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火相融
　圣火天尊与神水真君相互一使眼色，提起内家真力，运至掌上，然后吐出。

　欧之乎只觉得掌心“少府”、“劳宫”二一热，两股热沿“手少心经”而上，转眼间便到了腹下丹田。

　两股热在丹田处汇后，又沿全身各大经脉迅速游走，欧之乎只觉得全身暖怡舒适，说不出的通泰！

　如果此时他睁开眼睛，将会看到“水火双”已是头顶直冒蒸蒸热气，全身更是已被热汗透！

　欧之乎闭着双眼，心道：“二位爷爷疗伤之法倒颇为神奇。”

　倏地，他忽然听到有重急促的息声！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所发出的，但仔细一辨认，却不是。

　若不是自己所发出的如此浑的呼吸声，那岂非…岂非便是二位爷爷发出的？

　欧之乎如此一想，不由大惊，忙睁开眼来。

　这么一睁眼，便把他骇得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发现圣火天尊与神水真君头上有白雾在升腾。再看他们的脸色，已是显得极为衰颓，圣火天尊本就消瘦的双颊显得更瘦了，而神水真君那一把黄的胡子显得更黄了，如一把枯草！

　欧之乎何等聪明？一愣之下，便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急忙双掌内力一吐，‮子身‬便向后翻飞而出。

　“水火双”吃了一惊。

　欧之乎大声道：“孩儿怎可窃取二位爷爷的内家真力？”

　“水火双”一愣，便知欧之乎已明白他们的作为。圣火天尊慈声道：“这怎可算窃取？此乃我们心甘情愿所为。”

　欧之乎道：“在孩儿看来，却与窃取无异。二位爷爷的武功乃数十年辛苦修练而成，岂可为孩儿所占为已有？”

　神水真君接过话头道：“你母亲丰红月武功已是不凡，那么你母亲的师兄武功定也是极为不错了。何况如今已是十七年过去了，他们的武功与十七年前自是已不可同而语了。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又阴险毒辣，而你却是孤身一人，我们恐怕你万一有什么闪失。如今你体力已注我们三十年的功力，再加上你本身修为，功力已是可挤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若是再贯入我们二十年的功力，那么你…”说到此处，却被欧之乎打断了，他道：“请恕孩儿无理，违背二位爷爷之意。即使二位爷爷怪罪于我，我也是不再接受二位爷爷的功力了。若是二位爷爷失了功力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是有通天神功，又有何用？”

　“水火双”听他如此一说，知道再也说服不了他，便道：“之乎，你只管放心离去，环视天下，能赢得了我们联手一击的人，还是屈指可数。”

　欧之乎见事已至此，自责也无用了，便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悲声道：“孩儿这便下山了，二位爷爷请多多保重，也莫再整争吵不休。孩儿除却仇人之后，定会回来，那时，孩儿再为二位爷爷劈柴做饭。”

　“水火双”一闻此言，不由齐齐一颤，不知不觉中，两行老泪已了下来。

　圣火天尊颤声道：“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不能随便跪下。”

　欧之乎道：“孩儿已父母双亡，二位爷爷便是孩儿的惟一亲人了。”

　神水真君道：“乎儿…记住…那…那堆柴只…只够烧上半年，我们便…便等…着你回来，要不我们便不生火做饭。”

　圣火天尊却道：“回来之后，也不要你生火做饭了，我们替你找个俏媳妇，那时，她也得称我为爷爷了，再养个大胖儿子，便叫我…叫太爷爷了。”

　说到此处，他又破涕为笑了。

　欧之乎恭恭敬敬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起，道：“二位爷爷，半年后孩儿定会回来！”

　说罢，他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他的双眼，已是泪眼朦胧！

　身后有一声颤颤的呼唤。

　欧之乎硬着心肠，没有回头，他的双却已被咬出血来！

　此时，已是夕阳如血。

　“水火双”静静地站在草庐前，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早已泪如雨下。

　他们一生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从不知何为“情”字，今，终于明白什么叫“牵肠挂肚”了。

　欧之乎独自一个人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他身上只有一柄朴素至极的刀，怀中揣着一本书，一本用血恨写成的书。

　山路很静，只有欧之乎的脚步声回于幽谷之中。

　夕阳已越来越贴近山梁，它将欧之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渐渐地走近山脚，岔路越来越多，欧之乎开始还犹豫着选择，到后来，便再也不去分辨，看见岔路，便拣最宽的那条路走。

　这倒不失一个好方法，很快，他便看见一个村镇了。

　镇子不是很大，但有酒楼，有客栈，有赌局，有店铺。甚至，还有一家青楼。

　走近镇子时，天已全然黑了下来。

　欧之乎不知自己应该走向何方，若是随便拉住一个人便问他是否知道十七年前的丰红月，岂不被人视为怪物？何况，如此一来，便极可能会打草惊蛇了。

　他一人满怀心事地在镇子的惟一一条街上走着。

　很快，他便被那浓香四溢的几家酒楼所吸引了。

　他感到自己的肚子已在咕咕噜噜地叫了，但他身无分文，他便必须忍着，因为“水火双”千代，万安排，却忘了行走在外不如家中，无钱寸步难行，而欧之乎此时若回头，便将会再有一次分离的痛苦，所以便直离而去。

　可事实上，天下最难忍的，可能便是饥饿了。

　忍了一阵，饥饿感不但未退去，反而越来越强烈。

　欧之乎一口又一口地咽着口水，他觉得自己的腮帮都隐隐有点酸了。

　酒楼里的声笑语，酒楼里的碗勺相碰之“叮当”声，酒楼里的灯光，无不在惑着他。

　欧之乎避过那家最大的酒楼，在镇中踱着，踱着。

　待他又在一片灯光前驻足时，抬头一望，竟又是在那酒楼门前了。

　酒楼的名字很普通，便叫“客来酒楼”欧之乎看着那四个浑圆的字，越看越像一个个的馒头。

　他心中暗道：“总得想点什么办法。”

　然后，他便看到一辆马车了。

　那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前，马车很宽，竟比一般的马车宽上一半，当然，车也得用八匹马拉。

　现在，正有两个汉子在扛着一个个的麻袋，往那马车上放。

　也许那麻袋里面的东西颇重，那两个大汉显得极为吃力，旁边有一个瘦的人已有些着急了，不停地催喝着。

　欧之乎笑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晚餐！

　然后，他便紧了紧带，向那辆马车走去。

　还未走近，便有几声刀剑出鞘之声响起，那马车边上突然多出了四个黑衣汉子，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寒刃森森的弯刀！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欧之乎，似乎有点紧张。

　然后，那个瘦的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出奇的温柔，温柔得让欧之乎有不适之感。

　那人道：“你来得倒及时。”

　欧之乎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瘦之人会说这句话。

　所以，他只有沉默着，嘴却微微张着，告诉对方，自己很奇怪，很惊讶。

　那瘦汉子接着又道：“我们万兽山庄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人敢动。”

　欧之乎这才明白过来，于是他道：“在下只是想替你们将这些东西扛上马车，挣些饭钱，又怎么会去动这些东西？”

　那瘦汉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四个黑衣人又向马车靠拢了一点。

　欧之乎见状，心知不妙，突然回头便走，那瘦汉子厉喝一声：“哪里走！”语音未落，他的‮子身‬已平空掠起，如飞鸿一般向欧之乎当头扑去，手中一柄弯刀已赫然在手！

　他的刀法倒也不俗，竟晃动如扇，映出一片莹莹青光，向欧之乎后颈狂卷而出。

　欧之乎却似乎丝毫未觉得自己已危在旦夕，仍是那么静静地立着，中的那柄朴素至极的刀更未出鞘。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声，便在叹息声响起时，欧之乎出手了。

　其实，瘦汉子知道欧之乎出手了，是在自己‮子身‬突然一滞后。

　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无形之劲力卷向自己的身，然后，他的身形便高高地抛起。

　在空中，他至少使出四种身法想止住这飞抛之势。

　但他失败了，他的每一种努力都无济于事，他的‮子身‬仍是无法挽回地重重摔在九丈之外。

　瘦汉子倒也强悍得很，竟一个鱼跃，站了起来。

　但让他骇怕之极的事发生了，就在他刚站起身时，又一股急旋之力道袭向他，他竟再次砰然倒地。

　然后，欧之乎平平静静地道：“在下只想以力气挣口饭吃，你又何必出如此辣手？”

　那瘦汉子躺在地上，咧牙咧嘴地嚎叫道：“并肩子上！”

　那四个黑衣汉子齐喝一声，便向欧之乎这边疾扑而来。

　倏地，一个清脆如银的声音响起：“全给我住手！”

　那四个劲衣大汉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齐停住。

　便有一个人从马车前边走了过来，那人方才隐在那片黑暗之中，欧之乎竟未发现。

　待那人在欧之平面前站定时，他才看清这是一个小姑娘。说她小，是因为他的样子很小巧，小巧玲珑的身段，小巧玲珑的鼻子，小巧玲珑的嘴。

　甚至，她上佩的刀也精致小巧，精致得像一件饰品。那刀的刀鞘大约是用什么动物的角制成，有一点韧的光泽，但不是牛角，也不是象牙，刀柄上还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欧之乎却是辨不出了。

　那小姑娘站在欧之乎前面，比欧之乎低了一个头，但她说话的口气却是老气横秋的模样：“为什么会想到替我们扛包？”

　语气有点咄咄人，但她的嘴角却分明藏着一丝笑意。

　欧之手道：“因为我饿了。”

　那小姑娘道：“那又为何不索抢走袋中之物呢？这里边全是黄金珍宝。”

　欧之乎有点吃惊，但他还是平静地道：“我并不知道里面是黄金。何况，我只是需要吃一餐的钱，而不是一辈子的饭钱。”

　这样的理由实在太怪了，其实欧之乎完全可以说些“不义之财岂可图”之类冠冕些的话，但他却未说。

　小姑娘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忽道：“这样吧，你为我们押车，押几里路，我们便给你几天的饭钱，好不好？”

　那瘦汉子一听此言，忙道：“‮姐小‬，不可！此人来历不明，恐怕欠妥吧？”

　小姑娘望着他，冷笑道：“若是他要劫取这车财物，你自忖能挡得住他吗？”

　那瘦汉子沉默了。方才，他已领教过欧之乎的神秘莫测的武功，既然以他与小姑娘的武功拦不住此人，那么他若要劫财，又何须绕个大弯子呢？

　欧之乎忽然问道：“什么叫押车？”

　小姑娘奇怪地望着他，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疯卖傻，但她还是向欧之乎解释道：“便是让你与我们同行，如果车子运行途中遇上什么拦路抢劫之人，你便出手将他们击退。”

　欧之乎问道：“那车子要去的地方人多还是不多？”

　小姑娘简直有点莫名其妙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问的问题总是如此古怪，但看他的眼神，却并不像是故弄玄虚。

　于是，她只好照实道：“那儿是沧州府，人自然是很多的。”

　欧之乎听了此言后，便点头道：“好，我随你们去。”其实，他是在想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有可能打探与丰红月及其师兄有关的东西。

　小姑娘便道：“待他们搬完，我们便上路吧。”

　欧之乎看了看她，道：“我尚还未用过晚饭。”

　小姑娘一拍前额，道：“忘了，忘了。”

　然后，她便对其中的一个黑衣劲装汉子道：“快去替这位少侠买三个油过来。”

　欧之乎有点吃惊，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便成了少侠，不过他还是道：“三个…恐怕有点不够吧，五个如何？我还可以替你扛几包东西。”

　小姑娘“扑哧”笑了，道：“好，便五个吧。”

　那瘦汉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小姑娘一瞪眼，给吓回去了。

　欧之乎心道：“她小小人儿，倒也威风得很，却有些奇怪了。”

　当车子驶动时，欧之乎在啃他的第二个油饼。因为没有水，所以他吃得有点艰难。

　欧之乎与那小姑娘并排坐在前面的车厢里，车厢里敞开着，夜风吹来，颇为凉爽。

　另外五人，则骑着五匹不知从何处牵来的马，分散在车前车后。

　欧之乎坐在那儿，有点不自在，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与“水火双”生活在一起，从未见过任何女，他只是在书中才了解到女人。但那与眼前活生生的人是不同了。

　特别是当他闻到小姑娘身上好闻的香味时，他便有点心神不定，他暗暗奇怪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马车一颠一颠的，他的心也一颠一颠的。

　那小姑娘忽然开口了，她道：“你为何不说话？只顾一个劲地啃着油饼，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

　欧之乎忙将口中那块油饼用力咽下，方道：“在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姑娘道：“至少，你可以问我叫什么名字呀。”

　欧之乎便问道：“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笑了半天，才直起来，道：“你呀…木木的。其实，我爹是不让我把名字告诉别人的，但你可以称我小六林子。”

　“小六林子？”欧之乎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问道：“莫非，你在家中是排行第六？”

　小姑娘道：“那倒不是。”

　欧之乎道：“奇怪，奇怪，不是排行第六，却叫个小六林子，真是有点奇怪了。”

　小六林子见他嘀嘀咕咕的样子，不由好笑，于是问道：“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这下倒把欧之乎问住了，因为“水火双”曾一再叮嘱他，不要轻易地对人说真话，江湖中有很多险恶之人，一不小心，便会上当受骗。

　但看眼前的小六林子，却无论如何也不像个坏人，于是欧之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以实相告：“我叫欧之乎。”

　但他的那么一犹豫，却已被小六林子看在眼中，只听她道：“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假的，不过我并不在意，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欧之乎不由苦笑，但他并不想解释，那只能是越描越黑。于是，他又低下头来，一心一意地啃他的油饼。

　小六林子见状，觉得甚为无聊，便掏出那把巧的刀玩耍着。

　倏地，马车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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