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儒家大义
邓禹也微讶,林渺的陈述比他想象的还要经典,便是他也忍不住想知道下文,看林渺怎样把话题引述过去。
“董大师的大一统思想确实是不朽的思想,这一点在他的《
秋公羊学》之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大师在向武帝献策时曾说:'《
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理也,今师异道,人异论,家百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多变,下不知所守。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统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不知大家是否读过这段话?”林渺突地问道。
董仪点头,同时也有数人点头应和,因为这段文字只要是崇尚今文经学者,都必读。
“如此说来,何以林公子认为今文经学是抱残守缺、目光短浅呢?”有人问道。
“每家学说有其利也有其弊,包括董大师的《
秋公羊说》,诸位若读过《礼记。中庸》,应知其中有:'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
月之代明,万物并孕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
,大德教化,以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又曰: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智…薄博渊泉,而时出之。薄博如天,渊泉如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
月所照,霜
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这之中的大一统思想,把'大'神化了,董大师也不免未曾摒弃这个神化的思想,不只是把皇帝当权者神化了,亦把它的道德规范也神化了。当然,这种思想并没有错,但由这种神化的精神所引出的东西却成了问题。”林渺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神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倒似乎他此刻已成了一代大儒,正在教化众生,正在传道授业。
众人全都默然倾听,林渺这种信手拈来的引用再加上其抑扬顿挫的声音,配以沉稳而傲然的表情,使人对其思想有种深信不疑的感觉,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包含至理而无可辩驳。
“那林公子所称引出的弊端又是什么呢?”董仪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因为林渺所说确实是事实,而所引用之话他也并不陌生,其中思想亦确如林渺所说,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错,在他眼里,君权至上,神化又有何不可?
“这种思想神化对于一统只有利而无害,使人们更拥君、拥政,会使天下政局更稳,但是一种思想如果神化,只会使他更易引入歧途,易生出虚无飘渺之学说,一旦学说
离了实际,往往会误导人们走入一种死胡同,而今文经学的信徒们却茫然不觉,盲目地信奉师法、家法,也使其思想
离实际越来越远。比如,最初董大师的大一统思想只是想用以巩固皇权,安宁天下,可后来学习者却忘了经学本身的宗旨,一味寻求经学文字之间的意义,且众说纷纭,以至于现在的今文经学,一味地繁琐说经,一经说到百余万字,少也有数十万字,令人生厌。这使神化的思想更为虚渺,什么求雨呀,止雨呀,更有甚者,以孔子名义胡乱捏造…这些从实际之中不难看出,朝中提倡今文经学者无不是吹捧阿臾之辈,他们已无法在思想上真正像董大师那样开创一派,只好撕下脸皮做些让人唾骂之事,而今文经学也是在他们手上不断糟塌,实在是让人为之惋惜!”林渺悠然叹道。
这番话只让在座的每一人都大为动容,虽然林渺的立论并不全面,但其就事论事、举出实例也使人无话可驳,而且,他并不是全面驳斥今文经学,而是指出这只是今文经学学者的过错,使人感到林渺评断中肯而又不是刻意攻击,连董仪也为之心服。纵观今
之世,今文经学的儒生无什大成之人,可见其末落之势,他也不得不承认林渺一针见血的评论。
“林公子认为今
之今文经学是虚无之学了?”有人问道。
“也不全如此,但大部分已是如此了,其经文繁琐,却无多少实质的东西,刘歆所说:'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我已在今
所著之今文经学之中找不到新东西,而景帝大会白虎观,正是总结今文经学的大好机会,但今文经学的博士和儒生竟没有人能把这个任务承担起来,这难道说不是一种悲哀吗?难道不可以说明什么吗?”林渺反问道。
厅中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好,好…”邓禹首先拍掌赞道。
白玉兰和小晴也鼓掌附和,厅中另有几位崇尚古文学的大儒也颔首称好。
“听林公子一席话,实在是畅快之极,若有机会,还请林公子和邓公子前往老朽府上一座!”一名与董仪并座的老者捋须欢笑道。
“郑老庄主客气了,邓禹若有时间定当拜访!”邓禹客气地拱手道。
林渺亦连忙称谢,他其实对厅中之人都不甚熟悉,只好唯唯诺诺地应称。
白玉兰见他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忙介绍道:“这位是闻名南
的大儒郑芝先生,乃前朝大学士。”“噢,久仰久仰。”林渺恍然。
“不知林公子师法何家呢?”郑芝客气地问道。
“晚辈自幼随父读过几本圣贤书,应算是家传之学。”林渺客气地道。
“不知令尊大人是…”郑芝又问道。
“家父乃市井小民,说出来先生也不会知道。”林渺坦然自若地笑答道。
“那林公子可听说过'林策'其名?”郑芝突然问道。
林渺一震,有些讶然,回答道:“正是家祖父,难道与先生曾相识?”郑芝笑了笑道:“难怪林公子有如此才情。不错,老夫确实曾与令祖父有过两面之缘,最后一次相见是令祖父去参加百虎观大会之前,我曾向他求教。后来令祖父去参加白虎观大会后,便再无缘得知其下落,却没想到今
遇上故人之孙!”“哦,原来令祖父当年也曾参加过白虎观大会。”董仪和在座的诸人皆大讶,包括白玉兰,但惟有林渺苦笑,他可不知道这些,他生下来才五岁,爷爷便去世了,父亲也自那时开始消沉,仕途不得志,家业被败,他也便开始了痛苦的童年。对于祖父的往事,他只是偶尔从父亲口中听说一些而已。
白玉兰得知林渺的祖父曾参加白虎观大会,自不再怀疑林渺的才学,却不明白为何林渺会出身市井,按理应该是书香门第才对。对于这一点,不仅是白玉兰,便是邓禹也感讶然,知道原因的只有林渺自己,因为他对家庭的没落感受最为深刻也最为直接,但他却不会将之告诉这里的任何人。
邓禹仅知林渺生在天和街,其父为一穷儒,倒没有料到其祖父也曾是显赫一时的大儒。要知道,当年能够参加白虎观议事之人都是德高望重、才气声名遮盖一方之儒士,因此林渺虽家境没落,但其文化底蕴仍然存在。
[注:汉景帝时大会白虎观,在近两百年后,由古文学者班固整理,写出了《白虎通》,把今文经学系统地作了总结。而此时已是在东汉章帝之时,章帝于建初四年“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深同异,连
乃罢,肃宗(章帝)亲临称制,如石渠故事”白虎观议奏的规模和经历的时间,都要超过石渠阁议奏,但这却是第二次白虎观大会。]
林渺再与众儒谈了一会儿,却已不耐这种气氛,借故拉着邓禹便走,留下白玉兰陪众儒。虽然林渺家学渊源极深,但毕竟生在市井,哪习惯这种咬文嚼字的腔调?
邓禹也巴不得借故
身,不顾厅中诸人的挽留,径直而去。这些人自不能怪邓禹,因为人家好友相聚,自然希望有一片自由的天地,要怪也只能怪林渺不给面子。所幸,白玉兰也学识过人,不时提些问题,而有如此美人相伴,倒使得厅中的氛围仍很活跃。
“邓兄今
来此应不止于谈经论文吧?刘兄现在怎么样了?”林渺拉着邓禹步入花园,淡然问道。
“自然不是,大哥他现在很好,正在宛城。我今次前来湖
世家是想订制十艘战船,以备我军南下之用。”邓禹并不隐瞒,悠然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道刘大哥何
南下?他帮我杀了孔森那狗官,等于是帮我报了大仇,如果有机会,真想再回宛城看看。”林渺奋兴地道。
“这个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待我这里事毕,便立刻与我返回宛城!”邓禹也大为欢喜地道。
林渺不由得苦笑道:“我也想去,可是我答应过要留在湖
世家,只怕这次是不行了!”“哦?”邓禹有些意外,但是却并没有作太多的表示。他见林渺与白玉兰同入客厅,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阿渺是怎么来到湖
世家的呢?”邓禹转过话题问道。
“当
,我落入淯水之中,是他们救了我,我也便到了湖
世家。对了,如果邓兄回宛城,请帮我向天和河的乡亲们询问一下老包和小刀六几人的下落,若能见到他们,便告诉他们我很好!”林渺简单地作答道。
“这个没问题,湖
世家也是个大有发展的地方,相信兄弟一定能够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今天见到你,比之昔日相见之时似乎多了许多当初所没有的东西,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浓浓的生机,想来定是因祸得福,使那烈罡芙蓉果发挥了作用吧?”邓禹有些微感惑然地望着林渺问道。
“邓兄法眼通天,这些日子来,我确实有许多变化,想必应该是烈罡芙蓉果改变了我吧。”林渺并不想将事情的真相说得太过详细,而邓禹也并不想问得太明白,那似乎并没有必要。
“对了,邓兄所需战船之事可曾订好?”林渺又问道。
“我们得知湖
世家有十艘为官府所制的大战船,本想与湖
世家商量一下,将之买下,那样便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好早一些计划其它事情。可是半路上又杀来了一个秦丰,他也要这十艘战船,是以这件事情很难说了!”邓禹
了口气道。
“义军很急用这些船只吗?”林渺讶然问道。
“当然,王兴聚兵八万回夺宛城,而淯
和棘
守兵与王兴相呼应,我们义军新夺宛城,训练并不
良,偌大一个宛城,义军很难面面守稳,因此我们必须先撤离宛城与舂陵义军汇合,那样才有力量拒敌。所以,我们对这些船只极为需要。”邓禹有些忧郁地道。
“既然这样,我去请白姐小向老太爷说说,看能不能先将船给你们。”林渺爽快地道。
“如果兄弟能够帮上忙,那可就太好了。秦丰那老小子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他此来只不过是想拖我们的后腿而已!”邓禹狠声道。
“为什么?拖你们后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同为义军,合力抗敌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能多有一份力量抗击朝廷,不是更好吗?”林渺有些不解地问道。
“如果他这么想,那就好说了。秦丰其人极为
滑,极为自私,虽然我们同为义军,但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成势,就会影响到他的利益。近来,他极力游说绿林军余部,想联合下江兵及新市兵,将这两支义军兼并,但目前这两支义军却不太乐意。而我们这次起事,自宛城、舂陵数地同时举兵,一时声势浩大,只要我们几路兵马汇合,必会在南
和南郡掀起一股
,甚至会吸引绿林军的加入。若真是这样,秦丰的野心便会落空,所以他并不想我们真的能够崛起!”邓禹分析道。
“这自私的小人,我不会让他阴谋得逞的!”林渺因深知邓禹与刘秀的为人,所以对邓禹的分析自然无甚怀疑,对那从未谋面的秦丰却多了几丝鄙夷。不过,他知道秦丰确实来到了这里,昨天他便听白充宣布了这回事,此刻只是不知秦丰是在湖
还是在唐子乡的白府之中。
邓禹拍了一下林渺的肩头,林渺似乎把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想得简单了一些。邓禹明白,尽管林渺自小在市井之中勾心斗角,但毕竟对义军和这种权力之间的争夺尚不熟悉。
“如果有一天你也到这之中去试试,就会发现原来很多事情比想象中更为复杂!”邓禹笑了笑道。
“如果真有那么复杂倒也有趣,你认为我可以避免被卷入这种斗争之中吗?”林渺也笑了笑,反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难以避免,现在大
已成,谁又能独善其身呢?湖
世家也不能例外!”邓禹肯定地道。
林渺笑了笑,道:“其实,我倒是很在意你们这些义军的举动,每天都能够在白府听到各地方的义军情况。这个天下实在是比我想象之中的要
多了,如果湖
世家仍能保持沉默,那应算是个奇迹。”邓禹眼中闪过一丝喜
,小声地问道:“你是说湖
世家也准备行动了?”“我可没说,来此时
不长,并不知道太多的情况。”林渺耸耸肩,笑道。
邓禹大感好笑,不过他并不想
林渺说什么,因为林渺所代表的是湖
世家的利益。
“邓兄什么时候回宛城?”林渺淡然问道。
“这里事了,便即回去,我倒想尽快返回宛城。这些日子来,新军待编,有许多事情要做,而王兴大军将至,宛城之事急待处理,可恨这边的事情迟迟不能谈定。”邓禹微有些焦灼。
“我不信以刘家与湖
世家的关系,还比不过秦丰!刘家与湖
世家不是紧密相联吗?而且我听说刘圣公还是湖
世家的姑爷,按理怎么也不会被秦丰比下去呀?”林渺不解地问道。
“坏就坏在这里,圣公刘玄与我大哥的长兄刘寅之间本就微有些不睦,圣公一向嫉妒寅大哥的威德和才华,此次寅大哥起事得到了刘家宗族的支持,而圣公刘玄却早入绿林军。圣公刘玄本想借绿林军的声势得到刘家宗族的支持,却没料到寅大哥也起事,如此一来刘家宗族更多的支持寅大哥,而使得圣公刘玄与秦丰
好,才会出现今
这等尴尬的场面!”邓禹无可奈何地道。
林渺也为之头大,他可不知道这之中涉及到如此多的关系,不仅是各义军的斗争,还涉及到刘家内部的斗争。
“那岂不是说,你们没有一点希望?”林渺无可奈何地道。
“白家老太爷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之人,而且白善麟先生也不会轻易作出这些对白家没有好处的事情!因此,我们并不是没有希望,白家是不会受外人左右的!”邓禹肃然道。
“要不要我们一起去见见老太爷?”林渺问道。
“我已决定晚上与老太爷谈谈,现在仍不合时宜,因为我刚与总管谈过,他为我安排在晚上。”邓禹道。
“那我便先去见白老太爷,跟他说说,看他怎么讲,如果白姐小肯为你说话,那定会更好!”林渺道。
“那就要兄弟你多出些力气了。”邓禹道。
林渺坦然地与白玉兰共同进入白鹰的宅所“养心殿”
养心殿之中极为清静,地面皆以大青石板铺就,使整个建筑显得朴素而简古,鸟语花香,小桥
水,无不显
豪门的气派。
养心殿占地十余亩,并不大,相比整个白府而言,只是隅守一角,但这里的守卫却极严。在这种战局极
的年代,即使是白鹰这样的人物,也不能不担心受到外敌的侵袭。
养心殿的主楼仅两层而已,依旧是以简古清新为主。
此刻白鹰悠然地坐在一张加有软垫和靠背的太师椅上,两名俏婢正分别为其捶击着肩膀和腿大,而在太师椅后则分立着两名面色沉郁的剑手。
两名剑手的沉郁与白鹰的悠闲惬意完全是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使得养心殿中的气氛显得有些特别。
林渺一步入养心殿,便
来了那两名剑手最为犀利的眼神,这让他心中暗骇。那两人的目光犹如利箭一般刺入他的体内,仿佛可以
穿他内心所有的秘密。不问可知,那两名剑手绝对是超一
的高手,林渺不由得暗忖:“湖
世家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爷爷!”白玉兰轻步移到白鹰的身边,轻唤道。
白鹰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悠然睁开了眼,看到白玉兰,不由得
出了一丝慈祥而爱怜的笑容,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道:“兰儿见过了邓禹吗?”“见过!兰儿带了阿渺来见爷爷了。”白玉兰微显娇憨地道。
“呵呵…”白鹰淡淡一笑。
“林渺扰了老太爷休息,实不该…”白鹰挥手喝退了两名俏婢,打断林渺的话道:“年轻人不必客气,坐吧!”“谢谢老太爷!”“你没让我失望,年轻人!”白鹰悠然地笑了笑,有些高深莫测地道。
林渺和白玉兰不由得愕然,不知道白鹰此话何指。
“还请老太爷明示!”林渺在愕然之际,有些不解地道。
白鹰不由呵呵一笑,道:“你不仅武功不坏,而且连文采也出众,所以没有让我失望!”林渺和白玉兰皆一头雾水,不明白白鹰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和林渺才见过两面,怎会知道林渺文武双全呢?要说林渺武功不差,只是听到白玉兰和那群家丁所说,可是又怎会知道林渺的文采过人呢?这就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了。
白鹰拍了拍掌,声音送远之际,自楼下缓缓行上一人。
“杨叔!”白玉兰微讶地叫了声。
林渺恍然,上楼之人他并不陌生。他在那客厅之中高谈阔论之时,这名叫杨叔的白府客卿当时就在大厅之中。
“杨叔见过老爷子、姐小和林公子!”杨叔缓步行至,满面笑容,一副意轻神闲之态。
“赐座!”白鹰向那两名俏婢道。
“谢老爷子!”杨叔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渺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隐隐觉得他与邓禹相见似是白鹰刻意安排的一种场面,也可能是白鹰在故意考验他。
“想来阿渺已明白了为何会安排你在那种场合之下见邓禹了吧?”白鹰悠然道。
林渺心中忖道:“果然没有猜错,这一切只是白鹰故意安排的,但这又有什么目的呢?”“原来老太爷是要考验小的,只是不知这又是为何呢?”林渺直截了当地问道。
白鹰望了林渺一眼,暗赞他思维反应神速,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对今文经学的评论确实很
辟,只是不知你对南
和南郡这两地的形势又有什么看法,可否说与我听听?”林渺一呆,对白鹰的问话确有些高深莫测之感,他不明白白鹰问他这些问题又是为何“难道湖
世家对南郡、南
两地的形势还会不明白吗?还用得着来问我这样一个资历全无的人?”林渺虽是这么想,但却并不说出来,他估计白鹰这样问,同样是考教他,而白鹰一而再、再而三地考教他又有什么目的呢?这确实让他有些惑然。
白玉兰也微有些不解,不过,她明白爷爷做事往往会很出人意表,做出一些让许多人不解,却又会很有成效的事来,因为她相信白鹰每一个决断及眼光。
在湖
世家的决策之中,白鹰从未在某种决策之上犯过错误,这才有今
湖
世家的繁荣。
“你直说无妨!”白鹰见林渺在犹豫,不由得淡然道。
“我觉得此刻的南
和南郡两地的局势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
中有序!”林渺也不再犹豫,淡淡地道。
“
中有序?怎么一个
中有序法呢?”白鹰讶然问道。
白玉兰也好奇地望着林渺,想听听他究竟会有何高论。在她的感觉之中,林渺似乎总会有些惊人之举。
“
,是指两郡之中义军纷起,战火
得州县面目全非,而无兵
之地则苛捐杂税让百姓苦不堪言,盗寇横行,民不聊生,其
状已不言自明!”林渺断然道。
“何以又会有序呢?”白鹰和白玉兰同声问道。
“我也看不出其中有何秩序可言,还请林公子解释!”杨叔也附和道。
“有序只是指可能出现的大趋势。战
,只是受苦的百姓想寻求一种安宁和幸福的手段,他们最终的趋势将会迈向统一。也便是说,眼下仅这两郡的义军就有六起之多,还没计算那群落草为寇的盗匪。但是我们仔细分析之下,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义军和匪寇终将融合,化为一体。”“何以你会如此肯定?”白鹰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缕奇光,问道。
“这是大势所趋,
中有序便是这些义军拥有共同的目标,拥有共同的命运,更有着
齿相依的关系,任何一支都难以独抗朝廷的大军,若是绿林军未因瘟疫而散或是例外,但是绿林军分裂成三支之后,很难独抗官兵,他们没有赤眉军那股雄厚的实力!为了生存,他们必须相互支援联合,这种形势应不用多久就可以看到!”林渺分析道。
“你所说的只是义军形势,而非整个两地的形势!”白玉兰提醒道。
“这并无不同,在这两地,义军的形势将左右一切,要么义军皆灭,我们再'享受'苛政的奴役,品尝战
之后的苦果;要么义军壮大、胜利,我们享受新兴的和平安宁,我们的命运与义军并未分开。虽然我湖
世家可以不受朝廷苛政的左右,但我们却不能不受义军的影响,不难看出,此次宛城起事,众多大豪,诸如李通、李轶这等大富也都投入了义军,可想而知这次起事已经不像单纯的绿林军为了生活而占山为王的
质了。”林渺肯定地道。
白鹰和白玉兰及杨叔也都陷入了深思,林渺所说的话确实让他们不能不思索。
“可以说,绿林军起事,他们的目标并不高,那便是反苛政,使自己能够生存下去,但是那样没有高目标的起事,只能够陷入困境。而眼下起事者所代表的确是汉室宗族,他们的目标是恢复汉室江山!因此,他们将会是引导两郡义军的龙头,也因为他们是汉室宗族,才会更具号召力,这也将成为战
之中的一个新趋势,也便是我所说的'序'。当然,这种有序是要经过仔细分析才能够看出来的!”林渺侃侃而谈道。
白玉兰和白鹰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彩。
“那你认为湖
世家在此两地将会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白鹰突然问道。
林渺微愕,他倒没有想到白鹰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答,更不明白白鹰此问又是何意图,不由得面显难
。
“你但说无妨!”白鹰又道。
林渺犹豫了一下,见白鹰和白玉兰都望着自己,不由得咬了咬牙,忖道:“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说吧,是好是歹说了再说,要是怪罪下来,大不了一走了之!”“湖
世家在两郡之内可算是一大巨头,正因牵涉极广,因此最是容易受这种战火的环境影响,若想独善其身不卷入这场烽烟之中,那是不可能的。也可以说,湖
世家的命运也与这群义军的命运连在一起,如果这群义军被灭了,湖
世家定会受到牵连,首先是因为湖
世家涉面甚广,与义军有生意上的往来,另外与刘家也有关系,这定招王莽猜忌。因此,在两郡之地,湖
世家想独善其身很难,当然,这也是因为义军不好得罪。在义军和朝廷之间,湖
世家必须作出一个选择,小的要知道老太爷如何选择,才好分析!”林渺悠然道。
白鹰不由得“呵呵”而笑,眸子中闪过锐利之极的神彩,紧锁着林渺的目光。
林渺并不回避白鹰的目光,而且神色坚定,绝没有半点慌乱。
“很好,果然有胆有识,如果老夫选择朝廷会如何?选择义军又会如何呢?”白鹰见林渺毫不畏怯,不由得暗赞,问道。
“如果老太爷选择朝廷的话,那就要忍受大巨的经济损失,甚至停止江水和沔水的各项漕运。因为两郡之地水路发达,尤其以江水称著,而我们湖
世家又以船业出名,自然成了各路义军眼热的目标。如果选择依附朝廷,便不能卖船于各路义军,势必会遭到义军的敌对礼遇,若他们在水路抢劫船只,那是防不胜防。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义军
盛,更始朝廷也风雨飘摇,选择朝廷仅只是权宜之计,不甚久远也!”林渺半点也不含糊地道。
“难道你认为朝廷无力平
?”白鹰又问道。
“不是朝廷无力平
,而是人人思
,如此苛政,百姓生不如死,此
平,彼
起,又因四夷扰境,朝廷耗资无数,若依然无新政以代的话,百姓只怕会更加困苦。在外耗内虚的形势下,朝廷仅虚有其表,大势已去!”林渺直言不讳地道,只让杨叔惊得脸色都变了。
白鹰的脸色也变了数变,望着林渺半天没有吱声。
“那若是亲义军呢?”白玉兰忍不住问道。
“亲义军,则是诸路义军皆有求于我们,那时,只会使湖
世家生意兴旺,虽不免受朝廷猜忌,但是在两郡之地,更始朝廷大势已去,至少在这两郡之地间,朝廷根本就无力相侵。当然,我们湖
世家可以保持中立,只要不明显地相助义军,不明显地抗拒朝廷,那时很可能是左右逢源!”林渺断言道。
白鹰望了望林渺,半晌才沉
地问道:“你和刘秀、邓禹关系极好,那依你看,刘秀和他的刘家实力与我们湖
世家相比呢?”林渺不由得再一震,他似乎有些明白白鹰的话意了,正如邓禹所说,湖
世家是不会甘于寂寞的,以湖
世家的财力,要是甘于寂寞那才是咄咄怪事。
林渺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望了望白鹰道:“我对刘家和湖
世家了解得并不是很透彻,在人力和才力之上相比,如果两家相仿的话,我想,刘家仍要占优势:第一,因为他们先一步起事;第二,他们是汉室宗亲,在号召力上显得更有利一些,而且更始朝廷之中有许多汉室旧臣忠于汉室江山,另因汉室宗族分布于天下各地,这使得刘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只是指两家的人力和物力在相同的情况下,不过,刘家也有其不利的一面!”“哦,何事不利于刘家呢?”白鹰又问道。
“刘家宗室遍布天下,这对刘家来说有利也有弊!”林渺肯定地道。
“此乃好处,何为弊处呢?”白玉兰和杨叔皆不解地问道。
“古往今来,皇室之争并不少见,权力之争,哪管宗亲?在对外敌之时,或许汉室宗亲可以齐心协力,但是外敌一除,或是外敌势弱之后,汉室宗亲内部就会为己之私而争权夺利,那时将会出现怎样的一种局面却是难以预料的。所以,这也可能成为刘家的致命之处!”林渺悠然道。
“好!说得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湖
世家得此人才,确实是应值得欢喜了!”白鹰拍掌欢笑道。
“老太爷太过夸奖了,小的只怕…”“以后不许自称小的,我们就叫你阿渺,你也以阿渺自称好了!你并不是我湖
世家的下人!”白鹰打断林渺的话,肃然道。
“谢老太爷,阿渺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渺立刻改口。
白玉兰也不由得掩口笑了。
“你喜用什么兵刃?”白鹰突然问道。
林渺一愣,不知道白鹰问此话的意思,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白鹰的话,忖道:“我喜欢用什么兵刃?什么兵刃好使呢?倒还真没想过,凭自己那点架式,只怕什么兵刃都不怎么好使吧!”思及此处,林渺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兵刃,好像没有一样称手的。”“听说你能够击退最近名动一时的杀手残血,当时你用的是什么兵刃?”白鹰问道。
林渺耸耸肩,不好意思地笑道:“长竹杠!”林渺此话一出,不仅杨叔和白鹰呆住了,便连白鹰身后的那两名剑手也呆了呆。
“阿渺确实是用长竹杠击退残血的!”白玉兰补充道。
白鹰也干笑一声,问道:“那你以前用过什么兵器呢?”“用过锤、刀、剑、
、
、戟,可是却并不称手!”林渺并不想说假话。
白鹰讶然,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身后的一名剑手打了个手势。
那名剑手似早已知道白鹰的意思,转身自一道屏风后捧出一个长木匣。
白鹰拿过木匣,打开,匣中
出一缕幽暗的光彩。
那名剑手双手自匣中捧出一柄通体黝暗的刀。
刀长四尺,背脊自距刀柄两尺处变薄,尖端微似剑,呈小弧度上扬。刀身隐显奇异的纹理,刀把若盘曲
吐的龙首,其形神似。
“此刀名为龙腾,老夫已将它收藏了二十载,今
便送给阿渺,希望它能对你有些用处。”白鹰淡然道。
林渺双手捧过刀,入手沉重,但却又不由得惑然问道:“送给我?”“不错,世人皆知欧冶子乃铸剑大师,一生铸出七柄绝世好剑,但世人却很少知道欧冶子大师也曾铸过刀,你手中的龙腾便是欧冶子大师一生所铸成的两柄神刀之一,其锋利绝不下于鱼藏、巨阙、堪卢!”白鹰悠然道。
“还不快谢谢我爷爷?”白玉兰忙提醒道。
林渺顿悟,大喜道:“谢老太爷赐刀之恩,林渺定当不辱此神物!”“很好!明
,老夫要你随总管白庆一道前往云梦一趟,去办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你可愿意?”白鹰问道。
“愿听老太爷吩咐!”林渺肃然道。
“很好,你今天先去休息吧,邓禹前来购船之事,你不用为他们担心,我可以答应他的请求!”白鹰似看出了林渺的心思,悠然道。
“谢老太爷!”林渺大喜。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林渺便是陪着“龙腾”、邓禹和小晴度过的。
小晴静静地看着林渺即兴所挥的刀势,看着他那奋兴得似乎忘了肩头箭伤的样子,不由有种痴
之感。
林渺感激小晴对他的关怀,更对这兰心慧质的女孩深具好感,至少,他已将小晴当成了最好的知己。
邓禹对林渺的刀法加以指点,更对其出手的架式和角度加以纠正,同时兴致所至,也跟林渺对拆几招。
林渺功力高绝,悟性极佳,加之对鬼影劫更深入的了解,在邓禹的指点之下,竟能将刀招与步法相融,其进步之快连邓禹也感到惊讶。
邓禹最惊讶的尚是林渺的功力,林渺便像是一个盛装能量的大巨容器,能量仿佛无穷无尽,折腾了一个下午,仍然没有半点休竭之意,若不是小晴硬拉着他吃饭,只怕他连晚饭也会省了。
龙腾刀不知是何质地,重约十斤,却锋利异常,普通刀剑经不起三刀两斩,邓禹只陪练了一个多时辰,却断了四件兵器,这让邓禹也无可奈何。
邓禹与林渺并不分彼此,可算是共患难的好朋友,自不介意胜败。邓禹见林渺进步如此神速,只有高兴的份,何况此次他来湖
的任务已顺利完成,其心情之畅快自不言可知。
是夜,林渺与邓禹抵足而眠,长谈夜一,更多的却是林渺向邓禹请教武功,同时也会相互谈谈对天下局势的看法,两人只恨夜太短,还未尽兴便已天亮!
次
,邓禹与林渺早早起
,他们彻夜未眠,但却兴致极高。林渺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因此他根本就不急于去找总管白庆,也懒得费神去猜测究竟会是什么事要他去云梦,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林渺刚演习了几遍昨夜所领悟到的招式,小晴便匆匆赶了过来。
“阿渺!”小晴唤住兴致正浓的林渺。
邓禹也有些讶异,他在一旁看着林渺逐渐圆通的招式,颇觉欢喜,倒没想到小晴竟会一反常态地在此时打断林渺的练功。
林渺收刀,不由得有些微微讶然,问道:“晴儿怎这么早起来?有事吗?”“圣公姑爷来了!”小晴神色微有些不对劲地道。
“圣公来了?什么时候?”林渺和邓禹都吃了一惊,林渺心想:刘玄此来该不会是为了那十艘战船吧?
“他昨晚到的!”小晴道。
“他来干什么?”林渺有些讶然地问道。
“他来好像是为云梦之事,我并没有听到他跟老太爷商量了些什么,但后来他又找大总管商量了好久。直觉告诉我,这与你此次去云梦有关,而且此行可能会极为凶险!”小晴有些担忧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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