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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羽秀士展开绝顶轻功,人如白光一道,划过丛林和原野。晃眼间,邛睐山便已在望,他身形一顿,停身在一株虬松之下,一按树干,树干上呀然现出一个门,他‮子身‬一侧,钻了进去。

 片刻时间之后,树身之内,跳出一个身穿青缎锦袍的老者,枯黄的三角脸下,吊着稀稀落落的几山羊胡子,躬咳嗽,显得弱不风。

 他踱着四方步,一步一‮头摇‬,口中哼哼唧唧,不知在念些什么。

 前进的方向,是十绝谷。

 他安步当车,走得甚是缓慢。

 从外表上看,他没有任何奇突可疑的地方,但是,如果有人能看到他那双滚动不止的眼珠的话,便不难测知他这时的心情,并不如他外表那般的宁静。

 原来,这时他正在以无上的神功,在默察着四周的情况。他心细无比,一刻也不放过可能的意外,虽然平时这里决不会有十绝谷的伏桩。

 当他确定附近绝无可疑之后,脚下一迈,身形急进,一去就是好远,一旦来到稍有可疑之处,便又慢了脚步,哦而行。

 他就像这样行行停停地绕道偷回了十绝谷。

 他回到十绝魔君为他准备的书房之中,吩咐应值小童送上一杯浓茶,自得其乐的享受起来。

 忽然,一阵非常熟悉的衣袂之声传来,他脸上立即泛出慈笑,道:“来的可是素棠么?”

 随着一阵娇笑之声,房中蹦进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小姑娘,正是十绝谷的十公主素棠,她张着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注视老夫子脸上道:“他们都已安置好了么?”

 老夫子笑道:“小丫头,你不相信我,是不?”接着,恍然而悟地呵呵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十公主素棠娇嗔道:“你知道了什么?”

 老夫子道:“我知道了你的心事!”

 素棠信口道:“你老人家胡说!”

 老夫子双睛一鼓,道:“胡说就胡说,我也乐得不管了,反正你没有什么心事,我又何必狗抓耗子,多管闲事,结果出力不讨好,反被人家当作-大头呢!”

 素棠轻轻一笑,涨红了半边秀脸,忸伲地道:“王爷爷,你当真不管素儿的事了么?”嗓子一哑,晶莹的泪珠,居然就要夺眶而出。

 老夫子含笑道:“谁说不管的,我要是不管你的事,当初又何必想尽办法,使你成为老魔头的十公主,更何必赖在这里看那班小魔崽子的眼色。”

 小姑娘素棠娇羞地道:“你老…你老…唉!…”毕竟年轻面,说不出想说的话来。

 老夫子笑道:“你实话实说好啦,是不是特别关心其中某一位掌门人?”

 姑娘跺脚道:“你既知道,为什么偏还要问,真是…”

 老夫子笑道:“不知趣,是不是!”接着,又是一阵娱悦的大笑,面色一整道:“姓宗的娃娃,经老夫的指点,已服下了玄草。”

 红衣姑娘素棠大惊道:“玄车乃至奇药,加果不会『十绝真经』内的五玄功吐纳之法,必将冻僵而死?他如何受得了!”

 老夫子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我曾亲眼见他施出五掌,从而推测,他一定已得到了十绝真经的『二四六八十』五册真经,自然也修习了五神功。

 要是这样,情形便将完全不同了,我可以断言,他不但死不了,而且,再次出世时,便将是唯一令十绝魔君头痛的人物了。”

 素棠提心吊胆地道:“玄草至寒之物,他五神功未至火候,抵御寒毒犹恐不及,遑论收利用呢?”

 老夫子反问道:“韬光内有件奇宝,必可令他化险为夷,你试想想是什么东西?”

 素棠双层微皱,沉思有顷,试探地道:“是否中殿之内的那张『温玉宝』?”

 老夫子点头道:“『温玉宝』善解寒热之毒,姓宗的娃儿虽被玄寒之毒僵化,但因五神功,自生奇效,护住了心脉,实则并未真死,老夫及时将他安置『温玉宝』上,只须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因『温玉宝』神效之助,他体内毒便可渐退,人也就随之清醒。”

 素棠深深吁了口长气,脸上紧张的神色随之一舒,笑道:“真难为王爷爷了!”

 老夫子见小姑娘喜上眉梢,陡的向她浇下一盆冷水道:“宗岳虽有复苏之望,但体内玄仍然难除,恢复不了功力,除非…”故意将“除非”两字拉得长长的。

 素棠原已平静的芳心,不由又紧张起来,急急道:“除非什么!王爷爷你快说呀!”

 老夫子微笑道:“除非他能学得十绝经中『一三五七九』五册中功修练的心法,导纯,与本身纯之元,合而为一,届时互济,不但功力尽复,且威力更将数倍于前。”

 素棠接口道:“如此便可天下无敌,是不是!”

 老夫子微笑一敛,道:“傻丫头,以后的你总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素棠道:“十绝经中的『一三五七九』五篇中,我只学会了『一三五』三篇,五掌都没有学会,这便如何是好?”

 老夫子决断地道:“尽你所知的转告于他,余后之事,就看他的造化和领悟之力了。”接着又自言自语道:“但愿他能闻一知十,凭领悟体会出其中相连的关键…”

 素棠点点头,迫不及待的便赶到韬光去。

 老夫子尚未表示意见,忽然,门外又有了步履之声,老夫子顺手拿起一本唐诗,指指点点,和素棠讲解起来。

 一阵香风送来,门前已出现了一个宫鬓堆鸦,粉脸朱,年约二十七八岁的丽人。只见她未语先笑,向室中扫视一眼“哟!”了一声,道:“十妹真用功,咱们十绝谷大概要出文状元啦!”

 素棠一头冲到大公主崔蝶仙怀中,撒娇地道:“大姊专会笑话人,真讨厌。”

 大公主崔蝶仙平也非常怜爱这个小妹妹,她一手搂住素棠的柳,一手抚着她的柔发,笑道:“出个文状元,有什么不好的?”

 十公主素棠不依道:“莫非姊姊认为我的武功不行么?”

 大公主崔蝶仙笑道:“你的武功自然是很好的了,只是要再进一步,便非修习『姹女神功』不可。”

 十公主素棠玉面一红,芳心一震,低下了螓首。

 大公主更加打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怕羞呀!”

 当着老夫子的面前,她却没有半点顾忌,老夫子心中虽暗暗作慌,但表面上却仍装出一副老学究的神气,‮头摇‬慨叹,表示:“这太不成话!”

 大公主崔蝶仙见老夫子不齿于“姹女神功”嗤鼻道:“和这类酸丁在一起,有什么味道,十妹,我带你去看一件有趣的事去。”说罢也不容十公主素棠分辩,拉住她便往房外走去。

 十公主素棠挣扎道:“我的书还没听完哩!”

 大公主崔蝶仙道:“听书以后有的是时间,但你如错过了今天的盛会,那才是终生的遗恨哩!”手下加劲,拉着素棠向前直奔。

 二人穿过了几重门户,来到一座大殿之前。

 殿外聚集着许多‮女男‬弟子,似是有所等待。

 众弟子一眼看到大公主和十公主把臂而来,立即发出一阵掀天欢呼,人影错,让开一条道。

 大公主放开素棠的玉手,二人并排向着殿中走去。

 殿内悬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十公主素棠轻轻的问道:“大姊,今天有什么事呀?”

 大公主神秘地道:“等会你便知道了。”

 十公主素棠心中纳闷,不知谷中因何事要行庆典,她因极少与一般人往来,是以对谷中情形,甚为陌生。

 大公主崔蝶仙带着十公主素棠立趋殿中十绝魔君的水晶宝座。

 十公主素棠突然心中一凛,猛地想起这是怎么回事!

 她大惊失,趁大公主不备,一转身直向殿外冲去。

 她人小身巧,轻功有独到之处、一个飞纵,就到了门旁,再一点步,便可身逃出殿外了。

 那知就在此时,殿外忽然涌来一大群人,为首一人,长眉细目,脸透莹光,是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在他身后随着十二个穿红着绿的娇少女,一个个喜气洋洋,望着十公主痴笑。

 十公主素棠脸色变得煞白,说不出半句话来。

 十绝魔君满面堆笑,拉起十公主素棠的柔夷道:“素儿,那里去?你大姊没有告诉你今的事么?”

 十公主素棠玉容惨淡,垂首随着十绝魔君走回殿后,坐在十绝魔君水晶宝座的右边,另一张红绫为垫的雕花牙座之上。

 她现在完全明白了即将到来的恶运。她即将由十绝魔君亲授“姹女神功”

 这在十绝谷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据说,所有十位公主之中,只有大公主崔蝶仙,有过这份殊荣。

 敢情十公主素棠在十绝魔君膝下最得喜爱,所以魔君为造成她在十绝谷中的特殊地位,不惜亲自传授“姹女神功”以示殊荣。

 这是每一个十绝谷门下女弟子,求之不得的,如今落到十公主素棠的身上,不知羡煞了多少攀附之人。

 可是十公主素棠与众不同,这时她内心之中,不但没有半点欣喜之念,而且愁眉苦脸,泪水暗饮,说不出有多么的难过。

 说起十公主素棠之所以成为十公主,也是武林中一件秘辛。

 时间,要回溯到十绝魔君计败十全老人,‮杀屠‬十派掌门人后的第三年。

 地点,是华山派的重地华山莲花。

 那时,华山派众议推举,浩然居士首徒孔宣德接任掌门人之职。

 全派各代的弟子,在新掌门人卧薪山人孔宣德领导之下,上下一心,研武学,矢志复仇。由于复仇的刺之力,造成了华山派全面革新,过去仅有掌门人可以修习的“天龙秘笈”也由新掌门人祷告祖师,请了出来,就派中选出十位资质高绝的弟子,共同参修。

 在此革新运动之下,华山派武功水准猛进,实力益壮大。

 不想就在该派眼看复仇有望,人人振奋之际,十绝魔君的魔掌,突然无情地伸了过来。

 在一个风高黑之夜,祸起仓骤,华山派辛苦建立的一点基础,被百数位蒙面客,在‮夜一‬之间,摧折殆尽,接任不到三年的新掌门人卧薪山人孔宣德,陈尸祖师殿,另十位派中高手,也无一幸免,同作了含恨之鬼。

 随之接掌门户的,是卧薪山人的一位师弟,两面先生苟全。

 此人软弱无能,接掌门户的第三天,便投书十绝谷表示臣伏。

 于是,华山派这支仅存的武林正义之旅,便也随在其他九派之后,名存实亡了。

 华山惨剧发生半月之后,从莲花-的后山,走出两个衣服褴褛的妇人,一个年约三十左右,一个年仅二十出头。

 那位年长妇人,便是卧薪山人孔宣德之,多手红线王秀英,年轻的一位,则是多手红线的贴身丫环梅。

 原来事变发生时,多手红线王秀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经梅苦苦慰劝,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趁夜暗人,匿在山后隐密之处,至今才逃了出来。

 她们二人都有一身上乘功夫,出华山险地之后,展开身法,向东行去。

 这两个相依为命的主仆,一直奔到黄山,才定居下来。

 她们经过长期流离,存赀用罄,生活过得极为清苦,使任何人一看,都毫无疑问的以为她们是普通的贫寒之家。

 八个月很快的过去了,多手红线王秀英瓜蒂落,产下一个皮包骨头的瘦小女婴,这自然是由于生活过份清苦之故。

 同时,多手红线王秀荚也因产后失调,一病不起。

 她临终时,握住梅的手,慎重地将女婴托付给梅,最后并费了极大的气力,从怀中掏出半颗黑色珍珠,交给梅道:“恩师浩然居士,参加十绝魔君约会之前,曾说此颗墨珠乃是一位老前辈所赐,那位老前辈曾对恩师有所许诺,后华山弟子,凭此墨珠,可以向他请求一事。我今将苦儿与此珠一并付托于你,请你设法寻找那位前辈,尽力成全苦儿吧!”

 梅这时,除了哭泣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点头,竟连那位前辈的住处,也忘了问明。

 最后尚幸多手红线王秀英,又吐出“黄…山…”二字,才咽气归

 梅也是水晶肝儿的聪慧人物,当然不难明了多手红线临终所说黄山二字的原因。她埋葬多手红线王秀英后,即抱着苦儿,踏遍了整个的黄山地区,总算天不绝人,让她遇到了所寻访之人。

 当时梅已被‮磨折‬得不成人形,她右手抱着苦儿,左手托着那颗墨珠,正自低头悲泣,无所适从。

 忽然对面来了一位中年秀十,双目光陡,注定梅手中的墨珠,一瞬不瞬。

 接着,他右手微招,侮手中的墨珠,手飞到了他手中。

 梅狂叫一声,向着那中年秀士扑去。当她扑近那中年秀士时,却有一堵气墙阻止了她的身形,令她无法接近。

 她几乎急得快要疯狂。

 那中年秀士忽然笑道:“你可是华山派的?”

 舂梅一时急昏了头,加之已对寻人之事绝望,只是狂叫道:“还我墨珠来!”

 那中年秀士脸色一正道:“墨珠原是老夫之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梅这才醒悟大喜道:“我找你老人家找得好苦啊!”她本已疲弱不堪,一时喜极,一口气透不过来,竟昏厥地上。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躺在黄山绝-上的一所府之内。

 这时她已经知道这位中年秀士,便是主母口中的前辈异人天羽秀十了。

 于是,她把浩然居士遇难,华山派遭劫之事,尽其所知,一字不漏的详述了一遍。

 天羽秀士闻言之下,大为震怒。

 梅在一旁正自窃窃而喜,以为天羽秀士必会身而出,为主人报仇。谁知,天羽秀士忽又怒气尽敛,叹道:“老夫虽自信除魔有力,但因身受十全仙翁教诲之德,在情在理均不宜对其门下弟子下手!”

 梅这时也不知那来的勇气,义正辞严地道:“十全仙翁一生正直,门下出了这种不肖弟子,岂是仙翁所愿。老前辈应敬人以德,还请三思!”

 天羽秀土想不到梅会说出这种话来,当时一阵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华山派的大恩人,江湖中的救世观音了!”

 此后,苦儿取名素棠,在黄山天羽秀士教养之下,长到了五岁。

 五岁的孔素棠再也不是瘦弱可怜的小女孩了,她不但长得娇白胖,而且聪慧无比,逗人喜爱之极。

 天羽秀士成竹在,和梅带了孔素棠下了黄山,迁居到邛崃山附近,把孔素棠改名素棠,并命梅以富孀的‮份身‬,四出招摇,自己则以孩子的启蒙老师,从中策划。

 极其自然的,他们结了不少十绝魔君手下的爪牙。

 由于素棠的百般可爱,引起了大公主崔蝶仙的注意,由她的进言,素棠于是成了十绝谷的十公主。

 一晃十年下来,十公主素棠在十绝谷中,是天之骄子,不但深得十绝魔君的宠爱,更有天羽秀士暗中的培养,其成就之高,十绝魔君亦茫然无知。

 天羽秀士如此做法,自然有他的原因,他一方面要避免自己手刀十绝魔君的困难局面,更要使素棠凭自己之力,达到为父报仇,为江湖除害的目的。”

 这便是素棠认贼作父的苦衷与经过。

 谁知,事出非常,素棠复仇雪之期尚渺,自己反倒先陷于绝境。

 素棠想起派仇家恨,百般辛酸,齐集心头,她真不知如何以面对现实了。

 就目前的情势而言,她除了保身自尽,或忍辱偷生两条路之外,再无他途可循了。

 她知道得甚是清楚,自己的实际功力,虽足以过十绝谷中任何人物,但却仍非十绝魔君之敌。

 老夫子天羽秀士身处内院,从不涉足前殿,他纵有救人的功力,只怕也无从知道这不幸事件的发生。

 素棠情急之下,就要站身起来,以死反抗。谁知她意念刚动,人尚未站起,十绝魔君已把他一只满是罪恶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上,笑道:“素儿,你学会『姹女神功』之后,我便传授你『十绝真经』中七九二篇上的全部神功了,你高兴么?”

 一股暖呼呼的热力,从十绝魔君掌心,透入了十公主素棠的体内。

 这股力道真怪!素棠一经这股热力透入体内,再无抗拒之念,回眸一笑,有如百花盛开!

 大殿上,赞礼弟子扯长颈皮大声喝道:“请神君现身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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