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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午夜烛奸
 清虚散人已经看出王雨轩的心理来,立即笑道:“老员外恐怕令郎做了道士,便断绝香火后代了吗?令郎现在年纪还小,不过八九岁的光景,贫道意思要他中年以后,方才带上黄冠,老员外秋正盛,还在壮年,焉知将来没有生育呢?”

 王雨轩恍然大悟,这一个儿子如果不是遇着清虚散人,已经死了,哪会还有性命,就是把他送给道士,也不为过,何况五妾巧红不失宜男之相,将来何愁没有生育,王雨轩立即点了点头。向儿子道:“啸秋,过来拜见师父!”

 王啸秋初见清虚散人,不知怎的,心头上已经起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一颗小心灵里,已经觉得清虚散人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一听见父亲叫他拜见师父,立即把两膝一屈,跪在清虚散人面前,一连叩了几十下响头,几乎把头也叩肿了。清虚散人笑着扶他起来,说道:“够了够了,不用叩啦!”

 王雨轩这时候已经吩咐家人把棺木丧帐等物完全撤去,用火化掉,另外在后花园里开了一间丹舍,给清虚散人安歇,清虚散人给王员外择了吉,给王啸秋举行拜师大典。这天早上王啸秋穿过一套新衣服,走入丹舍,清虚散人已经摆好香案,挂起一幅画像来,是一个道士的模样,五绺长须,芒鞋竹杖,飘飘仙,上面写着全真教祖师许真人等字样,王啸秋却是乖巧,一见了祖师的画像,立即叩头,清虚散人等他三跪九叩既罢,方才稽首说道:“弟子清虚告于祖师许真人之前,今收王啸秋为徒,期以十年,如果他有寸进,就是本教掌门弟子,戴上黄冠,祖帅慈悲,请助弟子得如所愿!”

 王啸秋听了他这几句话,不心中一凛,师父说要教我十年功夫,如果我能够成材,给我做全真教的掌门,什么叫做全真教呢?他不把一双怀疑的眼光,望着祖师画像。清虚散人看出他的意思,问道:“徒弟,你拜过祖师之后,就是我全真教弟子了,你可知道全真教的来历吗?”

 王啸秋道:这个弟子不知,还望师父垂诲!”

 清虚散人指了一指画图,说道:“全真教本来是道教的别名,道教相传始于东周时的李耳,即是太上老君,不过太上老君生平只摆道德经五千言,还未创成教派,直到东汉初平,张道陵始创道教于南山,可是那时道教还只限于持符念咒,禳鬼祈神,并不曾有武技,直到东晋元帝年间,全真祖师许真人出,本教方才放一异彩,真人计姓,俗名青。出身原是江州太守许元之子,中年悟破人生生死之间,弃家入山修道,一十八年道成,游戏三昧,武功超凡入圣,曾在黄河连斩蛟龙三条、保存了沿河数百万生灵的性命,盛名大震,其后许其人白飞升极乐,曹真人继承其志,全真教练武术,发扬光大,直到今,本教掌门已经一十七传,差不多已经有三百年了!咱们全真教跟道教不同的地方,凡是教中弟子,不得沿门抄化,受人钱米,只由自己苦修,其次决不假托神鬼敛取民财,自欺欺人,此外还有十大规条,不过现在你的年纪还小,跟你说了也不大懂,你还是慢慢的学功夫吧!”

 王啸秋方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全真教的道士不用抄化钱米的,可是怎样弄来衣食呢?

 这个自己不懂,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问清虚散人便了!

 清虚散人又向王啸秋道:“你因为误服参菌,几乎送了性命,虽说不是真死,也算死里逃生,我给你改一个道号,名为重,即是重返世的意思,你可明白没有?”

 王啸秋道:“那好极了!弟子常嫌啸秋这两个字,太刺耳了,以后就叫重吧!”

 从此王啸秋便改名王重,清虚散人由这天起,便把全真教的功夫,开始向王重灌注传授。全真教功夫的特色,就是先由内家入手,一般武林宗教练内功的,大概都是运气吐纳,导引升降一类功大,全真数却是不然,最先注重的是敛神内视,心境空明,所谓心境空明即是一颗心全是赤的,没有半点杂念,因为一个人有了杂念,比如名利之求,声,犬马之嗜,那就心有二用,没有法子把内丹修成,全真教的所谓内丹,并不是如一般小说所描,某一个地方有一只千年妖狐,修成一粒丹丸,夜晚吐了出来,摄取月华,这不过是齐东野语,空中楼阁,试问世上哪一个人,真正见过妖炼仙吐出内丹呢?”

 内丹就是道教里面丹田之气,练功人要心境澄明,再用一种内视功夫,把本身的一股丹田之气,连上三台,全神致着这道真气,叫它沿着四肢百骸,不住滚转,直到这一道丹田之气由无形变成有形,由无质变成有质,便可以说是天人合一,能够开始练功夫去了。

 清虚散人起先叫王重盘膝‮坐静‬,心境空明,王重究竟是小孩子心,坐在丹房里面,觉得非常枯燥,两眼虽然入定,却是杂念横生,一忽儿想玩耍,一忽儿想吃喝,过了几天,心神始终不能‮定安‬,丹田之气也不能够凝聚起来。清虚散人看出来了,吩咐王重把打坐的蒲闭,移到自己身边,王重战战兢兢,果然心神‮定安‬了些,他忽然听见丹房外边,院子树上小鸟吱吱啼叫,忽然又想起自己叫丫鬟扳树枝,找鸟巢,取鸟蛋的玩意,不由面上现出一痕微笑来,清虚散人陡的伸出右手,向他颈背后轻抓了几下,王重猛觉自己头颈,宛如触电,不由吓了一跳!他急忙回过头来,发觉清虚散人的眼光对着自己,凛然有光,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真个令人不可视!王重吃了一惊!只好垂下头来,不敢再胡思想了!

 安静了一顿饭时候,忽然窗外一阵微风拂过,送了一阵花香进来,王重忽然想起,园子里的月季花已经开放了,如果不是拜了师父,练这捞什子的坐功。自己真个可以溜了出来,摘几朵鲜的月季花回来,在瓶里,花瓣泡茶喝呢!王重不由了一舌头,清虚散人又伸出右手来,摸了他头后一把,说道:“孩子,你嗅着了花香,又胡思想了!”

 王重大骇,失说道:“师父,你真是活神仙,怎知道我挂着园中的花朵哩!”

 清虚散人笑道:“我怎的不知道?观其眸子,已知其人,你一会儿想捉鸟玩,一会儿要摘花瓣泡茶喝,心思这样杂念不纯,哪里可以传我全真教绝技呢!捉了小鸟有甚用处,把它关在笼中吗?有伤天地造物之仁,摘了花瓣泡茶,摧残了天然的花儿,这都不是修道人应有的行径,声空幻,如果你再入桐棺时,便没有人拯救你了!”

 王重听了师父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向清虚散人谢过,由这时起,他不敢心中再有杂念了,把七情六完全忘记,抛在九霄云外!

 清虚散人叫他屏息静气,清心戒,过了半天,王重果然没有杂念,直到黄昏落,眼神也觉得疲倦了,清虚散人方才伸出手来,他颈骨后的“大椎”王重觉得眼前一黑,倒身在蒲团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一宿无话,王重到了第二天清早时候,方才醒了过来,他睁开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清虚散人的面前凝集了一团黑云,营营有声,王重定睛看去,暗叫奇哉怪也!

 原来这团黑云竟是一大群蚊子,足有好几万只之多,这些蚊子不知怎的,结成一团,上飞下舞,左冲右突,嗡嗡连响,却不能够飞出清虚散人面前三尺以外,王重再细心看时,清虚散人的鼻孔里,出两道淡蒙蒙的白气,左右叉,把这几万只蚊子裹在面前不到三尺的一片空间内,蚊子要向外飞,白气把它撞了回来,上下左右都有白气挡住,变成一个有质无形的牢笼,关住了几万只蚊子。

 王重童心正盛,叫喊起来,说道:“师父,真有趣呀!你把满花园的蚊子完全捉住了!”话未说完,清虚散人突然哼的一响,白气忽敛,那几万只蚊子,仿佛同时受了一下巨震,纷纷跌落在地上,完全死掉,蒲团前的地上,蚊尸堆积了两寸多高,好象一座蚊山。王重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师父这是一个怎样的玩意儿?可不可以教给我?”

 清虚教人并不马上回答他的话,取了一个纱袋过来,用一柄拂尘帚,将蚊尸完全扫入纱囊里面,方才正说道:“徒儿,这就是我全真教里面登峰造极的本领了,不但可以聚蚊成群,把几万只蚊子,完全杀死,还可以伤人呢!”

 王重吐了吐舌头道:“师父哼一声也可以杀人,弟子如果要学,至少就要一百年啦!”

 清虚散人笑道:“人无百岁寿,世上焉有一百年练成的功夫,老实对你说吧!你要学这本领也不很难,只不要再胡思想便行了,你明白吗?”王重恍然若有所悟,以后清心得多了。

 他本来是个慧夙具的人,过了半年左右,内功有了进境,那股丹田之气渐渐凝聚起来,一年之后,王重觉得自己一股气已经可以运行在腹以上各部分,好比有一只热烘烘的耗子,钻在自己‮体身‬里面,在自己头颈肩背间,走来走去,王重觉得奇怪,告诉给清虚散人,清虚散人惊叹道:“想不到参菌的功力,神效如斯,如果换了别人,练十年也未必能够到你这样的地步呢!”

 王重知道自己进境神速,不大喜,光迅速,过了十个年头,王重已经长成一十八岁了,他自从学到了全真派的内功之后,言光焕发,比起以前病若病猴的,判若两人,王员外不大喜,清虚散人方才离去,他在临走之时,向王重说道:“我要到登封县的嵩山去,把全真派一些武功笈本拿来,给你研究,不过这些笈本是第二代祖师曹真人抄在贝叶上的,放在嵩山一个无人之处,我要抄录一份出来,连同云游访友在内。需要二年。你安心等候便了!”

 王重听说师父要在二年后方才回来,未免依依不舍,可是回心一想,师父陪了自己十年,在情在理,也要返回嵩山一次。只好定了约会之期,依依惜别。

 王雨轩这时候连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取名啸明,一个取名啸亮。另外又娶了第九房妾侍,这妾侍名叫晚翠,她本身是姓徐的,是个小家碧玉女子,在宋朝的一代,有钱人是爱多娶姬妾,一代文豪的苏东坡学士,在最不得志的时侯,也讨了一个爱妾朝云,等到苏东坡得罪了神综皇帝,贬居岭南,朝云还跟着他南来,间感共苦,美人名士,成了千古佳话。何况王雨轩还是陈留县的大财主呢?讨上九房妾侍,也不算是一件希奇的事哩!

 王雨轩讨了晚翠第二年,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少年,面目清秀,他说自己名叫徐英,是晚翠的胞弟,听说姐姐嫁了王家,特个投奔等语,王雨轩见他口齿伶俐,谈叫文雅,刚刚帐房出缺了一个文牍,便叫他当了这份事,徐英模样俊俏,口才便当,手段玲珑圆滑,到王府不到一个月,全府上下人等,个个跟他混,人人叫他做二舅爷,只有王重一个人,不知怎的,由徐英进门那一天起,觉得这人虽然眉目清秀,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味,心里十分纳罕。

 光迅速,过了半乍,晚翠忽然说有了身孕,王雨轩不大喜,为了照顾爱妾,特意叫他住在后花园的舍里面,舍和王重练功的丹房,不过一箭之遥,隔了一堵花墙装罢了!在一个秋高气的晚上,王重一个人坐在丹房以,屏神内视,忽然觉得九庶母舍那一面,传来了男子的语声,王重不由诧异起来,本来他的丹房和舍距离虽然只有四五丈左右,中间隔了不少花木,舍里的细小声音,决不会给远在五丈外丹房的王重听出来,可是王重自从练了全真派内视功夫后,耳力目力大进,十丈以内蚊蝇飞过的声音,也可以听清楚。何况是人声呢?

 王重听了一阵,心中若有所悟!站起身来,走出丹房,凑近花墙之下,话声清楚了,只听一个男子说道:“翠妹,你说我这方法行与不行,三个月内,保叫那老厌物无疾而终,呜呼送命!”

 王重听出是舅爷徐英的口音,不大吃一惊,花墙不到五尺多高,王重伸手攀住墙头,向上一耸,说也奇怪,他觉得自己的身手,比一次纸还轻,升上墙头,再一飘身落在舍那面,完全没有半点声息,他知道自己无意中练成了较功身法,喜不自胜,蹑着脚步,走近舍,就着窗格花纹向自己庶母房里一看。不心血沸腾!面红耳热!

 原来庶母的房间内,罗帐半垂,上睡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自己父亲的新宠九妾晚翠,只见她云髮蓬松,酥,眉目间充满意,冶人,那男子正是舅爷徐英,只穿了短衣,看情形这一男一女刚刚云收雨散,把臂替枕,喁喁细语,只听徐英笑道:“翠妹,我和你假作姊弟,虽然可以瞒那老乌一时,究竟夜雨难瞒,日子久了,必然败,如果不结果了那个老乌,我们始终不能做长久夫哩!”

 晚翠扯了他一把‮腿大‬,笑道:“你这人真是人心不足蛇象,害死了老乌,他有三个儿子,偌大一份家财,也不能落到咱们的手上呢!”徐英四边看了一眼,装出神秘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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