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日子仍然一天一天,慢慢流逝。
我也仍然,安静地,天天准时去上课,听课,写Paper。
没过几天,班上有一个女生患急
阑尾炎住院,因为父母远在广西,无法及时赶到,每天下课后,我去医院,把轮
陪着她的同宿舍女生撵回去上课,自己留下来陪她。
毕竟,对学生来说,学习最重要。
一连三个晚上,我都在医院度过,直至学生家长来照顾女儿。
但奇怪的是,尽管睡眠严重不足,我并不觉得累。
而且,从医院回到学校后,我依然忙忙碌碌地,把所有的时间都填得满满的。
我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去想,哪怕片刻,哪怕一分,哪怕一秒。
但是,我认输了。
我没有办法,不去想。
晚上,躺在
上,我无法入睡。
万籁俱寂中,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如水的月
中,远远传来:“…你真的相信,当年,我不是…”
我几乎无法继续下去,我的泪水沿着脸颊奔
。
但是,我仍然定定地看向他。
我想听到他的回答。
他不答我。
他看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半晌,才开口:“在新加坡的时候,我想办法联系到了向凡,可是,他跟我都很忙,临登机前,他才匆匆忙忙赶到机场来见我,七年多,这是他跟我第一次见面,他绕着圈子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跟你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静静地,看向远处的点点渔火。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突然间,他反身紧紧地抱住我:“汐汐――”
他的话音哽咽,他的泪,汹涌而下。
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他的脸上,泪已成河,在我脸上奔
,奔
,再奔
。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我。
我的泪,也悄然滑下,在脸上
淌,再
淌。
他的
,颤抖着,贴在我的脸上,一遍,又一遍。
又过了片刻,他松开了我。
我低头站着,任凭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地。
我听到一个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汐汐,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请你,给我一个后悔和愆赎的资格。”
“只要你愿意,该面对的,我一力承担。”
又是一个秋天的深夜。
我站在宿舍的窗台旁,看着那个伫立在小树林旁的身影。
将近一个月,或是更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在我们楼下的树林里深夜徘徊。
但是,我艰难地,选择视而不见。
我同样艰难地,选择不去思考。
否则,我没有办法面对妙因。
更没有办法,面对少麟。
有关那夜一,所有的记忆,如同我决堤的泪水,一片模糊。
但是,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晚,回到宿舍后,夜午十二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一阵寂静。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穿衣声,然后,一个声音试探地:“…是汐汐吗?”
我的泪悄然滑落,我低低地:“是我。”
那边略带诧异和担忧地:“汐汐,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那个声音屏息片刻“…出了,什么事吗?”
我控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哑哑地:“爸,为什么?”
突然间,一阵沉默。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边同样低哑地:“汐汐…”
他的声音,在深夜的寂静中,莫名地苍老。
我拼命压抑自己,但我的声音,仍然颤抖而支离破碎:“爸,你知道吗?就算…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就算…,我也从来没有真正记恨过你,”我忍着泪,一字一句地“我是你的女儿,我知道,你把工作看得有多重要,我还知道,就算是我跟哥哥触犯法律,你也一样会…”
“因为,你是一个察警。”
“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看到你胳臂、背上,还有腿上,一道一道的伤疤,一到下雨天,妈就特别担心。后来,你工作越来越忙,找你求情和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不管谁来,你从不肯徇私,更不许家里人收任何礼品。”
“而且,你虽然忙,但我跟哥哥知道,其实,你很疼我们,不管再忙,每年都要带我们全家出去玩一趟,从小到大,你总是对我管头管脚,我知道,那是你表示关心的一种方式,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嘴上不搭理我,有时候还要训我几句,但只要我有不开心,你都会悄悄地,买来放在我房间,等我自己去发现。”
电话那头依然是一片沉默。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话筒,深
了一口气:“爸爸,你知道吗,我永远记得上初二那年,我半夜起来喝水,走到客厅门口,听到你跟妈大声说,‘大不了不干这行!要我昧着良心,帮着说假话来换取一己私利,我办不到!’”我抬起头,让泪水
回到眼眶中“所以,我一直都很自豪,因为,我是林远东的女儿。”
我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可是,爸爸…”
我低低地,无限萧索地:“现在,我后悔了。”
电话那端,传来略带焦急和无奈的声音:“汐汐…汐汐…汐汐――”
我没有去听。
我慢慢地,放下话筒。
我同样,清晰地记得,那夜一,我的震惊和伤悲,超过二十六年来的所有总和。
那夜的我们,在夜风中面对面站着。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如今的他,就像我做过千万次的梦一样,站在我的面前。
如今的他,就像我做过千万次的梦一样,静静地看着我。
但是,早在我们擦肩而过之际,伤痛已经满积,垒成一道深深的岁月鸿沟。
曾经的我们,站在两端,遥遥相对。
曾经的我,徒劳无功地,想要伸出手去触摸。
去消弥。
而现在的我,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境下,却无法想得清楚。
到底,我应该,怎样去面对。
面对自己。
面对一切。
就这样,好些天过去了。
一贯心细如尘的大姐,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但是,她很聪明地,什么都没问。
少麟最近也一直很忙。
忙着出差,忙着进实验室,忙着做研究。
但是,只要有时间,我们还是会聚在一起,我也会偶尔到他那三室一厅的公寓里,帮他打扫一下。
实际上,是在帮他糟蹋。
对于唐少麟同学,我永远是因为强烈的嫉妒心理而导致,一遇到他,思维和行为就不正常。
大大地不正常。
因为,那么多年的异国他乡的生活,他的自理能力实在太强了。
至少比我,强太多了。
他所有的东西都放得有条有理,整整齐齐。
他的房间,永远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的书桌上,除了一堆书之外,就摆了我和子默当年送他的那对麒麟镇纸。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当年的子默陪我一起去买的。
但是,他什么都不说。
他客厅的茶几上,永远放着我爱吃的零食,和各种我爱喝的饮料。
他也给我买KISSES,尽管我很少去吃,几乎不吃。
他同样,什么都不说。
更多的时候,平时,他和我各据书房的大书桌的一端,各看各的书。
而到周末时,有时候,他在书房里工作,我就窝在外面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他休息时出来,看看电视,或者,不忙的时候,就干脆陪着我看电视,尽管那些肥皂剧用脚趾头想他这个天才脑袋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或者,似笑非笑地,数落数落我最近又做了多少桩蠢事。
譬如,拖地擦地能省则省,永远不会费力去把椅子、桌子搬开,下雨天总是不记得带伞,前两天又丢了一个钱包,给学生上课居然跑错教室,因近视而在路上看错的人已经上了十位数,还有多久就可以到达百位数等等等等。
他的嘴巴依然还是很毒,经常“灭绝”“灭绝”地
叫我,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跟他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我发现,天才脑袋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他自制力非常强,不管什么事都规划得好好的,几乎从来都不出错。
或许,我就是他的人生中,唯一的,没有规划到的,那个意外。
因为,他在我的面前,有过一次小小的失控。
我跟秦子默一起吃饭,晚归的那天,回到学校后,拨他公寓的电话,无人接听,拨他实验室的电话,雷尼尔说他早已离开。
打他机手,已经关机。
他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
我忐忑不安地,拿着他给我的钥匙开了门,在他公寓里等了很长时间。
他始终没有回来。
那夜一,我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上完课后,我直接去了他的公寓。
一进门,我就愣了。
我给他买的衣服,仍然放在进门处的鞋柜旁,动都没动过。
屋里缭绕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而他,面向着门,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的从来都只是摆设的天鹅型水晶烟灰缸里,
了一小堆烟蒂。
还放了一只酒杯。
他的手上,正燃着一支烟。
我走过去,略带担忧地:“少麟,你昨晚…”
他凝视着我,对我微微一笑。
然后伸出手来,揽住我:“汐汐…”
渐渐地,他搂得越来越紧,我终于无法透气了,瞅个空隙大力跳开,然后,一秒钟之后,我又被更大力拉回去,再然后,我的
突然就被覆住了。
他紧紧地吻住我。他用一只手定住我的头,我完全无法动弹,他温热的
,带着灼热的气息,深深地,在我
上反反覆覆地,辗转
连。
最后,一瞬间,他几乎是有些
暴地,不顾我的用力挣扎,一下子将我推倒在沙发上。
紧接着,他的体身重重地,向我
了过来,
得我几乎
不过气来。我伸手去阻挡,但是,他的吻,依然狂风骤雨般向我侵袭。
他的
,从我的额头,到眼角,到耳边,到我的
,再到我的颈项,辗转,啃啮,久久不去。
第一次,他的吻,带着些许无奈,似乎,还有一丝丝的痛苦。
略带焦灼的痛苦。
唐少麟,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控过。
他一向自制力非常非常地强。
我想,他清楚地知道,昨天和我一起吃饭的是谁。
我想,他清楚地知道,昨晚我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但是,他依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片刻之后,我被松开了。
他轻轻地,将我扶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替我顺了顺头发和衣服。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的
前。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
项链,连同那个戒指,已经滑出衣襟。
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静静地,帮我把项链重新弄好,然后,揽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地:“对不起,汐汐。”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歉意。
我抬头看向他。
他的脸上,已经平静无波。
他也看向我,微笑:“我没事,只是到江边去走了走,回来晚了些。”
接着,就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收拾起茶几上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微微一凛。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忙碌着,咬了咬
,突如其来地:“少麟,昨天…”
他瞬间抬起头,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不由立刻住口。
因为他的脸色,十分奇怪。
他继续低头,整理着茶几上的东西。
我默默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半天,我还是有些困难地,试图解释:“还有…”我继续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少麟,其实,昨天我…”
一支臂迅速横了过来,我的下巴蓦地被抬高了。
下意识地,我接触到一双冷静的眼眸,他盯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
他的眼神清澈,坦然,而略带怜惜。
他朝我淡淡一笑:“瞧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一定没睡好,”他抚了抚我的长发“待会儿记得回去补一觉。”
然后,他站起身,绕开我,走向厨房的方向,在快要转弯的瞬间,我听到他轻轻地:“汐汐,你真的,”他顿了片刻“不必对我解释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我的心中蓦地一痛。
想必是我的针灸功夫远未到家,因为很快地,詹姆斯就再次给我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雷尼尔的哥哥来中国了,兄弟俩长期各据一方,一个在国美,一个在加拿大,如今,好容易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华大地相聚,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一桩美事。
于是,大家相约一聚。
而且,聚会地点,就在秦子默家。
据说,他家里地方够大,够空旷,够容得下我们这么多闲杂人等。
妙因以秦子默的名义,出面邀请我跟唐少麟。
我不想去。
于是,我要求告假。
第一次,少麟不依我,他没有说什么,但坚持要我去。
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他一直对我百依百顺,从来没这么坚持过。
我知道。
他要我自己去面对,去判断,去决定。
他不要我逃避。
于是,我们在某个周
的上午,一起聚在秦子默律师的公寓里。
我们一起坐在客厅里。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客厅很大,深棕色原木地板,造型别致的吊灯,黑白两
进口家具。
装修简洁,但是典雅。
而且,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几近一尘不染。
记得妙因说过,秦子默会定期请人过来打扫,有时候,她也会帮着整理一下。
此刻的妙因,微笑着忙前忙后。
她实在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这阵子,我们俩各忙各的,几乎没什么时间好好相聚一下。
所以,今天她很开心,一径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吃水果,喝茶,看电视。
我只管低头,喝水。
唐少麟坐在我身边,悠闲地,和大家聊着天,间或,替我顺一下垂到
前的头发。
我的头发又长长了。
我一直没有抬头,朝坐在我对面的男主人看。
我下意识地,侧过脸看看詹姆斯。
他今天有点像锯了嘴的葫芦,自打他看到我和唐少麟进来后,尽管神色复杂,不解、烦恼、苦思、诡异来回
错,而且,眼睛始终在秦子默、妙因、唐少麟和我四个人身上骨溜溜来回
转,但是,始终不
说话。
很难得地,不
发言。
想必事先得到过照会。
而且,肯定不止一次。
因此,他和雷尼尔现在在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两个人或击掌大笑,或黯然神伤,或喋喋不休,往往前一刻还勾肩搭背,后一刻就怒目相向。
反反覆覆,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一套。
血浓于水啊,世界大同。
唐少麟和秦子默显然对这俩兄弟的行为举止一向了解之至,所以,完全不去管他们,他们在闲聊着有关男人的话题。
于是,片刻之后,我和妙因,走到隔壁房间,开始聊有关女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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