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人妖僧
姜古庄试探着勉强站了起来,刚一用力,便觉阵阵心血逆升,眼前发黑。
他知道内伤已是极重,如果再不及时运功疗伤,势必血淤心经,气
丹田,纵能保命,也是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
于是,他不敢再用力,找一个清静隐蔽的地方疗伤。
慢慢地,挪动双脚,一步一步探着,艰难地往前走。
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但此时在姜古庄的眼里,不异如天涯海角。
好不容易,姜古庄在太阳高升的时候,才进入那片密林。
此时正值中秋刚过,已是清秋,但树叶还未尽落。
进入密林,从树叶的空隙中,姜古庄发现林里深处竟有一座红砖绿瓦的庙宇。
他收住脚步,扫视了一会儿,发觉那是一座年久失修,山门已半倒的古寺。他微微放下心来,立刻扶着密密的树干,一步一步向古寺挪去。
姜古庄困难地跨入寺门,只见寺院里面荒草过膝,大殿中积尘寸厚,神像东倒西歪,一片残破苍凉。
他已无暇多顾,心想这等荒山破庙,绝不会有人来的。
当下费力爬到一座耸立着的佛像后面,扫了扫积尘,立即跌坐下来,开始闭目调息。
他受谭剑锋毕生一掌,震伤之后,没有及时自疗,又拼力奔波,一惊一吓,气血大损。
故每一运气,都感到莫名的痛楚。
但他强忍着慢慢地运息,过了约半个时辰,方才感到气血渐平,丹田之中慢慢温热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他已经呼吸通畅,气贯丹田,血行百脉,逐渐进入忘我境界。
此时天已正午,阳光从漏
百出的瓦上照
下来,使这香火久绝的破庙更显得凄凉残破。
不知过了多久,姜古庄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过来。
睁眼看时,只见颓残的大殿,又恢复了朦胧昏黄之
,原来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已黄昏。
他赶忙试着运气一匝,只觉得
腑之间还有气滞现象,显然所受的内伤还未痊愈。
姜古庄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明明听到异响之声,如果没及时醒来的话,如有人突然进来,那便是毫无武功的人轻轻地推上自己一把,也会使自己血离心经,失去治愈内伤的希望,而且必然会成为武功尽失之人。
他此时不但毫无抵抗的能力,连动也不能转动一下,只好听天由命,继续运功调息,一切顺其自然。
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这次姜古庄实实在在地听到有人朝这破庙走来。
虽然来人脚步极轻,但在这静寂的荒林中,声音却清晰入耳。
姜古庄心中怦怦直跳,一分心神,血气上涌,赶忙凝神,不再受外界干扰。
他虽不畏死,但肩头重任重重,如今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由于自己的疏忽,而又陷入生死一发之间。
所以一面调息,一面从神像的
隙中,向外看去。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身着白衣、瘦如竹竿的人,并排走进大殿。
两个人俱都白发披肩,手长过膝,两眼深陷,但却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身负上乘内功的人。
姜古庄不
呆了一呆,心想难道自己大白天遇上鬼不成。
那两个人如鬼影一般,就像小时候听刘叔讲的无常鬼,根本没一丝人气。
两人并肩站在厂起,一般长矮,相貌也差不多,也不说话,看也不看,就默坐在神案之前,闭目不语。
此时,姜古庄无法能看到两人面上的表情,但依据两人的坐式,可以判断两人正在闭目调息。
不知道是和自己一样受了内伤,还是蓄聚功力,等待强敌。
姜古庄起先惶惑不安,见两人运气,久坐不动,心头才渐渐平定下来。
两人在神案之前坐着约有一顿饭的功夫,始终一言不发,不知是什么来路,像个哑巴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殿里光线更暗,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在夜空之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啸。
那声音低沉震耳,令姜古庄心弦大震,内息微微一岔。
凭感觉,那啸声至少在十丈之外,长啸一收,好快,已到古寺门外。
两个白衣白发鬼魅般的怪人,闻声同时站起,身形一斜,蓄势待发。
来人并没马上进门,他在古寺外微微迟疑一下,旋即一纵身跃了进来。
姜古庄屏声敛气,作壁上观。
忽然,姜古庄感到气血上涌,浑身势血沸腾。
因为在微微的光亮之中,姜古庄看到来人身形大硕,一袭黑衣,宽袍大袖,脸上罩着黑色的面具。
姜古庄对这身打扮太
感了,那天突袭他的人就是这身打扮。
他头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武圣门”的人。
两个白衣怪人冷笑一声,双双拱手道:
“天人妖僧,我们崆峒双怪在此等侯多时!”
姜古庄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他虽是江湖阅历极浅,但也知道崆峒双怪的名头。这两个纵横江湖数十年的怪物,行径介乎正
之间,一向独来独往,与各大门派中人,无大的纠葛。
至于两怪所称的天人妖僧,使姜古庄更感震惊,定神看去,来人并非光头和尚,但天人之名,姜古庄觉得十分眼
。
蓦然,他想起以前刘叔说过,少林上代掌门人的法名就叫天人大师,但二十年前还将掌门人传给他的弟子悟性大师,再未听说过他的动静,难道这黑衣老者竟是…
过一会儿,只听那被称做天人妖僧的老者微微一笑道:
“两位倒是十分守时…”
目光一转,又道:
“不过贫僧所邀的乃是铁手老怪沙通天,你们两位似不应赶来凑这热闹。”
崆峒双怪中的一怪冷哼一声道:
“家师是何等份身之人,岂能凭你一张请柬,就千里迢迢而来,我兄弟要不是看在你是少林上代掌门人的份身,也不会来的。”
另一白发老者接着道:
“家师早巳知你受人所胁,无奈之下,才做出助纣为
、图谋武林之举。特命我兄弟俩转告你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在垂暮之年,误入歧途,毁了你一生苦修的功力!”
另一个又道:
“家师只是尽一个多年老友的心意,才劝你的!”
姜古庄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惊又怒,那黑衣老头果真是“武圣门”的人。
只听天人妖僧沉声喝道:
“铁手老怪冥玩不化,我早就与他断绝朋友之
!”
身形骤然欺进了一步,老僧又道:
“善恶功过,岂是你两个怪物能知的…”
“崆峒双怪”明知大敌在前,也不示弱,同声喝道:
“武林大会一举残害百余名武林同道,难道这也是你所说的善缘吗?”
天人妖僧大为震怒,但却
一笑道:
“贫僧等‘武圣门’人代天行道,整顿武林纲纪,以求江湖万世平安,怎不是一大善事呢?”
“崆峒双怪”同时“呸”了一声,冷笑不已。
天人妖僧缓缓又道:
“华山一战,已使中原武林一蹶不振,我‘武圣门’一统江湖指
可待。哈哈,到那时,我就要你们这些化外之人,一个不留!”
“崆峒双怪”同时冷笑,其中一怪道:
“以天下之大,奇人能士多得是。你们这种逆天之行,迟早会惹火上身,后悔莫及…”
天人妖僧忽然一声断喝道:
“住口,贫僧不耐与人多说,你俩既已知贫僧的面目,眼下只有两条路任你选择…”
目光凌厉一扫,一字一顿残酷道:
“顺我‘武圣门’者昌,逆我‘武圣门’者亡!”
“崆峒双怪”同时怒喝道:
“哈哈,好笑,好笑!堂堂的少林掌门人竟做了什么‘武圣门’的走狗。想威胁我兄弟俩,哼!我兄弟俩自忖武功不如你,但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就算不测,家师也会为我们报仇的!”
天人妖僧大笑道:
“贫僧正愁铁手老怪不来,看来你俩个今天是死定了!”
说话之间,宽大的黑色长袍忽然鼓涨如风,周身拥聚一层层淡淡的罡气,双目蓝焰
,神情十分慑人。
“崆峒双怪”中的一怪突然高声叫道:
“堂堂一个名门大派的掌门之尊,如今却要用旁门左技伤人,真让我毕不大、毕不小两兄弟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说着拱了拱手。
姜古庄心想:这两怪的名字也取得真是妙,一个叫毕不大,一个叫毕不小,到底谁大谁少,真还不知道。
但两人怪是怪了一点,侠义之心却令人敬佩,在强敌面前,这般泰然自若,更是令人心折。
忽然,大殿里火光一耀。
姜古庄大惊,一看见刚才说的毕不大张口一
,
出一股红光。
姜古庄大为愕然,不知他这算什么武功?见他
出的红光出口竟是一团烈火,在内功的催
下,向天人妖僧疾卷过去。
一时之间,满殿通红,灼热灸人。
天人妖僧动也未动,放声狂笑,震得屋瓦四落,灰尘掉了姜古庄一头。
姜古庄内伤未愈,极力忍耐,他想起刘叔的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不能意气用事。
那团烈火眼看就已烧着天人妖僧,但离天人妖僧一寸之距时,就被挡在外面。
原来“天人妖僧”的全身弥漫着一层罡气,正是他
出来的护身真气,有如在周身罩了一层水幕,以至那团烈火卷了两卷,顿时熄灭。
天人妖僧狂笑声中,突然欺身上步,左右双掌一施,闪电般分向“崆峒双怪”拍去。
“崆峒双怪”眼见自己“三昧真火”竟未伤得天人妖僧半丝寸缕,已现惊惧之
,分向左右两边,飘忽一闪,身如鬼魅一般躲了开去。
天人妖僧怔了一怔,但旋即返声笑道:
“崆峒双怪果然不是
得虚名,可在老衲面前,你俩这点雕虫小技,无异于飞蛾投火。”
“崆峒双怪”并不答话,身形电转,已分别扑到天人妖僧的身后。
毕不大两手后扬,两蓬银针有如满天花雨,向天人妖僧疾
而去。
毕不小同时左掌疾挥,掌心之中忽然
出一道寒光。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
,如一个人同时发掌一般。
天人妖僧毕竟曾是少林前掌门人,功夫自是了得,应变奇速,大喝一声,子身突然平飞而起,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有如大鹏一般,闪电般拔起一丈余高,巧妙地避开“崆峒双怪”
联手一击。
“百芒毒针”和“玄
掌”是“崆峒双怪”的绝技,要不是面临强敌,志在拼命“崆峒双怪”还不会使出来。
但天人妖僧竟在两人前后夹攻之下,轻易拔地而起,躲了开去。
“崆峒双怪”一时骇然失
,脸
怯意。
天人妖僧子身平飞而起,待跃到大殿的横梁之下,突然子身一翻,背上面下。
“崆峒双怪”惊恐未定,但还是提起全身之力,
待妖僧身形下落之时,同时双双击出。
可天人妖僧凌空翻身,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背贴着横梁,使了一个“
”字诀,竟贴着横梁而不下落。
“崆峒双怪”不由又是一呆,天人妖僧的奇学绝技及出神入化的武功,已高出他俩许多,不由得方寸大
。
天人妖僧微微一停,立即电掣而下,有如流星疾坠,快捷绝伦,双手同时向“崆峒双怪”
凌空拍来,发出两股疾劲的掌风。
姜古庄大惊,差点惊呼出来,因为他识得这是磨折他七年的“摧心掌”
“崆峒双怪”蓄势待发,但双掌尚未劈出,前
已然中掌,顿时灼骨灸肤,奇痛难当。
毕不大发出一声嘶哑的厉吼,委顿不堪的向比不小说道:
“完了,兄弟,我们中了他的…摧…心…掌。”
一言未完,全身一阵
搐,立刻倒了下去。
毕不小脸上的肌
已扭曲变形,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双
外翻,仍向天人妖僧劈出两掌。
但这两掌却已软绵无力,随着人已砰然倒地,口鼻
血,嘴歪眼斜,气绝身亡。
姜古庄看得冷汗直冒,情绪激动无比,只觉得阵阵心血不住地逆升而上,微微一惊,赶忙运气压了下去。
一眨眼间,天人妖僧将“崆峒双怪”毙于掌下,怎叫他不大为惊骇。
当年他也是被这“摧心掌”所伤,只不过,伤他的人故意留了他一条命,没让他立即死亡而已。
天人妖僧巍然立于负伤倒地的“崆峒双怪”之间,冷冷笑了一阵,沉声说道:
“老衲让你们死得不留一丝痕迹,就让铁手老怪沙通天慢慢查访去吧,再来找老衲报仇,哈哈。”
仰天一阵狂笑。
“崆峒双怪”虽已被“摧心掌”震得心脉俱裂,但还有一口气在,仍未死去,目光恨怒地盯在他脸上。
天人妖僧毫不为意,像审视两头猎获的野兽一般,突然双手一翻,只见掌心顿时变成血红之
,同时两道滚滚不绝的暗红掌力向双怪击去。
“崆峒双怪”同时发出一声噬心的惨叫,体身剧烈地
搐不已。
天人妖僧在惨叫声中放声狂笑,滚滚的灼热掌力仍向两人
不已。
两人哀嚎停止,
搐不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鼻难闻的焦臭气味。
天人妖僧这才收住掌力,只见两人瘦长的尸体蜷缩得如婴儿一般大小,最后被他的赤焰掌化做两堆骨灰。
只听得他一声大笑,突然衣袖一扬,向两堆骨灰扫去。
一股奇强刚猛的大力过去,两堆骨灰顿时四散飞扬,弥漫大殿,同时掌风
,震得大殿的四壁摇摇
倒。
姜古庄目睹着这一切,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少林一代高僧杀人的手段竟然这般忍残。
同时姜古庄也感到这天人妖僧的武功内力诡异了得,已全不是名门正派人用的手段。
就在掌风
之中,天人妖僧双肩微晃,像一条鬼影,飘然跃出大殿,略一展动间,消失在夜
之中。
破落的大殿,四壁摇动,屋顶上立刻有无数的砖瓦掉了下来。
姜古庄跌坐在佛像之后,那佛像本就似倒非倒,在掌风的震
下,更是左右摇摆不定地“轧轧”大响。
姜古庄想纵身跃开,但此时是毫不能动弹。
幸好那佛像摇动了几下,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但当他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忽听殿顶一阵乒乓爆响,抬头一看,一
横梁断了下来,一时之间砖瓦俱下,砸在神像之上。
那佛像摇了几摇,终于轰然倒下,
在姜古庄身上。
姜古庄心想,这下可完了,顿时觉得
腑如裂,眼前发黑,人就昏死过去了。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就在姜古庄昏死过去之后,在夜风的呼啸声中,又有两条人影飘身进入大殿。
但这次是两个女
。
一个是老尼姑的装束,白发如银,慈眉善目,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另一个则是身着绿衣的妙龄少女,身段婀娜,眉目如画,单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足以使人忘魂,嘴角边有若隐若现的两个小酒窝。
两人全身戒备,手中提着长剑,在黑暗中游目四顾。
过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动静,那年老的尼姑才目光一转说道:
“柔儿,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快走吧!”
绿衣少女似乎颇受师父的宠爱,任
地一扭脖子,皱了皱瑶鼻,嗅了嗅,然后用玉手扇了扇,道:
“师父,你没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吗?”
从话语上听来,这绿衣少女是老尼姑的徒弟。
老尼姑微微叹了一声,道:
“这里刚才一定有人
斗,败的一方已被赤焰掌烧成骨灰了。”
绿衣少女听师父这么一说,赶忙捂住鼻子,说道:
“有人
斗是肯定的,大殿里一片狼籍,可你怎么知道败的一方被赤焰掌烧成骨灰,说不准有人在这里烤野兔什么的。”
绿少女撅着好看嘴
,语气多是撒娇的成份。
老尼姑知道:
“鬼丫头,平时的聪明劲哪里去了,烤野兔不香反臭?再说地上应有没熄灭的柴火才对!”——
小糊涂仙校对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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