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
怪现象的范围之广,甚至可以包罗万象,一些不可思议、无从解释、无从了解的现象,皆可包括在内。但,自然,这些现象都是有解释的,只是人类的知识,还未到足以解释的程度而已。所以,现在,只能看现象,不必寻解释。
鸡蛋,可说是一种十分普通的东西。可是一般人对于这样普通的东西,了解的程度绝不会太深。例如,
鸡蛋的形状,为什么要一头大,一头小呢?又例如,鸡蛋中,是蛋白变小
呢?还是蛋黄变小
呢?等等。
他自然不会对鸡蛋的一些问题感到兴趣,在他而言,鸡蛋不过是一种普通的食物而已,使他对鸡蛋有了食物之外的兴趣,是那晚上他走进他十三岁儿子的房间之后的事。
他的家庭,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城市家庭,夫妇都有一份中等收入的好职业,分配他收入的结果是,他有了自置产业——一幢大厦之中的一层七十平方公尺的单位,小小的三间房间,加上厨房浴室和睡房之外的活动空间,几乎公式化的装饰,和数得出来、应有尽有的各种家庭电器设备,自然也有自己的汽车。一个儿子,顺利地在小学毕业之后进入了名气中等程度的中学,学业成绩不是很好,但也绝不至于差到要令父母担心的程度。
他走进儿子房间的时候,看到孩子坐在楔子台前,正聚
会神地用一柄小刀在切割一只鸡蛋,鸡蛋放在一只盘子上,盘中还有一些白纸衬着,孩子把蛋割成了两半,然后,又把蛋黄蛋白小心拨开来,仔细看着。
他不
又是吃惊,又是好奇,失声道:“孩子,你在干什么?”
孩子头都不回:“做功课…”
他还没有意会出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地上放着应该是厨房中的一只小电热炉,在炉中,大约还放着近二十只鸡蛋。
他正待张口再问时,他的
子已到了他的身边,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背后,低声说着:“别打扰孩子做功课!”
被
子软馥馥的子身靠着,头后又感到她呼出来的气,有点
酥酥的舒适。结婚虽然多年,可是情感仍浓,他反手搂住了
子开始发胖的
,悄悄后退,并且关上了门。
等到退开了之后,他才笑着问:“吧鸡蛋弄碎,这是什么功课?”
谈论中心是他们的孩子,两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十分甜蜜的感觉,她也笑着说:“那不是普通的鸡蛋,是能孵小
出来的那种,特地到一家
场去买来,一共二十一只,放再电炉里,调准适当温度,大约二十天左右,就可以有小
孵出来,一天打开一只,观察鸡蛋内胚胎的变化,记下来!”
他细心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
子,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他感到自己的身上一定也散发着同样的温馨和
足。
她的笑容在扩展:“不是那孩子说,真不知道,原来鸡蛋之中,蛋黄和蛋白都不会变小
,变小
的是小的看不见的胚胎,你知道吗?”
他笑着凑近去:“为什么有的蛋孵不出小
来,有的孵得出来,你知道吗?”
她白了他一眼,两颊有点红
,他凑得更近,在他颊上吻着,她的
息开始急促起来。
孩子观察鸡蛋内小
成长的过程相当顺利,但也有不少问题,例如未经受
的鸡蛋,既然不能变成小
,那是不是能算是生命呢?又例如,在弄破鸡蛋之后,看到半成形的小
,据教科书上说,那形状和人胎初形成时的样子,差别甚少,心中有忍残
杀屠的感觉,是不是太幼稚了?
孩子的问题总是稀奇古怪的,他们自然也不以为意。
直到第二十天晚上,他正从浴室出来,他
子已在
上,换好了睡衣,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竟然自孩子的房间中,传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惊呼声,接着,便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夫
两人陡地一呆,她的反应快,孩子有什么事发生时,母亲的反应往往比父亲快。她跳了起来,冲进去,他跟在后面,来到孩子的房间前,推门,却推不开,房间锁着。孩子在十二岁生日那天提出来的要求:我长大了,有时要锁房门,要进来,请敲门。
当时,他们还十分高兴孩子有这样的要求,可是这时,两人不是敲门,而是一起擂着门,一面大声叫着。
大约过了一世纪那么长的一分钟,孩子才打开门来,左手淌着血,一言不发,就在两人间挤过去,进入了浴室,又关上了浴室的门。
两人向孩子的房间看去,除了一张椅子跌倒之外,别无异状,书桌上放着盘子,盘子中有蛋壳,蛋壳旁是那柄要来弄破蛋壳的刀,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是孩子在割蛋的时候,割破了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蛋壳是空的,并没有应该是已成形的小
。
在他们转过身来时,孩子已从浴室中出来,手上贴着胶布,脸上有一种十分奇诡的神情,喉间发出了两下听来也颇是怪异的声音。一进房间,就从电炉中拿出仅余的那只鸡蛋来,双手轻轻地,但是又紧紧地握在手里,神情更加奇诡古怪了。
这一晚的事,自然相当古怪,但是孩子并没有什么,两人问了几句,孩子不是很愿意回答,少年人有时不免有点
怪气,他们也不以为意,虽然夜一未得好睡,但是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那仅剩的一只鸡蛋,第二天孵出了一只小
,孩子对小
呵护备至,八、九个月之后,小
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母
,成为孩子的宠物,宠爱的程度,有时会令他们两人感到可笑的妒忌——他们感到孩子和那只母
之间,有着某种程度的沟通,有一次他开玩笑地提议要把母
杀了时,自孩子眼中
出来的那种极度怀恨的目光,令他心悸。而且,孩子似乎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吃过鸡蛋。
这一切,全是一年前的事。一年后的同哟天,他和她下班回来,看到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扭曲潦草之极,写着“我去
营”四个字,那自然是他们的孩子留下来的。两人到孩子的房门去张望了一下,发现那只母
不在,
营而带了宠物去,自然有点怪异,更怪的是,孩子
上的毯子围成了一圈,看起来,十足是一个大
窝!
他和她不由自主摇着头:孩子大了,行为越来越古怪,大人越来越难了解了!
天黑不久,电话铃就把他们吵醒,电话是学校一位老师打来的,气急败坏:“你们的孩子,
营时,由于他带着一只
…同学不知道那是他的宠物,趁他不觉,杀了…当作了烧烤…。”
他们听到这儿,就知道事情严重之极,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惨叫声,电话听筒也自手中落了下来,老师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他一知道,就发了狂,用烧烤铁叉刺死了两个同学,逃向附近的一个农场…警方人员正包围了农场在找他,你们赶快来!”
很多人目击逃向农场的“小凶手”再也没有找到,从此失踪。那农场养着超过三千只
,大约不会有人去点数一下,看看
是多了一只还是少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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