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和石兰
田村没想到会在军部的家属院里见到石兰。休假回来已经几天了,这是他当兵以来第一次回家。一下子闲下来有些无所适从,他就在家属院里这儿走走,那儿看看。不过两年时间,家属院就有些今非昔比了。两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眼里的军部大院并没有什么,只是他栖身的一个场所罢了;而今天他已经是个军官了,眼里的军部大院就神圣了许多。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家属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巡逻的战士,匆匆地在甬道上走过。
田村正漫无目的地东游西
时,身后突然响起了车铃声,静谧的世界猛然被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击碎,田村赶紧把子身向路旁躲了躲。他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他的面前。
一个女声问道:同志,请问五号楼怎么走?
他抬起头,怔住了,和他说话的人正是师医院的石兰。他惊愕地望着她。
石兰也有些吃惊,诧异地睁大眼睛道:咦,怎么是你啊?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石兰先反应过来:你调到军里来了?
我休假,我家就住在这院里。
石兰张了张嘴,一脸的惊愕。田村看着眼前的她,也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很久没有见到石兰了,那次拉练后,她就考上了护士学校,他在师医院住院的时候,石兰已经走了。她也是在军区报纸上看到了刘栋写的那篇报道,才知道田村成了全军学习的典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在军部的家属院里相遇。
她见田村疑惑的样子,解释道:我来看一个同学,就住在五号楼。
田村手指着前面:向前走,路口左拐就是。
石兰推车往前走去,田村想了想,也跟过去,仍不解地问:你不是在上护校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石兰睁大眼睛,调皮地看着他:学校放假,我也得回家看看啊。
你们家不是在军区吗?
田村的一连串追问,把石兰给逗笑了:这没什么奇怪的。我爸离休了,就住在三分部干休所。
他这才想起,这里是有一个军区干休所,没想到,石兰家离他家这么近,就隔两条街。他坚持把她送到了五号楼,转身往回走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兰,没想到她也在望他,两个人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回到刚才碰到石兰的路口,他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要干什么。看看天色,时间还早,正在无所适从的时候,他看见石兰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他站在那里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她告诉他,同学家里没人。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走到路旁的一个石凳前,田村提议:要不坐一会儿?说不定你那个同学就快回来了。
石兰没说什么,支好自行车,坐在了石凳上。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有了短暂的沉默。后来,还是田村打破了僵局,他煞有介事地问石兰:你现在还看书吗?
石兰指了一下车筐道:我今天就是来给同学还书的。
他这才看见,车筐里放着两本包了书皮的书。
石兰还记得拉练演习摔了田村的事,她看着他的脸说:不是没留疤嘛,那会儿你装得那么严重,害得我们挨了护士长好一顿批评。
听石兰这么说,他也笑了,反为自己辩护:有你们那么抬伤员的吗?好人也让你们折腾散架了。
两人就一起笑得直不起
。
听说你现在当排长了?
他点点头说:我是破格提干的,不像你们,通过考学提干。
她歪着头,样子俏皮地看着他:听说你救的那个女兵民长得特漂亮?
石兰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苏小小。他现在差不多每星期都和苏小小通一封信,说一些思念的话。这次休假,他本想去歇马屯看看,结果到了火车站,却买成了回家的票。
上次拉练到现在,已经是大半年的时间了,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苏小小的形象偶尔会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但他始终没有仔细琢磨过和苏小小以后的关系。他承认,在那个特殊的环境中,自己和苏小小互有了好感,这是他青春岁月里一段美好、浪漫的日子;后来,他为她负了伤,她又不顾一切地来医院照顾他,躺在病
上时,看着围着自己转的苏小小,他也没有理清那份情感,只觉得孤独的时候,自己需要温柔的陪伴;接着他出院,提干了,时间和地点都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不能不认真考虑与苏小小的感情了。
他明白,父母就他一个孩子,别说他现在已经提干了,就是他复员回来,自己真的能娶苏小小吗?就是自己有这样的决心,父母能同意吗?他和苏小小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让他显得不很自信。每回,面对苏小小热情的来信,他都要思前想后一阵,然后再很理智地回信。
石兰这个时候提到苏小小,让田村感到尴尬和脸红,他胡乱地搪
道:别听他们胡说。
石兰并不介意他的反应,用手捏弄着衣角说:我也是听医院的人讲的,说那个女孩还来看你,走时难舍难分的。
田村的心里一下子就复杂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只能讪笑道:他们那是胡说,人家来是感谢部队的。
见他难堪的样子,石兰就吐吐舌头,嘻笑道:不好意思了吧,你现在是干部了,就是有什么,也用不着遮遮掩掩的。
田村站起来,涨红着脸辩解:没有的事儿,我跟她真没什么。
他越是认真地解释,石兰越是乐不可支,她一脸坏笑地说:看把你急的,没什么,那你急什么?跟你开个玩笑,你现在是全师最年轻的军官,跟谁恋爱,也不会找个村姑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田村的心又是"咯噔"一下,连石兰都觉得他和苏小小不合适。在这之前,心里残存的对苏小小的一丝留恋和牵挂,瞬时彻底断了。在他的心里,那一切永远成了一种回忆。这时,他忽然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然后就桃红李白地和石兰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逗得她哈哈大笑。忽然,他话锋一转,指着石兰的鼻子说:你还说我呢,当初你和刘栋那么近乎,是不是也有什么事儿啊?
提到刘栋,石兰不笑了。从那次她去还书,刘栋没搭理她,她就再也没有找过他。她没想到刘栋这么胆小怕事,虽然自己从心里欣赏他,就连她写的小诗也只有他能读懂,但他还是让她失望了。她上学离开师医院后,刘栋就彻底地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尽管在军区报纸上,偶尔能看到刘栋的文章,但也只在看到刘栋的名字时,她才会想起他。
见石兰变了脸色,田村就说:刘栋上军区教导队了,半年后才能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刘栋应该上学,他也应该提干,咱们师宣传科需要他这样的人。
接着,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些话,石兰见时间不早了,就和田村道别。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田村的心里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在这之前,这个想法还很蒙癦,此时,一下子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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