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且,第一次,在她面前很坦白地:“沙沙,其实,我跟唐少麟…”

 这个丫头还是跟当年一样感,立刻两眼放光表情夸张:“已经开始了对不对?”她佯怒地用手指点着我“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居然不早告诉我,以后,看我怎么跟你慢慢算帐!”

 我略带惭愧地笑着,突然间,我想起了什么,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光知道说我,你自己呢?”我细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蛛丝马迹“汪方不也很好,你怎么不考虑?”

 她轻咳一声,神情居然开始有点忸怩。

 大大的不对。

 杜沙沙一向在我面前无所遁形,从来都是。

 想当初在幼儿园的时候,我还很阿莎力地天天领她去上厕所呢!

 她在我面前,还能有什么花招好耍?

 于是,我诡笑着凑近她:“杜沙沙‮姐小‬,赶快从实招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高中那年,她盘问我的话,我原封不动地,又还给她。

 她居然很难得地脸红了。

 我故意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就连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沙沙妹妹,都要弃我而去了,5555555…”我假哭,擦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去死啦你,”她纤纤手指在我臂上死命一掐,笑嗔着,然后,看了看腕表“时间快到了,我要去录节目,你再坐会儿。”

 说完,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即便这样,临走时还不忘付钱。

 我的这些朋友,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笑着,看着沙沙纤细的人影奔出去,奔到一辆轿车前,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旋即就下车来她。

 是汪方。

 我笑着注视他们,沙沙跟他说了些什么,汪方朝我所在方向看,朝我挥手,我也朝他挥手,并且,比了个V字型。

 加油啊,老兄。

 他了解地朝我拱拱手,细心地将沙沙送进车。

 车很快开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儿,继续微笑。

 诚所至,金石为开。

 沙沙,我可爱的小妹妹,终于也找到好的归宿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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