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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出奇制胜
 这些现身的人全都带着兵刃,个个动作迅速矫健,很快就接近了木屋,团团围住,人人出严阵以待的神情。

 艾教主目光扫视了一眼,道:“魏大人出动了五十多名高手,可见得这名逃犯重要万分,并且极为厉害。”

 魏涛道:“不错,这名逃犯姓沈,单名陵,他本身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他涉及一件事,使他身价陡增百倍。艾教主如果能够将他擒住,就是一件不世奇功。”他接着仰天一笑,又道:“其实只要教主能将沈陵迫出,本爵此地的人手,足可将他拿下。”

 艾教主道:“魏大人今晚精锐尽出,这是极为罕见之事,正因如此,敝座的好奇心难以过抑,不知那个沈陵涉及何事,变得那么重要?”

 魏涛道:“这件事非常机密,这位李正昆大人,虽然是本卫的大统领,亦不知这个机密。”

 他微微一笑,道:“目前不便多谈,等教主擒住沈陵之后,本爵再将详情奉告。”

 艾教主轻轻颔首,这时一阵旋风吹过,她身上宽大的黑衣和头上的长发随风飘拂。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很诡异,极为森恐怖。

 她双手从宽袖中伸出,两只手掌都戴着黑色手套,看不见一点肌肤。

 同时她掌中多出了一捆长约半尺左右的小幡,幡杆漆黑色,幡作白色,呈三角形。

 这一捆三角白幡约有十数支,艾教主拆开绷带,出一支挥手向小屋内掷去,只见此幡落地时,斜斜在门内四尺之处。接着她又掷出两支,分别钉在门外两边的墙上。

 “现在可以进去了。”她向魏、李二人冷冷的道:“魏大人和李大人先进屋,但请小心戒备,以防沈陵暴起伤人。”

 魏涛道:“我们自会小心,但不知那个女的会不会出手?”

 艾教主笑一声道:“此女应是我辈中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目前正忙着应付我的搜魂大法,绝对没有余暇对付旁人。”

 魏涛点点头,向李正昆李队长道:“我先进去,你迟一步跟人,免难挤在一起,反而进退不便。”

 他并不掣出兵刃,跨步迳自入屋。

 此刻四面都有火炬点燃,前门和后墙的墙,也透入光线,因此屋内情景一目了然。

 屋内除了一些柴草错落堆放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这些木柴干草,数量不多,不足以掩蔽人体。

 李正昆尾随魏涛入屋,左手持火炬,右手提刀,神色十分紧张。

 他看了屋内情景之后,紧皱眉头,道:“咱们恐怕扑空啦!”

 魏涛不作声,在屋内走一遍,将所有的柴草都踩踏过,这才道:“那沈陵纵使有缩骨之能,亦藏匿不住,看来此屋的确无人藏匿。”

 他话声中,微微透出失望之意。

 屋内突然起了一阵旋风,火炬摇摇,黑衣披发的艾教主已经现身在屋内。

 她左右四顾一下,道:“沈陵仍然在此屋中,但女的却不在啦!”

 魏、李二人听了都皱紧眉头,因为此屋内一目了然,为何还说沈陵仍在。

 李正昆在墙角拾起一盏形式奇异的灯,看了一眼,随手摔在地上,发出一片瓷碎之声。

 艾教主一瞧,便急促地道:“快退出此屋!”

 话声一落,她已飘身退出,魏、李二人虽不明其故,但都是老巨滑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亦跟着快速退出。

 屋内并无异状,李正昆问道:“请问教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教主道:“两位大人请看看敝座刚才发出的那三支神幡就知道了。”

 二人依言望去,只见门内地上所著的那一支白幡,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一晃即灭。

 绿火灭后,那支白幡也失去了踪影。

 在外面两边墙上的白幡,稍后也冒起绿火,接着火灭幡失。

 这种怪异情景,只看得魏、李二人将信将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艾教主道:“李大人摔破的油灯,乃是一种法器,并且是关系灯主生死之物。这个灯主既然留下法器,同时象征生命的火焰亦已熄灭,可见得灯主已经死了。”

 李正昆道:“灯主既然已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艾教主道:“在神道上人物来说,生命之火熄灭时,可以化为极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抗拒,因此今夜我们已无法抓到沈陵了。如果刚才不是及时退出,我们三人亦将如同那三支神幡一般,化为灰烬了。”

 她的话玄之又玄,魏李二人听了,既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

 艾教主冷笑一声,又道:“那个灯主的法器只破了我一件法宝而已,损失有限得很,但这么一来,沈陵就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了。”

 魏涛对这句话最听得入耳,立即道:“既然如此,就烦请教主继续施法,将沈陵擒获。”

 艾教主点点头,道:“魏大人请放心,此事包在敝座身上。”

 她袍袖一举,遮住面孔,突然间风四起,四下的火炬都摇闪不定,光线变得十分暗淡,她的身形在光影的闪动中,忽然淡了许多,使人泛起难以捉摸之感。

 转眼间,她的身形就失去了影踪。

 李正昆透了一口大气,道:“属下如非亲目所见,绝难相信世间真有这种隐遁之术。”

 魏涛道:“这是极为高妙的障眼法,但仍须在夜间施展,尤其是有火光闪映时,最为适合。这位神巫教主艾教主乃是巫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练成了这种隐遁身法,并不奇怪。”

 语声方落。

 他突然打了个手式,发出暗号,所有的火炬同时熄灭。也率着李正昆等数名高手离开现场,不久,都隐没在黑暗中。

 屋顶飘落一道人影,长发披肩,黑色衣裳,在黑暗中看起来,与神巫教主艾神娘甚为相似。

 这道黑影落地之后,迅即闪入小屋内,接着在她手上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火光,微微带着绿色。

 在这团微弱的火光下,照出了一张略为苍白的美丽面庞,正是艾教主的女儿艾娜。

 她美眸一转,看过屋内别无异常,这才走到堆柴草之处,用脚将柴草拨开,出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在这块地面当中,有一比拇指略的竹管入泥土内,只剩下一寸左右的一端出地面。

 她伸手捏住竹管,轻轻拔起,只见这块地面向上拱动一下,接着轻响一声,整块裂开,泥土内钻出一个人来。

 艾娜一面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土,一面道:“还好,他们退得很快!”

 这个从泥土中钻出来的人,正是沈陵。

 他是挖了一个,平躺在土中,以一打通了的竹管含在口中,透出地面,由艾娜帮他填上泥土。

 他虽活埋在土中,却能透气。

 沈陵凝目望着她,问道:“你母亲可曾来过?”

 艾娜点点头,道:“来过了,幸亏你想出这个办法,不然的话,今晚绝难瞒过她的眼睛。”

 沈陵接着询问艾神娘来去的经过,听完之后,神色非常沉重。

 他沉了一下,道:“我不相信她当真那么快就离开。”

 艾娜道:“她目前已远离此地,这是事实。”

 沈陵道:“难道那盏碎了的油灯,真能吓退她?”

 艾娜点点头,道:“正是,她并没有说假话,假如我舍了姓命,把这条生命变为力量的话,她绝对挡不住。所以她赶紧躲回神坛中,借神坛诸般法器力量,严密保护自己,等天亮后才敢出来。

 沈陵“哦”了一声,道:“艾神娘虽然走了,魏涛等人也绝不会轻易走开呀!”

 艾娜道:“魏涛怎敢不走?他极相信本教的神通法力,绝对不敢留下。”

 沈陵神情转趋轻松,道:“好极了,咱们在此暂不会有问题啦!”

 忽然间,他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啦?感到不舒服么?”

 艾娜面色显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苦笑一下,道:“何止不舒服,我似乎感到生命之火快要熄灭啦!”

 沈陵心中甚为慌乱。

 他对于法之道,全然不通,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心想这么美好而又青春的女孩子,竟然即将凋萎永辞人世,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心中充满怨气。

 暗暗发誓,艾娜若一旦死去,必将杀尽神巫教的妖人。

 他内心那股强烈的愤怒怨气,似乎使艾娜也感到精神一振。惊异地望着他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何我突然振奋了不少,好像从你身上获得了助力似的。”

 沈陵道:“我气愤得要命,立誓要屠尽神巫教人。”

 艾娜问道:“你不怕她的法力神通吗?”

 沈陵正道:“不怕,一个人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好怕的?”

 艾娜沉道:“说不定是由于你这一股气势,把教主施于我身上的法力抑制住,所以我似乎恢复了不少。”

 沈陵道:“老实说,我并不相信法可以制服一个忠贞义烈的人,只有凡俗之人,动辄怕神怕鬼,才会受法的影响。”

 艾娜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们施法之时,首先讲究如何先动摇对方的意志,使他胆寒害怕。”

 沈陵道:“那就对啦,这就是法能得逞的主要原因了。可是你自己却偏偏像自缚的蚕,跳不出来。”

 艾娜道:“我和你不同…”

 沈陵打断她的话,道:“你如能打破这一点固执,再加上信赖我之心,一定可使情况完全改观。”

 艾娜没有作声。

 沈陵伸掌握着她的玉手,诚恳地道:“你试试看,反正最多也不过一死而已,不试怎会知道成不成?”

 他的声音和手掌所传过去的温暖,使艾娜又陡然振奋,好像获得了不少力量,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她嫣然一笑,道:“好,我听你的话…”

 说罢,随手将那团火光收入怀中,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沈陵和她向门口走去,一面问道:“刚才发火的是什么东西?”

 艾娜道:“那是法术的一种,叫做‘幽冥取火’,并没有什么东西。”

 沈陵道:“原来如此,这门法术倒是颇有用处。”

 他口中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中起了万丈波涛。假如说凡是法术都是假的,那么她弄来的这团火又作何解释?

 那的确是一团火呀!

 当然这个问题他不会提出来与艾娜讨论,闷在心中,自个儿设法寻求答案。

 他们离开这间小屋,越过旷地,走入一条巷子。沿着巷子走了十余步,突然急忙停住去势,惊讶地向前凝视。

 原来在转弯之处,站着两人,手中都拿着兵刃。

 沈陵迅即踏前两步,拦在艾娜身前,凝视着阻住去路的两名大汉。这两人的装束一望而知是厂卫的人。而且不问可知乃是冲着沈陵与艾娜而来的。

 那两个人一个发出冷哼,一个却发出一阵大笑,状甚得意。

 先前冷哼的人,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出阴险的神情,道:“吴大人你相信了吧!

 本座说过一定能堵到这小子的,你看,这不是堵到了吗?”

 那位发出大笑的健壮汉子道:“余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连魏大人都以为这小子已逃离他去,而下令收队,却不意被你料中他果然未曾逃出包围圈。”

 那位面无表情的余大人得意地道:“那是当然,这个包围大阵乃是本人策划的,内含无限杀机,看似有隙,其实无间,他如果能逃出此阵,那才是怪事呢!”

 艾娜突然道:“这个阵法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话一出,立时惹怒了那个余大人,严厉地瞪着艾娜,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那么有本领,自己打听去。”艾娜不屑地道:“你的阵法既然那么厉害,为何艾神娘却能来去自如?可见得你是自吹自擂,只能骗骗外行人罢了!”

 那位吴大人叱道:“妖女不得多言!”

 艾娜不悦道:“你叫我什么?”

 吴大人道:“本大人叫你妖女。”

 艾娜骂道:“你姓吴,你叫无,不要脸…”

 沈陵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两位何必与这位姑娘斗嘴?”

 吴大人道:“这一位是余圣明余大人,我姓吴,叫吴大用。”

 艾娜接口道:“妙!太妙了!你既是无,又无大用。为你命名的人,必定是你的老爹吧?他实在有先见之明,从小就看透了你。”

 吴大又恼羞成怒,道:“臭丫头,你是找死!”

 话声中,他迈步向艾娜迫去。

 沈陵听他自报姓名,手中拿着一把短戟,马上知他是鄂东吴家之人,于是掣出缅刀,作势劈。他缅刀一现,立时有一股森寒凌厉的刀气涌出,吴大用凛然停步,凝目虎视。

 举凡高手对阵,无不先从气势上探测对方强弱,沈陵这种强大凌厉的刀气,已显示他功力深厚,刀法妙,吴大用那敢冒失轻进?

 沈陵冷然道:“久闻鄂东吴家短戟独步武林,吴大人能任职厂卫,想必定是吴家三虎之一了。”

 吴大用傲然道:“不错,本大人正是老大‘大力虎’。”

 “久仰得很。”

 沈陵口说久仰,但表情却没有丝毫久仰的样子:“这一位余圣明余大人,想必是的高人了。”

 余圣明冷峻的面上,也不泛起得意之,道:“不错,本大人正是门下之士。”

 艾娜问道:“沈公子,在什么地方?”

 沈陵道:“在鲁南山区中,这一派除了武功别有心法之外,还擅长兵法,习阵图之学,可以说是多才多艺的一个家派。而这位余圣明大人,则是门中出色人物,武林中名望甚著。”

 大力虎吴大用道:“沈朋友,你既然知道我们两人的来历,想必也知道我们的厉害,何不弃械投降,随我们去谒见魏大人?”

 沈陵冷然道:“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虽然厉害,但我并不弱,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呢!”

 他的语声平淡,但语意坚定,似乎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余圣明道:“好,既然如此,今夜只有拿下你去见魏大人一途。吴大人,咱们各自认定一人如何?”

 吴大用道:“我选沈陵,吴大人见多识广,定可制服那妖女。”

 余圣明‮头摇‬道:“兄弟向来不与女人动手,待我擒下沈陵,将功劳让给你如何?”

 吴大用道:“兄弟也不愿与女子动手。”

 艾娜笑地道:“刚才无你不是说要杀死我么?为何现在又不敢动手了?”

 吴大用最恨的是她叫他“无”这个绰号,如果一旦被她叫成了,那非活活气死不可。

 他气得杀机满,双目闪凶光,道:“吴大人请收拾沈陵,这个妖女就交给兄弟好啦!”

 艾娜道:“这才对。但此处地形狭窄,如果要打,我们两个移过去一点,沈公子和吴大人则留在此地动手,你认为如何?”

 吴大用道:“好,你过来!”

 艾娜拍拍沈陵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就袅挪过去。

 沈陵见她言语锋利,应对之际很有机智胆力与早先对他不同,心中非常惊异,但却放心。

 两人移到另一边,与沈陵相距三四丈远。

 在黑夜中,沈陵想分心照顾,就比较困难了。

 余圣明长剑一振,发出嗡的一声,道:“沈陵,你目前逃亡天涯,性命旦夕受威胁,活得一定十分痛苦。你何不改变立场,不但性命可保,甚至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沈陵冷笑道:“吴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荣辱得失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余圣明道:“沈陵,你想不想平安离开京城?”

 他的话声乃是以内力成一线,遥传于沈陵耳中,别人听不见,沈陵却听得很清楚。

 这种千里传音功夫,如内功未臻化境,根本办不到,可见余圣明的内功已达炉火纯青境界。

 余圣明又传音道:“你如将天堂鸟的秘密告诉我,我就设法掩护你逃出京师,绝不食言。”

 沈陵没有立即答理余圣明的话。

 他侧目一看艾娜与吴大用两人已动上了手,而且看出艾娜一时不会落败,方转首望着余圣明。

 他似笑非笑地道:“你真以为我要急于逃离京师?”

 余圣明惑然道:“难道不是?”

 沈陵笑道:“你猜对了。”

 余圣明诧然问道:“为什么?”

 沈陵笑一笑,道:“当然有原因的,老实说,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京师,凭你们锦衣卫那些高手想截住我,不啻痴人说梦!”

 余圣明道:“听你话中之意,似乎隐含某种阴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陵淡淡地道:“你去猜好了,你们的人,一向以机智闻名于武林,你就慢慢去想好啦!”

 余圣明面色一沉,道:“本大人没有闲工夫去猜哑谜,等擒住你后,还怕你不说?”

 话声一落,右手搭上剑把“铮”一声,长剑出鞘,完成攻击准备。

 沈陵缅刀徐扬,目奇光,右脚微提,刀身隐泛晶光。

 余圣明面色微变,冷叱一声,身剑合一疾沈陵。

 沈陵微提的右脚并未前探,反而向后斜退一步。

 刀光剑影像天际的金蛇电,但并没有发出兵刃撞击声。

 突然电光倏止,人影重现。

 沈陵出现在余圣明的身后丈余,神色冷肃,脸上的肌像是冻结了,仅一双星目神光四,他的刀尖沾了血,但血不多。

 余圣明的剑仍向前直指,脸色苍白如厉鬼,艰难地向前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似乎他的腿重有千斤,移动得那么艰难。

 他的右腋下,鲜血染了被刀划破了的衣衫。

 由于是夜暗,所以不易被人察觉。

 第四步,他身形一晃,吃力地转身。

 “锵!”一声,长剑失手坠地。

 “你…你的刀法身法…有鬼…”他息着叫。

 沈陵不理睬他,徐徐迈步走向艾娜与吴大用手之处。

 刚接近两人手的边缘,便听到艾娜叫道:“不!不!你快走开…”

 沈陵唰地退开寻丈,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艾娜在如山戟影中,飘忽进退,口中应道:“我叫你不要过来。”

 沈陵道:“但这个吴大用的武功,非同小可…”

 他的话忽然中断,原来这时他才发现情况有异,那就是吴大用一个劲儿地闷声不响在舞戟。

 艾娜则一面在戟影中进退,口中却一面念念有词,由于声音模糊,沈陵根本听不出她在念什么。

 他也知道艾娜又在施展法术了,所以大为放心。

 不多久,吴大用手法迟缓下来,像是块要坠入梦乡一般。

 突然短戟落地,发出一阵呛啷之声。

 吴大用原本摇摇晃晃的‮子身‬,由于短戟落地声,却将他惊醒了,膛一,双目圆睁。

 沈陵及时期身抢入圈中,缅刀挟带着森寒光气,切开了吴大用的咽喉,并割断了颈侧的动脉。

 吴大用连声音都未及发出,就尸横地上。

 拂晓时分。

 沈陵和艾娜现身于西山山麓一座无名小庵门外。

 艾娜欣然道:“这个地方非常好,教主她一定不敢侵入。”

 沈陵道:“你怎么也知道?”

 艾娜道:“我感觉到此地有一种特别宁恬的气氛,这是我门中的人最畏惧的气氛。当然,如果不施展法力的话,就不必畏惧了。”

 沈陵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此庵内住着一位老尼,法号无我师太。你自己进去叩见她,将你的情形告诉她,她定然肯收留你。”

 艾娜讶然道:“你呢?你不进去么?要到何处去?”

 沈陵道:“我等天色亮了才进去。假如有敌人跟踪而来,我便设法将他们走,那就等过一两天再与你联络。”

 艾娜轻轻道:“你非这样做不可么?我意思说你一定过漂泊生涯么?为何不找一个清静的地方…”

 沈陵道:“我已献身这种工作,对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目前实在谈不到安居。”

 艾娜垂首道:“我明白,我说错啦!”

 沈陵心中有些不忍,但目下危机四伏,不便多言耽误时间。

 他催促道:“你进去吧!但请记住,务必等我回来会面。”

 艾娜点点头,眼中现出如痴如醉的神色,望着这个相貌英情义烈的青年,她心里虽然有着凄怨的离情别绪,却同时又充满了一种幸福足之感。

 她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爱情,更正确地说,就是她自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男人,这是由于她的出身,以及门户中的各种忌使然。

 可是沈陵的出现,宛如漆黑夜空中的彗星,时间虽短促,却有着强烈无比的光华,划过了天际。

 她顺从地走向庵门,才跨了两步突然转身,怔怔地望着沈陵。

 她疑惑地问道:“假如我没看错,你是否曾经被人下过蛊?”

 沈陵大吃一惊,道:“你怎会也知道?”

 艾娜道:“我有一位手帕之,她于培养各种蛊,所有我获得这方面许多常识,我曾仔细观察你的气,好像曾中过蛊…”

 沈陵打断她的话,道:“你那位手帕之是何方人氏?”

 艾娜道:“她是苗疆红花恫的二公主。”

 沈陵惊呼道:“李湄?”

 艾娜一怔,道:“你认识她?”

 沈陵道:“何止认识?就是她在我体内下的蛊。”

 艾娜啊哟一声,道:“怎会是她?”

 沈陵没有回答。

 突然似有所悟道:“奇怪!我曾经医术高手暂时制住蛊毒,有效期间为六个月,但现今已过了十个月了,为何尚未复发呢?”

 艾娜问其故,他将治疗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省略了其中的那段情部分。

 “我虽然有这方面的常识,但亦不明其因。”她自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沈陵道:

 “不过那些已不重要了,这是李湄姐姐送给我的一瓶蛊毒解药,你服食之后就可痊愈。”

 沈陵接过瓷瓶,怔怔地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艾娜再三嘱咐他记得服用解药后,即默默走向庵门,门并未闩上,她一推即开,进去之后,顺手将门掩上。

 种满了各种花草的庭院,在晨曦中显得更为幽寂,她四下看了看,顺脚行去。

 到了第一进佛堂的台阶上,回头一看,那道已掩上的庵门,忽然好像一道分界线,把她的另一个世界给隔绝了。

 她轻轻喟叹一声,转身进入佛堂,琉璃灯发出暗弱的光线,使人有凄清遗世之感。

 在佛前她悄然跪下,俯首默思。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

 她轻叹了口气,道:“唉!铸尽平生错,飘零何处家?”

 她语声方歇,突然听到一个慈祥而清亮的口音,道:“小姑娘,你可听人说过,只要心中有家,处处无家处处家。”

 艾娜循声望去,只见在她左侧不远处,一个老尼趺坐在蒲团上,不知她何时进来的。

 这位老尼面如满月,眉宇间闪耀出慈祥宁恬的神采,使人一望之下,便知她乃是有道女尼。

 艾娜转过‮子身‬,跪在老尼面前,俯首道:“小女子命在旦夕,请无我师太慈悲。”

 无我师太对于艾娜竟然也知道自己佛号之事,毫不惊异,徐徐道:“你在佛力护持之下,不必徒自惊惶。唉!目前妖孽满京师,真是劫数!”

 艾娜讶异地抬头看她,道:“师太也知道外面的情形么?”

 无我师太颔首道:“我自然知道,你且安心在此住下,恰好本庵有几部经典需要恭录一册,你居留期间无事,便可抄经消遣。”

 艾娜恭声道:“小女子定当净心焚香,敬录宝典。”

 她忽然感到心神安泰,好像已有了着落一般,早先那种飘落何处是家的凄凉之感,消散得无影无踪,唯一未能释怀的,就是沈陵的安危。

 “你别为沈小友担心。”无我师太似乎能看出她的心意,道:“沈小友昔日孽障深重,但得贵人扶持之后,目上已转变心,成为一位拯救天下苍生的义士,我佛慈悲,一定会庇护他的。”

 艾娜诧然道:“沈公子他昔日种下什么罪孽?”

 无我师太慈祥地道:“往事已矣!咱们何必再提起呢!孩子,佛门清苦,但可洗涤心灵,我希望你能忍受往后的岁月。”

 艾娜恭谨地道:“小女子自当谨遵谕示。”

 沈陵打算再潜往那条巷子的神秘花园侦查,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出其不意之行动,敌人绝料不到他有这一招,假如状况有利时,还可乘机搏杀敌方的几名高手。

 他自接获“老爷子”准予便宜行动的谕示后,暗中曾作全盘状况判断。

 他认为厂卫的主力在京师,在京师以外佯动,很难将其主力出,牵制于京师以外地区,以及伺机搏杀对方特级高手之目的。于是他改变原订计划,将行动重心置于京师及其邻近地区。

 因此,他自“避尘庄”逃脱之后,就直赴京城,乘机顺势利用“天堂鸟”为饵,制造混乱,引出敌方高手,逐一蚕食之。

 他正向街北走去,再过两条大街就可抵达那条巷子,前面的街角突然转出一道人影,身穿长袍,步声沉稳,笔直了上来,使他的侦查计划无法实现。

 沈陵停住脚步,凝视着来人。他不须询问,也能判断得出这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正是冲着他而来的。

 那人走到距他约五六步远时,停下脚步,打量着他。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沈大侠真有神鬼莫测神通,连魏大人劳师动众,四下缉捕,也捞不到你的影子。”

 沈陵一时看不出此人的来历,心中甚为纳闷。看此人好像不是厂卫中人,但却又不像是自己的同路人,搞不清他是什么身分。

 那人又道:“敝长上对沈大侠心仪万分,特地派出在下等多人,竭诚奉请大侠前往—

 谈。”

 沈陵皱皱眉头,道:“假如我不去呢?”

 那人笑一笑,道:“沈大侠如果随在下前往,一定可以暂时避过东厂及锦衣卫的耳目。

 如果不去,在下等不再替您掩饰行藏,只怕侠驾不易出得京师。”

 沈陵根本没有离开京师的打算,当然不在乎对方的威胁。但他觉得此人的出现,企图未明,因此打算摸清对方的意图何在。

 他哦了一声,道:“贵上是哪一位?居然敢不把东厂及锦衣卫放在眼中?尊驾这话未免太玄了一点吧?”

 那人徐徐地道:“沈大侠到时自知,目前何必多问!但敝上曾经吩咐过在下,若是沈大侠不愿前往相见,不可勉强。”

 沈陵冷笑一声,道:“贵上虽然不勉强,但尊驾既已发现在下行踪。想就此走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欺前两步,右掌提至前,手掌及五指突然变为银白色,并有一股寒的暗劲涌出,侵肤刺骨,强烈异常,对面那个长袍斯文中年人不住退了一步。

 中年人骇然变,道:“沈大侠功力绝世,难怪连魏大人麾下高手如云,也困不住您了。”

 沈陵踏前一步,厉声道:“贵上究竟是谁?你说是不说?”

 那人应道:“在下只能透一点,那就是敝上乃是江湖上相当着名的一个大帮派的领袖,至于他的姓名和帮派底细,恕在下暂时不能奉告。”

 沈陵收回右掌,手掌的银色亦倏然褪去。他正道:“尊驾早些透,兄弟就不致得罪啦!尊驾贵姓啊?”

 那人松了口气,道:“在下吴铭,在江湖上藉藉无名。但敝上的名头,却是天下皆知。

 沈大侠此行,定不会后悔。”

 他拱拱手,转身带路,只走了两丈许,便转入一条胡同内。

 沈陵对这吴铭以及周围的情况,不停地细加观察。

 又走了十余步,吴铭突然回头,只见沈陵已迫近身后,相距不及三尺,不觉面色一变。

 沈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把“碧血刀”冷冷地道:“吴兄如果稍有异动,莫怪兄弟的利刀无情。”

 吴铭忙道:“沈大侠为何突然出刀威胁在下?”

 沈陵冷冷地道:“吴兄的武功造诣,显然已达高手之境,但处处装出稀松平常的样子,直到我消失了步声,迅即回头察看时,才出了马脚…”

 吴铭陪笑道:“就算在下正如沈大侠所料,但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了什么罪状呀!”

 沈陵冷笑道:“是吗?这条胡同,已显示贵上不是什么帮派的首领,你还骗我?”

 吴铭惊疑四顾,问道:“这条胡同有什么问题?怎见得已显示敝长上不是某一帮派之主?”

 沈陵面色一沉,道:“这条胡同的地面乃是新近铺设的,当中的蹄痕车迹,乃是因每车马行驶不断所致。请问吴兄,假如贵上乃是某一帮派之主,他的居处岂有车马不绝之理?

 你可别忘了,此地乃是京师,任何帮派之主,都不宜公开面,更何况频繁无比的应酬?”

 吴铭大有哑口无言之态,又由于在沈陵的碧血刀威胁之下,丝毫不敢动弹,因此看起来十分尴尬。

 沈陵又道:“贵上既然公开面,又每都有无数车马出入,可见得身分特殊,纵使不属厂卫,但一定也不是厂卫嫉视之人。”

 吴铭道:“沈大侠猜测至此,不知有什么打算?”

 沈陵冷冷一笑,道:“吴兄既敢为贵上作说客,诓我前往,自然早就将生死置于度外。

 又或者是决心以一死报答之恩。本人就成全你的心愿…”

 吴铭骇然道:“沈大侠打算杀我么?”

 沈陵道:“你说对了,本人诛杀对头,一向心黑手辣!”

 碧血刀一吐,锋光抵住了吴铭的咽喉。

 当此性命关之际,吴铭反而惧尽消,狞笑道:“你纵使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动手吧!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

 沈陵注视着对方眼睛,察觉他眼中闪动着疯狂似的凶悍光芒,真的是不怕死的神情。

 这种人他曾经见过,念头一转,猛然醒悟。

 吴铭这一类人,正与避尘庄中的人,特别是绝域十三煞神一样,那他必是京华镖局之人了。

 吴铭似有所觉,眼中微惊讶之

 他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沈陵收回碧血刀,道:“带我去见贵上。”

 吴铭见他收回短刀,显然不是开玩笑,不十分疑惑,但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捡回了性命。

 他默然转身带路,来到一座高宏的府第前,只见侧门走出一名佩刀大汉,了上来。

 “敝上恭候侠驾多时。”那大汉躬身道。接着他又向吴铭道:“老爷目下在秋风阁中敬候贵客。”

 吴铭点点头,带领着沈陵从侧门进去。

 也不知穿过多少曲栏回廊,转出一座花园中,只见一间敞轩,建在宽广的水池中,池中莲花盛植,景优美。

 沈陵发现水阁中几个人出,当先的一个年纪不到四十,面色白皙,五官端秀,但却有一种端凝壮肃的风度,其余三人,两个是武人装束,佩着兵刃。另一个是六旬上下的老妇,满头白发,手扶拐杖,微见龙钟之态。

 吴铭为双方引见,介绍当先的那位中年秀士,道:“这一位就是敝上。”

 中年秀士微微—笑,道:“沈大侠惠然驾临,无疑已猜出钟某人的来历,所以毋须隐瞒了。”

 吴铭忙道:“沈大侠还未曾猜出。”

 中年秀士向沈陵道:“吴铭井蛙之见,还望沈大侠不要嗤笑。”

 沈陵道:“钟局主好说了,此事怪不得吴兄,因为在下起初真的没有猜到。”

 他一面说,一面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崛起于镖行中,建立了天下第一庞大的“京华镖局”

 的奇人钟子豪。

 钟子豪道:“容钟某引见一下,这一位前辈姓唐,人称唐姥姥,向来居住于岭南,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手中的乌蛇杖,有万夫莫当之勇,但武林中知道者则不多。”

 白发老妇唐姥姥道:“钟局主的夸奖,老身愧不敢当。”

 沈陵道:“唐前辈说得一口好官话,如果钟局主不说,晚辈绝对想不到你竟是久居岭南的。”

 钟子豪指着另外两个劲装中年大汉,道:“这两位都是敝局的镖头,这一位是楚戈兄,这位是许元山兄。”

 这两人在江湖中名号非常响亮,沈陵都听过,恭容道:“原来两位就是南北镖行公推五大高手中的两位,实在幸会得很。”

 楚戈和许元山都拱手谦逊了几句,于是众人一齐走入水阁,分宾主落坐。

 霎时两名俊秀小童,奉上香茗。

 沈陵轻呷了一口热茶,道:“钟局主遣人传召,并设法瞒过厂卫人员的耳目,此举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是祸是福,亦殊难预卜。”

 钟子豪微笑道:“沈大侠未知钟某人用心,即飘然光临,这一份胆力,实在世所罕见。

 老实说,沈大侠曾逃出避尘庄,相信必定费了不少气力,当不至于小看了敝局的力量吧?”

 沈陵道:“在下当然不敢小看了贵局的力量,相反的我认为贵局比东厂和锦衣卫还要难以应付得多了。”

 楚戈和许元山都泛起欣然之,原本他们认为沈陵看不起该局,才会大胆孤身前来,所以暗中憋了一肚子的气,敌意甚为强烈。

 唐姥姥道:“听说沈大侠智勇双全,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陵道:“前辈谬赞了,在下只是得虚名而已,由于运气好,所以往往得以逢凶化吉。”

 “运气?”唐姥姥笑道:“沈大侠你仅各出一招,就戮杀了的高手与大力虎两人,这叫运气?而这二人在武林中的份量,我想沈大侠应该比老身还清楚。”

 沈陵一怔,道:“莫非前辈当时亦在附近?”

 “不。”唐姥姥摇‮头摇‬,道:“是钟局主手下的一位镖头无意中经过目睹的。”

 沈陵笑笑,目光转到钟子豪面上,突然芒如电,锐利似剑,笔直瞪着对方,道:“钟局主,假如目下你杀死了我,避尘庄的秘密就永远不虞了。因为在下迄今尚未向任何人透过,包括无双飞仙邵安波在内。”

 钟子豪道:“沈大侠乃是义烈之士,所说的话钟某句句相信,假如你肯将为何不避尘庄之秘密的原因奉告,钟某就更为感激了。”

 沈陵道:“在下所干的工作,是铲除危害国家的贼,只要避尘庄不会危害到国家,在下何必与钟局主过不去?再说钟局主这一股庞大力量,既然不与厂卫同合污,危害志士,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必有制衡作用,所以在下无论在公在私,都不愿败坏了局主的事情。”

 楚戈、许元山固然非常宽慰,连钟子豪亦有欣愉之。他颔首道:“沈大侠此一看法,钟某十分动心,实不相瞒,目下我对沈大侠的敌意,已消灭了一大半了。”

 沈陵看了看天色,道:“既然钟局主信得过在下,敌意已减,何不趁现在天色尚未大亮,让在下离去?”

 钟子豪“晤”了一声,道:“这话可以考虑。”

 许元山大惊道:“局主千万不可纵他离去。”

 楚戈接口道:“纵虎容易擒虎难,局主若是没有十分把握,还望三思而后决定。”

 他们这么一开口,沈陵立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楚、许二人虽然名义上是京华镖局的镖师,实际上却是钟子豪的左右手,不但能够参与机密,而且还勇武过人,才能留在钟子豪身边。

 白发苍苍的唐姥姥道:“老身也不赞成纵放这位沈大侠离去。”

 她的声音冷冷,显示出她是个性格严酷的人。

 钟子豪摆摆手,道:“诸位不必多言,本人自有打算。”

 沈陵冷然道:“你们好像已将在下拿住了似的,在下却不信,只不知钟局主有何决定?”

 他弦外之音,就是告诉对方说,如果钟子豪不予留难,那就罢了。如果留难,那么他也不客气了。

 钟子豪道:“沈大侠闯出避尘庄时,已充分显示出实力与机智,钟某不得不佩服。”

 沈陵慨然道:“那时众寡悬殊,在下不得不施展一些手段,如果是一对一的话,在下绝不施展。”

 钟子豪道:“沈大侠豪情迫人,使钟某更添敬慕。”

 沈陵道:“在下与人动手,施展的手段当因对象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对与工作无关之江湖朋友,在下会按江湖规距,假如对方是祸国殃民的贼及其同路人,在下就会不择手段地予以搏杀,所谓不择手段,当然包括暗杀在内。”

 钟子豪道:“沈大侠直言无忌,并坚守原则,实乃侠士本。如果你是敝局方面的人,钟某情愿效力麾下!”

 沈陵目光一掠楚、许等人,但见他们俱有讶,便知钟子豪的话,乃是临时有感而发。

 虽然如此,他仍然认为这是线索之一,可循绕找出京华镖局为何肯花了这么‮大巨‬力量掩护他逃来此处之原因。

 他迅快忖道:看来钟子豪好像有意罗致我,可是他的想法实在极不切实际,因为我已摆明是某一方面的人,怎会投入他们的阵营中?

 唐姥姥拐杖一顿,道:“钟局主何用说这办不到的事?沈大侠既然认为随时可以离开此地,那就让他试一试!”

 钟子豪大概对她那倚老卖老的态度,已司空见惯,所以豪不在意。他当下道:“沈大侠实是当世奇才,使人钦仰之至,假以时,必是无双国士。但今你踏入此屋中,却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沈陵淡然道:“贵府纵是龙潭虎,在下也敢一闯。”

 钟子豪道:“有些事情不是言语能够说得明白的,钟某人打算先拿下沈大侠,证明我方实力,那时再谈不迟。”

 只听“砰、砰”两声,是楚、许二人长身而起,顺便踢开坐椅。

 他们迅即拔出兵刃,一个是弧形剑,一是双钩,寒芒闪闪。

 沈陵端坐不动,神色如常。

 但两道目光却像利剑一般,瞪住钟子豪。他虽然深知楚、许二人武功必定十分了得,但是他只要盯住为首的人,就可以把握局势,这是擒贼擒王之计。

 果然那楚、许二人徒自声势汹汹,却没有动手。那满头白发的唐姥姥也缓缓站起,肢一,龙钟之态完全消失,满面泛布凶悍之

 钟子豪微微笑道:“沈大侠这一份镇定功夫,已经很难找到堪以比拟的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长身而起“砰”的一声,那张椅子退飞丈许,同时一抬手,掣出一长达三尺的箫。

 沈陵也在同时之间站了起来,似乎比钟子豪还快了一点,他的缅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执在手中。

 钟子豪仍然显得那么潇洒,微笑道:“在出手之前,钟某有一件事先行奉告,那就是在水阁周围,埋伏有五十余名箭手,沈大侠无论从那一方出去,均将遭受连续不断的箭雨攒!”

 沈陵冷冷地道:“多谢赐告,但凑巧在下最擅长对付箭,局主不须替在下担心。”

 楚、许等人见沈陵毫不领情,且言词锋利,都不怒形于

 钟子豪毫不生气,仍然含着笑容,平心静气地道:“那就最好不过,钟某首先请许元山兄向沈大侠请教几手!”

 许元山双钩一分,踏前两步。

 其他的人便往后退,腾出地方让两人动手。

 沈陵有感陷身在他们势力范围中,情势不利,一定要及早突围才行。于是他已暗中定下应敌步骤。

 许元山双钩摆开的门户十分森严,气势强大,显示出他在武功上,已有千锤百练之功。

 沈陵依照计划行事,不主动攻击。

 突然,许元山大喝一声,双钩如毒蛇出,疾取沈陵腹。

 沈陵等对方双钩抵达前尺许距离时,刀势突起,劈中敌钩,登时发出一片震耳的金铁鸣声,敌人的双钩同时手,斜飞出阁外,噗通通响处,掉入水池中。

 这种结果,是众人想不到的,原来沈陵为了一举震慑敌人,争取身好机,这一刀已注入秘学乾坤大真力,所以这一劈之威,有如迅雷电击,骠悍健壮的许元山不但被震双钩,还被震退了五步。

 沈陵把握良机,身形如幻似虚。

 忽的一声掠出阁外,快得叫人几乎看不清楚。

 楚戈暴喝道:“外面的人注意!”

 喝声一落,弓弦暴响,阵阵繁密的箭雨,向沈陵似幻似虚的身形到。

 沈陵的身形像是个无形质的物体,在箭雨的隙中幻现沉浮,最后才消失于院内的花木丛中。

 钟子豪挥挥手,箭雨骤然停歇,沈陵却像鬼魅般意外地出现在水阁中,面色甚为凝重。

 他的出现,除钟子豪外,其它人都怔住了。

 钟子豪徐徐道:“沈大侠去而复转,不知是冲不过这些箭雨呢?抑或是另有指教?”

 沈陵没有回应,只是瞪着钟子豪。

 钟子豪等了一下,见沈陵没有反应。当下又道:“以常情来判断,沈大侠显然是冲不过敝局的箭阵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不放下兵刃,让咱们仔细谈一谈?”

 沈陵不置可否地道:“谈谈就有解决之法么?”

 钟子豪道:“当然有啦!这世上许多解不开的结,都是经由双方谈出解决方法的。但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沈大侠必须要先放弃自己的立场。”

 “在下认为咱们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的。”沈陵摇‮头摇‬,道:“在下绝不可能放弃立场,局主亦不可能轻易纵我走,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当然就没有结果啦!”

 唐姥姥接口道:“钟局主,我们一齐动手,来个速战速决如何?”

 钟子豪沉道:“咱们仗着人多,不是折服沈陵的好方法。”

 唐姥姥道:“那时他很可能当场被我们杀死,也就谈不到折服不折服的问题了。”

 钟子豪沉一下,突然道:“楚戈兄,你向沈大侠讨教几招。”

 楚戈的弧形剑应声划出一道光华,疾攻沈陵。他不但没有答应了后才动手,而且这一剑攻得极为毒诡奇,功力十足。

 沈陵为了隐藏实力,于是一面挥刀封架,一面后退并四处逃走。他接连封了对方八九刀之后,发现对方的弧形剑功深力厚,含蕴着无穷韧,是属于极难收拾的那种敌手。于是他改变了打法,在连续接了对方七八招之后,突然刀与电光齐发,他开始反守为攻了。

 他的刀势犹如雷霆猛,猛烈的程度惊心动魄,一连数刀,将楚戈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铮!”楚戈狂地封住了这一刀。

 “吱嘎!”可怕的金属相刮声,令人头皮发麻,牙龈发酸。

 楚戈内功修为极为深厚,御剑的真力无可克当,刀气猛烈可外发伤人。此刻,刀剑相贴,不但无法震偏敌人的缅刀,反而被对方得臂酸指麻。

 沈陵冷然一笑,缅刀贴剑强行贯入,刀尖毫无阻滞地点在楚戈的咽喉,一点即收,倏然疾退。

 楚戈的咽喉连一层油皮都没破,但他却面如死灰地僵立着,双目无神地凝视着面前的敌人。

 久久,他长叹了一声,双手倒握剑把,尖锋指向自己的咽喉…

 “楚戈,住手!”钟子豪的沉喝声及时传来,制止了楚戈自裁的举动。

 钟子豪将目光投在沈陵面上,道:“沈大侠果真厉害,钟某今总算大开了眼界。敝方的唐姥姥技难耐,沈大侠可敢接她几招?”

 问他敢不敢实在是多余的,因为白发苍苍的唐姥姥已经举杖迫过去,沈陵不管愿意与否,都得应付。

 唐姥姥二话不说,乌蛇杖夹着风声,凌厉扫击。

 沈陵对这个老太婆没有好感,突然刀如惊电破空而飞以攻还攻。

 由于他的攻势太过猛烈,唐姥姥几乎无法闪避。

 刀来势太快,唯一的行动是将来刀封偏自保。一声冷叱,唐姥姥挫身运杖,只要一振杖头,缅刀必定崩出偏门了。

 铮一声狂震,火星直冒。

 沉重的乌蛇杖,崩不偏缅刀,杖头反向外,风雷乍起中,电虹乘隙长驱直入。

 唐姥姥大骇,移步要出杖尾封住缅刀。

 晚了一刹那,刀光一沉一拂。

 双手运杖的唐姥姥,前的衣衫被划破尺长一条大

 刀光转,沈陵已退回原地。

 钟子豪悚然动容,向唐姥姥打了个手式,示意她退出场中。

 唐姥姥的面色,像讨不到债的债主。她走近钟子豪,附耳低声道:“想不到此人不但刀法妙,而且功力亦极为深厚,恐怕得由局主亲自出手,方能摆平他。”

 钟子豪冷冷道:“以姥姥的看法,此人的功力,可与当今哪些高手相比?”

 唐姥姥沉了一下,道:“这倒难说得很,如论刀法功力,似可与东厂的四大高手并驾齐驱,在技巧方面甚至更胜一筹,不过其间却又往往出现了不该犯的错误,这是非常奇怪的现象。但大体上来说,他已是当今罕有的高手啦!”

 这一番评论,不甚肯定,等于没有结论。

 钟子豪沉声道:“姥姥的高见与愚见相当近似。此人可称不世奇才,假如今不杀他,以后就很难得到这种机会了。”

 他不但口气冷森,面上眉宇间也布满了杀机,涌出慑人心魄的威势。

 沈陵道:“钟局主真的要置在下于死地?”

 钟子豪坦率地道:“不错,为了本局的秘密不于外,本人必须这么做,因为唯有死人才不会秘密的。”

 沈陵豪气地道:“好,咱们就生死一搏!”

 钟子豪既不拽起长衫,还将那支箫收起。双手一摆,沉静地道:“沈大侠请。”

 沈陵剑眉一皱,虎目中神光暴,道:“钟局主打算以一双掌对付在下?”

 钟子豪颔首道:“不错,但钟某先奉告一声,那就是钟某这一双掌,练有绝艺,沈大侠切勿因为是空手,而生了小觑之心。”

 唐姥姥接口道:“局主不该事先秘密…”

 钟子豪傲然一笑道:“若非如此,假如沈大侠一旦不幸失手落败,岂会感到心服?”

 沈陵淡然一笑道:“在下不愿占此便宜,亦以双掌与局主一搏。”

 他边说边收起缅刀,双手一挫,摆开门户,双目紧盯着对方。

 钟子豪跨步迫上,探手疾抓他的右手腕,左手骈指疾点,一股指力间的“大横

 沈陵喝道:“好厉害的大擒拿手法!”

 喝声中,右足向后斜退一步,右掌反钟子豪手腕左掌斜劈对方右腋。双手掌发出的潜劲,强锐异常。

 钟子豪道:“这是‘修罗小七式’,沈大侠一身绝学,竟是出自修罗尊者真传!”

 说话之时,斜身疾退一步并出掌反击,掌拍如戮,招招攻向沈陵要害,手法十分凌厉毒辣。

 他这一喝出沈陵掌法来历,沈陵立刻知道今晨之战,将相当辛苦。他自出道以来,很少施展这套掌法,纵使施展,对手也看不出这套掌法的来历。

 刚才钟子豪口中所说的“修罗尊者”乃是上一代的道至尊,威震武林四十余年,杀孽之重,举世无双,名号可止小儿夜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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