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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帝陵战圣
 拳圣一步踏出,与纪空手正面相对。

 两人都没有立即出手,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对方,就仿如两人登上了峰巅的极点,中间相隔着一条难以愈越的鸿沟。

 大地为之静止,在明月的一端,已有一片乌云缓缓飘移而来,那云层如苍狗般狰狞,正一点一点地噬着月华的光芒。

 拳圣没有看见这异样的天象,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那是纪空手的眼眸,在眸子的深处,似乎蕴藏着扑朔离的迷茫。

 拳圣绝不是一个解谜的高手,却绝对是一个用拳的高手,所以他的目光只在纪空手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的时间,然后,就锁定在了自己的那双拳头之上。

 这是一双大如芭蕉叶的手掌,五指收拢并握,犹如铁钵一般,比起常人犹胜一倍。当年的千叶山拳会之上,拳圣就凭着这一双铁拳,力战十九名用拳高手,从而挣得了这“拳圣”的名头。

 所以,他不相信纪空手可以在拳上胜过自己,甚至想象着当自己的拳头击在对方的拳头之上时,那种拳骨迸裂的声音会有多么的刺

 这只是拳圣一时的想象,事实上纪空手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一双铁拳而惊,而是显得悠然而安详,整个人犹如一棵立山岩的盘老树般静静地傲立着,任由这轻柔的夜风吹来吹去,让人在无形之中感到一种悠远的意境。

 腿圣与圣相视一眼,眼神中出一丝惊诧。不知为什么,他们同时从纪空手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强大,一种不可战胜的强大。

 拳圣再次抬起头时,目光直视前方。在他的眼里除了纪空手之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击拳,一旦出拳,势必摧毁一切!

 他必须要具有这样的自信,也只有拥有了这样的自信,他才可以将自己拳招中的每一式发挥到极致,这是高手的经验之谈。

 杀气随风而动,已经弥漫了整个山谷。月为之暗淡,却遮掩不住纪空手眸子深处乍现的光。

 纪空手的脸色依然平静,仿如这深邃而静谧的天空,谁也猜不透此刻他在想着什么,也无法预知他会有什么动作,但正是这种未知,寓示着自信与强大。

 拳圣踏前半步,戛然停下。

 他无法不停下,因为就在他踏步的同时,竟然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在拳圣的数十年江湖生涯中还是头一遭遇到,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铁拳已可称霸江湖,也不否认这世上还有胜过自己的高手,然而,不管是多么高的高手,他都必会以一种实体存在,而此时此刻,拳圣却感受不到人,只感受到了一把刀,一把充满着生命灵动的刀!

 这不是幻觉,拳圣明白。

 刀术练到极致,可以人刀合一,而纪空手的武功层次,显然已经超越了这种境界。

 心中无刀,刀却无处不在,正因为心中无刀,所以刀的生命才能融入到人的实质中去,随着意念的动而延续。

 这才是刀的定义。

 拳圣的眼中变得空而迷茫,神色间闪过刹那间的惊惧,然而,他已无路可退,盛名之下,他必须用自己的这双铁拳来捍卫!

 他惟有出手——

 拳出,在三寸的距离间变化了十七种角度,从而衍生出十七种旋转方式各不相同的力道,组成一个不断扩张的漩涡体,向刀气最盛处切割而去。

 此拳出击,由慢至快,由轻至重,抢入纪空手周身三尺处时,快逾电芒,重若山岳,其势之烈,犹如雪巅崩塌,绝无可挡之理。

 好拳!不愧是拳圣攻出的拳式!这一式更有一个霸杀的名字,就叫“绝不空回”

 拳所带出的飓风,吹得山林呼呼作响…

 拳所带出的音响,仿如串串炸雷,连山岩都为之震颤。

 沙石翻飞,枯叶急卷,若巨网一般的杀气迸八方,天上的那片乌云为之而裂,构成一个刀弧般的缺口…

 一拳击出,山,惟一不变的,是纪空手孤傲立的身影。

 三尺、两尺半、两尺…

 拳所拥有的速度,以一瞬来计;拳所经过的空间,用寸来量。当拳入纪空手两尺距离之内时,就连腿圣与圣都惊诧万分,更为纪空手所显出来的冷静与镇定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一刹那间,拳圣的拳速陡然一滞,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拳圣的心神为之颤了一颤,他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多硬,就算前方真的有墙,他也可以将之一拳击垮,问题在于,他没有感受到墙,感受到的是刀!

 一把真真正正的刀!

 如果说拳圣最初所感受的刀全是抽象的话,那么此时他感受的刀就是实质的。谁也没有看到纪空手的手动了一下,更没有人看到纪空手出刀,但拳圣却感到了自手上传来的那种钻心裂肺般的剧痛。

 “呀…”一声惨呼自拳圣口中发出,随着惊呼声起,拳圣的人影倒翻而退。

 腿圣与圣飞身而上,将拳圣挟在‮央中‬,定睛看时,只见拳圣的右手自腕而断,森森白骨尽,血水若泉涌,断腕处赫然是刀锋的痕迹。

 “你…”腿圣气极而道,他们三人情同手足,想到拳圣之名从此而废,不由怒火攻心,急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时,纪空手的脸上才出一丝淡淡的笑微,慵懒地道:“我自问自己在拳上的造诣比及这位仁兄要略逊几筹,所以只有用刀,得罪莫怪。”

 腿圣好不容易才下心中的怒火,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堂堂的汉王竟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这也只能怪我们兄弟几个瞎了眼!不过,你若认为今夜还能全身而话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的确像是一个卑鄙的小人。”纪空手淡淡而道:“对付小人,我以小人行径相待;对待君子,自然以君子之礼相待。”

 “说得好!”腿圣与圣不再迟疑,两人飞身而进,一左一右,对纪空手形成夹击之势。

 两人所过之处,沙石如尘暴飞扬,身影疾动,仿如两道疾风。

 纪空手已然闻到了风中所带出的漫天杀气,同时感受到空间一经挤所形成的惊人压力,他没有惊,却已无法不动,脚尖点地,竟如一条飞龙纵上虚空。

 “呼…”风卷衣衫,人在风中穿行,纪空手纵入半空的身影翩翩滑动,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潇洒与诡异。

 “天变——”就在纪空手的身形升至极限,转成下坠之势时,一声暴喝,从纪空手的口中炸出,仿如天外惊雷。

 腿圣与圣已在地面作好了攻击的准备,凭他们的实力与经验,只要纪空手重回地面,遇到的将是最霸烈的狙击,除非纪空手会飞,否则就没有理由不一败涂地。

 但纪空手的暴喝声一起,两人尚未明白意思,陡觉眼前一暗,这月夜竟然真的变成了黑夜。

 无论是腿圣还是圣,无不心中大骇,在他们的心里都生出一个古怪而又荒诞的念头:“难道眼前的纪空手不是人,而是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神?”

 两人惊惧之中,飞身直退,一路布下九重劲气。

 “哎哟…”就在这时,两人近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呼,杀气随之而灭,天地一片寂黑。

 拳圣不知道这暗黑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疾叫几声之后,并未听到有任何的回应。他正踏步过去,却感到前路上有一条身影静立着,气息翕动,正是纪空手!

 “天又要变了!”纪空手抬头望天,并不在意拳圣的存在。

 拳圣一愕,抬起头来,只见那片乌云正缓缓地飘移着,乌云过去,明月再现,天地间又是一片月华。

 当他转眼望向腿圣与圣时,两人如僵尸般立于三丈之外,一动不动。

 在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条人影,白衣胜雪,长剑横前,风吹衫动,显得飘逸潇洒。能让腿圣与圣如此听话,自然是他一手为之。

 “你…你…你是谁?”拳圣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子婴墓前竟然还有第五个人的存在。

 “如果说你是拳圣的话,那么他就是剑神。”纪空手笑了笑道:“不过,他是货真价实的剑神,比起佻这个断腕拳圣,两者实在不可同而语。”

 拳圣怒极而笑道:“你若非使诈,今怎轮得到你来猖狂?”

 “你错了!”龙赓淡淡而道:“自始至终,你们都不可能有赢的机会——因为,这本身就是我们布下的一个局。”

 拳圣的脸上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摇了‮头摇‬道:“不可能,你们绝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存在。”

 纪空手悠然道:“我的确是不知道‘三圣’居然化装成下人杂役进入王府之中,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总是预感到有一种潜在的危机在威胁着我,为了不让我自己分心,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引蛇出’的计划,想不到居然一炮成功。”

 拳圣听着听着,突然间脸色一变道:“不对!不对!”

 纪空手的眼中出一丝惊诧道:“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惯用的是剑,根据我们所搜集的情报,你的剑路已有十之八九尽为我们掌握,可是今夜你所施展的,却是刀,而且充满着无穷的威力,这实在让人感到费解?”拳圣的眼中出一片迷茫,平心而论,若非他有先入为主的思想,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被纪空手所乘。

 纪空手淡淡地笑了:“这么说来,这岂非是一个谜?”

 拳圣道:“是的,这的确是一个谜。”

 纪空手道:“对于你来说,这将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的话音一落,七寸飞刀已经出手。

 他舍弃了离别刀,却将七寸飞刀视作珍藏。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飞刀在空中所划出的美丽弧迹,当他用心去发出飞刀时,总能感应到那刀锋在天地之间所颤动的灵与韵律。

 所以,这是拥有生命与灵魂的飞刀,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从何处而去,来去俱如清风,充满着诗的想象与意境。当它的轨迹出现在空中时,不知有始,未知有终,就像是生命的延续般无穷无尽。

 天地间只此一刀,它的出现,是一种永恒的美丽。

 拳圣死了,他死得关不痛苦,因为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也许,他觉得能够死得美丽,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当纪空手的飞刀发出时,龙赓的剑也同时动了。曾经在江湖上叱咤一时的“三圣”他们的盛名随着他们生命的消失而如流星般坠落。

 子婴墓前,轻风依旧,两人站了许久,龙赓开口道:“你早就发现了‘三圣’的存在,何以要选择今天才动手?”

 “如果我说,今天是杀人的好日子,你信不信?”纪空手道。

 龙赓笑了:“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另一种说法。”

 纪空手淡淡而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应该就在这段时间赶至咸。”

 “谁?”龙赓问道。

 “一个远比‘三圣’更加可怕的人物。”纪空手一脸肃然道:“此人一到,只怕我们根本无暇顾及‘三圣’,是以我才会决定在此人来到之前除去‘三圣’。”

 进入密室的人是韩千,在他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人,垂眉低首,难以看清其面目。

 韩千不姓韩,但自从韩信封他为淮侯府的大总管之后,他便逢人就说自己姓韩,以至于时一长,人们都忘了他的本姓。

 但是,熟悉韩千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忘记他的本姓,却无法忘记他的剑。他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就连韩信这样的用剑大行家也对它赞赏有加。

 “侯爷,人带来了。”韩千恭声哈道,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韩信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清。

 韩信依旧斜坐在躺椅上,顺手将手中的锦笺成一团,扔在脚边的暖炉中,直到锦笺化为灰烬,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韩千偷偷地瞧了瞧韩信的脸色,道:“小人遵照侯爷的吩咐,寻到人之后,专门对他进行了数月时间的调教…”

 韩信的眉头皱了一皱,韩千顿时吓了一跳,赶忙住嘴。

 韩信的目光瞟了一下韩千身边的那人,咳了一声道:“你是哪里人氏?”

 那人打了个哆嗦,被韩千狠狠地盯了一眼,忙道:“小人是九江郡八达镇人…”

 韩信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味着什么,半晌才道:“九江郡的口音与淮的口音差别不小,你能学得这般流利,倒也难为你了。”

 那人得到韩信夸赞,心神大定,照着韩信说话的频率与口吻道:“这是小人应该做的,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又怎对得起侯爷对我的知遇之恩?”韩信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有些表演的天分,如果本侯没有猜错,你原本是学过大戏的吧?”

 那人一愣,迟疑了一下道:“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韩信没有答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人的面前道:“抬起头来。”

 那人垂眉低首道:“在侯爷面前,哪有小人抬头的份儿?”

 韩信道:“你尽管抬头,本侯恕你不敬之罪。”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

 “天哪!”韩信一眼看去,忍不住在心里叫了起来,因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若非此人的嘴略厚,鼻尖略小,简直就和自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他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惊奇,缓缓踱步,就像是欣赏一件绝佳上品的古董,围着那人绕了几圈,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不错,从今起,你就是本侯的替身了。”

 那人赶紧伏地跪拜,却被韩信一把扶住。

 “你纵算是本侯的替身,也无须向本侯跪拜。”韩信一字一句地傲然道:“因为今的本侯,除了拜天、拜地,已经用不着向任何人下跪!”

 那人喏喏连声,先行退下,密室中只剩下韩信与韩千二人。

 “此事关系重大,除了你我知道之外,绝不允许第三人知情,否则——”韩信一脸肃然,眼睛紧盯着韩千道。

 韩千心中凛然,忙道:“侯爷放心,小人将他带回淮之后,就一直将之安排在小人的妾房中,专门叫了两个丫环服侍。一旦侯爷用他之时,那两个丫环的寿也就到头了。”

 韩信点了点头,沉半晌道:“不止是那两个丫环,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妥?”

 韩千一怔,不明白韩信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愚钝,还请侯爷示下。”

 韩信冷冷地道:“一个人生下来,就会有亲朋好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千已然明白其意,眼睛一亮道:“小人这就派人去办。”

 韩信缓缓而道:“还是你亲自走一趟吧,多带一些人手。须知要想灭口,就只有杀人,惟死人才不会出卖天机。”

 他的目光盯注着桌上的那大红蜡烛,鲜红的蜡油下,就像是人的小珠,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与诡异。

 扶沧海的行事作风很像一个人,有勇有谋,而且绝不会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这个人就是纪空手。

 所以他们才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然而对今晚的这次行动,扶沧海并没有十足的底气,因为他要面对的敌人,将是不可一世的项羽!

 但他别无选择。

 城受困已达半月之久,面对数十万西楚军的重重包围,田横的数万义军只有顽强抵御的份儿,根本看不到有任何突围的希望。假以时,一旦城中弹尽粮绝,就算西楚军不攻,这数万义军也只有饿死一途。

 形势如此严峻,的扶沧海只有铤而走险,行刺项羽!虽然他十分清楚,行刺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但他已是义无反顾。

 当他说出自己的这个行动计划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田横更是下了两行热泪。

 车侯站了出来,两千殿人马站了出来,他们既是扶沧海的朋友,也是兄弟,当然不忍心看着扶沧海一个人去送死,于是他们全部都成为了今晚行动的执行者。

 不过,这两千人马并没有随着扶沧海踏入敌营,而是分布在城的四周,作掩护与接应。扶沧海明白,今晚的行动要想成功,就必须做到出其不意。

 《灭秦记》卷十二终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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