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沧浪之巅
十月初七。大理。
点苍山。
沧
峰终年积雪的峰顶上,有一处完全用纯自然的大理石搭建的院落。
这就是冰宫。
纯白的冰宫与白雪覆盖的山峰巧妙地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只见云雾
绕的峰顶一片银白,谁又会想到绝顶之上还会有一片院落呢?
冰宫建成已二十余年了,大理还真没有人知道它。当然更没人知道冰宫里住着的正是名震天下的圣火教前任教主严子乔和他手下的“铁八卫”
木潇潇是大理第一个知道冰宫的人。
这些天来,她一直住在冰宫里。
木潇潇的伤势很快痊愈了,体身也很快恢复如初。
她复原的速度是很惊人的,甚至可以说是个奇迹。
那夜一的
战在她身上留下了三处剑伤,而且每一处创口都没能及时处理、止血。换了另外一个内力与她相当的人,只怕要在
上足足躺上两三个月。
冰宫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能如此神奇地恢复表示惊讶,只有严子乔例外。
因为他知道其中的原因。
木潇潇的内心有一股力量,仇恨的力量。
只有尽快伤愈,恢复体力,才能下山去找慕容旦报仇。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木潇潇所修练的内功并不是普通的内功,而是神奇玄妙的太清神功。
据严子乔所知,《太清秘籍》仅有正副两本,正本自然是在血鸳鸯令的总舵,而副本现在正在冰宫里。
木潇潇能学成太清神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本是血鸳鸯令的门下,要么就是《太清秘籍》还另有抄本
传在外。
这两种可能都很让严子乔担心。
因为他深知血鸳鸯令是何等神秘,何等强大,何等残酷,何等腥血的一个组织。
如果木潇潇的手中有《太清秘籍》,她一定会成为血鸳鸯令乃至整个江湖追杀的目标。
如果她是血鸳鸯令的门下,那后果将更是不堪设想。
因为殷朝歌现在已经卷进了这件事。
虽然严子乔以前从未见过木潇潇,也从未听殷朝歌提起过她,但很显然,殷朝歌与她已是两情相许。
血鸳鸯令的门规一向很严厉、也很残酷,任何人一旦入其门中,所有的事就得由令主一人作主,甚至连性命也捏在令主手中。
“情”之一字,又岂是任何人力所能控制、所能左右的?!
江湖中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但结果大都是悲剧。
严子乔当然不愿看到悲剧在殷朝歌身上发生,但他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这几天里,他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想得头都疼了。
头疼的时候,严子乔总爱翻出一卷棋书,摆上几盘棋谱。如果能有一个棋力相当的人陪他杀一盘,当然更好。
打谱能静心,对奕能使大脑充分活动开,更能使人养成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去考虑同一件事的习惯。
这些对解决问题都显得很有帮助。
严子乔一直认为这是个好习惯,这个习惯也的确帮助他解决了很多难题。
现在,严子乔正在下棋。他的对手,正是号称天下奕技第一的半子和尚。
以他的奕技,却要巴巴地爬几十里山路,特意到冰官来找人下棋,岂非太跌身分,太丢面子了?但严子乔却能让半子和尚每年都丢上这么三四回面子,而且还丢得心甘情愿。
因为冰宫里有狗
。
俗话说得好“无
则刚”半子和尚是一想起狗
就忍不住要
口水,哪里经得起狗
的
惑呢?
要想吃狗
,首先总要能找得到狗才行,半子和尚隐头一上来,就会想尽办法,挖空心思偷狗,但感道寺附近近年来狗真是越来越少了,找起来难得很。
十天前他在霞移溪畔烤的那条狗,是他足足花了四天时间,来回跑了一百多里地才偷到手的。
现在时令已近初冬,正是吃狗
的好时候,一般人家养的狗都会毫不吝惜地杀了,煮上一大锅,四邻五舍邀上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地一顿吃个
光,哪里会有和尚的份儿?
每年秋天“铁八卫”下山采买时,严子乔都会让他们买上几条又肥又壮的狗,拖上峰顶杀了,将狗
贮存在冰宫里。
冰宫里有得是大块大块的积年不化的冰块,狗
在冰窟里放上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坏。半子和尚实在偷不着狗时,就会乖乖地跑到冰宫来,说是“陪严老怪过棋瘾”
严子乔皱着眉,偏着头。一付很认真的样子,好半天,才苦着脸下了一着。
半子和尚摇着头道:“你看看你这个人,你看看你这个人。”
严子乔道:“我这个人怎么啦?”
半子和尚道:“这盘棋明明是你的形势好嘛,还老苦着个脸干什么?是不是想催着老和尚就此投子认输?”
严子乔笑道:“我怎敢有这种妄想?”
半子和尚道:“那你苦着脸干什么?心疼你的狗
?”
严子乔道:“反正那些狗
迟早会跑进你的肚子里,有什么好心疼的。”
半子和尚伸手挠着溜光的头皮,皱眉道:“这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人,干吗一天到晚放着个苦瓜脸。”
严子乔笑道:“快下快下,我看你是想扰我心神,好乘机翻盘!你那几下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半子和尚大笑“果然是明察秋毫,一点也不含糊!”
他笑嘻嘻应了一着,便忙着照看火上正烤着的几块狗
去了。
若在平时,半子和尚烤
的工具是简单的,只要找个没人的野地里生上一堆火就行。反正所需的各种调味料都装在他随身携带的几个小葫芦里,用起来十分方便顺手,而烤狗
的两个关键之处就是火候的掌握和佐料的调配。
只要一上冰宫,半子和尚的毛病就大了,对烤
所用的一套家什用具可谓不厌其
。
这些大大小小的用具现在都摆在这间严子乔专门用来打谱修心的静室里,浓郁的烤
香早已取代了室内原先
溢着的淡淡的檀香。
半子和尚的左侧,是一只红泥小火炉,炉中,
选的上好梨炭正通体红透,闪动着炽烈的红光。
炉上罩着一面
铁打就的
巧雅致的铁网架,网上正烤着四块方方正正,又肥又
的狗
。
间或有一两滴狗油滴到炽烈的炭火上,窜起几点明亮的火苗,很快又消失了。狗
已七成
,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
半子和尚的嘴角已有几点口水很不争气地探出了头。
他用手里的小铁叉翻动着
块,斜眼看着严子乔,笑道:
“怎么样?香不香?这味儿保准比你平
里点的什么檀香要好闻的多。”
严子乔不理他,苦笑着拍下一粒棋子。
半子和尚看也不看棋盒,只盯着
块,很有些不舍得地道:“要不,等会儿你也尝一块?”
严子乔皱眉道:“什么好东西。也只有你这个酒
和尚拿它当个宝贝,我才懒得碰。”
半子和尚眉开眼笑,道:“嘿嘿,不吃更好,不吃更好。唔…嘿嘿…”他已经往嘴里
了块
,猛嚼起来。
一股
汁从他嘴角溢出,
到他浓密雪白的胡子上。
严子乔直皱眉,皱着眉苦笑。
刚烤就的
很烫,烫得半子和尚直
气。他一边
着冷气,一边不停地晃着脑袋,嘴里“唿唿啊啊”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严子乔点点棋盘,道:“该你下了!”
半子和尚扫了一眼,喃喃道:“你想杀我的棋?嘿嘿,这块棋可不是好杀的,形势
好的嘛,还想杀我?嗯?好好收收官子,赢个一子半子的不就行了?太贪哟,不在多胜,只求稳胜嘛,…啊哟,不好!”的确“不好”了,他刚才一直忙着烤
,却没注意边上这块棋只有一只后手眼。
他伸长了脖子凑在棋盘上左看右看,右手摸着脑袋,喃喃道:“这里?…不不,这里,嗯,这里能找出一只眼来就好了。”
严子乔笑道:“你那光头上要找也只有几个戒疤,能找出只眼来,岂非出大事了!”
半子和尚怔住,右手停在头顶上,不
也笑了起来。
他叉起一块
,道:“输了输了,不下了,等老和尚过足了瘾,再好好教训你!”
严子乔盯着棋盘又看了一会,头摇道:“这盘棋真是有些胜之不武,惭愧、惭愧。”
他顺手拿起一卷《玄玄棋经》翻了起来。他知道,不让半子和尚吃完这几块
,不管说什么,他也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不过盏茶功夫,几块
全进了半子和尚的肚子。他又叉起四块放到铁网上,正准备将铁架移到火炉上去,严子乔却放下手中的书卷,认认真真地道:“大师知不知道《太清秘籍》的事?”
“《太清秘籍》?”半子和尚停住手,道:“《太清秘籍》当然是在血鸳鸯令的令主手上。你怎么问起它来?你想打它的主意?”
严子乔淡淡道:“主意嘛,几十年前我就打过了。”
半子和尚很吃惊:“难不成你早就把它偷到手了?”
严子乔笑道:“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我只不过是录了一个副本,想拿来参照一下而已。”
半子和尚道:“那你还问我!消遣老和尚吗?”
严子乔道:“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太清秘籍》还有没有另外的副本
传出血鸳鸯令。”
半子和尚道:“你可真不讲道理。”
严子乔一怔:“此话怎讲?”
半子和尚道:“你能打它的主意,别人就不能打它的主意?”
严子乔叹了一口气,道:“当然能。可据我所知,打过主意的人都死了。今年初,江南虎山派的突然覆灭,就是因为《太清秘籍》。其实,《太清秘籍》已经多次被人盗出了血鸳鸯令,可每次的结果都是血鸳鸯令成功地将它收回,而偷盗之人必定死于非命。”
半子和尚冷笑道:“哈!总算是严老怪也知道怕了!”
严子乔淡然一笑,道:“血鸳鸯令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再说,她们也不知道我这里有一个副本。”
半子和尚道:“那你怎么好好地想起它来了?”
严子乔道:“你真是老糊涂了。”
半子和尚一怔:“糊涂?我糊涂?”
严子乔道:“你还没看出木家姑娘修练的正是太清神功?”
半子和尚又吃了一惊“你是说,小姑娘可能是血鸳鸯令的门人?”
严子乔叹道:“如果《太清秘籍》没有另外的副本
传江湖,那她自然就是血鸳鸯令的人了。”
半子和尚皱眉道:“这可麻烦了,看殷小子的样子,他们俩个可是很难分得开了。”
严子乔叹气:“谁说不是呢。”
他又道:“朝歌的麻烦本来就不小,要是再惹上血鸳鸯令,怎么得了!”
半子和尚慢慢挠着头,道:“要不,我去感道寺里和他们商量一下,干脆将这层窗纸捅破了…”
严子乔头摇:“这样做,怕对朝歌不太好吧?再说,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半子和尚道:“那你说怎么办?那件东西慕容冲天迟早会发现的,对殷小子不就更不利了?捅破了,大不了让殷小子呆在冰宫,呆在大理不去中原趟这潭浑水嘛!”
严子乔道:“年轻人,哪个不想出去闯一闯?再说,朝歌的功力到现在这个程度,单凭自己修练,已很难有进展,单靠我的指劳,也很难顿悟。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多一些历练,多一些坎坷,对他也还是有好处的。”
半子和尚冷笑道:“你还真放心!想当年你严老怪做了多少坏事,结了多少仇家,殷小于一出江湖,有多少人不都得将这些烂账算到他头上?”
严子乔笑道:“你还别说,朝歌这娃子的性格、气度颇能令人折服呢。天目派可谓恨我入骨吧,但朝歌却和天目派掌门陈月朗
上朋友了。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再说,我当年也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嘛。”
半子和尚大笑:“就你?还
过朋友?”
严子乔道:“云水咱们就不提了,反正上方寺里云水的弟子们一定会视朝歌为自己人。近来江湖上又出了个白袍会,你知道他们的帮主是谁?”
他笑眯眯地在棋盘上划了几下。
半子和尚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原来是他?”
他忽又大笑起来,道:“他也算你的朋友?”
严子乔微笑,只不过这回笑得颇有些苦,有些涩,还有点酸。
“反正到后来,两个都成了意失之人,疙瘩自然消了一大半。”他道“再说,我们都这大把年纪了,有这么一段旧事,心里只怕更亲近也未可知,反正他对朝歌是不错的,徽帮帮主跟他是多年的老
情,和朝歌也是一见如故哩。”
半子和尚道:“真有此事?”
严子乔笑道:“朝歌伤在慕容冲天掌下,替他疗伤的,就是第五名。”
半子和尚念了声佛号,道:“严老怪,惭愧吧?你当年可是让金不换把徽帮整得不轻!”
严子乔沉沉叹了口气。
半子和尚忙笑道:“有这些人的帮助,殷小子应该吃不了什么亏了。老和尚也很有几位老友,要不,干脆写上几封信,让殷小子去见见他们?”
严子乔笑道:“你那些朋友还不都是通过我结识的,用你瞎起什么劲?”
半子和尚瞪眼道:“我说一个人,你就不认识!”
严子乔道:“请,请请。”
半子和尚道:“‘松风阁’华家的华雁回。”
严子乔一怔,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半子和尚笑道:“我们是棋友嘛。”
严子乔又怔住。
半子和尚
的朋友,当然只会是棋友,这个问题他问的实在是太蠢了。
半子和尚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目光一闪,道:“殷小子是不是说过,小姑娘点
自救的手法很奇怪?”
严子乔想了想,道:“不错,她反手挥萧点
,劲道却是横向制住血脉,不似普通的纵向直入肌理,所以既能封
止血,又能不影响内息的
畅。
半子和尚笑道:“这种点
手法,武林中只此一家,你知不知道?”
严子乔恍然道:“大师说的就是华雁回,对不对?”
半子和尚道:“正是他。真没想到小姑娘会与华雁回有些渊源。这就不奇怪了。”
严子乔道:“华雁回手中有《太清秘籍》?”
半子和尚头摇道:“我也不敢肯定。”
严子乔道:“不敢肯定,你还说得这样来劲!”
半子和尚冷笑道:“严大教主,严大老怪,你不是一向自嘘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天下的事都晓得吗?”
严子乔也冷笑道:“好你个老秃,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你就别想再来冰宫蹭狗
吃!”
半子和尚道:“阿弥陀佛!眼睛一眨,大师变成老秃了!”
严子乔无奈,道:“详情到底如何,请大师明言。”
半子和尚笑道:“好好,明言明言,也难怪你不知道,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几年你正忙着找白石头建冰宫呢,哪里有闲心注意这些事。”
这件事别说严子乔不知道,江湖上除了血鸳鸯令令主、华雁回与半子和尚,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那年六月,半子和尚云游至上方山,想找云水大师手谈几局,偏偏云水大师也云游在外,半子和尚便直奔离上方山不远的“松风阁”华家。
华家的掌门华雁回的棋艺虽比半子和尚差了不止一先,但能找个人下棋总比没棋可下要强得多。况且华雁回本是半子和尚至
,他此行原也想去“松风阁”看看他。
到了华家之后,听说华雁回正在密室里研究一种新药,将自己反锁着,什么人也不见,整整三天里,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知道来人是半子和尚,华雁回才肯
面。
一见面,半子和尚就吓了一大跳,华家人也都吓了一大跳。
不过三天功夫,华雁回简直像是老了十岁。
经不住半子和尚追问,华雁回才告诉他,这三天里他根本不是在研究什么毒药,而是在设法替一个人解毒。
那个人就是血鸳鸯令的令主。
令主在与南疆百药教的冲突中,不慎中了奇毒,遍请天下名医皆无法医治,百药教又无论如何不肯
出解药,无可奈何之下,才冒险悄悄找上了“松风阁”并许诺只要华雁回肯替她解毒,她愿意
足他的任何一项要求。
华雁回自然不愿与血鸳鸯令打交道,但一见之下,却对令主所中之奇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毒。
虽然“松风阁”世代
擅毒药一道,到了华雁回手上,更是集先辈之大成,将此道发扬光大。但为了解开令主所中的奇毒,还是整整花了他三天时间。等到解毒成功,华雁回已经变得几无人形了。
严子乔忍不住问:“所以血鸳鸯令的令主答应将太清神功传给他?”
半子和尚道:“这个老和尚可不知道了,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不过,血鸳鸯令的武功,自然以太清神功为最,如果华雁回真的想要回报,大概也只看得上太清神功。”
严子乔慢慢点头。
看来,木潇潇不会是血鸳鸯令门下了,而且她所修炼的太清神功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血鸳鸯令主从来言出必行,克守诺言,太清神功是她自己传给华雁回的,当然不会因此再找华家的麻烦。
但木潇潇与华家会有什么渊源呢?
半子和尚道:“就算不会有血鸳鸯令的麻烦,慕容冲天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宝图’一说肯定因上方山一战而传遍江湖,殷小子必定已成众矢之的,你真的一点不担心?”
严子乔叹道:“担心又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丢下那二人不管,背弃当年对云水的诺言,再入江湖吧?或许,朝歌这娃子命中注有此劫,躲也是躲不掉的。就算现在对他言明原因,我严某调教出来的弟子,也决不会躲!”
半子和尚叹了口气,将铁架移到火炉上,煽旺炉火,自顾烤
去了。
他也年轻过。
年轻时,他也有过冲动和血
。
虽然现在看起来,年轻时的所做所为颇有些无益,颇有些可笑,但如果再回到年轻时,他相信自己还会那样做。
人生的路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去走的,没有年轻时的
惘,就没有年老后的顿悟;没有年轻时的热血,就没有年老后的睿智;没有年轻时的快意恩仇,又何来年老后的“金丹换骨时”呢?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严爷爷,我能进来吗?”一个清甜的声音细细地道。
严子乔顺手拿起那卷《玄玄棋经》道:“木姑娘么?
进来吧。”
木潇潇推门而入,一眼见到半子和尚,嘴角也闪出一丝微笑。
半子和尚正拿着片又薄又细的竹片往狗
上涂着调料。
“小姑娘,还记得老和尚吗?”他抬起头,笑眯眯地道。
木潇潇含笑道:“大老远就闻到烤
香,原来半子爷爷也在这里。”
半子和尚道:“咦,小姑娘知道老和尚的法号?一定是殷小子告诉你的!”
木潇潇嘴角的一丝笑意消失了,低声道:“是…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半子和尚悄然一叹,忙道:“你爱吃狗
吗?”
严子乔笑道:“这个和尚是中了狗
魔了,怎么见人就问爱不爱吃狗
!木姑娘别理地,来来,坐这边来。”
一边笑道,一边推给她一个蒲团。
“谢谢严爷爷。”木潇潇在蒲团上坐下,道:“狗
是吃过的,都是煮着吃,没见过拿火烤。”
半子和尚立即得意了,笑道:“严老怪,听见没有?殷小子素来爱吃狗
,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爱吃,我看不吃的也就只有你!”
他一面念叨着,叉起一块狗
递过去,道:“烤着吃可比煮着香。来,尝尝,对了味口,我再给你烤。”
他虽是一脸热诚,木潇潇还是摇了头摇。
严子乔道:“老和尚叫你吃,就吃嘛,凭良心说,他这门手艺还真过得去。”
半子和尚忙道:“就是就是,尝尝吧。狗
好哇,大补元气,看你子身这样单薄,正该补上一补。”
木潇潇接过铁叉,对着焦黄焦黄的
块左看右看看了好几眼,这才咬了小小的一口。
一进嘴,她就忍不住闭上眼睛,还深深
了一口气。
半子和尚笑道:“怎么样?”
木潇潇点着头,又大大地咬了一口。
半子和尚得意道:“严老怪,服不服?”
严子乔笑道:“你说烤狗
的手艺?我可真没说过不服啊。”
大的一块狗
,木潇潇几口就吃完了。
半子和尚又递过去一块。
严子乔道:“你的伤刚刚痊愈,还是应该多休息才对。”
木潇潇道:“好的,我知道。”
严子乔沉
着,似是很不经意地问:“木姑娘的身手很不错啊,是家传的功夫吗?”
木潇潇道:“是。”
严子乔一时间似乎有些迟疑,看了看半子和尚,他却守着火炉忙乎个不停,看也不向这边看一眼。
木潇潇眨了眨眼睛,忽然道:“严爷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严子乔笑道:“也没有什么,随便聊聊嘛…只是你自封
道的手法很特别,我以前还真没见过,所以很感兴趣。”
木潇潇浅浅一笑,道:“是我外公教我的。听外公说,这种点
方法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武林中独此一家呢。”
严子乔道:“你外公是…”
木潇潇道:“外公姓华,讳上雁下回。”
半子和尚转过头,道:“‘松风阁’华家的华雁回?”
木潇潇点头道:“是。半子爷爷认识我外公?”
半子和尚大笑道:“岂止认识而已,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喽…只不过老和尚这些年来越来越懒得走动,只怕他早已把老和尚忘了。”
木潇潇道:“这么说,严爷爷也认识我外公?”
严子乔微笑道:“闻名而已,素未谋面。”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内功也是你外公教的?”
木潇潇道:“是。”
严子乔笑道:“这种功法很
妙哇,你知道是什么功夫吗?”
木潇潇道:“听我外公道,这是他从好几种功法里择出的
华,因我先天体弱,这才传给了我。”
半子和尚瞪了严子乔一眼,道:“潇潇姑娘,别理这个老怪,他一说起武功什么的就没个完,也不嫌烦。来,再吃块
。”
木潇潇笑道:“谢谢半子爷爷,我吃
了。”
半子和尚道:“吃
了?也好,这几块就留给和尚自己享用了。你什么时候想吃尽管开口,不用客气,知道吗?”
木潇潇点头道:“知道了。”
严子乔冷笑道:“你看看这个老秃,真是吝啬的很,听你说不吃了,就高兴成这样。总共不过几块狗
嘛,又不是和尚身上长出来的,刚吃你两块,看把你心疼的!”
半子和尚道:“阿弥陀佛,老怪物口里这样不积德,只怕下辈子转世为狗,让人打来吃了,和尚才开心哩!”
木潇潇不
婉尔。
严子乔虽说不怎么显老,两鬓也已花白,半子和尚却是连眉毛都白了,但二人斗起口来,简直像是争强好胜的七八岁的小子顽童一般。
她不
想起了木
霖。
--要是爷爷现在也坐在这里,有说有笑的,该多好啊。
想起了爷爷,她才想起自己来找严子乔是想打听一件事。
她道:“严爷爷…”
严子乔微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嘛。没关系的。”
木潇潇苍白的脸颊上涌起淡淡的红晕,轻轻地道:
“几天没见到殷大哥了,他去哪里了?”
严子乔看了看她,道:“朝歌么,他去山下转一转,大概也快回来了。”
木潇潇心里一沉,刚涌起的红晕刷地退了下去:“他没说他到底上哪里去吗?”
严子乔轻轻拍了拍她微微发颤的肩头,慈声道:“好孩子,你放心,有司马乔和他四位叔叔跟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严子乔说得更明白了,她知道殷朝歌一定是下山去找慕容旦去了。
“人呢?”
虽说殷朝歌一行六人并未空着手回来,严子乔还是不太满意。
“听林抚远他们的部下说,慕容旦三天前就动身回中原去了。”殷朝歌道:“曹吉峰滑溜的很,轻功也不错,让他乘
溜了。”
他带回了一大一小两只布包。
小布包里是曹吉峰的一只手。
殷朝歌
着大布包走到木潇潇面前,道:“木姑娘,对不住得很,…”
木潇潇眼圈一红,道:“殷大哥,司马大哥还有几位大叔为了我的事…我…我…”
殷朝歌道:“你千万不要这样。…你的家已经…
已经被烧光了,这是令祖…令祖的…”
他看着木潇潇惨白的脸,再也没法说出一个字。
木潇潇忽然跪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眼睛。自十天前看见爷爷死于慕容旦剑下,十天里,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殷朝歌忙道:“姑娘快请起来。”
木潇潇道:“请严爷爷答应我一件事。”
严子乔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快起来,有什么要求只管说,爷爷一定尽力。”
他已猜到木潇潇的要求是什么了。
她已经知道过几天殷朝歌、司马乔将去中原,肯定是想跟他们一起去中原找慕容旦报仇。
果然,木潇潇擦干眼泪,道:“我要和殷大哥一起去中原,找到幕容旦,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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