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最毒妇人心
余半城问道:“三领主可好?可又得了什么女美?”
宝宝笑道:“三领主早已弃恶从善、改
归正了。”
余半城讶然道:“难道这胖小子愈来愈没有出息,居然被老婆管住了。”
宝宝幸灾乐祸地道:“席夫人厉害极了,席领主这几年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了。”
余半城叹道:“没出息,没出息,一个男人居然怕老婆,太没有出息了。”
宝宝道:“一个人若是太胖,就会把胆子挤小了,三领主实在是太胖了。”
余半城拍掌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幸亏我还没有发胖。”
他忽然回身吩咐两个女人道:“快去把剑埋了。”
宝宝奇怪地道:“为什么要把剑埋了呢?”
余半城道:“余半城的剑居然只削了一只鞋底,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一定会笑死的。”
他牵着宝宝的手,复又叹息道:“我那个娘们太没本事,到现在一个
也没有放,她若是能生出像你这样的孩子,我宁愿去修鞋子。”
宝宝道:“伯伯又喝酒、又好
,哪里有空去生孩子,怪不得婶婶的。”
余半城哑声道:“我喝酒的事情千万不要让你婶婶知道。”
宝宝奇怪地道:“难道伯伯怕她?”
余半城
直
膛,昂然道:“我怎会怕她,只不过给她留个面子而已。”
他拉着宝宝的手,一定要带着宝宝去青城山看一看。
余半城的家就在山上,房子壮观、漂亮。
上山途中,三三两两佩剑的人都避在一边,恭恭敬敬地让路。
余半城回顾左右,道:“宝少爷,我是不是很风光?”
宝宝笑道:“他们都是你的弟子?”
余半城道:“我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教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跟你婶婶学过几手而已。”
宝宝惊讶道:“婶婶也会武功?”
余半城道:“有空的时候,我也教她几手,她居然就开始收起徒弟来。”
他叹息道:“别的女人都喜欢穿衣、打扮,她却喜欢动刀动剑,如果今年还不给我生个小子,我一定休了她。”
宝宝觉得余半城真是又威风、又神气,这年头,不怕老婆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走到半
的巨宅前,大门却紧闭,一个小门开着。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堵在门口,见到宝宝,
天喜地将宝宝请了进去。
丫鬟的手中还有一块
衣板,余半城一看到
衣板,立刻就像霜打了的庄稼。
丫鬟冷冷地对他说:“你的事,夫人都知道了,你该怎么做,恐怕不需要我来教你。”
回手一带,小门关上,将余半城关在了门外。
宝宝道:“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丫鬟道:“因为夫人生气,夫人生气的时候,他就必须跪在大门前赎罪。”
宝宝笑道:“原来余掌门和三领主一样是最怕老婆的。”
怕老婆的男人,大多都有一个很美丽的老婆。
男人怕老婆大多不是因为真正地像老鼠怕猫一样,而是因为喜欢。
如果一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怕她。
余夫人果然既美丽、又温顺,看上去也非常通情达理。
和所有第一次看到秦宝宝的人一样,余夫人对宝宝的相貌,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赞叹。
她把宝宝搂在怀里,左端详,右端详,好象永远也看不够。
宝宝自然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挣脱,道:“婶婶,该把伯伯放进来啦,他那么大的人,跪在门口多难看呀!”
余夫人笑道:“你以为他会那么老实吗?会乖乖跪在那里?”
转向窗外,轻叱道:“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余半城就笑嘻嘻地滚了进来。
余夫人冷哼一声,道:“今天有贵客降临,姑且给你一个面子,下一次再借机酗酒,定罚不饶。”
余半城忙笑道:“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当下,余夫人亲自下厨做羹汤。
川菜本是又麻又辣,秦宝宝最怕吃,正在担心如何不辜负余夫人的好意时,菜已上桌。
余夫人做的并不是川菜,而是正宗的维扬风味。
每次吃饭,都是宝宝最痛苦的时候,今天不知是因为奋兴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居然每一样菜都尝了一点点。
秦宝宝忽地想起了什么,叫道:“阿呀!糟糕!”
余夫人关切地道:“怎么啦?”她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秦宝宝片刻,目中深情无限,有时竟有痴
之意。
秦宝宝向余半城道:“那两个被我打昏的人,是奉了张真人的命令来青城的,我正想问一问他们来的目的,偏偏遇见伯伯,将他们忘了。”
当下将东海妙峰观张真人之事,细细地叙述一番。
余半城道:“这有何难,在这城中不要说找两个活人,就是找一
针也不是难事。”
余夫人已经扬手,换上一名弟子,吩咐一番,弟子辞去。
如果吃饭的时候不喝酒,结束就很快,下人们上来收拾碗筷时,那名弟子急急闯入。
余夫人道:“人呢?”
弟子道:“在外面。”
秦宝宝第一个冲到外面,外面没有人,只有两具死尸。
马
成和宣同的死尸。
余半城神色凝重,仔细地翻验尸体,最后道:“这两个人都是被一种极霸道的内力震碎了骨骼,这种内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宝宝立刻想起了邢雄之事,面前的这两具死尸自然是谢灵均所为。
可是谢灵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宝宝想不出他杀人的理由。
余半城道:“杀人的人,是不是刚才那个高傲的年轻人?”
秦宝宝点头。
余半城冷笑道:“在我的地盘上杀人,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秦宝宝道:“伯伯千万不要派人去找他,除了伯伯之外,青城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余半城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秦宝宝道:“他来青城,一定是有目的的,在不了解他的来意前,就算是杀了他,也没有意思的。”
余夫人道:“好啦!好啦!不要为这些事烦神,宝宝,吃过饭该去玩一玩,别让食物存在肚子里辛苦了肠胃。”
宝宝一听到玩,兴趣马上就来了,兴冲冲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余半城笑道:“青城山天下绝秀,瀑布、山林无一不是游玩绝境。”
从山上下来,宝宝累得有些吃不消了,可是愈累,就愈睡不着。
睡到半夜,忽听到隔壁有哄孩子睡觉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余夫人,可是余半城夫妇不是没有孩子吗?
除了哄孩子的声音,又传来余半城烦躁不安的声音,道:“好啦!好啦!该睡觉啦!好象真的是你的孩子似的。”
余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的英儿要在,一定也有宝宝那么大了,我生不出孩子,就不能抱抱别的孩子?”
余半城叹道:“你将人家的孩子偷来,他父母不知有多着急,还不将这孩子送回去?”
余夫人叹道:“我半夜偷来抱一抱,清晨就送回去,他的父母怎么会知道?”
余半城无奈的声音:“总之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要睡了。”
不久,就传来鼾声。
宝宝更加睡不着了。
想来余夫人幼子夭折,满腔母爱无从宣
,便夜入民宅偷别家的孩子,当上夜一母亲。
这种行为固然怪异,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双手抱头躺在枕上,这时“它”又来
扰。
“小家伙,在想什么?”
“对主人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没有家教。”
“嘻嘻,不过是兄弟而已,哪里有主仆情分。”
“喂,你说余夫人可不可怜?”
“可怜?哼,我看她多半神经不正常。”
“你才神经不正常,她思子心切,才喜欢抱抱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嘛!”
“半夜入宅偷窃,也是人之常情?”
“去去去,不和你说,一点人的感情都没有。”
“我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无形无体的魂魄而已。”
这时,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喂,宝宝,是不是余夫人去送孩子啦?”
“恐怕是吧!”
“想不想去看一看?”
“神经。”
“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去散散心吧?”
受不了“它”的怂恿,再加上好奇心切,宝宝悄悄起
披衣,从门
里看去,余夫人纤细的身影在院子里一掠而过。
秦宝宝悄悄开门,蹑脚跟上去,却发现余夫人并不是奔向山下,而向花园中掠去。
宝宝心道:“莫非这孩子,是花匠杂役的孩子?”
本来已不准备跟下去,却见余夫人在一丛花菊前停了下来。
那丛花菊开得好生旺盛,秦宝宝站得远远的,他闻到被风送来的花香。
余夫人蹲在地上,凄凄切切地道:“苦命的孩子,你死得好惨啊,我把你埋在花菊树下,娘看见了花菊,就当看见了苦命的孩儿。”
秦宝宝被弄胡涂了,明明是别人的孩子,又怎会是你的。
“把你埋在花菊树下。”
秦宝宝忽地打了一个冷战,难道,难道,那孩子已经死了,余夫人竟要把他埋了,这个想法太令人可怕了,秦宝宝简直惊呆了。
他自出道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余夫人蹲身下,以手挖土,很快挖出一个小坑。
她的脸在夜
下显得苍白而恐怖,在秦宝宝看来,那分明是一张魔鬼的脸。
宝宝不敢睁眼去看,更不敢动,他害怕到了极点。
就算他武功不错,聪明绝伦,但毕竟是个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余夫人已经不见了。
秦宝宝缓过神来,一掠掠到花菊旁边,从鞋中
出金匕首,匕首
入土中,果然触到软绵绵的东西。
把土抓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躺在坑里,一双本来秀气的眼睛现在如死鱼般盯着秦宝宝了。
秦宝宝差一点就要昏过去。
壮着胆子,仔细地看,婴儿身上青紫一片,临死前受了不少磨折。
余夫人这样做,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金匕首颤抖着往旁边掘去,挖开土,一具小小的骸骨整整齐齐地躺在土中。
秦宝宝再也不敢挖下去,只觉得心跳剧烈,
口烦闷。
忙不迭地盖好土,像躲避瘟神一样逃离了花园。
一进门,立刻反手关上门,摀着“怦怦”
跳的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余夫人原来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能呆下去了。
从
口摸出火折子,晃亮,点燃桌上的油灯。
油灯点亮,屋子里一下光明起来,看到光,宝宝定安了许多。
他忽地看到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抬头看去,赫然是余夫人。
宝宝骇极而大呼,嘴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盖住。
余夫人的动作就像鬼魅,根本让秦宝宝不及反应。
秦宝宝睁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余夫人苍白的脸。
这本来是张很美丽的脸,现在却变得有说不出的恐怖。
余夫人在叹息,这样一个疯子,居然在叹息。
她叹息着说:“你都看到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坏?”
她把手放开,秦宝宝立刻点了点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余夫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说:“我的孩子死了,你要我怎么办,我想我孩子,我要孩子呀?”
秦宝宝道:“可是你怎么也不能杀人呀?”
说完,忽又后悔了,和一个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余夫人道:“我的英儿若是还活着,一定也和你一样大了。”
忽地又似发现了什么,急急地道:“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半城,我也不伤害你,我收你做我的儿子好不好?好不好?”
它的声音变得急促,目中闪动着奋兴的光芒。
宝宝道:“作梦。”
余夫人并不失望,她奋兴地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以后也绝不去偷孩子,你答应我,千万要答应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因为秦宝宝冷漠如冰的面容告诉她,她的想法太可笑了,是绝对办不到的。
她淡淡地道:“你不愿意?”
秦宝宝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同时右手扣住了金匕首的柄部,握紧再握紧,忽地一刀刺了出去。
两个人相距很近,何况秦宝宝的速度又很快,他原打算一招出手后,不管得不得手,立刻逃走的。
可是这绝不容易对付的一招,余夫人轻描淡写地就接下了,她的两
玉指一夹,就夹住了匕首。
她还是淡淡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拼着和卫紫衣结仇,我今天也不能放过你。”
美丽的手带着优美的弧线,轻轻地飘了过来。
美丽,往往是致命的。
门就在这时被撞得四分五裂,一个人从外面破门而入,用最愤怒、最狂野的声音叫道:
“臭子婊!”
这个人是余半城。
余半城的身上还披着睡袍,头发披散着,左手提着一柄
光闪动的宝剑,右手抱着一个婴孩。
婴孩的身上还带着泥土。
余半城的样子,几乎是要被气疯了,他大叫道:“臭子婊,你杀了那么多孩子,还要杀秦宝宝。”
余夫人很镇静,很镇静,她淡淡笑道:“想不到瘟猫也会变成一只老虎。”
余半城提剑大骂:“你整天骂我、气我,我无所谓,可我是堂堂的大丈夫,怎能允许你做这种事。”
余夫人轻笑道:“我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动手啊?”
余半城没有立刻动手,忽然间从一个狂怒得几乎失去理智的人变成一个极端冷静的人。
“他冷冷地道:“千招后我必为你所杀,可是你现在杀不了我,我走,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把拉起秦宝宝转身就走。
一直奔行到山下的街道上,余半城仍然在拼命奔跑。
余半城恨恨道:“这个臭子婊比我还天才,十年前我娶她进门时,她还不会武功,现在却可以教我了。”
宝宝道:“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跑呀,她现在已经不知我们逃到哪里了。”
余半城道:“青城派子弟大多是她的徒弟,她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全城都是杀我人们的人,趁她的命令来不及下达,我们必须赶快出城。”
他说得一点也不夸张,青城山上忽亮起一盏红灯,红灯一亮,全城立刻从沉睡中醒来。
宝宝道:“这一定是她的信号了。”
余半城咬着牙,不说话,他们这时已经冲到城边了。
从城门边的小胡同里忽然窜出三个人,厉声喝道:“站住,是谁?”
余半城脚步一顿,体身硬生生站住,大喝道:“是我,余半城。”
三人道:“哦!原来是掌门。”
他们的语气和神态,却根本没有把余半城放在眼里。
余半城喝道:“你们在这里,可看到有人逃过来吗?”
“没有。”
“好。”
“好”字出口,剑光如毒蛇一样刺出,动扭,三个人剎那间死于剑下。
血光尚未落地,余半城已经带着秦宝宝冲出了城。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厉声高呼:“不要让余半城跑了。”
城边是荒草连天,密林遮空,一进入密林,声音就小了许多。
一直走到密林深处,余半城紧张如绷紧的弓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
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宝宝笑道:“余伯伯,你恐怕是天下最没有权力的掌门人。”
余伯伯苦笑道:“贪玩误事,若非我沉缅于酒
,大权岂会旁落。”
宝宝道:“余夫人毕竟和你是多年夫
,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余牛城啐了一口,道:“这个女人连孩子都杀,分明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又笑道:“其实我早就烦透了,如此正好到江湖上
、
。”他又道:“宝少爷想去哪里?”
宝宝道:“无所谓啦,我也是天生喜欢
,到哪里就是哪里。”
余半城道:“我有一个朋友,多
不见了,如今正好去见一见他,你和不和我去?”
宝宝道:“你的朋友是谁?”
余半城不由眉飞
舞,道:“说起我的朋友,武林中大大有名,便是唐门一代掌门,唐雷。”
“唐雷?”宝宝笑道:“原来你的朋友竟是他。”
余半城道:“你认识唐雷?”
宝宝
膛一
,傲然道:“唐雷和我平辈论
,我怎能不认得他?”
余半城笑了,想不到可爱的宝宝也会吹牛。
其实宝宝一点也没有吹牛。
宝宝的父亲“万
医圣”秦英前辈,对唐门第一高手唐老爷子唐竹有救命之恩,所以宝宝的年纪不大,却是和唐雷平辈。
别看唐雷已是胡须俨然,宝宝也不过叫他一声“老哥哥”
余半城自然不知这其中有这些个关节,他认为宝宝在占他的便宜。
和宝宝在一起,不吃亏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是吃了亏,恐怕也没有人会生气余半城没有生气,这么可爱的秦宝宝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宝宝也的确想到唐家去一趟。
唐谅的暗器练到了什么境界?唐八公子唐光是不是还是永远没有不开心的事?唐容是不是又胖了?唐卓是不是还是那样一本正经?
还有脾气最暴躁的唐虎,现在还喜欢打架吗?
一想起这些人,宝宝恨不得一步踏入唐家室。
卫紫衣和席如秀
夜兼程,就在今夜来到了青城。城门已在望,卫紫衣道:“不知宝宝还在不在,真想不通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席如秀哈哈笑道:“宝宝的心思就像和尚的禅机,反正我是猜不透的,所以从不想。”
卫紫衣道:“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不用费尽心机去猜宝宝的心事。”他又苦笑道:
“而我却是他的大哥。”
席如秀笑道:“反正这个包袱你要背一辈子了,好好受用吧!”
笑声中,催马飞奔,从城门内,忽地冲出来一群人。
这些人都穿著一
的青衣,手中执着明晃晃的长剑。
席如秀立刻勒马,马人立而起,卫紫衣已经赶到。
人群中有人喝道:“什么人?”
卫紫衣道:“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大怒,喝道:“不管你是什么人,马上给我滚下马来。”
席如秀惊讶地对卫紫衣道:“大当家,我是不是听错了,居然有人叫我们滚下马来?”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没有听错,的确有人叫我们下马。”
席如秀一声怪叫,膝盖一点,座下马如飞冲出,左手一探,抓向一个人的衣领。
立刻有七八柄长剑齐向席如秀这只手刺来,席如秀若不是收得快,手上就要多七八个血
了。
他大叫道:“厉害,厉害。”
闪电般右手一探,抓住一个人的衣领,立刻打马而回。
人群立时冲了过来,他们立刻就看到了一片耀眼的剑光。
剑光闪动处,七八柄长剑齐齐地从中而断。
人群立刻停下,后退,这时他们看清了面前的人。
紫巾、紫衫、紫布鞋,俊美如金童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冷漠得就像无情的剑锋。
可他的手上并没有剑,刚才那片剑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你们是青城派余半城门下,余半城在哪里?”
忽然有人叹息,道:“余半城疯了。”
卫紫衣讶然,他实在是惊讶极了,活蹦
跳、能喝能嫖的余半城,怎么会疯了呢?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已经站在卫紫衣的面前。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卫紫衣拱手道:“余夫人。”
这个女人就是余夫人,她叹了一口气,道:“大当家来得迟了,若早来几
,半城就不会走了。”
卫紫衣满腹怀疑,道:“余兄真的是疯了?”
余夫人潸然泪下,卫紫衣不必再问,有些话是不适合在外面说的。
席如秀的脾气一向很好,你就算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生气。
现在他却气极,余夫人的叙述简直让他气疯了。
他一拳砸在桌上,破口大骂:“余半城,老子瞎了眼,居然
你这样一个狗
朋友。”
余夫人唉叹不已,道:“这件事何尝不怪我,平
我若是多观察他些,多宽慰他些,他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了。”
余半城如此时在场,一定会气得当场吐血,因为在余夫人口中,那个杀害婴儿的疯子竟变成了他。
余夫人哭得伤心凄切,席如秀
不住眼圈也红了。
谁说女人是呆子,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呆子,女人天生就有演戏的本能,余夫人更是天生的好演员。
席如秀道:“大婶不要伤心,余半城已经疯了,伤心也是没有用的。”
余夫人叹息道:“我现在担心,怎样向那些死者的亲属
待。”
卫紫衣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余夫人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卫紫衣才道:“如秀,你真的认为余半城疯了?”
席如秀道:“这个女人在说谎,就算割下我的脑袋,我也不相信余半城这个浑球会做出那种事。”
卫紫衣点头,道:“余半城不在,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宝宝一定来过,我担心──”
席如秀同样担心,是否余夫人会把宝宝像其它婴儿那样杀了?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连想都不敢想。
卫紫衣道:“余半城一定是和余夫人为这件事闹翻,所以走了,令我奇怪的是,余半城难道怕她?”
席如秀道:“我看她行动敏捷有力,目中
光闪动,武功一定很不错,也许余半城不是她的对手。”
卫紫衣道:“余半城以前也曾说过她会武功,我以前只认为她只知皮
,想不到她居然是个高手。”
席如秀道:“女人如果专心做一件事,往往比男人还要强的,所以有很多自以为很了不起的男人,大多数栽在女人手里。”
卫紫衣笑道:“宝宝也是个女子,她专心调皮捣蛋,果然比男孩子厉害。”
席如秀道:“所以你以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有趣,我真是嫉妒极了。”
卫紫衣苦笑道:“这是幸灾乐祸,典型的幸灾乐祸。”
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景,只要一提起宝宝,话题就变得轻松愉快得多。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余夫人编故事给我们听,一定是有企图的,我们今夜要提防着一点。”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种极轻但又很奇怪的声音。
对卫紫衣和席如秀这种江湖大行家来说,这种声音太熟悉了。
那是一名轻功很好的夜行人,踏动屋脊的声音。
卫紫衣淡淡笑道:“来得好快。”
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第四个字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卫紫衣却消失了。
席如秀叹息道:“一遇到动刀动剑的事,他总是比我快。”
其实他也不慢,他从屋里冲出时,还能看到卫紫衣紫
衣袍一角在屋脊上一晃而没。
席如秀知道那个夜行人很快要倒霉了,卫紫衣对付敌人,绝不会像自己心慈手软。
院子里光线很好,因为明亮的烛光正从一间敞开大门的屋子中倾
出来。
那间屋子是余夫人的卧室,难道夜行人是余夫人。
席如秀一步扑到了门前,很快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夜行人不会是余夫人,因为余夫人在屋中。
第二,余夫人死了。
第三,自己应该用一件薄被盖住余夫人的身形。
余夫人的体身半
,横躺在
上,漆黑杂乱的头发,恰好盖住丰
的
膛。
席如秀慢慢地踱进了房间,虽然屋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他不必很讲礼貌。
余夫人穿衣服的时候,已是个美人,不穿衣服的样子是不是更
人?
事实并不是这样,席如秀发现,余夫人的体身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就像全身没有一
骨头。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被顽皮的孩童扭曲的变形玩具。
席如秀惊讶地发现,她的全身骨头没有一
是完整的,本来秀美仪容也因骨骼碎裂而变得十分可怕。
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内力,席如秀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将薄服拾起,盖在余夫人的
体上。
现在他有了两个疑问。
第一,余夫人竟能将余半城赶走,武功可想而知,为何她死的时候,屋中没有一点动手的迹象。
一个武功高手,不会睡得太
,尤其是一个单身女人,更不会睡得很沉。
那么答案便是,凶手是她很亲近的人,她根本就想不到他会动手杀人。
和她最亲近的人是余半城,难道凶手是余半城?
席如秀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几乎打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
自己太不够意思了,怎能无端地怀疑老朋友。
余夫人既不容余半城,自然是有情夫的,杀她的人,自然是她的情夫。
第二个疑问是:以卫紫衣的身手,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望着
上的死尸,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妙,至于不妙在哪里,他却想不起来了屋子里忽然明亮了起来,本来很静的院子也一下子变得很热闹。
莫非有一群睡不着觉的人打着火把在夜游。
席如秀回头一看,院子里果然有很多人,有些人手中拿着火把,每人手中都有一柄剑。
他们的样子又凶又恶,好象恨不能将席如秀吃了。
席如秀看看这些人,再看看
上的死尸,终于明白自己陷入困境。
尸体在
上,自己在屋中,死者是个美丽的女人,自己是个男人。
谁都会想到凶手是自己,至于杀人的动机,恐怕每个人不用想都能想出来了。
席如秀苦笑,他只有苦笑。
院子里的人倒好对付,担心的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且不说其它,光是夫人那边就不知如何
待了。
一个人喝道:“杀了他,为夫人报仇。”
席如秀没有退,反而冲进了人群。
最前面的三四柄剑从不同的角度刺了过来。
这些都是小意思,席如秀现在想的是,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这些人为主报仇,理由正当,自己当然不能杀他们。
这些人都是余半城的徒子徒孙,所以自己连伤都不能伤他们。
看来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尽快地离开这里。
他本来认为,从这些人手下逃走,就像喝开水一样容易,渐渐地他发现,开水很烫。
人群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很有规律地走动,怖成了一个剑阵。
席如秀连连叫苦,想不到余半城的徒子徒孙倒真有些玩艺。
自己有刀在
,却不能用刀,因为刀剑无眼,极容易伤人的。
自己偏偏又不能伤害他们。
席如秀第一次遇到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
卫紫衣为什么还没有来,莫非他追敌累了,跑到一个地方吃宵夜去了。
本来进退有序的剑阵忽然
了,因为一个浑身上下如一团火一样的人冲了进来,这个人手中有剑。
剑光闪动处,必有人倒下,剑阵立刻
了。
席如秀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下子冲出了院子。
红衣人并没有跟出来,席如秀也希望他不要来。
红衣人虽然帮自己解除了困境,但他杀了余半城的人,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和他打一架的。
可是和救命恩人打架未免太不合情理,所以席如秀希望红衣人千万不要跟来。
红衣人没有来,并且想必已经走了,因为余半城的徒子徒孙正如
水一样涌出来,来追自己了。
席如秀叹了一口气,施展平生最快的轻功,像一阵风一样掠了出去。
现在他渐渐有些担心,卫紫衣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用剑的高手,必是轻功高手。
卫紫衣无疑是当今世上用剑的绝顶高手,他的轻功当然顶好。
他对自己的轻功也一向很自负。
今天却有一个小小的意外。
前面黑色的人影明明离自己只有三十余丈,自己偏偏很难缩短距离。
这不是因为卫紫衣的轻功不高,而是因为对手的轻功也很不错。
一道黑色,一道紫
,两条人影在夜
中飞奔,在夜
中,几乎无法分辨。
一个夜行人在马路上急急地走,他忽然感到有两阵风从身边掠过。
他好象看到了两个人,又好象没看到。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容易地得到一个结论自己一定是遇到兜了。
据说这个人因而得了一场大病,并且从此后再也不敢走夜路了。
它的
子为丈夫的这个变化感到开心极了。
这件事卫紫衣当然不知道,现在他心中已燃起了一团火。
自从当上“金龙社”的大当家以后,卫紫衣很少做争强好胜的事。
因为那样很不适合自己的份身。
今天他却起了好强之心,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今天他也一定会追下去的。
可惜青城的地形他并不熟悉,而他的对手却很熟悉。
黑影在巷子中三纵两跃,就再也看不到影子了。
自己久不入江湖,想不到近年来出了不少高手。
这时他才想起席如秀,以席如秀的本事,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不过他一定等得很急了。
卫紫衣已经决定折返回头,这时他忽然看到屋檐下的黑影中站着一个黑衣人,正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谁也没有将目光离开。
黑衣人淡淡地道:“刚才我们比的是轻功,现在你想不想和我比试一下兵器?”
卫紫衣反问道:“你杀了余夫人?”
黑衣人一点也不否认,他淡淡地道:“是。”
下面已经不需要说话了,凶手已经确定,已到了用剑的时候。
卫紫衣冷冷地道:“报上你的名字。”
黑衣人道:“我叫谢灵均。”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身边的墙壁上写下他的名字。
三个字龙飞凤舞,居然写得很不错,每个字都深有二寸。
谢灵均道:“这样你的手下就可以找到报仇的人了。”
他的意思是说,卫紫衣死定了,而那三个字,是提供给“金龙社”的人报仇的卫紫衣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狂妄的人。
如果说,刚才他只不过是想给谢灵均一个教训,现在却已有了杀心。
两个人各自站在屋檐的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明白自己今天遇上了平生最可怕的对手。
“呛”的一声,谢灵均拔出了刀,夜
中,刀如星光一样闪动。
卫紫衣没有拔剑。
在没有把握刺入对手咽喉的时候,他是不会拔剑的。
谢灵均忽然出刀,刀挥动时,彷佛天上的月亮变成了他的刀。
卫紫衣一退就退到了墙边,体身深深地隐入身后的墙壁中。
一刀
退卫紫衣,任何人做到这一点足够用一辈子的时间炫耀了。谢灵均却很不
足,他的第二刀更快更急地挥出。
这一刀刺入了墙壁上被卫紫衣撞出来的
中。
就在这时,一柄像筷子一样细,彷佛也像筷子一样脆弱的剑,忽地从墙壁中刺了出来。
卫紫衣人已在屋子中,剑却从墙壁刺了出来。
卫紫衣的剑锋,永远都指向一个目标──咽喉。
谢灵均大惊,急退。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快极了,可是剑锋仍然刺破了咽喉的肌肤剑锋入
并不深,只有半分。
这并不足以致命。
谢灵均立刻向剑出手的方向拋出了手中的刀,同时子身一退退到了一个巷子中。
咽喉的伤口很痛,万幸的是,并没有刺进气管。
谢灵均一直逃到一个自己认为全安的地方,这时他才发现,身上的衣衫已经
透了。
刚才虽只是两刀一剑,但却像一场
战。
谢灵均摸着咽喉,感到心脏到现在还没有平静。
他的刀法很快、很奇,可惜他的经验还是不够。
利用地形进行作战,这是靠血汗换来的经验。
谢灵均所欠缺的,无疑正是这些。
一时之间,他感到沮丧极了。
卫紫衣也很沮丧。
自己的剑明明已刺中对方的咽喉,只要再加上一点点的力量,就可以毙敌于剑下。
可是当时,自己已用了全力,那一剑剌出时,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那闪电一刺中去了。
更令人沮丧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把握接下谢灵均的刀,居然没有把握在谢灵均出刀的瞬间出剑。
这种事绝对是第一次。
若非自己充分利用了似乎绝不可能利用的地形,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利用经验的地步。
卫紫衣忽然感到寒意,那不是风寒,而是心寒。
不进则退,这些年来,他究竟用了多少心思在武功上?
这种局面无疑是绝不能够再发生的了,卫紫衣仰天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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