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文站在带拱廊的桥的这一端。他其实不算是个小型机器人。他的银色躯体在跳动着尘埃的阳光束中闪闪发光,随着继续摇晃的大楼不停地摇摆着。
然而,当巨型的黑色坦克在他面前停下时,他看上去确实小得可怜。坦克伸出一个探测器检查了他,然后又缩了回去。
马文仍然站在那儿。
“滚开,别挡我的路,小机器人。”坦克隆隆地说。
“恐怕,”马文说“他们让我留在这儿阻止你。”
探测器再次伸了出来,快速地重新检查了一番,然后再次缩了回去。
“你?阻止我?”坦克咆哮道“滚一边去!”
“不,我真的要阻止你。”马文简洁地说。
“你的武器装备呢?”坦克怀疑地继续咆哮道。
“猜猜。”马文说。
坦克的引擎重新开始轰鸣,齿轮也转动起来,微电子脑中的分子尺寸的电子继电器惊愕地前后跳动着。
“猜猜?”坦克说。
赞福德和那个至今不知道姓名的人步履蹒跚地爬上一条走廊,又下到第二条,现在正走在第三条走廊里。大楼继续摇晃着、震动着。赞福德觉得很奇怪。如果他们真想炸掉这栋大楼,为什么耽搁这么久?
费了老大的劲儿,他们来到许许多多没有标牌的匿名房门中的一扇面前,
息着。门猛地一震,打开了,他们跌了进去。
所有这些路程,赞福德想,所有这些麻烦,这么多本来应该躺在沙滩上享受的美妙时光——浪费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一张孤零零的桌子,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脏烟灰缸,这间未加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这么多东西。桌面上,除了跳跃着的灰尘和一个孤零零的样式新奇的曲别针外,一无所有。
“扎尼乌普,”赞福德问“在哪儿?”他感到,本来已经抓住的关于整件事情的一丝线索,现在又开始从他手里滑走了。
“他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那人说。
赞福德试图评估一下这个人。很热心的类型,他想,不会是在开玩笑。只有这种人才会不辞辛苦,在起伏摇晃的走廊里跑上跑下,闯入一扇扇门内,在一间间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自我介绍一下吧,”那人说。“我叫罗斯塔,这是我的
巾。”
“你好,罗斯塔。”赞福德说。
“你好,
巾。”当罗斯塔递给他一条相当肮脏但却花哨的旧
巾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条
巾,只好拎着一个角抖了抖。
窗户外面,一艘鼻涕虫状的、泛着铁灰绿光泽的巨型太空船隆隆飞过。
“是的,来猜猜吧。”马文对这部大巨的战斗机器说“你永远也猜不到的。”
“嗯嗯嗯嗯嗯…”机器说,因为这种它不习惯的思维方式而激动不已“激光
束?”
马文严肃地摇了头摇。
“不会是这个,”机器用一种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低沉声音嘀咕着“这个太明显了。反物质
线?”它想赌一把运气。
“这个岂不是更明显吗?”马文提醒它说。
“是啊,”机器轰轰地说,感到有点儿惭愧。“嗯…电子锤,对不对?”
对马文来说,这是个新鲜玩意儿。
“电子锤是什么?”他问。
“类似这种。”机器奋兴地说。
从它的炮塔里伸出一支尖刺,发
了一道致命的亮光。马文身后的那堵墙轰地垮掉了,变成了一堆灰。灰尘翻腾了一阵,这才落地。
“不,”马文说“也不是这一类的。”
“但这种武器相当不错,不是吗?”
“很不错。”马文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又考虑了一阵后,这部蛙星战斗机器说“你一定有一个那种新式的物质破坏及重构发
器!”
“那种武器
极了,不是吗?”马文说。
“你有的真是那种?”机器以一种相当敬畏的语气问。
“不是。”马文说。
“喔,”机器失望地说“那么一定是…”
“你考虑的方向完全错了。”马文说“你应该多想想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关系,其中有一些相当基本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战斗机器说“是不是…?”声音逐渐减弱,它又陷入了思考。
“好好想想。”马文鼓励它说“他们把我留下来。让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器仆人,来阻止你,一台肩负重要使命的巨型战斗机器。而他们自己却跑掉逃命去了。你认为他们会留给我什么东西呢?”
“哦,呃,嗯,”机器警觉地咕哝道“一定是某种威力强得吓死人的毁灭
武器。我早该料到这一点的。”
“料到!”马文说“噢,是的,料到。想不想让我告诉你,他们给了我什么东西来保护我自己?”
“是的,太好了。”战斗机器精神一振。
“什么都没有。”马文说。
然后是一阵危险的停顿。
“什么也没有?”战斗机器咆哮道。
“根本什么也没有。”马文拖长声调,凄凉地说“连
电子香肠都没有。”
机器因为狂怒而
息着。
“哼,哪怕有
电子香肠也好啊,总比饼干强!”它继续咆哮道。“什么也没有,嗯?他们根本没想过我们,对吗?”
“而我,”马文有气无力地低声说到“我左侧子身下部所有的二极管都疼得要命。”
“所以更应该扔掉你?”
“他们是这样想的。”马文由衷地说。
“该死,我太愤怒了。”机器吼了一句“气得我想把那堵墙打个粉碎!”
说着,它的电击刺又发出一道灼热的亮光,摧毁了旁边的一堵墙。
“连你都这么生气,你觉得我会作何感想?”马文苦涩地问。
“他们就这样逃掉了,撇下你,是吗?”机器轰鸣着说。
“是啊。”马文说。
“气得我想把天花板也打个粉碎!”坦克咆哮道。
说着它摧毁了拱廊桥的天花板。
“我真是大开眼界。”马文喃喃地说。
“你还没看见真格的呢,”机器向他保证道“我甚至能摧毁桥面,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它真的摧毁了桥面。
“真他妈见鬼!”机器咆哮着,从十五层楼上直直坠了下去,在下边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真是一台蠢得让人伤心的机器。”马文扔下一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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