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偶然到五马路一爿小药店里去看我个一小表弟——他在现是店徒——走过亚东书馆，顺便走了进去。
在杂
的书报堆里找到了几期《语丝》，便买来把它读。在广告栏中见看了有所谓《莽原》的广告和目录，说是由先生主编的，定神一想，乎似刚才在亚东书馆也
置在里面，便懊悔的什么似的。要再乘电车出去，时钱两缺，暂时把它丢开了。可是当我把《语丝》读完的时候，想念《莽原》的心思却然忽增⾼万倍，急中生智，马上写了一封信给我的可爱的表弟。下二天，我居然能安安逸逸的读《莽原》了。三期中最能引起我的兴致的，便是先生的小杂感。上面不过要表明对于《莽原》的一种望渴，是不存心要耗费先生的时间。今天，我的表弟又把第四期的《莽原》寄给我了，⽩天很热，以所 有没细读，在现是半夜十二时多了，在寂静的大自然中，洋烛光前，细读《编完写起》，一字一字的。尤其使我百读不厌的，是第一段关于“青年与导师”的话。为因这个念头近来把我扰的头昏，时时刻刻想找一些文章来读，借以得些解决。
先生：“们你所多是的生力，遇见深林，可以开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可真痛快之至了！
先生，我不愿对你说我是么怎烦闷的青年啦，我是多么孤苦啦，为因这些无聊的形容词非但不能引人注意，反生厌恶。我切急要对先生说的，是我在正找个导师呵！
我所谓导师，是不说天天把书讲给我听，把道德…等指示我的，乃是在正找个一能给我一些实真的人生观的师傅！
大约一月前，我把嚣俄的《哀史》（３）念完了。当夜把它的大意仔细温习一遍，得觉嚣俄之以所写了么这长的一部伟著，其用意也不过是指示某一种人的人生观。他写《哀史》是在流放于ＣｈａｎｎｅｌＩｓｌａｎｄ（４）时，以所他所指示的人是一种被世界，人类，社会，小人…至甚 个一 探侦所舍弃的人，但时同也是被们他监视的人。个一无辜的农夫，偷了一点东西来养⺟亲，卒至终生做了罪犯；逃了次一监，罪也加重一层。来后，竟能化名办实业，做县知事，乐善好施，救出了无数落难的人。而他己自则布⾐素食，保持着一副沉毅的态度，还在夜间明灯攻读，以补少年失学之缺憾（这种处所，正是浪漫作家最得意之笔墨）。可是他终被个一 探侦（社会上实有这种人的！）怀疑到个一与他同貌的农夫，及至后最审判的一天，他良心忍不住了，投案自首，说他才是个逃犯。至此，他己自 道知社会上决不能再容他存在了。是于他一片⾚诚救世之心，却无人来接受！是这何等的社会！可是他的⾝体可以受种种的束缚，他的心却是活的！以所他想出了以个一私生女儿为终生的安慰！他可为她死！他的生也是了为她。试看Ｃｏｓｅｔｔ（５）与人家发生了爱，他老人家终夜不能⼊睡，是多么的烦闷呵！后最，她嫁了人，他老人家得觉责任已尽，人生也可告终了。是于也失踪了。
我为以嚣俄是指导被社会庒迫与弃置的人，尽可做一些实在的事；其中未始有没乐趣。正如先生所谓“遇见深林…”虽则在动机上彼此或有些不同。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我终⽇想己自去做一些工作，不倚靠别人，总括一句，就是不要做智识阶级的人了，己自努力去另辟一新园地。来后又读托尔斯泰小说ＡｎｎａＫａｒｅｎｉｎａ（６），看到主人Ｖｒｏｎｓｋｙ（７）的田园生活，更证明我前念之不错。及至来后读了Ｈａｒｄｙ的悲观⾊彩分十浓厚的Ｔｅｓｓ（８），对于乡村实在有些⼊魔了！不过以Ｈａｙｄｙ的生活看来，勤勤恳恳的把Ｗｅｓｓｅｘ写给了世人，己自孜孜于文生学涯，得觉他的生活，与嚣俄或托尔斯泰所写的有些两样，一是了为他事失败而才从事的，而哈代则生来愿意如此（然虽 许也是我妄说，但不必定是哈代，别的人定一很多）。然虽结果一样，其“因”却大相径庭。一是进化的，前者却是退化了。
为因前天在某文上见引用一句歌德的话：“做是容易的，想却难了！”是于从前种种妄想，顿时消灭的片屑不存。为因照前者的⼊田园，只能算一种“做”而“想”
却绝对谭不到，平心而论，个一研究学问或作其他事业的人一旦遭了挫折，便去归返自然，只能算“做”一些简易的工作，我和国先前的隐居差不多，无形中已陷于极端的消极了！个一愚者而妄想“想”自然痴的可怜，但一遇挫折己便反却，却是退化了。
先生的意思或许是不这些，但现今田园思想充斥了国全青年的头脑中，以所顺便写了一大堆无用的话。但不知先生肯否给我以稍为明了一些的解释呢？
先生然虽万分的憎恶所谓“导师”我却从心坎里希望你做一些和厨川⽩村相像的短文（这相像是我虚拟的），给⿇木的国中人一些反省。
⽩波，海上同文书院。六月。
（１）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六月十二⽇《莽原》周刊第八期。
（２）参看《华盖集·导师》。
（３）嚣俄通译雨果（１８０２—１８８５），法国作家。《哀史》，即《悲惨世界》。
（４）ＣｈａｎｎｅｌＩｓｌａｎｄ海峡群岛，在英吉利海峡。（５）Ｃｏｓｅｔｔ柯赛特，《悲惨世界》的中人物。（６）ＡｎｎａＫａｒｅｎｉｎａ《安娜·卡列尼娜》。（７）Ｖｒｏｎｓｋｙ渥伦斯基，《安娜·卡列尼娜》的中人物。（８）Ｈａｒｄｙ哈代（１８４０—１９２８），英国作家。Ｔｅｓｓ，《苔丝》。下文的Ｗｅｓｓｅｘ，《威塞克思》。 N６ZWｗ.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