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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筑山御殿
 庭院中有许多樱花树,树上爬满虫。侍女们一边严肃而紧张地为阿‮姐小‬准备着七夕节,一边时时注意不让虫掉到身上。她们有的忙着在筱竹枝上挂彩纸,有的在庭院中摆放桌凳,有的搬运烛台,有的则负责摆放祭品。因为生怕虫落在身上,侍女们进出时都小心翼翼。

 濑名姬穿上摆在走廊下的木屐,回头望着正在摆放桌子的阿万,茫然地问道:“你知道七夕节是怎么回事吗?”

 “不太清楚。”

 “七夕是那些辛勤织造的女子们的节日。在皇宫里,据说称七夕节为寄行祭呢。”

 “寄行祭…”

 “对。我们将此风从京城引进骏府,为此认真请教过官里的人。今天晚上,就以这种方式来祭祀吧。”说到这里,濑名姬像是想起什么,掩住嘴扑哧笑了出来。

 “夫人笑什么?”

 “阿万,你大概认为主公高高在上吧。”

 “当然。他是这座城池的总大将。”

 “松平藏人,”濑名姬又笑了“在皇宫里,藏人就是像侍女们这样搬搬桌子、烛台、供品之类的角色而已。你提提,看主公会有何反应,看看他的表情,自会明白。想到这个,我才想笑。”

 “哦,大人原来竟是那样的角色。”

 “我也常常难以启齿。但冈崎城和京城毕竟有天地之别…”

 濑名姬忽然思念起骏府来,神情黯淡下来,但阿万并不为此担心。濑名姬抵达冈崎城时,正值四月天。她原本以为,冈崎不过一个破落的乡下小城,但意外的是冈崎城竟然非常气派。松平人甚至在冈崎城北的筑山附近专门为濑名姬‮子母‬修建了一座御殿。如今,人们因那座御殿而称她为“筑山夫人”

 濑名姬本来期望在本城拥有一处带有长廊的居处,但她羞于开口。当被告知已在筑山附近修建好新御殿,濑名姬也就咽下了不满。幸运的是,她终于不用再长期独居,她要将元康紧紧拴在身边,一刻也不让他离开。掐指算来,自上次一聚后,元康已有八天没来了。本来说好至少三天来一次…濑名姬心中大为不满,但一听到元康今晚要来,她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院内已按例摆好四张桌子、九个烛台,一年一度的七夕节让人想起织女和牛郎相会的古老传说。

 “夫人,您知道吗,”阿万收拾好祭坛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道“听说竹千代公子和织田家的‮姐小‬这个春天会定亲,祝贺夫人!”

 “竹千代和织田家的‮姐小‬?”

 阿万听到濑名姬如此惊讶,回过头来。看到濑名姬可怕的表情,她不大为震惊。

 “春天?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月…”

 “你从哪里听来的?”

 “从花庆院的侍女可祢那里听到的。”

 “可祢?就是那个传言受到主公宠幸的女子?”

 “是。夫人让我去打探这件事,我便到了三道城,听到这个消息。夫人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听到这里,濑名姬大为恼怒,越发为御殿一事愤愤不平。她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不仅仅是出于嫉妒,更是因为屈辱,当然也有些悲哀。

 可祢既然知道如此重大之事,那么她和元康之间,显然已有了某种默契和约定。濑名姬为此恼怒万分,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元康至今也未曾向她吐过此事。她不心中暗恨:我竟被他们玩于股掌之间!

 虽说今川义元战死后,骏府的声势江河下,但我毕竟是义元公的外甥女。而元康居然私自为儿子竹千代与骏府仇家信长的女儿定了亲…

 濑名姬回到御殿,进了卧房旁的化妆间,如石头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是元康救了她们‮子母‬的性命。濑名姬相信元康对她们有感情,但她内心却有挥之不去的悲伤。

 那无情的氏真因一时之怒,竟然连她都要杀掉,而她的父亲亲永,在她们‮子母‬离开骏府后不久,就被迫切腹‮杀自‬了。

 “我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和元康和睦相处,好好侍奉他,教好孩子们。”当父亲的书信到达濑名姬手中时,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为了元康,连父亲都…

 虽然父亲在信中要求她要和元康和睦相处,但她越读越悲伤,心中隐隐作痛。竟然和仇敌之家结亲!想起此事,濑名姬就感到快要疯了一般。但归结底,让她郁郁难平的,仍然是曾和她有肌肤之亲的氏真。

 在崭新的木香缭绕的御殿中,濑名姬深深地将脸埋在丈夫前,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就在她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阿万的一句话突然之间打碎了她的美梦。但现在的元康今非昔比,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按濑名姬的旨意行事,她若要大闹一番,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来人,立刻去本城,把石川家成给我叫来!”濑名姬沉默半晌,走到侍女们面前嚷道。

 筑山御殿几乎没有男人。濑名姬认为那是元康的忌妒心使然。只在有重大事件时,才会叫来石川数正的叔父家老彦五郎家成。家成的母亲和于大一样,也是刈谷城水野忠正的女儿,因此家成和元康乃是表兄弟。当彦五郎在侍女引领下来到筑山御殿时,太阳还没落山,他脸颊通红,醉意朦胧。

 “夫人叫我有事?”家成来到卧房,在门前坐下后,濑名姬不对他满身的酒气有些厌恶。

 “难道本城自天能饮酒?今天是七夕,是女子的节日,男人为何也…我不明白。”

 家成摇着扇子。“今天举行了主公的更名大会,本城摆了筵席。”

 “你说什么?主公改了名字?”

 “是。从今天开始,改为松平藏人家康。请夫人也记住。”家成眼角出会心的微笑,平静地说。

 “藏人家康?”

 “是。元康的‘元’字取自已故义元公。今既已离了骏府,主公不想再用‘元’作为名字。这个‘康’字乃是他的祖父松平清康的‘康’,之所以用‘家’,我想主公的用意,大概是从此以后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而是依靠松平家,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令濑名姬眼前一片漆黑。她是今川义元的外甥女。这种自豪感支撑着她,使她坚持到现在,也是她不被元康倒的唯一资本。如今元康的名字中连义元的“元”字都没有了。她对于丈夫来说,不就成了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你知道竹千代和织田家的‮姐小‬定亲一事吗?”

 “知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知道此事?连三道城那个下的侍女都知道?”

 家成慢慢地点着头。“主公考虑到夫人正为诸多事情伤心悲痛,决定找机会亲自前来说明…这是主公体贴夫人。”

 “体贴?我是义元公的外甥女。他竟然要和杀死舅父的仇人织田氏结亲…”

 家成缓缓以手势制止了她。“您不要这样说。对于治部大辅将主公扣留在骏府做了十三年人质一事,冈崎城里至今有许多人愤恨不已。”家成像是在劝诫一个行事欠思量的孩子,语气略带责备。

 濑名姬的嘴剧烈地颤抖着,但她不得不控制情绪和措辞。

 义元对松平家的照应,在骏府人眼中和冈崎城眼中,居然有如此‮大巨‬的差异——意识到这一点,濑名姬更加感到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你是说,冈崎人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喽?”

 “是。”

 “好,不要再说了。我去问问主公,看他这样做是否对得起今川氏。”

 石川家成装作没有听见,径自道:“主公好像过来了。”

 太阳还未收起它最后的一丝光线。家康很少这么早过来,他今天恐是出于对女儿阿的感情。

 “主公到!”外面传来神原小平太的声音,他今年春天才刚到家康身边。

 小平太虽已十五岁了,却还未举行元服仪式。他提着武刀,紧紧跟在家康身后。他对未能举行元服仪式一事耿耿于怀,十分羡慕已经举行了仪式的本多平八郎,但家康对此并不在意。“不可急。”家康偶尔会这样说,他对小平太的心思装作似懂非懂。

 传来侍女们匆匆出的脚步声,家康好像进了休息室。阿万匆匆跑来向濑名姬禀报。濑名姬穿上阿万拿来的衣服,照了照镜子,出了卧房。她脸色铁青,不满之情表无遗。

 “主公…”她刚一开口,但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满腹除了怒气,还是怒气。家康没有在意濑名姬异常亢奋的情绪,望着庭院说道:“天气不错,银河也很美。你还好吧?”

 “主公!”濑名姬不再控制自己,眼泪刷刷地淌下来。“听说您今天已经更名为家康了?”

 “我必须下决心了。这是个好名字。”

 “那么…今川大人如在九泉有知,定会很高兴。”

 “也许吧。人必须自立,这是对先人最好的报答。”

 濑名姬如同崩溃了一般,软倒在丈夫身上,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他怎么可能高兴?您这样做,等于和骏府完全断绝了关系…您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如今已强大了…”

 家康对子的任毫不在意。“今天是七夕节,是阿的节日。把阿带来,我想见她。”

 濑名姬仍然依偎在家康身上,饮泣不止。“是。奴婢马上带‮姐小‬过来。”阿万偷眼看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阿万将衣饰亮丽的阿领到家康面前时,濑名姬还在流泪。她似乎想利用眼泪从丈夫那里博得几句温柔的安慰。站在家康身后的神原小平太像个木偶般手持武刀,不知所措。如果无人发话,筑山夫人的哭声大概不会停止,但家康并未出言安慰。

 “阿,噢,变漂亮了。来,到我这里来。”

 “是。”阿看了看母亲,无动于衷。父亲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们没争吵,只是母亲一个人在哭泣。阿早已习惯了毋亲懦弱与骄横并存的脾气。

 “阿长大了。你知道今晚祭拜的是谁吗?”

 “祭拜织女。”

 “聪明的孩子!你看,天上那么多星星,其中有一颗是属于你的。”

 “我的星星…在天上?”

 “对呀。那不应该是一颗悲伤的星星…只要我们用心培育,你一定可以长成一个好孩子,一定能够生活在幸福之中。”

 此时,一直埋头哭泣的濑名姬突然抬起脸。“不…不…决不能让她嫁到仇人家中!”

 “你说什么?”

 “竹千代未来的子!你不是没有和我商量,就决定娶织田家的‮姐小‬了吗?”

 “那件事,大概有人告诉你了吧。我本想亲自对你说。”

 “竹千代还小,织田家的‮姐小‬也还刚能走路。你勉强为他们定下亲事,如果他们将来不能和睦相处,如何是好?”

 “不会。男人和女人总会亲密起来。”

 “不,不会。我们当年年纪已不小,也曾慎重考虑,还不尽如人意,何况他们!父亲为了实现野心,就随随便便为儿子定下一门陌生的婚事…”

 “筑山!”家康厉声道“不可胡说!”

 “胡说?我身为竹千代的母亲…不,您的夫人,不得不表明对这桩婚事的反对。”

 “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是为竹千代未来的幸福考虑。”

 家康轻轻放下阿。“你不知这是一个世吗?”

 “您不要岔开话题。”

 “你难道认为这个世会容许人拥有所谓的幸福?在这个世上,贫弱就会被消灭。为了生存,必须去杀人。难道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子可以自由选择所爱?我的祖母,因为天生貌美,经历了被迫五次改嫁的悲惨命运…岂止是她,你看看那些为了糊口不得不到京城御所中做事的女子,尽管她们担惊受怕,却要在背地里出卖青春和体…这才是世的真面目。”

 濑名姬对于家康的话置若罔闻。在骏府城的和风细雨中长大的她,任而固执,她不懂得这个世。

 “您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濑名姬不是那些被迫出卖贞洁的女子。竹千代也不是会死于非命的软弱男子。不要去结这门毫无缘分的亲事。”

 家康轻轻抿了抿,闭口不言。神原小平太也不想再听濑名姬说话。

 “小平太,阿万,把阿带下去。”过了一会儿,家康淡淡地说道,然后转过头,茫然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和煦的微风轻轻摇晃着樱树叶,忧伤油然而生,让人昏昏睡。女人呀…家康心里想着,不长长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和濑名姬之间,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但女人并不都如此,饭尾丰前的遗孀吉良夫人、花庆院的可祢,和她们相比,濑名姬就像堵在喉咙里的浓痰,让家康厌烦而又无可奈何。

 大概正如濑名姬所说,他们的结合不是双方自愿的,而是今川氏和松平氏的一桩策略婚姻。但在这种世道,人们根本无暇讨论这种婚姻是否合理。

 在骏府做人质的竹千代有拒绝濑名姬的自由吗?那时的竹千代,便要依靠这种婚姻去拯救可怜的冈崎人的生命,这是当时唯一的目的。如果濑名姬能理解这一点,就会怀着悲哀的心情,坦然接受这些层出不穷的悲剧。

 “主公,就算我强烈反对,您还要一意孤行?”

 家康的视线仍然没有离开庭院。“我要给你清楚的解释。你了解织田家现在的势力吗?”

 “不。我只知道织田氏是今川氏的仇敌。”

 “你先平静一下。织田氏为何成了今川氏的仇敌?”

 “义元大人、我的舅父,被织田所杀。”

 “他为何会被织田家杀死,你可想过?今川氏主动攻进织田的领地,却被人家取了首级。”

 “那又怎么样?”

 “你静一静!义元身为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守,主动挑起战争,为什么竟被杀?你难道不认为织田氏的气势已胜过今川了吗?”

 “…”“连今川大人都不能打败的尾张军,让我去对付,你觉得我能取胜吗?你难道没有发现,是力量对比下,我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吗?”

 濑名姬忽然古怪地笑了。“那么,主公是想让竹千代为您的软弱付出代价?哈哈,原来主公甘心做一个软弱之人。”

 家康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他强忍怒气,转过头盯着子。他凌厉的眼神让濑名姬震惊万分。她非常清楚嘲讽会在多大程度上怒男人。愤怒的家康或许会将扇子或扶几向她砸来…濑名姬不全身发紧,但家康终于控制住怒气。“夫人。”

 “是。”

 “其实,我们也是策略婚姻的牺牲品,这一点你恐也不会反对。”

 “正因为没有忘记,我才不想让竹千代承受同样的不幸。”

 “好。不让他承受这种不幸。”家康的声音很低沉“如果你认为竹千代幸福与否仅仅取决于婚姻,那我无话可说。”

 “那么,您想过解除婚约吗?”

 家康轻轻点点头,又道:“但联姻是信长主动提出,若解除婚约,他定会然大怒。那时又当如何?”

 “你告诉他,这对织田‮姐小‬也不公平,不就结了?”

 “倘若他听不进去,反而认为松平氏没有结盟的诚意,趁机向冈崎宣战,那又当如何?”

 “这…”“那时是否该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他一战?我拼个鱼死网破,你也不能再活在世上,还有竹千代、阿、家臣、领地、城池…”家康慢地掰着手指头。

 “您太怯懦了。”濑名姬全身颤抖地嚷道“其实您刚才答应解除婚约,不过是缓兵之计,还是想说服我。”

 家康长长地舒了口气。“也未必。”

 “未必?”

 “我知道你是在为竹千代的前途着想。既然我们迟早要灭亡,与其让竹千代将来忍受痛苦,不如立刻战死,也可以早早离苦海。”

 濑名姬怒眼圆睁,紧闭着嘴。她本已陷入狂怒,但家康带着讽刺意味的话竟让她渐渐恢复了理智。究竟是英勇战死,还是接受尾张的‮姐小‬,苟且偷生?一个人面临生死抉择时,婚姻的确不再是幸福与否的唯一标准,濑名姬虽然极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同意家康的看法。

 “夫人。”家康继续说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嵌入濑名姬的内心。“我觉得,织田信长很了不起。骏府在松平氏衰败和备受挫折时做了什么?恐怕你不会忘记。他们要求我到骏府去做人质。现在,如果信长也提出同祥的要求,该怎么办?为了整个家族,为了冈崎,恐也只有强忍泪水将竹千代送到清洲去做人质…”

 “你无论如何不情愿,但身为大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杀自己的家臣,‮躏蹂‬自己的领民。如果信长让我们出竹千代,我也只能依他。你明白吗?但信长没那样做,而是主动将女儿送到冈崎来,以此要我与他结盟…出竹千代与接受尾张的‮姐小‬,什么更为有利…”家康微微闭上双眼,声音也越来越低。

 濑名姬再次放声大哭。过去那个自由任的今川义元的外甥女,如今一步步从高高在上的地方跌落,落到悲惨的境地,成为一个普通的母亲,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织田信长的做法无可挑剔,我不得不答应。你明白吗?”

 濑名姬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想大喊,但喊不出来。信长和家康,尾张和三河,这一切让濑名姬忍无可忍。然而,她觉得最荒唐的是,她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否则就无法生存。对于将这种荒唐事实赤地展示在自己面前的丈夫,濑名姬充满怨恨。

 “你可明白,这个世不允许有情的‮女男‬走到一起,所以我…”

 忽然,濑名姬将手中的茶碗砸向院中。砰砰几声,摆放在祭桌上的供品洒落一地。

 家康顿时脸色煞白。一直强忍怒气,苦口婆心解释,令他辛苦而郁闷,却得到如此回应。他两眼燃烧着怒火,猛地抓住扶几,却没有扔过去。

 “浑蛋!”他大喝一声,站起来,想马上离开这里。

 “您想逃避吗?怯懦的人——”濑名姬想要匆匆忙忙站起来,不小心踩到了衣服,摔倒在地。“主公!”

 家康已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濑名姬还在叫嚷,但声音已模糊了。家康走到玄关,忽然,身后传来阿的声音:“父亲。”

 家康回过头去,望着阿,良久,他那铁青的脸才渐渐出笑容。阿与阿万并排站立,她望着家康,眼神有些不平,有些责怪,又像在撒娇。

 “您要回去了吗?”

 “阿!”

 “母亲好像还在说什么。”

 “她说什么?”家康动了动嘴屠,挥挥手道:“我会再来的。你今晚和阿万一起祭拜。要听话。”说完,他扭头对着阿万道:“好好陪着阿。”

 “是…是。”阿万清楚家康和濑名姬之间的纠结,她红着眼,点点头。

 家康猛地转过头,向外走去。他望着落后的天空,茫然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只给我家康一个温暖的家庭?在这个世,男人和女人都不过是悲哀的过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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