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悲惨的往事
裘耀和得知丁桓要来石杨,心里也异常激动,他的本意是先让县长浦修达和副县长吴颖颖接待,考察结束后,他再一并听听丁桓对石杨投资的具体意见,谁知中午接到办公室电话,说前进乡有几十个农民围在办公室,一定要见县委书记裘耀和。裘耀和一听说有几十个农民在等他访上,他就心急如焚了。因为他自己规定一条规矩:凡来县里访上的群众,一律不准草率地处理,更不准轻易动用安公干警,避免矛盾
化。他在电话里并没有问前进乡农民为何来访上,但在他印象当中,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一封民人来信。
此信反映两年前时任前进乡
委书记的安宜斌曾经压制了一起村干部败腐案件。这封信,他没有简单地批转,准备亲自查清事实,给农民一个满意的答复,没有想到农民们找上门来了。
裘耀和到石杨任县委书记后,设立了书记县长信箱,凡是群众写给他的信,他都要亲自处理,即使是批转给有关部门的信,也要求该部门必须按时给他报结果。
裘耀和在石杨县的集资修路问题,尽管省电视台曝光后,省市调查组也作了调查,有的报纸也作了报道,可为什么始终矛盾不突出呢?其实许多人也都知道,全国许多地方发生了干群矛盾,那是因为农民负担问题,农民生存受到重大压力,基层干部趁机巧取豪夺,农民不堪重负,为了生活而群起反抗。而干部吃的是国家俸禄,扣除l0%的工资,并不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这一点,让石杨县l50多万民人心中暗暗佩服裘耀和。事实证明裘耀和没有因为公益事业让农民出一分钱,在这个问题上裘耀和的头脑是非常清醒的。
当裘耀和一脚踏进县委办公室一楼大厅时,就被40多个农民围住了。裘耀和知道,群众访上都是有切肤之痛,有无处申诉的冤情,要查清事实,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把他们安排到会议室,派人先打来开水,随后把农业局、安公局、检察院、法院、纪委、农工部等,凡是与农民反映问题有关的部门领导都找来了。裘耀和和几个副县长亲自听取农民们反映3年前发生在前进乡的所谓的农民闹事的“清明节”事件。
1994年4月1
,春天的温暖已经到来,仍然处在贫困中的前进乡清塘村近百户、400多口人的农民,按照历史遗留下来的习俗,拿着几个鸡蛋换点钱,买点鬼钱,准备在清明节去祭扫已故的亲人。其实清塘村的近百户农民除了村里几个主要干部,几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很艰难,全国大部分农村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石杨县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人均收入只有70多元,排名全省末位,而前进乡的清塘村由于地处沂河岸边,地势低洼,大涝大灾,小涝小灾,村民们的日子和20多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村干部总是编出花样横征暴敛。逆来顺受的村民们就这样默默地承受着,然而退伍回乡的共产
员张加民看不下去了,想到《
章》,想到一个共产
员的权利,他和另外几个年轻人把要求清查村里账目的信交给乡
委,并寄到县民人检察院。
可是账还没查,当时任乡
委书记的安宜斌居然把张加民,以及魏华新、卢九德、张家全4人要清查账目的事告诉了村长张裕富,不久他们寄到县检察院的民人来信又转到安宜斌手里,安宜斌不仅没作处理,干脆把这封民人来信交给了张裕富。
张加民他们不见上面有任何反映,就不断访上、写信,同样,每次访上、转回的信,也都落到了张裕富的手中。张裕富在村里那是一言九鼎,20多年来,凭着他的蛮横,凭着他的4个儿子,这个村长如同铁打的帽子,始终牢牢地戴在他的头上,谁也奈何不了。不仅在清塘村,连前进乡大部分老百姓都知道清塘村有个“南霸天”
张裕富不是
员,可他这个不是
员的村长却能一手遮天,乡
委也曾配过村
支部书记,外村调来的人只要不听张裕富的,一年不到就自动走人,本村的
员却又因为孤门单姓当不了,于是张裕富也曾动过脑筋想入
,以便把支部书记和村长这个大权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可是无奈入
是要全体
员举手的,可是这些
员就是不举手,他也就人不了
。如今,张加民当了几年兵回来了,在部队还入了
,现在居然领头要查他的账,张裕富感觉到了,这不光是查他的账,明显是在动摇他的村长地位,如果不把他的气焰打下去,下一步这小子必然要当村
支部书记了。他想来想去,趁着安宜斌这个草包还在这里当
委书记,必须解决这个眼中钉。
1994年4月1
上午,张裕富把乡里两个治安联防队员请到家中,酒足饭
之后,让人通知张加民到他家去看账,张加民似信非信,抱着有理走遍天下的心态,兴冲冲地去了张裕富家,一进门,张裕富便指桑骂槐,张加民一看来头不对,就想离开,谁知张裕富两个儿子和联防队员拦住去路,大打出手。
张加民被叫走后,父亲放心不下,赶快去找魏华新,魏华新跑去拉上卢九德和张家全,赶到张裕富家一看,张加民已经被打成血人。他们救出张加民,双方动了手,两个联防队员也被打了一顿,逃回乡里。
第二天,张加民、魏华新、卢九德、张家全等村民到了乡府政,要求严惩打人凶手张裕富和乡里的两名治安联防队员。这时乡
委书记安宜斌牵扯着一条大狼狗说:“你们聚众殴打乡村领导干部,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们呢!”话音未落,派出所几名干警已经站在门口,张加民一看来头不对,一边偷偷地对张家全说:“你赶快想办法溜出去,回村叫人。”一边大声说“你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不调查事实呢?”
安宜斌说:“不需要调查,乡里两个治安联防队员被打伤,有村长张裕富证明,还不够?这事乡
委管不着,由派出所处理,按照法律办事!”
说完安宜斌牵扯着狼狗就走,张加民上前挡住安宜斌,安宜斌大声叫道:“让开,我告诉你,我的狼狗不认人,我的
不认人。”说着,安宜斌手里的狼狗张着血口,伸着舌头,冲了过来,吓得张加民倒退几步,就在这时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出现在乡府政的院子里,他说:“安书记,你什么时候驯起警犬来了?”
安宜斌愣住了,盯着年轻人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说:“哦,哦,哦,是纪委的耿…耿…科长吧,你…你怎么,什么时候来的?”安宜斌的脸上换了一张脸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把狼狗的链子交给身边的工作人员。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们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耿科长又对张加民他们说“你们怎么跑到乡府政来了!”
“耿直。”张加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来得正好。”
安宜斌上前拉着耿直说:“耿科长,你一定有要事,走,到我办公室去谈!”
耿直推开他的手说:“他们都是我同村邻居,你先去,我马上找你。”
安宜斌有些不快地说:“你也劝劝他们,昨天他打了村长张裕富和乡里的治安联防队员,现在又来乡里找事!”
张加民有些激动地说:“耿直,你相信我们疯了吗,我们吃
了撑的?我们难道不知道打人犯法吗?何况人家掌握着大权呀!”
耿直笑了笑说:“在理IIUL发生的事?”
张加民说:“在张裕富家里。”
耿直又问:“那乡里两个治安联防队员怎么也会在张裕富家呢?”
安宜斌一时回答不出来了,红着脸说:“大概巧了吧!”
张加民说:“张裕富把两个治安联防队员请回家,中午喝得醉醺醺的,派人把我叫了去,他们借酒发
,二话没说,就把我打倒在地,幸好魏华新他们几个人赶到,双方发生争执,两个治安联防队员慌了,害怕事情闹大了,惹来麻烦,不顾一切地跑了!”张加民指着自己被打得青紫一大片的脸又说“这些年来我们村
收钱,收的钱又不知去向,我们要求清查账目,可是那些信又都转到张裕富手里了,他就找机会报复我们。”
耿直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我有点事,下午回去看看。”
安宜斌只好挥挥手,让派出所的干警退了出去,这时张家全带着近百个村民赶到乡府政,张加民
了出去,对大家说:“回去吧,今天幸亏遇上耿直,不然后果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了呢?”
耿直的老家就在前进乡清塘村,l0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去外地,跟着爷爷
读书,可他自幼好学,成为全村第一个大学生,这次耿直因为乡里一个干部违纪问题,来乡
委核实材料,顺便回家看看年迈的爷爷
。
对于安宜斌其人,耿直太了解了,当年把他乡
委书记职务免掉时,耿直就参加过对他的考察。在皇朴人手里把他晾了一段时间,突然莫名其妙地重新又出任前进乡
委书记,安宜斌到前进乡不久,民人来信就没断过。但他没有想到村里的这些从小的邻居、朋友会和乡
委书记发生这样的冲突。
耿直尽管在村里也做了些工作,但是他知道,村民们和村长张裕富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只能耐心地劝了又劝,临走时也对安宜斌做了一些工作,希望他能解决好村民们和张裕富之间的矛盾,安宜斌也满口答应了。
耿直走后的第三天,安宜斌接到县纪委副书记刘永松的电话,叫乡
委组织人员对各村进行清账,并向群众公布。随后乡府政派来财政所长和两名会计对清塘村进行清账。村民们推选张加民、魏华新、卢九德、张家全等8名代表,组成了联合清账小组。
对于这次清账,完全出乎张裕富的意料之外,因为这么多年,村里是他说一不二的,经济上也是一手遮天的。他找到安宜斌,问是什么意思,安宜斌说:“这都是耿直在背后支持他们,县纪委打电话来,我不能不做做样子。”
张裕富知道乡
委书记安宜斌的底了,就到处放出谣言,说谁敢出头,他就要杀谁全家。
清账开始时,张加民他们清账小组仗着乡
委的支持,认为张裕富不过是狗急跳墙,说说大话而已,根本没当回事。
平
大家对张裕富任意增收的苛捐杂税,恨之入骨,卖一头猪要
村里50元;盖房要建房费,少则150元,多达500元,
多少,凭他一句话,谁请他吃好喝好,满意了就少
,不满意就多
;计划生育罚款,更是无法无天,随心所
,而且全是打着白条不入账。
20多年来,清塘村从没有让全体村民行使主民权利,但是张裕富就是稳稳当当地当这个村委主任。村里近百户人家,家家房子都是几十年的破房子,可他4个儿子家家都是独宅独院的瓦房,而张裕富独宅独院的瓦房拆了又建了一幢二层小楼,贫富悬殊,让任何人看了都心中不平。
张裕富眼看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行要暴
了,他首先买通了乡财政所长祁三平和两名会计。祁三平装病多天不到村里来,这天张裕富带着4个儿子把账抢走,并和张加民他们厮打起来,这时清账小组除了张加民,还有魏华新、卢九德和张家全,其余4个人都未来。张裕富除了4个儿子,还有一帮打手张
四、侯天下等。张加民他们又没思想准备,在厮打中,张裕富的4个儿子个个从身上拔出匕首,首先向张加民身上连刺3刀,张加民当即倒在血泊当中,接着魏华新又被刺倒在地,卢九德和张家全都身受重伤,夺路逃走。
不知是谁报告了派出所,胖所长苟学仁还算有点人
,让人把张加民和魏华新送到医院,当天夜里张加民因为脾脏被刺破,出血太多而死亡,魏华新还在抢救当中。
这天正是l994年清明节,阴沉沉一天,到了晚上下起雨来,整个清塘村400多名女男老少,都沉浸在大巨的惊骇和悲痛之中。
第二天县安公局来了几个人,在村里调查了一天,最后结论是农民斗殴,双方都有重伤。
耿直听说村里发生这样的悲剧,认为自己对张加民的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回到家乡详细调查了情况,写了一篇近2万字的《清塘村
血事件的真相》,亲自找到皇朴人,说明自己亲眼目睹和调查的真相,又将调查稿分别交给当时的县检察长和法院院长。
第二天皇朴人把耿直找到办公室,说:“耿直同志啊!你是县纪委干部,说话办事举足轻重,不能带着个人情绪,更不能片面,你所反映的情况,我了解过了,不是你说的那样危言耸听,而是与清账毫无关系,这种事也不是纪委管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惹一身
。”
当时耿直气得简直要发疯,好像觉得天地间陡然一片暗了。
平
满嘴大道理的堂堂县委书记,怎么就突然间变成失去人
的动物了呢?于是耿直申辩道:“4月1
我回家那天,正碰上张加民他们到乡里找安宜斌讲理,要求清查村里的账,后来…”
“不要说了,”皇朴人火了“谁给你权力,我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你凭什么跑去村里调查,你这调查能说明什么问题?”
耿直当时是嚎啕大哭离开皇朴人的办公室的,一El气跑到塘河闸,面对呼啸凛冽的寒风,面对扣在头顶上锅底一样的灰蒙蒙的天空,他仰天长叹:“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当他决定跳下
涛翻滚的河水时,他想到了
子、女儿,想到了清塘村的乡亲们,他怀着希望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裘耀和一直含着眼泪的双眼,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的手颤抖着,终于,拍着桌子,大声吼道:“戏谑法律、践踏法制!”随后他说“现在我代表县委、县府政决定,由县委常委、纪委书记汪益鹤同志牵头,检察院、法院、安公局、农工部、农业局各派出一名得力干部,立即前往前进乡清塘村,尽快查清事实,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无论他有多大后台,无论他有多大本领,该杀的要杀,该坐牢的要坐牢!这还了得!”
这时,40多名清塘村农民感动得哭了起来,他们几乎在刹那间,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裘耀和和在场的领导把村民们拉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裘耀和对顾平说:“顾主任,请你去安排一下,给村民们每人一碗面条,然后用大客车把他们送回去。”随后又对村民们说:“乡亲们,你们反映的问题不仅是基层干部犯法的问题,更说明农村普遍存在着的向农民
派款、
收费的问题。早在1985年,
央中国务院就下达了《关于制止向农民
派款、
收费的通
知》;1990年2月,国务院又发出《关于切实减轻农民负担的通知》;9月,
央中和国务院又联合做出《关于坚决制止
收费
罚款和各种摊派的决定》。央中这些重要文件下发那么多年,我们许多地方的干部仍然我行我素,置若罔闻,拒不执行央中文件,甚至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清塘村的问题,具有一定的代表
,我们要借此机会认真解决好农村的‘三
’问题。请大家相信县委、县府政,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国家一直在强调要建立一个法治社会,然而,连一个小小的村主任就如此无法无天,这还得了!”
裘耀和送走了访上的40多位农民,心中难以平静,为什么那些措词严厉的文件发了又发,以至反复强调“不许”、“严
”然而到了乡村,谁来落实谁来操作?有的地方采用愚民政策,这些文件根本没有落实下去,以至于,决定取消的,没被取消;决定纠正的,没被纠正;决定暂缓的,也没有被暂缓,相反,而是出现了比原先更多、更烂、更荒唐的分摊项目。于是,对农村中“三
”的限制与治理,也就变成了“割韭菜”或者说是“刮胡子”割了又长,刮了又出。
清塘村的事情这么大,为什么一直没有引起领导们的重视,安宜斌的乡
委书记干不下去了,却到县水利局当局长。裘耀和越发感到问题的复杂
。安宜斌“双规”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涉及到前进乡清塘村这起“清明节”事情,还有他始终没有见到的关键人物耿直,他似乎感觉到,蒋开盛他们为什么如此恨耿直的另一个原因了。
于是裘耀和给汪益鹤打了电话:“老汪啊!安宜斌的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汪益鹤说:“他倒是肯
代的,有些东西我们并不掌握,他也
代了。”
裘耀和问:“他说到关于前进乡清塘村‘清明节事件’了吗?”
汪益鹤说:“没有,我们也并不掌握多少,我也是刚刚在接待清塘村访上的村民时才听说这事的。”
“那你们提示一下,看看他在清塘村那次清账中干了些什么。”
裘耀和想了想又说“恐怕这个家伙是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把所有问题都
代了。”
挂了电话,裘耀和决定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见见耿直。
裘耀和在王光明的陪同下,上午l0点多钟就到了沂州市,在宾馆安排好房间后,王光明从解放军九九医院把耿直接到宾馆。
耿直一见到裘耀和,既没有热情地伸出手,也没有拘谨和扭捏,他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这时裘耀和热情地
了上来:“耿直同志,我是裘耀和,我们对你表示歉疚和问候!”裘耀和说着做了个手势“来,来,来,请坐!”
耿直只说了“谢谢”在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裘耀和在耿直对面坐下来,说:“耿直同志,我们非常能理解你,你遇到人生如此重大的灾难,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难以承受得了的。”
耿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有些呆滞。
王光明微笑着说:“耿直同志,你虽然没有见过裘书记,但是裘书记对你的关心,你应该知道,你的案子就是裘书记来之后才翻了过来的,不是裘书记,很难想象是什么后果。”王光明看着耿直“关于你爱人…”王光明看看裘耀和,没有说下去。
裘耀和脸上泛起无奈的表情:“耿直同志,关于你爱人受到的种种害迫,以至丢了性命,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那时我刚来不久,万万没有想到问题复杂到这种程度,当然也没有想到那些家伙手段如此卑劣、狠毒。你为反败腐家破人亡,豁出了身家性命,我想,石杨县民人不会忘记你的,县委、
县府政也不会忘记你的。”
这时,耿直那呆滞的脸上,
下两行泪水,但是他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王光明把餐巾纸的盒子往前推了推,耿直像没看见一样,任凭泪水一个劲地往下
。
裘耀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哭吧!让心中怨恨、委屈、伤心都随着眼泪
出来。”停了停裘耀和又说“在一个法制还不健全的社会里,有法不依,权大于法,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悲剧。个别掌权的人有法不依,身为纪委的干部,蒙受冤枉,然而检察院作为公诉人也指鹿为马,法院同样颠倒黑白,其根本原因是什么?权大于法。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了把石杨县各个领域的治理纳入法治化、规范化、正常化的轨道,在目前向法治化过渡时期,我们应该树立把权力交给民人,把监督交给公众,把管理交给社会的长效社会治理指导思想。”
裘耀和端起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耿直。他的心里一直对这个
受冤屈的同志感到歉疚和同情。不是他亲目所睹,不是他亲身经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中国即将跨人21世纪的今天,居然还会发生这样悲惨而荒唐的事。而这样的事居然是在他执政的石杨县!裘耀和的灵魂受到从没有过的震撼,他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响声。
室内静得有些让人感到可怕,又过了一会儿,裘耀和看看表,他抬起头,对王光明说:“怎么样,我们吃饭吧!”
王光明说:“好,饭后再谈吧!”
耿直依然坐着不动,裘耀和说:“光明,全安问题,全安必须放在第一位!”
“‘裘书记,你放心,”王光明说“我知道我的责任重大,晚上在他们师部招待所,你别看我官不大,可我的关系靠得住,不瞒你说,今晚连招待所餐厅门口都增加了卫兵。我现在保护耿直就像保护大熊猫一样。”
裘耀和苦笑了笑说:“那就好!”随后对耿直说“耿直同志,我请你吃晚饭!”
王光明拉着耿直说:“部队已经安排了,他们政治部主任要来陪你,我说我们有重要事情谈,才谢绝了!”
耿直既没有表示谢意,也没有表示拒绝,直到现在,耿直连一句话也没说,按照通常情况,堂堂一个县委书记和县纪委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说话,职务上的悬殊那么大,不要说县委书记专程看你,陪你吃饭,而是你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单独和县委书记接触。显然,现在裘耀和和耿直之间形成一种特殊的关系。
为了全安,从宾馆到部队招待所虽然只有五六百米,但是王光明还是安排大家乘车过去。
虽然只有3个人,但是桌上的菜肴很丰盛,一瓶高级五粮
酒罩在六角形的有机玻璃罩里。裘耀和平
从不喝酒,无论什么场合,现在他看着桌子上的菜肴和这瓶高级五粮
酒,看来这酒是特意安排的。酒斟好后,裘耀和没有举杯,他十分严肃地说:“耿直同志,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从来不喝酒的人,但是,今天例外,我专程来向你谢罪,向你表示万分歉意!也许我的歉意来得太迟了。
由于我们现行的法制还不健全,造成执法机关不依法办案,以至给你和你的家庭造成如此大的悲剧!”
耿直依然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自己又拿起酒瓶,给自己斟上,一连喝了8杯,在耿直还要喝的时候,王光明按住他的手说:“耿直,不能这样,你的体身还在恢复当中,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就说出来吧!”
耿直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含着泪说:“我以为中国法治的盲点主要是在那些贫穷落后的农村,因为那里的农民文化教育落后,农民接受政策教育的机会少,而像安宜斌那样的基层干部又是‘吹牛皮,扯大蛋,村糊乡,乡糊县,一直糊到国务院;国务院,发文件,一层一层往下念,只管传达不兑现’。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中国共产
的县委、县府政领导下的150多万人口的机关里,也照样发生如此天大的冤案。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裘耀和似乎也随着耿直的情绪身临其境了:“去年,国务院发了13号文件《关于切实做好减轻农民负担工作的决定》。决定十分明确地指出,‘凡因加重农民负担,引发严重事件和死人伤人恶
案件的,要追究乡、村主要负责人和直接负责人的责任,凡涉及地、县领导责任的,要依照有关规定追究地、县主要领导的责任,以
取教训;连续发生严重事件和死人伤人恶
案件的省、自治区、直辖市
政主要领导同志要向
央中、国务院做出书面检查;对瞒案、
案、报而不查或打击报复举报人的,一经发现,要从严处理。
要加快农民负担监督管理的立法工作。”
耿直有些激动了:“我被关起来近一年时间,但是外面发生的事情,我大体还是了解的。特别是裘书记你的到来,应该说给石杨民人带来了福音,或者说拨开了石杨民人头上的一片乌云。你是一个好官、清官。你看,自从你来了之后,石杨的面貌大变,一个个贪官被揪出来了,甚至连环境都改变了。所以,用这种权力的人是好人,那么那里民人就是幸运的。反之,掌握这种权力的人是坏人,他不为民人办事,专门干坏事,那么那里民人就要遭殃。或者说,因为石杨县来了你这样的县委书记,我的冤案得到纠正,如果不是你裘书记呢,jJ[;/z,后果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敢想,或许我就成了牺牲品!所以我呼吁一个健全法制的社会,希望法治社会早
到来。”
裘耀和接着说:“耿直同志,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实际上是在间接地批评我这种‘好人政治’。但是,耿直同志,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又遭受‘十年动
’的破坏,改革开放以来
央中千方百计地在努力建立健全各种法治,我们的国家正在向法治社会过渡。正在走向法治的进程中,我不得不运用手中的权力来治理社会,努力改变民人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实行的是人治。
当然在目前的情况下,悲剧在于人,人在政在,人去政息。”
耿直说:“裘书记,我很佩服你,你能对自己剖析得如此淋漓尽致。请原谅我的直率,目前在我们国家,在官场上掌握权力的官员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是混入官场的那些政治骗子、败腐分子,把
和民人给他的权力作为个人牟取私利的手段,贪污败腐,腐化堕落;第二类是庸庸碌碌,平平稳稳,靠画圈圈办事,高谈阔论,
离实际,靠虚假升官,时间一到,官升一级,这一类人数量相当多;第三类则是受历史上的那些包拯式清官的影响,幻想用自己的权力、自己的才干在那个地方于出不平凡的业绩来,带着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第四类是具有现代素质的改革家,具有良好的法律意识和依法办事的理念。这样的官员太少了。”
裘耀和笑了笑说:“你说我是属于哪一类的呢?”
耿直犹豫起来,半天没说话,最后说:“裘书记,我如今已经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我不想吹牛拍马,实事求是地说,你只能介于第三和第四类之间,而且第三类的成分多一些。”耿直想了想又说“当年英国民人对丘吉尔领导的反法西斯战争持很高的评价,但却不能再让他连任首相,因为害怕他的专制权力。”
裘耀和斟好了酒,端起酒杯,说:“耿直同志,不为别的,就为你的直率、你的名字、你的性格、你的勇气,让我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耿直仍没有举杯,他说:“裘书记,当初我一听说我的冤案在你的亲自过问下,得以纠正了,我以为你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来找我的,但是你迟迟没来,我才觉得你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领导。’’
裘耀和说:“你说得不完全对,我早就想找你了解你冤案的真相,了解你所掌握的某些人犯罪的事实,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因为你的
子为了你的冤案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
耿直说:“我掌握了前进乡清塘村案件的一些事实,我也掌握了安宜斌的一些问题,我并没有正式举报,只是利用去市纪委办事的机会,反映一些问题,就遭到如此下场。”
裘耀和说:“安宜斌已经‘双规’了,这个家伙哪里像一个共产
的
委书记?干了那么多坏事,不但不处理,还让他当上水利局长!”
耿直说:“安宜斌在被晾起来后,他不甘心,给了皇朴人5万元,给尤义兵6万元,很快就官复原职了。当上乡
委书记后,他还不死心,清塘村的事情出来后,皇朴人想把安宜斌当作替死鬼抛出来的,安宜斌一看不对,于是又送给皇朴人8万元。有了这8万元,安宜斌不但没事,还调到县水利局当局长。"
裘耀和说:“这些你都有证据吗?”
耿直说:“当然有,要不然他们就不会报复我了,他们想杀人灭口。”
最后,裘耀和说:“耿直同志,省市纪委专案组还会找你的,希望你现在好好休养体身,你暂时还不能回家,我们要对你的全安负责。”
裘耀和在回去的路上,接到吴颖颖发来的信短:“请安排时间汇报招商引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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