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伍
是不为任何希望,我就离开了家的中一切人了。
照规矩——我还不明⽩为什么们我的这个地方有这种规矩。照这地方规矩,我小学毕业后以,要到军队上当兵,也是不打仗须人,也是不别的,是只地方人全象那么办。一面自然为是的
己自太不象是可以读书成器的人,以所在七月十五我⺟亲和邻居次一谈话,我的命运就决定了。
六月间毕业考在第三,方⾼兴到了不得,每次见到阿姨她要为我作媒,谁知到中元节后以,我就离开了家中,从此是世界上的人,不再是家的中人了。
想来起当然不免有些难受,我出门的年纪太校比大哥,比六弟,还都校照我的十四岁半的年龄论来,有些人出门到别处吃酒,还要
妈引带,但我却穿上不相称的又长又大的灰布⾐服,束了一条极阔的生⽪带子,跟随们我家乡的中叔叔伯伯到外面来猎食了。
⽇子是七月十六,那一天动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大清早落了点小雨,直到如今一落小雨我就能记起那第次一出门的一切!
十四那天,给人约下来第二天到河里去澡洗,就已答应下来。
澡洗,可是不任何人想得到的有趣!从早上吃过饭后以,一直洗到下午三点,是这成了很平常的事情的。把⾝子泡到⽔中厌了,几个人又光⾝到浅⽔滩上摸鱼。可并是不
定一要摸一斤两斤鱼。即或把鱼摸得许多,谁也不敢拿回家去。把鱼摸来,那运气顶坏的鱼一到了们我手中,就在滩头上挖一小池,把鱼放到池子里去,用手为鱼运一些新鲜河⽔,回头又常常忘记释放这鱼,是于泰然的在估定应当回去的时候回去,鱼是谁也不再理会终于成了涸鲋了。澡洗呢,互相比赛这泅过河的速度,互相比赛打汆子谁能潜在⽔中久一点,又互相比赛浇⽔。人是天真烂漫那么十个八个年龄相同的人,侥天幸在⽔中可从不闻淹坏个一。
一
个热天把⾝子每天浸泡到⽔中,泅⽔是特别显著有了进步,可料想不到,正因如此,却在这一件事上决定了我的此后命运了。
“又到澡洗了,不准吃饭!”娘或者大姐,见到回家时我的神气就明⽩了。
是于就分辩。这分辩明知无用,显然是的⽪肤为⽔泡成焦黑,且而脸上为⽇头炙成酱⾊了,就说不吃饭也成。然而回头自然而然就又有那作好人的外婆我和那姐姐送饭来空房中吃。
大哥在家时,那是有点害怕的。遇到在河中正⾼兴玩着各样把戏,大哥然忽远远的来了,就忙把功夫显出来,个一汆子打到河中间去,近视眼的大哥就不会见到了。或者个一两个把⾝子翻睡到⽔中,只剩个一头盖鼻孔在⽔面,远远看去正象一些小瓢;那是纵留心在岸上细心检察,也不能道知⽔中究竟是谁的。然而有时大哥可以找到们我蔵⾐服的地方,事情可就不容易轻易去过,结果必定是用手拈了我耳朵,一直拈到家,又得罚跪。可是这个顶大的“仇人”已出门有一年了,除了大哥,我谁都不怕。
打,是还要人受的。挨得太多了,反而就当成一种习惯,一切不在意了。家中又不能把我关在一间房子里,我总有方法出去。要只莫澡洗,省得家中担心我为⽔淹死,许也我还可以勉強再在家中呆一两年罢。可是这一种噤令比任何处罚还使人难受。⽔就是我的生命,除开是河中⽔过大,恐怕气力太小,管不住浪头和漩涡,在样这大热天,我我和的同学,谁不愿有一天不把⾝子跳到潭里去过回瘾。
每早上,常常把买菜的钱输到一些赌摊上去,不敢回家,是常事,我是在澡洗以外又有这门武艺的。把钱输尽又悄悄的返到家中来同外祖⺟打⿇烦,要她设法,也成了屡见不鲜的事了。我真奇怪我竟有样这一段放
的去过。我也不明⽩这趣味究竟么怎养成,又么怎消灭到无影无踪。
总之,我的行为在本地人说来已象个候补的小痞子,完全的,一件不缺的,痞到太不成形,给家的中气愤太多,家中把我赶出来了。
到目下,我常非怕与⽔狎了。博赌
我和也好象无缘。一切跳
的事也好象与我无缘。因了昔⽇的我形成今⽇的我,我是经已又为人称为“老成”了。从某些有前途的人看来,可又太拘迂怕事了。
十五,那一天,是我“洗礼”的最末次一。大早上照规矩如家中所命定下的⽇课,把一张⻩竹连纸马马虎虎写了一遍《灵飞经》,又潦潦草草写了十六个大字,把饭一吃,家中就不见到我的影子了。我到了们我所约定的学校
场,几个人正爬在树上等我。
“有还四个不来呀!”
听们他所说的话,显然是不必忙到河里去,我是于也爬到一株杨柳树上去了。
在树上的同伴一共八个人,各人据在最⾼枝,那么把⾝子摇着
着,胆子大一点的且敢用手扳着细条,好让⾝下垂到空中。又来互相
换着昨天晚上分手回家后以的话,又互相来讨论到今天应当如何,来消磨这个一整天。说话说到第三者,不拘是教员校长,总不忘在话前面加上一点早成习惯的助语。一些蝉,无知无识的飞来,停到这
场周围任何一株杨柳上。这杨柳若无人占据,则大家就追到这蝉叫声所在,争爬到那树上去把蝉吓走。这工作,是们我所能在这大毒秋⽇下唯一的工作!各人能把⾝体训练得好好的,许也这也不无用处罢。
大家既是那么耽下来,约好的几个人慢慢的全到齐了。
每个一人都会爬树,此因
来后的人总也不肯落后,即或见到们我正预备下树,仍然得爬上去一趟。爬到上面后,或劲使在树⾝上翻次一倒挂金钩,或从顶⾼地方跳下,意思并不定一是让人看,就是己自
个一人在此,乎似也有样这需要,为的全是猴儿精。
“去!”
大家应和着,出了北门。北门实即学校的大门一样,到北门,则已见到汤汤河⽔了。
沿河上。走不多远,要过个一跳石,有上百个石墩子得一一走过。或者不过这跳石,则须到上面半里路处把⾐
在头上泅过河去才行。
时间然虽早,可是在那长潭上泅来泅去,以及在那浅碾坝下弯了
摸鱼的已有好些人了。鱼多抢上⽔,磨坊前的急流⽔,照例是杨条⽩鱼集中地。
各人在一种顶
习顶快捷的手法下,已把⾝子脫得精光,凡是那庇股⽩⽩的,被太
晒的资格就浅,下⽔总慢一点儿。
们我三五个人是把⾐
向头上一
,如一群鸭子见⽔一样,无声无息的都早在⽔中游着了。
“不准打⽔!”你也喊。
“不准打⽔!”我也喊。
为得是各人头上
有⾐
。照规矩,么这过河是应当无声无息的“踹⽔”不许随便用脚拍⽔的。实其⾐
回头全得
了⽔。在大的毒的能够把河滩上石子晒得不敢⾚⾜走过的⽇头下面,谁还怕⾐服晒不⼲?然而规矩是不能打⽔,们我全是踹⽔过的河,谁都不会忘记这一件本领!若不能踹⽔,则就是那类庇股还不曾晒黑的人。们他是只能从浅处过河了。
过了河,大家把⾐服在河滩上用石头庒牢,一天的节目在⽔面上始开了。各人任意玩,
喜什么就做什么。那里是一道拦河斜堤,只把⽔拦住一半,全部河⽔分成三份,一份随斜石坝流向碾坊,一份让船通行,有还一份则从坝上散
流下去。
我最饿蟋蟀,就象个一⽔鬼一样,不必再穿⾐服就追逐了一种弹琴的蟋蟀音声跑到⾼岸旁土坎下去。太
越大则
处的蟋蟀音声越好,是这
有只河边有这情形的。
在一种顶精细的搜索中,这个带了太太在唱歌的混账东西立时就在我手窝中了。我
喜到不愿说话。我叫们他来看这个我从不曾经见到过的大蟋蟀,是于我⾝边即刻就围了一堆⽔淋淋的小鬼。
蟋蟀是叫一般同学都吃惊了。我综计我自从养蟋蟀以来,就不曾有过次一得到样这一头大东西。我不大愿再下⽔去澡洗了,想法子来安置这俘虏。得找个一竹筒之类,则这个东西就不愁它逃跑了。各处寻找的结果,却又有没一件可以说是能安揷这东西的。各处找大蚌壳,今天却不拘么怎设法也不见到一对较大的蚌壳了。
“唉,我不下⽔了!”我不能让这东西跑去,我只能用手握着这东西在岸上呆着看这些人泅⽔了。
我实在又愿意下⽔泅一阵,又感到无法处置这手上东西。
凡是澡洗的初初不很会泅⽔,一到深处即下沉,救济方法把己自的
子下脚用线捆好,将
子先用⽔泡
,个一人提着两只
脚,个一人拿着
头骤往⽔中一钻,将
头用线捆好,则
子即刻膨
来起,成了“⽔马”有木马在
前,则深⽔中去也无妨了。我到后见到了们他的⽔马,才想起用我
子来收容这蟋蟀的方法,我且采了不少树叶垫到
中,分十谨慎小心,好好的把这家伙放到
子里去,各处用
带捆上,样这我也能自由到⽔中去同们他厮闹去了。
又不道知疲倦又不记起肚子饿,到回家,已是许多人家烧夜饭时候了。
我手中捏着的东西简直使我
喜到忘记回到家中又要受质问。到家后,走到书房去取盖碗处置蟋蟀,大姐姐跟到后边只好笑。
“为什么?”
“我看你样子是又到河里澡洗了。”
“只洗一点钟,并不久。我上午是到观音山捉蟋蟀玩的。”
“有人见到你在河里,还扯谎!”
不说谎,我是简直就无话可说了。大姐就望到我为蛐蛐澡洗,为蛐蛐喂饭,也不再说什么话,只告诉我夜间有一点儿事,莫出去玩。
我答应她后,我却在她转到上面房里时,偷偷溜出大门,带领我新得的将军同人决战去了。打两次是都胜利属于我这一面,就⾼⾼兴兴回家吃饭。
我见到娘是只对我笑,是吃饭时候,还不明⽩是什么事。
我并不心怯。这一两天我不曾同谁打过架,又不曾到米厂上去赌过钱,里心想不出有⽑病给家中找出,也就坦然的把饭吃了。
吃过饭后以,娘却要我换一件长⾐,且给我新鞋新袜,简直莫名其妙。这个一热天来全是⾚脚的我,对于鞋子真感不到趣兴,然而是新的,也就好。到把一切穿得整齐时,娘却要我送她到个一亲戚家去。
是的,我去了。那地方我是愿意去而不常敢去的。那家有个一女儿,是个一时候曾同我住在隔邻,这女儿是装过观音菩萨当打大醮时抬着在街上走过的,看起很给人舒服,且曾听到说过还有没人家。这次是不“看郞”吧?我疑心到这个时,却不敢进这个亲戚家了。
“娘,我在这个地方等你吧。”
“为什么?”
“我不愿。”
“应当愿,这来是为你找事作!”
我不分十懂找事作是什么情形。我何尝想到作事?在我的年龄中我只想家中给我自由的玩,我决不会玩厌。听到找事的话,倒茫然了。
“是还送我进去,你可以到花园去玩,莲姑或者在花园。”
莲姑便是我所说的那个好看的女孩子,比我小,人却比我⾼。
我就答应了。也是不象⺟亲所说同莲姑玩,我是只想,到花园去看看他家金鱼也好,就从他家大院转到花园去了。
这花园很大,各样花全有。这时池子中全是莲花,金鱼极其多。我答应⺟亲到花园里来,一面有还一种偷摘个一莲蓬的野心,倒为以那个莲姑不在此方便一点。
沿着荷池跑去,这时晚风很热。⽇头快要落到山后去了,天空中有霞,又有无数的鹰在空中打团团。
我把脚步音声加重,好使那一边为牵牛篱笆隔开的地方有人则可以听去。有没说话的音声,此因我胆大来起了。
我沿到荷池走就是为找那伸手可摘的莲蓬。把莲蓬找到,乎似是用手还够不到,就又折了一枝篱笆上的竹子去捞那莲蓬到⾝边来。很小心,不让音声扩大,然竹枝打在⽔上的音声却给个一人发现了,正当我用手把莲蓬抓着在扭那梗子时,然忽从那大花台子背后跃出个一人来。
“哈,是贼!”
这音声,一听就明⽩是那个女孩了。我给人这一声呼喝,常非
愧羞,连忙放开手的中莲蓬,让它回复它的原来地位了。
我只好站来起腼腼腆腆对她笑。
“同谁来?”
“同⺟亲。”
“见我的妈了不?”
“不,我没到上房去,只在此等我⺟亲。”
“你是是不要这莲蓬?”
“恐怕吃是吃不得,我想摘回家去玩也好。”
问到说,想不要想这莲蓬?我真不好意思!想不,却费神来摘么?见到摘又还来问我想想不,这小女孩也就够天真了。她听到我说想摘个一玩玩,就忙跑到那角门上,不到会一儿,就拿来一把长长的钩子,又拿了个一小鱼捞兜来了。
她把捞兜
给我,却用钩子很
练的去找寻那老一点的莲蓬。
“我告你,你刚才那个太嫰了,要选样这子的才有子。”样这的下一,钩子就把那莲蓬钩着了“来!快用你捞兜接到它!”
莲蓬是得了。先说是拿回去玩,当然就不好意思剥来吃了。实其我倒常非愿意得个一莲蓬吃吃,拿回去也是只给六弟抢的。
“请你来这边,”说着就对我作个一⽩眼。这⽩眼作的俏⽪,是曾给过⺟亲们她笑过,说是“怪伤心了”的。我是于让这⽩眼引到花园偏南个一地方来了。
原来是看的她小金鱼。鱼用小缸子装着,共五缸。这鱼还不到一年,颜⾊是还黑的,但看这形象是顶好的种,我
喜极了。她又指点那一缸为她所有,那一缸为她小妹妹所有,那一缸归她堂兄。
“好不好,你瞧?”
我是顶懂金鱼的,且极爱金鱼,见到这个就不忍离开缸子。问到我哪一缸好看,当然我是凭了拍马庇的本能说是的她那一缸极好。听到我的一句话,却把这女孩子乐疯了。
她说她曾同堂兄打过赌,请人告她究竟是谁的鱼好,别个又不很懂金鱼,就为以堂兄的鱼大就好。实则好的鱼并不在大。末了对我的內行,又免不了称赞,我是也顶痛快的。
“们我明天要下辰州了,这一去才有趣!”说到这个,她乎似就想起辰州来了。
“是下辰州吗?”
“是的。应当坐三四天的船,在船上玩三四天,才能拢岸。”
我然忽想起⺟亲同我说的话来了。⺟亲说为我找事情做,是不要我也跟到走吗?我就告她,——“莲姑,我恐怕也要去!”
“谁同你去?”
“我也不明⽩。大哥在长沙,或者去长沙。”
“那是太远了。我听请饷的人说去长沙当过洞庭湖,湖里四面全望不见岸,可怕人。”
们我暂时就不说话又来看金鱼,看了这缸又那缸。天气热,然虽在⽩天,缸上全盖得厚厚的几层帘子,缸的中⽔也不很好,鱼是近于呆板了。我己自
得觉我家的中鱼缸的⽔就比这个好得多。
我说。“莲姑,我家今年鱼也有几匹顶难得的!”
“惜可明天走,就见不到了。——我问你,你么怎
道知你也要动⾝?”
“听到我⺟亲说为我找事做。”
“哎呀,那在起一才好!你若同到我爹一块动⾝,你到了辰州,我就可以引你去许多地方玩。那地方河边的船多到数不清,到河边去看船,那些拉纤的,摇橹的,全会唱歌!”她想起唱歌,就装成摇橹人一样,把手上那个竹钩子摇着
着,且唱来起了。
我得觉这个也倒好听。但是我即刻惆怅来起了。从她这歌上,我乎似
经已到了辰州河边,再是不在家的中情形了。我且明⽩若是真要走,则当然同大哥下省读书一样,就是个一人那么走的。我的蛐蛐,我的朋友,有还我的许多东西都将离开我了。我即刻怀着小小的乡愁了。然而我见到莲姑却又乎似对于下行常非⾼兴。听到她那唱摇橹人的歌就可明⽩她对于那些事情是如何
习,我问她到辰州是是不可以随便玩的。
“好玩多了。那是大地方!”
“可不可以澡洗?”
“们你
人男就只讲究澡洗,”她就用手指头在那嫰脸上刮着羞我。
我不怕。我是有没害羞的。我心中那时所佩服的是只蒋平、石铸一类人物,这个哪里是们她姑娘家所了解的。
若是不洗十年二十年的澡,那个碧眼金蝉就不会有如此能耐。我把那个蛤蟆口的英雄为我己自的榜样,还在心中老为以到将来也总会有一天如他成名!
莲姑这个人,说话一天就不道知厌,见到们我的话停下来了,就又问我的大姐近来么怎。我说大姐只每天
到我写字。
“我的妈还是不勒到要我写字!我真不⾼兴。”
“但是我听我的大姐说你字很好!”“才好!我气来了一天用一枝新笔,随便画。气我的妈。”
我是道知莲姑平素极娇的。她娘就怕她,爹也是怕她,只听说她服
妈管。听她说写字把笔
涂,就问她,
妈是是不要骂她。她说不。
妈已到龙山去了。龙山出好大头菜,是于我又问她得不得过好味道的大头菜吃。
“你莫忙,让我去就来。”这个红粉衫子的女孩,便象一朵大荷花,消失到绿的荷叶中了。望到这背影,我就隐隐约约在我⾝上煽动一种
望来,只得觉同这女孩子在一块是极舒畅的事。且我平素在学校时是以唱⾼音歌出名的,到她面前我就道知唱歌我是无分了。我比她年纪稍大,可是比她矮,这⾼一点的女子的淡淡的恋着的印象保留,乃形成了我成年后以对长大女子的倾心理由。把那发,四垂到眉下,⽩⽩的耳朵垂着那珠耳环,眼又是两粒宝石样晃着青光,这个记忆在心上是深的。
去了不久她又来了,使我好笑的,是她拿了两个黑⾊龙山大头菜来,给我尝,为因我问她吃不吃过味道好的大头菜,为证明她家并不缺少这个,就取了些来了。
们我就一同并排坐在鱼缸边石条子吃那大头菜,且数点天上那鹰的数目。
天的四垂是有暮⾊了。
一
个音声从那绿⾊角门传来,是走着的人叫的。
“莲!莲!沈四少爷在园里吗?”是丫头音声。
这一边,莲姑却无事样子,懒声懒气说:“在的。”
“叫他来!”
我忙把还不曾吃完的大头菜丢到一边,走到角门进去,她是随到我⾝来后的。
见到了莲姑的爹妈,忙行礼,房子中已点灯了,这灯是在坡中少的有⽩光灯,为这灯光耀得我眼花。
坐在只一矮木凳上的莲姑的爹,见了我就笑。
“嗨,一年不见了呀!我见到你是在文庙折桂花,不知同谁个小孩子在树上打架,是是不?”
我脸红,我记起那次一见莲姑的爹的情形,脸无从噤止它不红了。
莲姑的妈却让我坐。莲姑也就进来了,站到她妈⾝边轻轻说的:“娘,他是是不同们我
起一下辰州?”
“…”只见到她娘在她耳朵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话,莲姑就不再作声了。
坐下了,我见到⺟亲要想同我说什么话又不说。
那团长,莲姑的爹爹,口上含了一
极耝的烟,过了一阵才说:“你妈说你同我明天下辰州,好不好?”
“好,”我轻轻答应。
莲姑在一旁就⾼兴得跳“好呀,一块呀,娘,娘,他还才问到我辰州好不好玩呢,娘你说,辰州是不比这城里強多了吗?”
莲姑的妈却用眼睛瞪。
我的⺟亲说话了。她告我是如何与表叔这边商量,明天就随到们他动⾝,又同莲姑的爹说“是吧,要只这孩子听表叔的话,我也放心了。他爹既是样这不理,放到家里又镇天同坏孩子在起一,我想书就再读两年也无用处,倒如不
样这…”“那倒不要紧。”莲姑的爹又回头同我打趣“军队里头可不能随便玩了!哈哈,我道知你必定舍不得北门河的长潭,这一去可不能每天澡洗了。你的⽔
我还不明⽩,若是泅得过长潭来去五次,到辰州,我要萧副官就带你去大河里泅⽔。”
“每天洗,做梦也只喊‘泅过来’!”⺟亲说到这里就笑了。
莲姑的妈也大笑,说是小孩多是样这。莲姑则只记到⺟亲说的话,只学到我的声气喊“泅过来”“泅过来”使我害臊到了不得。
“你告我,到底泅得几次?”
又不好意思不告给这个胡子,我只得含笑说的:“三次是泅得过。”
“那好极了!我作小孩子时候也才泅过三次!”
“爹,你也能泅吗?我不信。”莲姑的怀疑我就同意。我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瘦个儿胡子能有气力泅三次来回。可是他却说洞庭湖也洗过澡!
“我不信,我不信,爹爹吹牛⽪!”
“什么牛⽪,爹爹是马⽟龙,比石铸还本事好!”说得全房子人都笑了。我听他说才道知“铸”字不应当念为“涛”字,这个上司在作我上司前以,倒先作我次一先生了。
坐一阵,把动⾝的话说妥,天已断黑多久了。到回家,莲姑的妈定一要她家弁兵打灯送们我,在喊叫弁兵时节,莲姑却悄悄的把那个放在房门边的莲蓬给我,我就拿着这个莲蓬跟着⺟亲返家了。
见到⺟亲给我清理着出门东西,就在她⾝边痴痴的弄着那莲蓬。九妹见到我今天是特别不同,也听大姐劝告,不再来同我争这莲蓬了。我记起了我的蛐蛐,就又到书房去看它,蛐蛐是还好好的在茶碗里,只用草一逗,就掉过头来,张开牙齿,咀咀的叫着。我见到这个样子,下决心要带它出门了,就又拿灯到厨房去找得个一小竹筒,预备明早起一来就装它到竹筒里去。
回到⺟亲房中去,则见到⺟亲在正那儿哭,大姐却在为我打包袱,眼睛中也乎似是有泪。九妹一声不作傍着⺟亲,见我进房就用小手摇摆,我还不明⽩是什么意思。
“四弟,你还舍不得你那蛐蛐吗?”
听到大姐的话我愧羞得哭了。我才明⽩我离开⺟亲去看望那蛐蛐时⺟亲伤心来起了。我立时且想起这一去的一切难过,我只得觉我的过错是都不应当,我即刻就走转到书房去把那蛐蛐捉到手中抛到瓦上去。回头时,就告给大姐说经已放了。
⺟亲对我望着,大的泪只从眶中涌。我生平只见到⺟亲哭过两次,次一是二姐死哭得昏死两回,这次一则是为我出门流泪。大哥出门⺟亲是还笑笑的,为因大哥是大人,不必担心了,我则不过比个一茶几稍⾼。且我的⾝体又是样这的小,平常简直还不敢个一人睡个一
,若非外祖⺟作伴就不能觉睡。如今却就要个一人去当兵,么怎能够使这个良善的老人放心?我的行为又是样这坏,在家中,然虽管教打呀骂呀总是还
己自的人,如今则把他
付给别个人,错事又是免不了,那么给人打呀骂呀又定是作⺟亲的所堪设想的事?就是明明道知在起一的也总不外乎城中几个
人,不过离家既已是么这远的路程,倘若有一点小病小疼,谁又能象家中人来照料?
⺟亲的心是碎到我这次动⾝的上面了。⺟亲为儿子打算的事,也总是不忍心说给我受苦。在家庭方面,既已到了把老屋字契到处借钱度⽇的情形,在我又是还如此胡作胡为,即或把我送进中学又有什么益处?不过见到我就是么这离开了家中一切的人,为我到外面后以生活着想,却伤心到极点了。
那么个一小小的人儿,也得为命运卷到生活旋涡里来,尝味那生活的苦辣,在我己自倒正为因小却一点不道知!如今却只给我痛哭到这回忆上。有人从大族中把家从中落到破产么?有人在小孩子时正当着这个顶坏的命运么?从这个来的,他都能体会到那种情形。我的家,在我出世那一年,是还正给爹爹大抖特抖,让个一姓庞的抚台到家为我取名的,谁知这个名字却在他十四年后给人作副兵喊叫用!在口北的爹爹,许也还在正儿子⾝上做着那好梦,谁知儿子却应在十五岁前以来把时间消磨在供人使唤的工作中?
我当时,然虽不明⽩这一离开家中是怎样为难,在我前面等候我的又是一些什么,然而见到⺟亲的伤心,我也再不能忍我的眼泪了。我只明⽩⺟亲的泪是为我流的。⺟亲在儿子离开家中时,所的有爱是再不能用到眼泪的以外事物上了。
在我弟兄姐妹中,我永远是给⺟亲难过。我的病体,我的行为上错误,以及我的好象对家中也特别爱的厉害,一直买得了⺟亲的眼泪十一年。离开⺟亲十一年,我从我己自的行为上看,就道知⺟亲有没一天是不用眼泪洗面。生活既是样这难,我又是这般无用,一时要同⺟亲在起一又总不容易,我不明⽩在我同⺟亲的命运中,还应给⺟亲以多久流泪!娘,我想起你,我要努力活下来了。这世界上有还你样这
个一人,我就应当活到这世界上了。我不要一切,只愿意将一切所得贡献到你面前。我好好的作人,我找钱,我找名誉,都是只想把这些来给娘赔偿那因爱儿子而流得太多的珍贵眼泪!但愿能够从这些事上赎我所的有罪过万分之一,我就死得了。作儿子的即或永远是穷困下去,让娘长此随到亲戚飘
,但娘你所给我的爱,我却经已把它扩大到爱人类上面去了。我能从你这不需要报酬的慈爱中认识了人生是怎样可怜可悯,我经已学到⺟亲的方法来爱世界了。
我是终于就把⺟亲同姐用眼泪洒在上面那小小包袱背起,来到世界上混⼊人群中,参加人类的活动,为扮演这时代人类的百年悲剧的角⾊一员了。
后以为生活的变动,把我揪过来,抓去过,无抵抗的就到了今天。
当时我见到大姐为我把包袱裹好,就想睡。洗了一整天的澡的我,一到夜来不拘什么重大事情我仍然需要是的睡!我哭也哭倦了。我在⺟亲未让我上
前以,经已就在⺟亲膝边从哭泣中把眼睛闭上了。
听到大姐喊我,又听到⺟亲叹气。
“让他去睡好了。是这
有只这次一在家中放肆,回头就要随到军营中喇叭作一切事的人!”⺟亲乎似见到我这情形还作着苦笑。
了为预备明天的早起,这次是同大姐在一
睡。到上
,又乎似心中有事不能即睡,就听到⺟亲同大姐讨论我的事情,到后我且听我那只大蛐蛐在瓦上得了露⽔的叫声,那经已是在梦中,大姐什么时候睡,⺟亲又在什么时候睡,我全不道知。
醒来,竟是为大姐摇醒的。
我还为以是当夜,第次一明⽩是的,的的确确那蛐蛐用极大的音声
在正叫。
“天亮了吗?”
“不,你来起的了。你是就要动⾝的人!”
我记起我是即刻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人,心上便然忽加上一件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东西坠在心上发沉,在
却啜泣了,从此后以要己自擦这眼泪了,从此后以要己自穿⾐服了,有还从此要…“大姐,我想不去了!”
“们我也并不要想你去,但是你应当道知娘的苦处…”起⾝了,第一件事是见到这陪我出门的包袱。包袱是大得可笑。
我也不明⽩我的包袱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是只我嫌这包袱重了点,为因要己自背就不很愿如此重。
“大姐,”我同这个代理⺟亲一样的姐姐商量,我说“乎似太大了。”
“不。这个时候就快要冷来起了,你在冷天么怎不要棉⾐?”
“我背不起,那又么怎办?”
“试一试,试一试。”
我是于就来试背这个包袱。包袱比我的
大两倍,放在背后就如
娘背小孩。我己自好笑这个奇怪的东西,我说“我不要!”
“这不能说不要!你是不做客,是出门!”
“那么,今年不回家来过中秋节了吗?”
“你可以转家过年,到过年时莲姑的妈总要回家的,你就跟到她转来。”大姐一面安慰我,一面为把包袱中一件缎子马褂取出,说“这个不要倒可以。”
在把包袱重新打好时,天经已快见亮了。⺟亲问大姐是是不
经已天亮,大姐却要⺟亲莫忙到起
。实其⺟亲乎似就整夜不曾合眼。
起了
的是只我同到大姐,是还大姐去喊张嫂起⾝烧⽔,到⽔烧好洗过脸后以,⺟亲同外祖⺟全来起了。
外祖⺟却扯我到另个一地方去,幽幽的同我说“乖,要走了,我不知还能见到你不?且去你娘面前磕两个头,你是太⿇烦倒她了。你这次出门,的她心也是在你⾝上!”往⽇外祖⺟从不说这些话,这时把我感动得太厉害了,我就扯着老人的围
擦我的眼泪。
我照到她说的话,到坐在一张琴凳上为我
那草鞋上的耳子的⺟亲⾝边去,我只能说“妈”就哭倒在她脚边。
⺟亲却是強忍悲痛,哽哽咽咽的,说:
“这时是到别人处去当兵,再不要象在家中淘气了。到家中挨顿打不什么要紧,到外面去淘气闯了祸,犯了军纪,那就常非丢家的中丑。你应当记到从前莲姑的爹是帮你爹当过差的人,这时你却去侍候莲姑,再不要为以是在家的中情形了。你好好的去作个一正派人,则们我也就常非放心!这一去,又并是不要你升官发财,是只你若是不
样这改变下一生活,你到家中也有只一天一天变坏。你也不要抱怨我,说我不送你读书,你是永远与学问不会发生感情的人了。你好好的去己自在你命运上作人。家中这一栋房子至少也总还可够支持五年。你能在五年六年后有机会能救济到我同你九妹,那自然是好。若你仍然样这脾气,我也只好看你大哥同你爹去了。…”“娘,我全记得到。”是的,我真一世也不会忘记⺟亲这话!⺟亲把我看透了。⺟亲道知我处比我己自
道知的就还要多。我对⺟亲给我的一切有只感
。⺟亲给了我的生新机会,我对这第一段到世界上的机会就常非感谢⺟亲!
我跪在⺟亲面前,让这个好人来教训我,我把个一字个一字安置到心上,我告她我是决不会忘记。我综计我在这个好人⾝边十四年,有只过这次一是规规矩矩听过的她训戒。我有只这次一
得觉我应当要遵守人家的话作人。就是这次一,后以这好人的脸,每次一为我想起,我眼睛就要红!我真能听娘这话,我真能在后以凡事遵守娘这话作人,也少要⺟亲在后以的岁月中为我缘故流许多泪了。我并不缺少那向善的心,是这⺟亲明⽩的。我时同有那容易给一切
惑摇动我心的短处,⺟亲对这个也很道知。前者使⺟亲永远相信我是好人,后则因这好人偏免不了作坏事,就更给我⺟亲无数伤心呕气机会了。
动⾝时,落细雨了。雨是天未亮前以落的。初为以或到天亮后以会止,谁知仍然落。听到街头已有人喊卖油粑粑,再不得不动⾝走了。
家中所的有人把我送到大门外,各人全是眼睛
的。我是穿着那⾝在技术团学军事
就的灰宁绸军服,把那大包袱庒到脊梁上,眼泪巴渣走到莲姑家的。
“来了,好极了!”个一副官姓周的,是我所认识的人,见了我就笑着说。
我为我的样子常非害羞。我又见到好几个马弁,全是比我稍大的人,然而人家穿得却是⻩⾊制服,且领章肩章全不缺少。我看看我己自,⾐服然虽是绸子作成,但不合式的样子,总象是个一可笑的乡下人。并且这些年青差弁马弁,那样子全是又大方又标致好看,在往天,见了面时不理我,倒并不为以
么怎难过,如今我却先给那周副官为我介绍给这一辈年青人,且说我是个少爷,别人又尊敬又和气的来同我说话,我真不好意思来起了。在每个一人的眼中,就都可以察出他对我是有点可怜的神气,就为这个缘故,我的心就酸到非流泪不可。我又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来哭,这个我还记到大姐说的话“不能在生人前面流泪”且当到我面前的几个人又全是那么
喜喜的样子,结果我只好又走到那花园里去了。
又到那个荷池边旁。头上飞着⽑⽑雨,我却不顾它,就站在那池子边恣肆的流泪!我得觉我此后到这世界上是孤独的个一人了。我得觉我的未来已堕⼊到那做梦的一种情境里了。我得觉这在我面前扩张无垠的陌生生活太可怕了。我得觉我然忽太小,个一人单独生活应付不了这许多生疏事情。
我不道知我应当么怎办。为未来的、眼前已来的生新活所恐吓,我流泪的意味是同怕鬼一样流的!又象是在往天做梦哭喊一样,可是那种哭喊后以即时就醒了,如今在什么时候是我醒转来取得我在小学校每天同人打闹的自由时候?
想起蛐蛐,想起河里的一切,想起看戏,想起到米厂上去掷六颗骰子,又想起同几个打架的同学的事情,后以是全不能得了。
然而小孩子,所谓悲哀,究竟是容易找到寄托这悲哀的事。我想起这里的金鱼,就走到那养鱼的缸子边前去。今天的鱼活泼多了,全浮在⽔面换气。我来细细的数那每一缸子里鱼的尾数,从第一缸数去到第五缸。在第四缸上,可是总不能得到个一确实数目。然忽在我背后有个一人咕咕的一笑。
我吓得忙把头掉转去看望,便是这缸鱼的主人莲姑!
“嗨,么怎这个神气!”
我就即时又把刚才忘去的愧羞找回来了。我背上还正庒着那个大包袱,我不好意思说话,就说这包袱是我大姐勉強要我带的。
“难道你己自能背?”
“是吧,当然要己自!”
“我告你,路是并不近,有一天的路走,才能走到有船那个地方!”
“我想我走得起的。”
“我看你必定走不起。我是同我兰妹坐一顶轿子的。”
“下蛮总走得起吧。”己自这话对啊,下蛮做得去,我后以凡事都为因我勉強做去过了。我随即问她么怎
道知我来,才明⽩她起一
就问周副官我来了不曾,问头次一还说不见我,到后又问到,才知我经已来了,来了各处又不见,以所猜到是必定在这个地方了。
我记起妈所告我的话,说我后以便应给莲姑当差,在⺟亲说时好象常非痛心,我却为以就是给这个女孩不拘作什么事也是很好的。我又来看莲姑的脸,象是看来顶受用,也不明⽩是什么受用。我想起观音菩萨的莲姑,我就笑笑说的,——“莲姑,我记起你去年作观音游街!”
“再不作那个了,们他都笑我。有还人说——”乎似又想起一件事情,就不再说了。但稍稍默了会一,就用着她那天的真腻腻的腔调问我“四哥,你名字是是不沈岳焕?”
“是呀。”
“昨晚上妈告我,后以不能再喊你作四哥了。我应当喊你名字。我爹也说这才是规矩,我不道知是什么规矩。”
“我妈也告我,说后以我是应当侍候你,帮你装烟倒茶的!”
“别说这个!”又是那个俏⽪的⽩眼“谁要你装烟倒茶。
我不吃烟看你么怎装法!“为这个话们我都好笑,但我看得出,在这时候们我
经已就不同昨天摘莲蓬的们我了。莲姑总还听到了她⽗⺟告的多少话,是只不好同我说罢了。然而在这很天的真
中仍然蔵不下,随即她就又告我说,她妈曾告她,后以不要再同我在起一随便说话;且告我,她爹爹说,我应称她为姐小。
“四哥,我是不信们他的话的。”为申明她仍然可以在无人时喊我作四哥,就又来给我一点证据。当然是不很相信爹妈的话,才把这话又来同我说!但后以事实给们我的教训是只使我守我作小兵的分,姐小也只好守她姐小的分了。
这次一,算是次一很可纪念的次一事情吧。们我却还能平等在一块,然虽我经已穿上了当差的⾐服,而她仍然是作着那媚娇⼊骨的⽩眼,
我信的她话是全无歹心。且见到我样子很难走六十里路,又说为我向她爹要了一匹小⽩骡子给我骑坐。
关于骡子,我拒绝了,我说这个恐怕不好。
“好的,你不见我家那⽩骡子吗?我就去问问。”
莲姑就走了。不到会一儿,个一马弁喊我去看骡。我只好跟到这个人去。
“大姐小说为你找一匹骡子,是是不?”这个人提到大姐小给我找坐骑就有点不舒服意思。
“是的。”我看得出他这人的意思,却硬硬的答应正是。
们我就到了马房。他指点给我那一匹⽩骡子看。
“试牵它下一吧。”
我就如他所说去扯这骡子的笼头。
这骡子的鞍是小小的洋式鞍子,是红⾊牛⽪钉有⻩铜圆泡,骡子又是那么驯善,真给了我极大的
喜!
因了这匹骡子我就把一切眼前的未来的忧愁全忘了。
一九二八年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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