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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缘怪事巧悟禅
 人世沧桑不能算,烟云百里路,愁煞千万好神仙,那天蓝绝不是今天蓝。

 托扎郎邀人去教训自己的“宝贝”徒弟,他这里刚回转,已有人替他“报不平”了。

 郑和连连受挫,心中火已起,他打算在“五煞”身上发一番。他换了一下位置,准备动手。

 “煞星五童”嘿嘿哈哈地笑起来。五人的笑声各不相同,仿佛山上刮起了怪风。

 “中煞”扎布伦道:“这老小子上了山还想与我们斗,我看他是吃多了盐不嫌咸了。”

 “东煞”扎布克尖腔尖调地说:“这家伙八成是憨子,你看他的眼睛就与我们的不一样。”

 “太对了。”“西煞”扎布仗说“他的耳朵大得出奇,说不定是猪的后代。”

 郑和见他们胡说八道,满不在乎,恼恨之极。

 他纵身扑,白三败忽道:“让我来。”

 “南煞”扎布仁“咯咯”如似地叫了两声,说:“你还不如他呢;至多是条黄鼠狼子。”

 白三败两眼厉芒一闪,出了刀。

 “北煞”扎布力一扬手中的匕首“哧哧”地一阵怪笑道:

 “这小子想玩白飘飘,让我来扎他两个血窟窿。”他们喜欢把白晃晃的刀叫“白飘飘。”

 白三败自然不会被他吓住,轻轻扬起手中刀,向扎布力走去,冷静极了。

 扎布力翻动了一下小眼睛,似乎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会有么后果,匕首在手一比划,似乎要与人游戏一般。

 白三败不吃他的魂药,上得了战场,都是争杀人。小心一分,活一分;大意一分,死一分。

 扎布力其实并不是在搞鬼,他与人斗杀就是这副德,浑然不把敌人当回事。他身高不到白三败的肚脐眼,把庞然大物般的敌人放在心上更潇洒不起来。他的打法最适合他。

 白三败俯视了他两眼,冷笑一声,拧身就问,手中刀摆了个梅花形,泛起一片刀光,仿佛巨石投入水中,击起水花无限,其势如电。

 扎布力这时表现了足够的灵活,脑袋一摇,向外就蹿,犹如跳蚤一般,眨眼不见了。

 白三败一刀走空,心也空了,暗叫不妙,他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斗不过一个“小孩”这实在说不过去。

 他是一个沉着的人,沉着的人心里发了虚,可见事情不简单,也不好收拾了。

 扎布力旋跳到白三败的身后,匕首扬起,高声叫道:“扎眼。”

 白三败身形微矮,大刀一翻,一式“回扫‮合六‬”扬起刀花一片,斩向敌人的部。

 扎布力滑溜,眼也尖,见自己身在半空不好躲闪,匕首一竖,向外就拨。

 “当”地一声,刀匕相碰,火星四溅,他借反弹之力飞出数丈外。

 白三败得在那里,没有追杀。

 郑和一旁看得分明,见白三败不能取胜,心向下沉。一个小子就这么难,五个小子若一拥齐上,那谁能应付得了。

 他眯眼思付了一下,觉得硬打不行。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五煞”:“想不到你的功夫如此高强,佩服!我们赌一下如何?”

 扎布伦狞笑道:“你怕了吧,如何赌法?”

 郑和说:“你们的轻功举世无双,我见识过了,内功想必也惊世骇俗,我们比一下内功如何?如果你们的内功也与轻功一样高明,我们认输,听任你们处罚;假如你们的内功一塌糊涂,那就跟我们走,听我的差遣。”

 扎布克“嘎嘎”地怪笑起来:“老小子,你的脑袋好使呢,想占我们的便宜,那不是做白梦吗?”

 郑和道:“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可以一齐上,这公平吧?”

 扎布仁嘿嘿地好笑道:“你想一人抵我们五个,也太小看小爷了,这样的新鲜事倒少闻呢。”

 郑和说:“我乃朝廷钦差,说话算数。”

 五人听他是个官儿,聚在一起哄笑起来。

 扎布力道:“你是个什么几巴官?”

 白三败冷道:“他是有名的郑和大人,你们总不会孤陋寡闻地连他也不知道吧?”

 五个人惊叫了几声,嘻嘻笑。

 “听说你去过西洋,那里好玩吗?女人怎么样?”

 郑和道:“待会我告诉你们,现在赌一下如何,敢吗?”

 扎布伦笑道:“你一个人斗我们五个,不怕吃亏吗?”

 郑和说:“为了取信于你们,我甘愿吃亏。”

 扎布伦一挥手,乐道:“既然有便宜,那我就干,哥几个,上!”

 五个人霎时站成了一排,兴致

 郑和深了一口气,双掌提到前。这种拼比危险极大,他不敢稍有懈怠。好在他生喜欢冒险,也并不怕。船在大海之上,波涛汹涌,那气势更骇人,海的深邃的力量他们几乎不能抗拒,那时他也没有惊慌过,相反,面对的情况越复杂,他越冷静。

 “煞星五童”的轻功不凡,他不敢与之争锋,但他们的身材毕竟矮小,故而他觉得拼比内力大有赚头,尽管以一对五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五童”见郑和做好了准备,几个小子头接耳了一番摩拳擦掌。

 郑和把“宝血神功”发挥到极至,两掌顿时闪出一种红光,仿佛有片红气罩住了他的手。他趁“五童”惊诧之际,大声,双掌如云团转动,一旋拍了过去,内劲如狂飓泻“五童”的‮体身‬,仿佛要卷走他们。

 “五童”十掌齐挥,组成一排掌影,犹如一道冲不垮的堤坝,横空出世,气势惊人。

 两下掌劲击一处“吱”地一声轻响,内劲狂风四溅,五童被击退半丈外,郑和仅退一步,神色不改。

 “煞星五童”见自己输了,惊得目瞪口呆,这个郑老爷不凡呢。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气得连蹦带跳,叫骂不止。

 “个熊,你这个老东西一双手怎么比我们五双手还强?”

 郑和并不恼,笑道:“我比你们五个人吃得也多,而且也不好。”

 扎布伦说:“我们上了你的‘老当’,这回不算,再比一次。

 郑和‮头摇‬道:“你们都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怎么能赖帐呢?

 何况做贼也不如当官风光。”

 扎布仁忽儿笑道:“你能给我们弄个官当?”

 郑和说:“我奉旨去办一件要事,你们若能协助我把事办好,皇上一乐,赏你们每人一个知府还是不难的。”

 扎布伦“嗯”了一声,眼珠儿飞转,”笑道:“我们哥几什么都干过了,就是还没做过官。你若能让我们过上几天官瘾,我们不妨听你的。你可不要骗我们哟,否则‘喀喳’。”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郑和哈哈地笑起来:“我再狡猾也斗不你们五个脑袋呀放心“煞星五童”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咕了一阵,决定跟郑和走。

 他们上了当官。至于当官到底有什好,他们是不关心的,当官就有趣。

 郑和冲他们微笑了一下,让他们把陷进坑里的人和马拉上来。

 他们成了一伙,晚上在大寨上热闹了一番。

 郑和在山头看了一会儿夜景,感慨颇多。

 深长而空虚的山上‮夜一‬,他没有睡好。

 黎明又降下来时,他们奔下了山寨。

 马儿在原野上飞驰,郑和的思想飘向了远方。那是个有溪水奔的村庄,姑娘们喜欢跳舞,他就出生在那里。十岁的时候有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将来贵不可言。不知这次出京办事是否顺当、回去能否讨到赏赐。

 他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肩头,催马快行。

 十几匹马风驰电掣地狂行了许久,来到云山下。郑和用马鞭遥指出了一下杏林院,轻快地说:“山上有三儒,学识不凡,倒是有用之人。”

 扎布力嬉笑道:“要是收拾他们,我们哥儿几个可以打头阵。”

 郑和笑而未语,催马东行。

 他们进了城,直奔县衙。

 县官吴云峰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心,他仅在客厅门口接了一下郑和。他当了几天县太爷,并不觉得那么快活,有些不大想干了。

 郑和知道他是个凶人,不是一般的官僚,对他的轻慢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坐下后,有人献上茶来。对起码的礼节吴云峰还是不反对的。

 郑和轻轻呷了一口茶,说:“吴大人,我有事要提审牢里的那个和尚,请让人把他押到这里来。”

 吴云峰翻动了一下眼皮,一挥手,几个官差向监狱走去。

 片刻。疯子似的悟因和尚被押了过来。他一脸傻笑,似痴非痴,唯有眸子的深处还有一点清明,也许那就是他多年修行的禅

 郑和注视了他一会儿,屏退众人。

 “悟因大师,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我已经疯了老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郑和轻轻一笑:“大师,难道你不喜欢外面的阳光?我知道你心里很透彻,一点也不糊涂,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马上就可以拥抱外面的大自然了,这对修禅是极有好处的。”

 悟因长叹了一声:“我真希望知道你问的那个问题的来龙脉,可惜呀…”

 郑和‮头摇‬道:“别灰心,仔细想一想,十几年前你救的那个少年人到底去了哪里。”

 悟因道:“我救了不少人,可就是十几年前没发过什么善心你让我说什么呢?”

 郑和有些恼了,不快地说:“想不到一个出家人也这么死板那你还修行干什么呢?”

 悟因自言自语地说:“我心一片空,眼里亦无真,四处皆茫茫,没有干什么。”

 他脸上笼罩了一片空虚,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郑和恨不得跳过去给他一巴掌,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浓了。

 “大和尚,你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可我马上就让你知道一件事情——你自由了,可以走了。

 悟因一怔,也许空得还不够彻底,脸上顿时间起晚秋成的光芒。他没有致谢,扭头就走。

 郑和望着他的背影冷笑。

 吴云峰这时走过来,笑道:“你放走笼中鸟,也引不来凤凰,这不是钓鱼的好时候。”

 郑和哼了一声,没有言语。把悟因仍然囚在牢里也毫无作用,大丈夫做事要不拘一格。

 他冲着“五童”笑道:“现在有你们的事干了。你们可以跟在那和尚的后边,看他到什么地方去,但不许他发现你们,也不要管他的事。”

 “五童”嘻嘻哈哈一阵笑,风也似地出了县衙。

 悟因和尚走到大街上,见无人来追自己,才确信自己获提了自由。他哈哈一阵大笑,走到街旁一副剃头挑旁,让剃头的老头给他剃头修面。

 老头儿的剃头技术还真高超,剃头刀儿在他手里一阵飞动,把悟因刮了个头青面光。

 悟因站起来一拍头皮,迈步就走。

 剃头老头连忙如赶似地拦住他:“还没给钱呢?”

 悟因哈哈一笑:“和尚四大皆空,哪里有钱呢?说不准刚才你剃的也不是我呢。”

 老头儿一呆,点头道:“对,刚才剃的是个不给钱的孙。”

 悟因哈哈大笑起来:“有理。”飘然而去。

 “五童”走到剃头老头儿前面,指手画脚。

 “可惜我们头上的儿不多,不然也让你修理修理。

 老头儿哼了一声:“我一天只修理一个。

 “五童”嘻嘻哈哈胡闹了一气,追悟因去了。

 悟因在城里混肚子,又弄了一身布衣服,出城而去。出了城,面吹来一股清新的风,他始觉进入了一个新天地。

 他依着自己的感觉奔行了许久,忽见前面浓烟狂舞,火舌横,完全是玩命的架势。他飞身扑了过去。

 火是向天啸放的,是一把毒火。

 他冲到房前,一脚把房间蹋开。

 “屋里有人吗?”他冲着房里叫道。

 岳华峰忽地从草房里蹿出,身上已燃起火苗。他好不容易自解了道,总算困而出,但他一时身上无力,要救牟道那是千险万难。

 他顾不了拍打身上的火,冲悟因道:“屋里还有一个,他怕是跑不出来了。”

 悟因嘿嘿一笑:“十几年前没救人,十几年后救一个吧。”他闪身冲进了草房去。

 牟道正被烟熏火燎得晕天黑地,‮子身‬都软了,忽觉自己飞腾了起来。眨眼间被悟因提出了草房。

 这时,草屋坍塌了。“轰”地一声响,烟尘四飞。悟因来得真是时候。

 牟道被火一烧,眼睛更不济了,但也有些怪,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有两副嘴脸。

 悟因这时认出了牟道,不由地笑起来:“好得很,我们又见面了,也算是老朋友。”

 牟道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叹道:“一样的话,你何必说两遍。”

 悟因有些莫名其妙:“胡扯,我还没那么好的兴致。”

 牟道说:“也许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有两张嘴呢。”

 悟因笑道:“看来你小子是被烧疯了。”

 牟道‮头摇‬晃脑一阵,仿佛抛弃什么,可扭头一看悟因,他还是两副嘴脸。这让他哭笑不得。别人都两副嘴脸,那自己呢?这个他没法儿知道了。

 岳华峰这时恢复了气力,想了一下向天啸他们的谈话,纵身向东奔去。他担心情人的安危,没法儿不去。他的心早已飞走了。

 悟因看了一眼焦头烂额的牟道,笑道:“大少爷,现在你可没法儿风光了,跟我走吧。

 牟道扬头看了他一眼:“跟你走有什么好处?我还没打算出家呢。”

 悟因道:“你的小命是我救的,自然得跟我走,这也是一种缘分。我需要一个做饭的。”

 “那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悟因嘿嘿一笑:“小子,你说不过我的,我‘两张嘴’呢。”

 牟道低下了头:“你不回少林寺了?”

 “当然要回去,但不是现在。”

 “你想去哪里?”

 “哪里有禅就去哪里。”

 牟道心中一动,笑道:“听说你佛法湛,你能给我讲一段要意吗?”

 “你小子想当和尚了?”

 牟道未置可否,淡然道:“动听的声音谁都喜欢听的。”

 悟因大乐。有人求他讲经,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快活事,他需要一个知音。他觉得自己的学问大极了,大得让他发闷、无聊,肚子都快涨炸了,不找个好学的人发一番,他永远没法儿平静。若不把自己的真知卓见讲出去,谁知道自己一肚子佛法呢?又怎么抒发感慨?

 他慈祥地看了牟道一会儿,笑道:“你想听佛法,这很好,我会讲给你听的。不过,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行。是一尘不染的,讲禅的地方也必须也干净。”

 牟道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快找地方去吧,我太想听你的妙论了。”

 “好。”悟因拉起牟道就走。

 悟因功力深厚,身法如风,把牟道扯得都快散架了。牟道却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着。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了好一会儿,上了一座小山。山秀气,颇有‮趣情‬。山上怪石多,仿佛上天布下的石阵。山坡上有片桃树林,芬芳飘。桃林的北面,有眼清泉,泉水轻轻向外淌。

 泉的西边,有座破石,很小,不过有半丈方圆,口向东开,亦不大。

 悟因一指清泉,说:“就在这里讲好了,我的感觉极佳。我讲经与别人不同,是唱,即‘唱禅’,你明白吗?”

 牟道道:“只要讲得好,你哼哼也行。”

 悟因大笑起来:“好得很,有见识。我还与别人有点不同,我唱样的时候是不动的。为了能让你安静下来,别中途逃走,我要把你关进西边的石里去。”

 牟道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走进西边的破石里。

 悟因搬过来一块大石板,有干斤重,把口堵上。并随手在石板上用拳头打出一个小,让牟道坐在石里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车道‮坐静‬下来,等悟因唱经。

 悟因盯着泉水愣了一会儿,思忖怎样唱最有水平。

 泉水忽儿冒出一朵明丽的水花,他来了灵感,高声唱道:

 “泉水清,雪花净,大好禅居其中,风云万里回头看,一派夕阳红。长伸手,揽月明,八千八百不倒城,掠夺金英雄汉,没有一个得光明。点点翠,娇娇明,无为水里,万般皆从心里来,一切都在刀下空。灵灵洒洒有声响,一寸活一寸命,了了无无都失去,不在东南西北中…”

 悟性的歌声悠扬苍凉,颇有看尽人间世态的韵味,仿佛清澈的水,要把人卷走。在他的歌声里,你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跟着他走,直至生命的深处。

 牟道初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以为他唱的不过是些皮的东西,心中十分失望。慢慢听下去,他忽儿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要紧的问题——自己向何处去?

 仅听他唱禅显然是不够的,那自己将一无所获,若把他的歌声当作一种启示呢?他觉得这才走上了正道。

 牟道深明其中的道理,但要捕捉禅却十分不易。禅就在心里,那么光明正大的着,可它就是不为你服务,你有什么办法呢?

 牟道想抓住自己的心,抓住自己的本,可怎么也做不到。

 他放松了一下自己,忽觉悟因的歌声在他心中击起一片水花,他顿时一喜,更加放松自己了,彻底地松下去。随着越松越深,他觉得自己正走向解体,走向空无。悟因的歌声越来越淡,他忽地听到一种水“哗哗”的声音。水声愈来愈响,他感到自己正变成水。那是一种至清至真的水。后来“轰”地一声沉响,他陡然不见了,仅有水,那么明,那么纯。

 这时,从水中浮出一个全新的牟道,这就是“真”的牟道,亦是他的自,禅

 悟因终于不唱了。“真”的牟道乍然不见,睁坐的牟道睁大了眼睛。他又看清了外面的一切,眼睛好了。

 牟道此时还不知道他已达“如来禅”境界,这可是《楞伽经》中的最高境界。他能在如此短暂的禅悟中达此境界,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迹。

 他心中正乐,忽听有人道:“你好自在。”

 悟因说:“我还没有成佛呢。”

 牟道向外一瞧,见道衍站在旁边。他心中飞起许多念头,暗叹自己成了翁中之鳖。

 道衍似乎没有发现他,目光仅在悟因的脸上扫来扫去,他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事实正是如此。

 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悟因,马上想到那个怀有玉佩的中年和尚,两人长得近乎神似。

 悟因并不老,壮年模祥,与那中年和尚站在一起,真有些难分难辨。

 道衍惊诧他们的相似,更多地考虑的则是另外的隐患。他感到一种不禅爬上心头,并在他们两人之间扩大开来。他眼前飞起一朵疑云,觉得相似的背后有种大危险,他不希望这种巧合后燃起燎原的悲剧。

 生活里有这样的实例。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相似的东西怀有戒心。这使他富有联想,眼光也高远起来。

 他嘿嘿一阵得意的快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种大麻烦,这实在值得一笑:“悟因,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动人,我想借用一下,悟因一怔,有些疑惑,以为是一句别的话。

 “你没有发晕吧!我并不比你好看,也不是进出来的。”

 道衍笑道:“你有一百个理由也不影响我的打算,你想成佛这是条捷径。”

 悟因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不象是玩笑的来头:“我若不借给你呢?”

 道衍大笑起来:“这能影响什么呢,我照样依我的想法做;顺便提醒一下,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呢。”

 悟因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不是死人,你不要太得意了。”

 道衍扬头道:“我看死活并没有什么分别。”

 悟国冷笑起来:“那你不妨试试看。”

 道衍向他近一步:“我会的。”举起手来。

 悟因向后退了一步,眼里闪出怨恨的黄光,他在极力把自己的胆气与恨缩成一点。

 道衍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冷笑一声,飘身左旋,并不失时机地拍出一掌,轻柔柔的,似绵掌。

 悟因哼了一声,扭头移形,一声顿喝,使出佛门“罗汉神功”双拳齐出,拳影飘扬直袭道衍的软肋和太阳。狠招。

 道衍瞥见拳影袭身,却不做闪移状,双掌飘灵一旋,一式“顺水推舟”击向悟因的膛。

 悟因拧身一转,上身前倾,一招“罗汉伏虎”袭向道衍的“命门”速度不慢。

 道衍动作迟缓,被悟因击中,但他顿时发现道衍使了诈,是故意挨上的。他一拳击到对方身上,感到如打到棉花上一般,这绝不是个便宜,很可能要赔。

 他念头刚转,道衍忽如旋风般飞动起来,双掌一并,一式“鸿濠初开”按向悟因的头顶,但见光气一闪,悟因骇然死。

 没赔没赚,两人各挨了对方一下。不过差别还是有的,道衍是故意挨上的,悟因是上当被打,后果自然也不同。

 道衍挨了一下,毫无感觉,悟因被拍中脑袋,顿闻“扑”地一声,仿佛什么崩散了,眼前一黑,‮子身‬也软了,口鼻里出了血。

 道衍出手如电,飞指点了他的“膻中、印堂、气海”三

 悟因顿时倒在地上。

 牟道在暗中看得惊心动魄,想推开石板出去,竞没有成功。

 他料不到悟因败得如此容易。这怪不得悟因,他有几年没与人动手了,身法自不会纯如风。

 道衍轻快地制住了悟因,哈哈地笑起来,声音快动人,传向四野。胜利者的笑声远比失败者的笑声豪迈。

 悟因抬头看了一眼道衍,艰难地说:“你到底要怎样?”一脸灰败。

 道衍嘿嘿地笑道:“我想把你养起来。”

 悟因更不解了,怀疑多过了担心:“恐怕你有别的目的吧。”

 道行更乐了:“我当然不乐于做个保姆。我一向只做大善事,不做小善事。人们喂猪的目的不过是等它大了肥了给它一刀。”

 悟因大怒,即使他不在乎可的侮辱,还在乎没有成佛的生命,叫道:“你亦是个出家人,杀生不怕犯戒?!我是挡了你的财

 路还是挡了你的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他不配做和尚,竟然怕死。

 道衍嬉笑道:“正因为我也是和尚,所以才要弄死你。你不会白死的,说不定会得到极为高贵的厚葬。若你相信轮回,下辈子你一定会大富大贵,妾成群。这可不是一般人想死能够得到的因果,你该感谢我的成全。”

 悟大因骂:“放你的秃!有好事你早跑去了,还能轮到我?”他不再避讳“秃”字。

 道衍摇了‮头摇‬,说:“犯戒对你也是一样容易。你的道行太差。”

 悟因还要骂,道衍弹出一道指气点了他的哑:“悟因,你不要怪我,杀你也是万不得已的,谁让你…”他叹了一声,挟起悟因就走,瞬间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牟道这下傻眼了,大石推不动,自己岂不要被困死在里?

 他活动了一‮身下‬体,虽觉十分气,却没有什么大力量。他格外失望。

 静了一会儿。他想起六祖《坛经》,有一句话他记得十分清晰:一切皆由心生,一切法皆是非法,应无所住,而得其心,本空灵,何须外寻?看住自己,便看住了宇宙。

 他闭目放松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活、灵洒洒如泉水般明透的东西,那无疑是生命的原始面目。他心中豁然一亮,顿时开悟。

 他快乐地一声轻笑,明白向哪里寻找力量了。他双手抵住石板,静了一下,让心中的那个自己一欢乐洒的生命与自己合而为一,随着一种舒适冲进他的‮体身‬。他向外猛一抖手,干斤巨石顿时飞出几丈外去,轰隆隆滚下山坡。

 他见一个全新的自我活在了自己的生命里了,快意笑起来,声音象一朵白云飘向蓝天,能昂扬生命的洒这才是一种自在的话活他找到了自己的活法。高扬生命的旗帜,这才是最美的歌,谁人比得?

 他不辞劳苦登上少室山时,已是第三次落时分了。少林寺的庄严给了他永久的震撼。

 参天的古松下阴影沉沉,他感到一种冷意。

 他走到寺门前,叩打山门。清硬的声音象骗幅般飞向深广的空间。

 许久。一个小和尚打开寺门。

 牟道冲他一点头:“小师傅,我有要事,请您带我去见方丈大师好吗?”

 小和尚扭头就走,牟道紧跟在后。

 过了一道回门,他们到了一片绛红色的禅房前。

 小和尚一指北面敞着门的禅房,说:“方丈在房里,你进去吧。”

 牟道冲他笑了一下,轻步走向禅房。

 禅房里甚静,有一股凉之气,仿佛里面冲了水。禅房里靠北墙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铺了一块大黄布,把整个桌面都盖上了。

 黄布上面放着一尊金色的佛像,有一尺多高,面带微笑,是如来佛像。像前面是几只蜡烛。

 桌前的蒲团上面南盘坐着一位老和尚,眉毛都白了,正入定,面无表情。老和尚前挂着一串白玉佛珠,颇有几分老佛模样。

 牟道走进禅房注视了老和尚片刻,轻声道:“方丈大师,我有一事相告,请不要见怪。”

 悟远老和尚睁开半闭的老眼,闪出两道透彻的清光,淡然道:“佛门无怪事,讲吧。”

 车道轻笑道:“方丈大师,悟因大师两天前被道衍和尚逮去了.在下特来相告。”

 悟远神色一变,惊疑地问:“老僧的师弟失踪有几年了,你怎么知道他被人抓去了?”

 牟道说:“当时我正听悟因大师唱禅,道衍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两人一阵好打,悟因大师不是道衍的对手,被击伤抓了去。”

 悟远冷笑道:“道衍与老僧相颇深,他为什么要抓老僧的师弟呢?”

 “这个你问道衍去吧,反正抓了去要杀头的。”

 “那他为什么不抓你呢?”

 牟道淡然一笑:“说得好听一点,道衍抓不了我;说得实际一点,他没有看见我。”

 悟远哈哈地大笑起:“你骗不了我,我最清楚道衍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牟道哼了一声:“我看不出骗你有什么赚头,千里之遥不是两三句话能打发干净的。”

 悟远自有想法:“也许你别有用心,这就值得跑一趟了。我怀疑你在挑拨离间,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牟道长叹了一声:“你白做了一回方丈,我白跑了一趟,谁也不吃亏,好得很。”

 中午时分。阳光热刺刺地照在脸上,他进了一座古城。

 城里没有什么好光景,几乎是破旧的。他顺着一条小街向西走,来到一家饭店问口。他在店门口迟疑了一下,走进店去。

 小店里仅有一个吃客,是个满脸胡子的高瘦男人,样子很野,戴着一顶红草帽,象一团火。他的左手放在桌上,手很大,四个手指下着一把怪刀,两面有刃,通黑透亮,森森的,与他的黑衣倒也能协调起来。

 牟道要了两样小菜,二两酒,不声不响地吃起来。突然“吱”地一声,一筷子进牟道的菜碟旁,几乎穿透了桌面。

 牟道一惊,忙看对面的“红帽子”老兄。

 红帽人一脸冷漠,嘴角旁挂着蔑视。

 牟道知道筷子是“红帽子”甩过来的,这手“穿云花术”造诣纯,非一般人能比,但他不明白“红帽子”何以出这手绝活。

 红帽人见他一脸茫然,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与别人同店吃饭,那筷子就是警告。”

 牟道点了点头:“那你可以到别处去。”

 红帽人哼了一声,左手抓起两筷子,他竟是个左撇子。

 牟道忆道:“老兄,你等一会儿,只要你的耐心足够好,你会独个儿吃的。”

 “红帽子”玩了一下手中筷,陡然出手。

 牟道急忙缩头,还是晚了一点…

 “红帽子”哈哈地笑起来。

 他一天只笑一回。

 运气与霉头,风两不收,月光下,一棵柳。

 人有一种境界,这是极要紧的;但“花宝”虽好,也不能用它包打天下。

 牟道的功力深,境界亦高,但这并不能保证他平安大事。但见乌光起,他的头发上了两筷子。

 他呆了一会儿,把筷子拔下,轻叹道:“老兄这么心急,总不到火候。”

 “红帽子”又抓起两筷子,笑道:“刚才那是吓你,还要试一下吗?”

 “不用了。”有人替牟道说。

 牟道一扭头,陡见罗国伟坐在了一旁,心一跳,自己处在两面夹击之下,恐怕要糟。

 “红帽子”冷扫了罗国伟一眼:“你能代表他?”

 罗国伟笑道:“他是官府通缉的逃犯,我要捉拿他归案。你要一下子弄死他,我岂不要空手而回?”

 牟道说:“老兄,六月之期还没满呢,你急什么?我可是个讲信义的人。”

 罗国伟道:“我可以再等几天,不过话是要讲透的。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刀。”

 “红帽子”“嗅”了一声:“你看上了我的刀?”

 “我瞄带刀人。”

 “红帽子”嘿嘿地冷笑起来:‘你想动我的念头?”

 罗国伟说:“我想弄清一个事实。江湖传言,说你己死在向天啸之手,料不到你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那我就不得不把你也考虑进去。”

 “红帽子”哼道:“你想知道什么?”

 “有人用刀杀了两个锦衣卫高手,我想知道是谁干的,并把他捉拿归案。”

 “你以为我值得怀疑?”

 “值得怀疑的人并不多。能一刀杀死两个高手的人在江湖上屈指可数,我以为除了任风,那就是你‘惊天一刀’古风古一刀了。”

 “哈哈…”古风一阵快笑“我以为还有一人可以办到。白帝子怎么样?

 罗国伟一怔,没有吱声。白帝子的威名他十分清楚,可他已归隐多年,似乎没有理由杀死两个锦衣卫。

 古风见罗国伟沉默了,笑道:“若细论起来,江湖上能一刀杀死两个高手的人不在少数呢,你不要只往你同宗大哥的头上戴高帽。”

 罗国伟摇了‮头摇‬:“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力,那杀人的刀法非玩刀的老手不可为,别人的武功纵高,也做不来的。”

 古风淡然道:“你不会仅仅足于怀疑吧?”

 “我想试一下你的刀。”

 古风笑起来了:“我的刀两面都光,六亲不认。”

 罗国伟说:“你先不要把价钱说出来,等试过了再讲。”

 古风不吱声了,但他也没有动刀的意思,眼睛深处仿佛卷起了狂风沙,有些迷茫。只有绝顶的高手才有这种短暂的失落证象。

 罗国伟并不指望他先动手。他靠向古风。

 古风动了一‮身下‬子,两眼眯成了一条

 他每次用刀杀人时都要这样。

 罗国伟走到他的旁边,双掌一错,飞旋而动,仿佛狂风吹起无数雪花,幻起一片掌影,电闪般击向古风的头颅。他几乎用了全力,内劲汹涌若,要把古风掉。

 古风眼睛一亮,神色顿时变了,左手一拍桌子,怪刀飞冲而起。他纵身抓住刀,身形在空中一拧,向店外飞掠而去,身法快极。

 罗国伟料不到古风也不动刀,顿时呆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与任风串通一气了?他心头一暗,仿佛有云飞进了他的‮体身‬。

 牟道见古风从从容容地去了,也想从容一番,笑道:“老兄,你别急,凡事都会有个了断。下次相见时,我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罗国伟注视了他片刻,忽道:“看来你是对的,我把你想错了,也许六月之期太长。”

 牟道说:“你还有选择的权力,不过也没几天了,你应该能等下去。”

 罗国伟脸一沉:“你当然希望我等下去,这不是你的错。我若此刻收拾你,绝无问题,可我不想改变我的承诺,虽然目前你已有了惊人的成就。”

 “我还会有更大的成就。”

 罗国伟淡淡地一笑:“也许这样更好,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对手。”

 牟道心中一乐,转身出了饭店。

 罗国伟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起一股冲动,扑上去给他一掌,最后还是忍住了。

 牟道离开古城,一阵风似地西行。

 他心中有片白云,有云便轻松。

 奔行了一个时辰。他来到黄花岗。

 黄花岗以“花”闻名。春天时节,漫山遍野的花儿竞相开放,山风一吹,十里八乡都能闻到醉人的花香。

 牟道走进花海中去,‮体身‬顿时飘然起来。花香洗心润肺,伐刮肠,非别物可比。

 他在花丛中静立了一会儿,忽听有人语。

 他寻声望去,见几个人向他这边走来,花花绿绿一片,是几个少女,她们人纯清,笑也美。

 中间的少女约莫有二十岁,高矮适中,纤肥恰当;一身水清的衣服绣着几朵荷花;乌发如云,双眸含情,犹如说悄悄话;肌肤娇如雪,红淡淡若画。那份静恰,那份清丽,人世间难找第二家。儿女只应天上有,不该来到九霄下。

 牟道看得痴了,竟忘了躲到一边去。

 少女们到了他的身旁,一个扎小辫的少女斥道:“呆子,你瞅什么?”

 牟道回过神来,笑道:“我被人点了道,只能这么站着。”

 “点着哪儿了,让我瞧瞧。”扎小辫的少女犹如蝴蝶飘向了他,身法灵活极了。

 牟道大吃一惊,急忙便倒,叫道:“不好,有鬼,有人要我的子了!”

 扎小辫的少女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怎么回事,犯病了?”她有些恼火。

 牟道忙说:“是这里风水不好。”

 “胡扯!”一个黄衣少女说:“没有比这再美的地方了。你若再讲,我把你的舌头割去!”

 牟道皱了一下眉头,乖乖,还得防着点女人呢。他苦笑了一声:“你真狠,男人若是没有了舌头,恐怕连媳妇也找不上了。”

 黄衣少女冷笑道:“你的运气算是好的了,若不是今天的日子好,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牟道“嗯”了一声:“那我还要谢谢你们呢。告诉我你们是哪路神仙,回去我也好给你们烧香。”

 扎小辫的少女道:“你没听说过‘铁神教’吗?这就是我们的‮姐小‬。”

 她一指那个美极的少女。

 牟道瞥了一眼那美丽的少女,心狂跳起来,这妞怎么变了,比刚才更加秀丽了?

 他轻轻一笑:“‘铁神教’名扬四海,我当然听说过。‮姐小‬的美名人间独传,更是无人不晓。”

 他这是胡说。

 “铁神教”立教不过有月余,还谈不上什么名声;至于“美名”云云,更是无稽之谈。

 不过若论起她的美丽来,那确是人间独秀,比范幼思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都喜欢奉承,美人也不例外。

 牟道道:“‮姐小‬,在下是路经此处,若有唐突之处,请多原谅。”

 小姨说:“这里是‘铁神教’的地,是不许外人来的。今天是教主的寿辰,是个好日子,你来了算半个客人,我们不怪你。你走吧。”

 牟道轻微一笑,扬长而去。他脚步不轻却充满自信,满山黄花不如他骄。

 他走了不过有百十步,白影一闪,一个清瘦的白衣人堵住了他的去路。此人三十多岁,一脸气,眼里全是不在乎,很傲手中提着一杆三尺多长的银头异常尖锐,寒光闪闪。他正是“铁神教”的四大高手中的。飞手”白干。

 牟道打量了他几眼:“老兄有何指教?”

 白干嘿嘿一笑:“今天虽是个黄道吉,你擅闯‘铁神教地,也该留下点东西,这是规矩。”

 牟道不由自主地向怀中一摸,掏出“越女剑图”他迟疑了一下,说:“既然你们这么为难,那我就把剑图留下吧。”

 他已学会了“越女剑”

 白干接过剑图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妙不可言!冯百万是你什么人?”

 旁边的几个少女大吃一惊。

 牟道觉得不对劲,忙道:“这图是我拾的。”

 白干笑道:“冯百万的东西那么好拾吗?他是不是你的师傅?”

 牟道见有口难辩,答笑道:“既然你们相信剑图,那我说什么都多余了。”

 小玉忽道:“你会不会越女剑法?”

 “自然是会的。”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牟家门’总不会也练‘越女剑’吧?”

 牟道叹道:“你们非要把我与冯百万扯在一起不可,难道有油水可捞?”

 “对极了!”白干笑道“这图原是我们,‘铁神教’的,不料被冯百万捡了去。我们正愁找不到他算帐呢,你来了就好办了。

 牟道冷笑道:“你真会一厢情愿。”不知这话触动了白干哪神经,他眼睛霎时红了起来,满山的花在他眼里都成了血花,他也有了嗜血的冲动。

 白干嘿嘿笑道:“小子,除非你自断一手,不然我们没完。”

 牟道亦不示弱:“老兄,你的手指并不太多。”

 白干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握得更紧了。

 那‮姐小‬这时说:“这样吧,你们两人各接我一掌,被我击退者为输。胜者可以自由选择问题怎么解决。”

 白干大喜,这次他一定要她知道厉害。他有把握能在她的纤手上做点文章。他不相信一个千娇百媚的妞儿有过人的能耐。

 牟道的功力无疑是深的,但白干以为他受了重伤,功力自然会大打折扣,没法儿与他相比了。他自信稳胜券。

 牟道没有什么表示,神色淡淡的。

 那‮姐小‬扬起玉掌,轻声问:“谁先接掌?”

 白干道:“我先接。”飘然欺上。

 ‮姐小‬玉掌轻摇,猛一抖拍了过去,正与白干的手掌接实。

 “啪”地一声轻响,少女的掌心内劲狂吐,如万年冰山崩摧,冷劲浩大无边。

 白干顿时感到了渺小“啊”地一声,‮子身‬被击飞五六丈外,滚到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

 牟道料不到少女的功力与她的美丽一样绝伦,心中不由一凛。女人难测。

 白干这时爬了起来,神色完全变了,胡想这样的女人的好事,简直可笑。傲气他再也提不起来了。他几乎以为这是错觉,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功力呢?闻所未闻。他有十八个理由相信牟道也接不下她的轻轻一击。

 牟道不能再拖了,慢慢走上前去。

 少女的玉掌飘然一划,卷起一股旋劲,玉影一闪,飘向牟道,快极无比。

 牟道向前一倾,显得有些少气无力,挥掌上。

 “砰”地一声,两掌接实,劲立时四飞,飞波推人,旁边的少女都有些站不住了。

 牟道昂然未动,一口血从他嘴里足出。这次受伤更重。

 少女的脸色煞白,手臂抬不起来。她料不到牟道的功力如此可怕,竟没能把他击退一步。这是不曾有过的怪事。

 牟道看了一眼发呆的‮姐小‬,淡淡地说:“我该走了。”

 那‮姐小‬忽道:“公子受了伤,不愿到铁神教休养几天吗?”

 牟道摇了‮头摇‬:“我还有事。”

 “公子功力惊人,想必一定是江湖闻人。”

 牟道苦笑道:“在下牟道,江湖一卒尔。”

 “我亦无名手,微名张严馨。”

 牟道注视了她一会儿,说:“‮姐小‬比我强,我是无用人。后会有期。”

 张严馨道:“我有‘百花’,赠与公子服?”

 牟道依然‮头摇‬:“我不会死的。”

 他迈步下了山坡。

 白干看了一阵子牟道的背影,觉得这时下手最为适宜,怎奈他已应了张严馨,不敢去偷袭。

 他把剑图交给张严馨,她只瞥了一眼,就把剑图撕了。白干的脸色很难看,也不敢吱声。此一时,彼一时呀。

 牟道离开黄花岗,犹如一片枯叶飘飘。他心中有团火到处撞。

 当黎明如闪电般刺进他的灵魂时,他走向了绿色的原野。万物的早晨都是动人的。

 太阳升起来,他踏上通往开封的小道。

 开封还是老样子,经风霜的老墙老屋寒酸得象个乞妇。他到的时候正下小雨。

 他走到一家杂货店铺避了一会儿雨,见西边的太阳又出小儿恶作剧般的面孔,他出店西去。

 在侯文通的大门口转悠了一阵,他又溜到后墙去,看那个大是怎么堵的。

 他挖的那个大还是用泥墙的,不过手艺不行。象块大伤疤。牟道乐得一笑,老子今晚再给你挖开,就当大门得了。

 牟道成了落汤

 忽儿想到“钻狗”三字,他停下手中的活儿。钻虽有趣,但与“狗”字连在一起总是不美妙,这岂不是往自己的脸上抹黑吗?谋略虽大,但损及人格的事还是不能干的。上次钻没想到这一层,那就不算了。

 他在风雨中站了一会儿,离开快要挖好的墙。倒霉,白干了一阵子。大丈夫当从门而入。

 他又来到侯文通高大阴沉的大门前。

 他在门口谛听了一会儿院内的动静,把手轻轻抵到冷硬的门上,微用真力,大门顿时被击得粉碎,烂得无声无息。

 他满意地一笑,纵身入内。风雨声倒了一切,他的任何活动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侯家的大客厅前。

 客厅里人不少,门是半敞着的。

 牟道躲到花丛后向里面看去,灯影下的人都一清二楚。海天龙坐在郑和的对面,白三败与侯文通在一旁走动着,道衍和尚盘腿打坐,一副凡事与他无关的样子。不知他把悟因弄哪里去了。

 牟道又向客厅靠近了一些,在风雨中听着他们的谈话。海天龙一副可怜腔:“公公,你给我一个效忠皇上的机会吧!我冤枉啊!这个侯兄可以作证。我放走的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唐赛儿,她姓范,现在就在里面的屋子里。公公,我族家虽遭灭门之祸,我对皇上的忠心却一点也没变。这都是人的陷害!”

 郑和的脸色阴沉不开,冷冰冰地说:“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皇上总是圣明,若是你真的冤枉,皇上会赦免你的。”

 海天龙的神色一寒,手有些发抖,不用说,他的内外是一致的:“公公,您的话是对的,我听您的吩咐。只是我还有一事未了,公公能给我适当的自由吗?”

 郑和没有立即表态,看不出他的反应。

 侯文通这时说。“公公,海大人对皇上那可是没说的,您给他点方便,他不会跑掉的。”

 郑和冷笑道:“他已跑过一次了。难道在江湖上转了一圈胆子就壮了吗?”

 海天龙急道:“公公,侯兄的千金‮姐小‬国天香,赛过西施嫦娥,她愿入宫替我说情,皇上会信她的。皇上总是圣明的。”

 郑和灰深的眸子突然闪出一点亮,点头说:“你倒是很会用心。不过…”

 海天龙明白他的心思,马上说:“侯兄,请令媛与公公见个礼吧?”

 侯文通轻应了一声,向东边的暗间一摆手,侯至与丫环走了过来。她步履轻盈,一摇一摇的,仿佛踏着莲花行,煞是好看。

 郑和抬眼看了一下侯至,不由呆了,眼前一片工影飞动,那是美的旋涡,经典极了。

 皇上就爱这个味。他不得不承认海天龙“媚功”深湛,连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一清二楚。

 侯至向郑和行过礼站到一旁。

 郑和没听清说的什么,但承认那确实动人,有摄魂蚀骨的妙用。

 牟道在雨中抹了一把脸,不由暗笑,这女人人的本领倒不小,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受过高人的指导。嘿嘿,有趣!凡事若都这样妙,那可不得了。可惜呀…

 郑和为了回避美的辐,使自己从呆板中悠游出来,他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他不能让一个美人搅得心神不安。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了,皇上的福总是不浅,可惜…

 他猛地一回头:“那姓范的女人呢?”

 海天龙道:“我叫她出来。”他走向里间屋。

 范幼思愁眉不展,这是她给郑和最深的印象。但他亦承认她的清丽是少有的。面对这样的女人,你会感五脏六腑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生命的昂然全都暴出来。自然比人伟大,人就是自然。

 他了上去:“你是范华的什么人?”

 范幼思冷漠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和似乎料不到范幼思这么不合作,一怔,随之笑了起来:

 “范姑娘,你这么好斗与你给我的最初印象大不相同,我以为这算不上女人的聪明,你别看错了辰光。”

 范幼思“哼”了一声:“难道你比他们大方些,给我选择吉生?”

 郑和的脸色暗下去,暗得整个面孔连一点情况也没有了,平淡地说:“女人静比动好。”

 范幼思不愿与他多谈,把脸转向别处。

 郑和然大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侯文通这时忙道:“公公,别生气,女人大生犯,没几个好东西。一双下眼,不识英雄与草民。”

 郑和摆了摆手,不让他说。

 牟道正看得出神,忽觉有只茸茸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咕咕”两声怪叫,吓得他魂飞天外,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整个夜顿时仿佛停止了下来,一切皆惊——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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