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行春
东京已到了赏花季节,但天气仍很凉。4月中旬过后,气候才渐渐变暖。
原宿的表参街道两侧榉树披上了浓郁的绿装,春光明媚,气候宜人,马路上青年女男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原宿的四季,趣情各有千秋。烈
炎炎的盛夏,休憩于榉树下;秋末落叶遍地,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冬天的早晨,寒气袭人,万籁俱寂。
冬子最喜欢这绿色的春天。
街道两旁的时装店里时髦时装琳琅满目,洁净的玻璃橱窗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
这些时装质地一般,做工讲究,但价格并非昂贵,因此倍受青年人的青睐。从T恤衫到
斜纹棉布时装,表现出年轻人的别出心裁。每个人的脸上,都显
出领导服装新
的矜持和自信。
年轻人的朝气
,与街头的绿色浑然一体,充满生机。漫步在这条繁华的大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原宿站前的人行天桥。站在桥上,眺望远方,表参街道尽收眼里。
道路从桥下蜿蜒而过,一直通向明治路。十字路口的一侧,是一片低洼地带。过了低洼区,坡度逐渐增大,一直通向青山。
冬子每次路过人行天桥,都喜欢在桥中间停留一会。从青山通往山手的道路上,车辆穿梭不息。不知什么原因,总觉得桥在轻轻地晃动。
冬子每次往桥下看,都有些头晕目眩之感。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向远处眺望的习惯。
如果视表参道东侧为动的部分,那么两侧就是相对静的部分。站在桥上,向右侧眺望,能看到代代木的森林和明治神营的神苑;向左侧眺望,能看见现代
线型的室内操场的屋脊、体育馆和足球场。
冬子喜欢在人行天桥上看夕阳西下。常常在傍晚,独自登上人行桥。夕阳变成一个大红火球,落
的余辉洒满代代木的森林,不大工夫,便消失在室内操场附近。
在大都市里很少见到这么鲜红的落
。
今天,冬子又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看落
的想法,便离开了帽子商店。从商店到人行桥,步行大约需要二、三分钟。
时间已过了下午5时,接近于傍晚下班的高峰时间。冬子登上人行桥,在桥央中停下来,手扶栏杆,眺望西方。
已是4月中旬,
照时间渐渐变长,落
的下半部,被体育馆高大的建筑物所遮住,西边红霞满天。冬天大硕鲜红的落
,现在为春天的暖气所包围,轮廓模糊不清。
冬子站在桥中间,看到夕阳的余晖将代代木森林染得一片鲜红,太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冬子才恋恋不舍地走下人行桥,将两只手
在裙子的衣袋里,漫步在大街上。
她不时看几眼橱窗里陈列的服装,显得悠然自得。这时的冬子,看上去宛如十七八岁的少女,纯真可爱。
时装店橱窗里陈列的服装,最快也要一周才更换一次,但是时装店鳞次栉比,橱窗里的服装确实令人眼花缭
,偶尔能看到巴黎高级时装店出售的服装,杂志上登载的时髦服装。
冬子走着,脑海中浮现出各种的服装款式。信步于繁华的大街,忘却了往日工作的劳累、烦恼,同时又可以养
蓄锐,以便更好地工作。
晚上7时左右,冬子返回帽子店,店里的真纪告诉她船津君来过电话。
“他说过一会再打电话。”
“谢谢。”
“他真可笑,错把我当成老板娘了。”
“什么?”
冬子问。
“电话铃声响,我马上去接电话,他说有事要见面商量。我便问‘什么事呀?’他听到声音不对,才知道我不是木之内姐小。”
冬子与船津自从九州分别后,一直未能见面。其后,船津一直为调查手术的事而奔波,不知现在进展如何?冬子放心不下,但一直未与他联系。
“我猜想,大概是求我买帽子吧?”冬子说完,便走进工作室里。
工作室里,友美正在做饰带,友美心灵手巧,正适合这项工作。
“辛苦了。”冬子说道。她今天很想帮忙,但体身疲倦得很。于是坐在那里,翻看一本时装杂志。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冬子跑出去接电话,果然是船津打来的,船津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在确认对方真是冬子后,才说:“因手术的事,今天能否
空见一面?”
好久未听到船津的声音,所以听起来倍感亲切,但冬子并不想立即见到他。每年初
,树木发芽时,冬子就感到体身不适,并不是什么疾病,但觉得浑身懒倦,无
打彩。严冬过后,一进入温暖的
季,体身马上就发生了变化。
冬子认为是由于太瘦的缘故吧!实际上并非如此,女
到
季,也许或多或少都感到体身不舒服。今天友美从早晨上班时起,就提不起精神,工作也不愿意做。冬子身为女人,对这类事情是再明白不过了。同时,友美、真纪也能理解冬子。冬子在一个月内,只有1O天左右心情舒畅、精力充沛,其余时间里,多半是无
打彩、心烦意
。
“我今天有时间,8时、9时都行。”
男人大概不知道女人在生理上的变化,在他们看来,女男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我有事要告诉你。”无论如何也不好拒绝船津的要求了。他为调查手术的情况。已奔波多
了“那么,8时半可以吗?”冬于问。
“我去接你?还是你在上次见面的新宿四站等我?”船津问冬子。
“很对不起,您能否来帽子商店附近的‘含羞草馆’?”
“是侧面的饮食店吧?好,8时半,我在那里等你。”船津说完,挂断电话。
冬子放下受话器,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想,若是体身舒服的该有多好呀!这个样子见船津,也许会给他带来不快。
冬子也不知道见到船津后,谈什么好。说心里话,见到船津当然高兴,但同时也伴随某种忧郁感。值得高兴的是他对自己抱有好感,上次拒绝船津的求爱后,他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冬子心想船津一定痛苦不堪,自己扼止自己的情感,这对于男人尤其是青年来说也许是极其残酷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冬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船津是个唯命是从的男人,在这点上,冬子的自尊心得到了
足,但一想到船津了解自己的一切,包括体身上的缺陷,冬子就烦躁不安。和船津谈到有关手术的事情,总感到不好意思。
帽子店营业到晚上8时,真纪和友美已经回家。冬子上好帽子店的窗板,来到工作室,站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起来。
女人是奇怪的东西。只要一个发型不称心整整一天都会闷闷不悦。今天不知什么原因,老是提不起精神。
原宿附近的饮食店一般闭店都很早,只有“含差草馆”一直营业到晚上1O时。冬子来到饮食店时,船津早已坐在里边红砖墙壁旁的座位上恭候。多
不见,冬子感到船津的肩部变宽了,显得更加高大。
“好久不见了,你一切都好吧!”船津一本正经地寒暄着。
“上次见面是2月份吧?”
“是的,从九州返回不久。”
“听说不久前,举行了帽子展览会?”
“当时,所长先生也来观看,但未能见到你,很遗撼。”
“当时,有点…”
“忙于工作?”
“不。”船津摇头摇,突然问到。“问你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不久前,你去九州时,是和所长结伴而行的吧?”
“…”“若说错了,请原谅。”
“您弄错了。怎么会提出这个问题呢?”
“好了,到此为止吧!”不知什么原因,船津直到现在才开始怀疑冬子与贵志的关系。冬子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并没有质问船津,只是独自饮着咖啡。
船津也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着了火。
“关于上次手术的事,好不易找到了那个医院的病历簿,查找一下,最初给你诊断的是我朋友大学时的上年级同学。”船津似乎在观察冬子的情绪变化,过了一会又说道:“从最初的诊断来看,只摘除肌瘤就可以了。”
“不过,那只是个年轻医生的诊断。”
“是的,但他仍坚持说没有必要连子
一起摘除,对此,我很气愤,应追究医生的责任。”
“那怎么办…”
“我去问院长,为什么摘除子
?您的病历上明明只写了肌瘤。要摘除子
,必须详细陈述其理由,私营医院的病历簿多数记载不充分,其病历只有医生才明白。医生应谨慎行事,不能将手术视为儿戏。”
“…”“总之,我一定要去见院长,让他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为什么连子
一起摘除?!”
“可是…”
“有专业医生陪着,不要紧。”
冬子慢慢地搅动着咖啡。事到如今,失去的东西不会复归,就这样忍气
声,也许还会出现受害者。到底怎么办好?冬子犹豫不决。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直接去找院长。”
“你?”
“我不是患者,却追问这种事情,也许别人见怪。但是我若说是木之内姐小的相识或亲属,我想院长是能见我的。否则,我就向医师会起诉。”
“医师会?”
“医师会里有医疗事故委员会,据说委员会理解患者的苦衷,并调查事情真相。医生因医疗过失被起诉,败诉则
付一定的赔偿费。”
冬子第一次听说医疗事故委员会。
“委员会一旦裁定确属医疗事故,医师就必须付赔偿费。”
“是由医生来裁决吗?”
“是的,委员会的成员是由大学和公立医院的学者和医师组成,比较公正,讲究良心,他们从中立的应场出发,进行裁决。若每一件医事纠纷都上诉到法院,那么诉讼双方都无法忍受,于是成立了医疗事故委员会。”
“您了解得真详细。”
“我也是从医师那里听说的,目前多数纠纷都上诉到委员会。”船津侃侃而谈,眉飞
舞。
“绝对应起诉。”
“不过,上诉真的不要紧吗?”
“不必担心,无论是医生还是任何人,过失终究是过失。虽说是上诉,但事情并不公开,严格保密,是在委员会内部进行裁决。”
冬子陷入沉思之中,船津又加重了语气。
“并不是非摘除不可,这种手术最近的确逐渐增多,你若向委员会起诉,也许能起到警告的作用。”
船津不甘沉默下去,坚持上诉。对冬子来说,向医疗事故委员会起诉,胜负都无所谓。
“那么,尽量争取时间,在本周内理办手续,写谁的名字?”
“可是,我每天都很忙。”
“起诉书由我来起草,你只要盖上你的印章就可以了。”
“…”“这样,委员会也许会向你发传票。”
“不是最近吧?”
“当然,传唤您也是以后的事情。”
冬子又喝了一口咖啡。由于时间过长,咖啡变凉,且苦味增加。
“你为什么为我的事这样尽心?”
“怎么说呢?”
“这事本来与你毫不相干。”
“这对木之内姐小来说是重大问题,而且我从很早就头去了对医生的信任。”
“…”“我的母亲,因心脏导管而死。”
“令尊已谢世?”
“我上高中时,母亲患病住院治疗,手术时从静脉
一
细导管到心脏,结果中途死去,尽管并没有什么重病。”
“不过,还是患病了。”
“当然,母亲心脏不佳,但并没有达到致死的程度,我认为责任百分之百在于医生,而医生却强调母亲体质异常,并非是医疗事故。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和妹妹痛哭
涕的情形。因此,对这类事情我是绝对不能保持沉默的!”
在冬子眼里,船津仿佛变得成
起来。
“所以,我曾想成为一名医生,彻底追究母亲的死因。”
“…”“可后来却…”
“现在,我仍不相信医生。说起来可笑,这次调查手术的责任问题,我感到是为母亲报仇。”船津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若要追究下去,冬子并不反对,但她并不想与这个问题纠
在一起。无论结果如何,子
都不可能复归,想起来不
感到凄惨。
“很久未见面了,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冬子转移了话题。
“除了工作外,无事可干。”
“每天都在和漂亮姑娘幽会吧?”
“你想我吗?”
“当然想。”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您打电话吗?”
“为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你和所长之间的关系。”
船津挪动了一身下体,端坐在椅子上,将胳臂肘放在扶手上。
“总之,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我真蠢,所长第一次派我出差,就应该明白。然而,直到上次去九州,才…”
冬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虽然遭到你的拒绝,但我既不恨所长,也不恨你。喜欢所长,更喜欢你。举行帽子展览会时,我本想去参观,但我想若去也许会妨碍你们。”
“船津君…”
“不过,明白这些后,我反而感到轻松。”
船津强装出笑脸,对冬子说:“回去吧!”
冬子巡视四周,发现刚进来时,客人差不多坐满了,而现在却已走了一多半。
冬子拿起收据,先站起来,来到自动付款机前。老板娘闭着一只眼斜视他们。二人来到室外,略有暖意的夜风
面扑来。
据晚间天气预报报道,今天气温比每天高出1O度左右,象6月的天气,暖洋洋。
时间已过9时,也许由于气候温和,大街上的行人仍很多。榉树下,年轻小贩在摆摊卖项链和饰针等。
“我们去哪里?”两人向原宿车站方向走着,船津问道。
“我想直接回公寓。”
“刚才我说的话,惹你生气了吧?”
“不…”
虽然船津谈到了冬子和贵志的关系,但冬子并不介意,更谈不上生气。这种事隐瞒不住的,人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船津边走边对冬子说:“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和所长关系如何,我照样喜欢你。”
“不要说这些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心爱你的。”
两人路过饭店前面,透过面向道路的玻璃窗,看到一对对恋人正在促膝交谈。
“总之,请你理解我的一片真诚。”
“谢谢。”
冬子诚挚地说。
“那么,我从这乘车返回去。”
“我送您回去。”
“不必了,路途并不远,一会就到。”
冬子向驶过来的出租车挥了挥手,船津茫然,默不作声。车已停在眼前。
“给医疗事故委员会起草的起诉书,完成后我给你带来。”
“你这么忙,不必太费心了。”
“所长知道这件事吧?”
“我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那么就这样吧!再见。”
船津目送出租车急驶而去。
冬子坐在车里,望着顶棚,若有所思。春风从微微开着的车窗吹进来,花香扑鼻而来。
上小学时,冬子一接触这种气味,便
息发作,初
过后,便不治而愈了。
与船津分别数
后,冬子体身仍有些不适,皮肤发涩,浑身乏力,总是心神不定。听到街上的躁音和女友们叽叽喳喳的吵笑声,便心烦意
。
冬子认识到女人的不幸。
一般传统的观点认为女人不如男人,事实上并非如此。女男在能力方面几乎不存在任何差异,体力则另当别论。女
在智能方面也并不比男
逊
。
在现实生活中,认为女
是软弱的,主要是由生理上的因素决定的。女
本身也有差异,一般受月经周期的影响,每月有1O天左右心情不舒畅,体身疲倦。在这期间,对什么都兴趣索然,无
打彩。体身恢复正常后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一般说来,男人粗心大意,似乎并不了解女人的苦楚。据说男人每月也偶尔有一两次心情郁闷、头痛、全身乏力的时候,若形成周期,会对女人的若衷有所体验的。
女人不适合做经营者和管理者,也一定与生理上的波动变化有关。体身不适心情烦躁时,往往最容易失去理智,歇斯底里。
实际,女人在知识和管理能力方面并不比男人差,只是由于生理的变化,影响女人的情绪“弱女人”由此而来。女男之间,在女孩初
之前,并不存在任何差异。在小学,女孩的成绩往往优于男孩,从初中到高中,女男成绩的差别消失了,到了高年级,女孩的成绩反而出现下降的趋势,二者间的差距渐渐拉开。
月经的来临,女
生理上的变化带来体身和情绪的变化,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生理上的周期
变化,使女
失去了抵抗的
望,开始适应体身的变化。一般说来,女
缺乏上进心和独创能力。
冬子从书本上了解到女
荷尔蒙以初
为分界线,黄体荷尔蒙逐渐减少,卵胞荷尔蒙增多。
作用于自律神经到中枢神经的荷尔蒙,随着月经的到来,逐渐发生逆转,月经可以说是逆转的混乱之时。
冬子也经常感到自己体内的血在倒
。从那时始,兴趣、嗜好、思想都发生了变化。这些并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而是不可避免的周期现象,是强加给自己的,冬子也毫无办法。
冬子认为女男之间不存在能力上的差别,但仍存在着某种障碍。月经这一沉重包袱不单纯在于事情的繁杂
,而且是心情不愉快的因素。
然而,在当今社会中,仍有许多与男
并驾齐驱、不甘示弱的女
。这些女中豪杰似乎并不受体身、生理的影响,也许她们生理上的变化并不显著,她们受月经影响的时间也许只有两、三天,或根本不受其影响。
冬子所了解的女演员和时装模特都不受月经的影响,每天都很轻松愉快。电影、电视里的女演员看上去温柔秀气,实际上活泼开朗,有点男子汉气,至少不象在画面里所感受的那样情绪
绵。
冬子从常光顾帽子店的K女演员那里听说,她在体身疲倦、情绪低落,不愿工作时,就打麻药,坚持工作,每月平均一次。
冬子也很想象K女士那样,坚强起来,抛开生理带来的痛苦,愉快地生活、工作,但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总也摆
不了生理变化带来的影响。也许正因为有这种倾向,才称为女
,但这正是作为经营者所讨厌的。这期间工作上尽量不出差错,寡言少语,此外,别无他策。
然而,尽管如此,今年
季生理变化频繁,情绪波动很大,这次过了一周时间,冬子仍未恢复过来。也许是由于气候突然变暖的缘故吧!也许听到向医疗事故委员会起诉的事,而受到影响。一想起这些,冬子便失去了生活的信心,虽然不来月经,但仍然每月一次受其影响,冬子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3天过后,冬子从烦闷、疲劳中恢复过来。早晨起
后,天下起了雨,雨点拍打着玻璃,送报纸的少年在雨中奔忙,看到这些,体内隐藏的烦躁、苦恼消失得一干二净,心情豁然开朗。
冬子边洗淋浴,边照着镜子欣赏自己的
的体身,发现昔日苍白的脸庞,充满了生气。
冬子身穿淡淡的粉红色短罩衫,围着围巾去上班。
“老板娘今天真精神啊!”真纪等一看冬子的打扮便知道她心情舒畅,于是半开玩笑地说。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不一会电话铃声响了,冬子去接电话,是贵志打来的。
“我过一会动身去九州,现在在羽田。”
贵志的电话,总是来得很突然。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下。”
“去福冈吗?”
“对,去设计楼房,大约需要一周时间,方便的话,星期
能来福冈吗?”
“今天是星期三,离星期
还有四天。”
“旅馆还是以前常住的豪华大酒店,能来吗?”
“现在,还定不下来。”
“定下来的话,星期六给我来电话,我不在时,让服务员转告我。”
“明白了。”
“体身好吧?”
“托你的福,很好!”“那么,再见。”
贵志的电话总是这种语调。在百忙之中,特意打电话来,可见一片诚心。冬子接到贵志打来的电话后,心灵上得到了一种
足。贵志每次都将行动告诉她,她知道贵志的去处,这使冬子感到很欣慰。
外面风停雨止,街道两旁的树木被雨水冲洗过,更加翠绿无比。一时行人稀少的大街,又热闹起来,店里顾客盈门。
冬子在接待顾客。
“老板娘,电话。”真纪喊到。
这次是船津打来的。
“起诉书已经写好,今天能否见一面?”
“好的,你什么时间方便?”
“傍晚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那么,今晚一起去吃晚饭,今天我请客。”
或许由于心情舒畅,冬子不
口而出,自己也感到惊讶,也许船津更加吃惊。
挂断电话,冬子又继续接待顾客。
店里一位中年妇女和女子大学学生在挑选帽子,从长相可以看出二人是母女。不知道买布列塔尼帽,还是卖蒂罗尔帽,正在犹豫不决。母亲建议买布塔列尼帽,而女儿则喜欢蒂罗尔帽。
“虽说这两预都适合你戴,但若平时戴,也许布列塔尼帽更合适些,帽檐朝上,会显得更潇洒大方。”
在冬子的建议下,姑娘最后终于决定买布列塔尼帽。
冬子心情愉快时,愿意为顾客介绍商品。冬子又接待了两组顾客。中山夫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今天休息?”
“嗯,有点事。”
夫人同冬子没谈上几句话便离开了帽子店。
顾客走光后,冬子来到了“含羞草馆”
中山夫人坐在一个青年的对面,冬子进来后,夫人马上介绍到:“这位是竹田信也君,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冬子姐小。”冬子向青年点头致意。
“漂亮吧?但他已有情人了。”夫人对冬子说。青年微笑默不作声。
这个青年身穿一套合体的西服,不时用手指打出响声,显得有点
里
气。
交谈20分钟后,夫人对青年说:“喂,已经3点了,快回去吧!”
青年把烟掐灭,站起身来。
“那么,恕不奉陪,告辞了。”
“辛苦了,晚上我去你那里。”
“我等你。”
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看上去与其外表极不相称。
“他是哪一位。”
青年的身影消失后,冬子问道。
“上次,我跟你说的情夫,是个不错的男人吧?”夫人说完做个鬼脸,笑了。“今年才24岁。”
“夫人今年41岁,两人相差将近20岁。”
“感到可笑吗?”
“不。”冬子急忙头摇。
“虽然是酒吧间招待,但却是个认真、诚实的小伙子。”
“他在哪个酒吧工作?”
“青山,上次归来途中带你去过。”
“啊…”“年轻人啊!纯真、温柔,给人一种新鲜感。介绍给你如何?”
“不,我…”
“你也不必过于认真,只局限于贵志一人,偶尔也可以和其它年轻人来往。”
冬子想起船津。诚然年轻人纯朴、可爱,但对冬子确说,却是个沉重的包袱。
“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说什么?”
“你和他来往,你的先生…”
“若无其事,彼此彼此。”
“那么,他夜里住在店里?”
“是的,夜里去他那里。”
夫人放低了声音。
“你看他表面象个酒
之徒,其实很纯真,什么也不懂,由我教给他…。”
夫人说到这里,冬子立即感到有些恶心。
“我担心见到你这样的美人,他也许会被你夺去。”
“我不会干那种事情。”
“那太好了。”
“与他相识多久了?”
“已经有两月了。”
冬子把脸扭过去,夫人小声说道:“不过对你的感情是另外一种感情,请不要介意,归
到底,男人毕竟是男人,反正不久他也将离我而去。”
“…”“不过,女人一旦拥有情夫,便注重打扮,风
起来,男人是女人化妆品的替身。”夫人大言不惭地说。
冬子对夫人与陌生的男人过分交往,并不佩服,但对其斗志不得不甘拜下风。
“喂,今晚一起去他的酒吧?若晚点去还能听到吉他弹唱,热闹得很。”
“承蒙你的好意,但今晚我有事不能奉陪。”
“是和贵志幽会吧?”
“不是。”
“那么,和别的男人…”
“也不是。”
冬子矢口否认,但暗自寻思船津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呢?既不是情人,又不是朋友,勉强地说,只是一个能稍稍理解自己的男人。
“你反正因手术失去了子
,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的乐趣,我们都不必担心怀孕,机不可失。”
“…”“否则,成为老太婆时,就晚了。”
或许,对夫人来说,存在着年龄的危机感,她毕竟已年过40。
“今晚一起去喝酒吧?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我不想去…”
“女人总是离不开男人的,比如他就是供我玩乐时的对象。”
“玩乐?”
“是的,是一种小型恋爱。”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倒是喜欢,但谈不上爱,只是感到他可爱。这种心情理解吗?”
“嗯…”“他十分真纯、诚实,尽管不太富有,但与我男人相比,温柔善良。”
夫人说到这里,冬子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跟他也是暂时的,尽管有些不道德。”
“…”“当然,若和象贵志君那样的人交往,也许会结婚成家,同时也会离开你。”
中山夫人走后,冬子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4时了。
店里有五位顾客,其中有位是上月在帽子展览会上,买大盖帽的人,她今天来买一顶蒂罗尔帽。
“我对这儿的帽子,很满意。”
冬子只知道她姓坂野,此外一无所知。
还有一位二十二、三岁的妇女,不知她是否已婚做家庭主妇,还是做别的工作,从服装上看,穿戴极其华丽,若没有这类顾客光顾,帽子店便要关门了。
冬子给她量过尺寸,并预定好取帽子的时间,她便离开了。客人走后,店里显得冷冷清清。
这时,真纪问道:“老板娘,今晚有空吗?”
“和朋友有约会。”
“那么,以后再说吧!”
“什么事,现在说也无妨。”
真纪犹豫了一会,说:
“我与木田君分手了。”
“为什么?”
“他丝毫不理解我。”
真纪望着冬子,问:
“男人为什么那么渴望占有妇人的体身?”
“你没有答应她。”
“他死乞百赖,纠
不休,我才勉强答应,所以,才感到很无聊。”
“你跟我说的就是这事?”
“他
望那么强烈,真让人受不了。”这件事对真纪来说,确实是一次沉重打击,她边说边低声哭泣起来,冬子想安慰她,但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过分介意这些事情。”
“今后我怎么办?”
“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你一定会幸福的。”
“老板娘,真的吗?”
“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冬子抑制住想拥抱真纪的冲动,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当天晚上,下班后,冬子和船津在原宿车站见了面。二人本可以在“含羞草馆”碰头,但由于白天与中山夫人去过那里,所以冬子不想再去那里。
“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冬子说。
船津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请我吗?”
“那么谢谢你的好意,我吃什么都行。”这么说,最叫人为难。冬子白天见到中山夫人,又听说真纪失恋,大脑一片混乱,但心情却很舒畅。情绪好时,听到什么消息,也从不往心里去。
二人考虑再三,决定去法国料理店,冬子曾跟服装设计家伏木来过这里,酒馆虽小,但味美价廉,且省去了不必要的服务项目。
晚饭时由于人多,必须先进行预约,过8时后,吃饭的人逐渐减少。
“最近,辛苦你了。”
冬子往船津杯中斟满葡萄酒。
“谢谢。”
船津不知该说什么好,今天晚上冬子请他吃饭,他百思不得其解其意。
从入院到出院,再加上调查有关手术的事,船津确实够辛苦的了,尽管结果并不是冬子所期望的,但他确实每天都在为冬子奔忙着。
二人闲聊一会后,船津从纸袋里取出起诉书。“请木之内姐小在这上面签字盖章。”
冬子看到白纸上写着“调查信赖书”五个大字。
“我于去年9月,因病在原宿明治医院接受治疗,诊断出患有子
肌瘤,并做了切除肌瘤的手术。可是,手术后,才得知院长下达了连子
一起切除的旨意,关于这一点,手术前其他医师都认为这种手术只需切除肌瘤,没有切除子
的必要,目白都立医院也是这么认为的…”
冬子读到这里,抬起头。
“怎么样?”
“是这么一回事…”
冬子从手提包里掏出钢笔,签上名,并盖上印章。
“可以了吧?”
“明天,我就去医疗事故委员会。”
船津喝了一口葡萄酒。
读完递
医师会的调查信赖书,冬子感到头有些发昏,也许是白天的事影响了情绪。
“再去哪里喝点什么吧?”
“好吧。”
两人出了小酒馆,来到附近的地下酒吧,冬子曾和贵志来过两、三次。
“你的婶母体身好吧?”
船津的婶母因患子
癌,也摘除了子
。
“还好。不久前和叔父来东京了。”
“他们很幸福。”
“真诚相爱,相敬如宾。”
“子
切除后,两人关系如何呢?”
“我真羡慕他们。”
“婶母说这种事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
“谢谢你的安慰。”
冬子往杯里又倒了些酒。他们两人喝了一个多小时后,又去新宿船津常光顾的酒馆,之后又到西口小酒吧间喝了一阵。冬子今晚真喝醉了,她自己感到头脑发
,全身疲倦,体身在微微发抖,心里想返回去,但就是站不起来。
也许是酒能壮胆,冬子充满了自信心。
“我今天也想风
一次。”
“和谁?”
船津感到惊讶,抬起头来。
“和谁都行。”
“不行,不许你那样。”
“那么,请吻我。”
“唉!”
“这里很暗,谁也看不见。”
“…”“你怎么了?”
“不要开玩笑,做这种事情,所长…”
“别管他。”
“不行。”
“你真没有出息,不象个男子汉,喝醉了吧?”
冬子趴在船津怀里,真想就这样睡下去。
“我们该回去了。”船津低声对冬子说。
“再呆一会儿。”
“已经到2点了。”
“那么,请你送我回去。”
冬子不知道自己怎么返回公寓的。醒来时,发现穿着衣服,睡在
上,身上盖着
巾被,连衣裙
前的纽扣不知何时
落一个。冬子看看放在
头的手表,正好4时。
“2点半钟,离开新宿最后一个酒吧,那么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只想起离开酒吧乘坐出租车,船津确实坐在身边,其后怎样返回公寓,躺在
上,一点也想不起来。
总之,一定是船津送自己回来的冬子起
,来到镜子跟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皮肤干燥,仔细看口红也消失了。冬子解开连衣裙的另一个纽扣,检查
部,柔软富有弹
的
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
冬子猜想船津一定是在自己睡着后,悄悄离开的。冬子看到自己穿着衣服,脚上的长统袜没有
掉,心想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总觉得嘴
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冬子来到厨房,刷牙漱口,然后擦点活面膏和香粉。
头痛得要命,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过去,每次喝酒都是和贵志在一起,稍有些发醉,贵志便给予照顾。然而,昨天晚上,有些太不象话了。
喝醉了,没丢丑吧?船津不耐烦了,才返回去的吧?冬子暗自寻思。对方是船津,所以才什么也不会介意,若换成他人,冬子想自己也会有所收敛的。
冬子擦掉脸上的化妆品,走进浴室,头仍昏沉沉的,但不再出虚汗了。
洗完淋浴,喝了杯凉开水,冬子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船津是否已经休息了?冬子想打电话向船津表示歉意,但时间这么晚,又怕影响他休息,只好作罢。
冬子上了门锁,熄灯后又躺在
上。马上就到了5时了,从窗帘的
隙中,看到天已朦朦亮了。冬子对昨天晚上烂醉如泥感到害羞。
天已大亮,冬子仍未起
。她今天上午休息,下午上班,躺在
上懒得动。
“怎么了,老板娘,脸色这么难看。”
下午来到这里,真纪问。
“昨晚有点喝多了。
“唉,老板娘也有喝多的时候,那么一定和美男子在一起吧。”
“不是。”
“想隐瞒,老板娘还拿我当外人,太见外了。”真纪说完,走了。
真纪非常信任冬子,对她无话不说,就连与恋人发生关系的事都告诉冬子,而冬子几乎从来不和真纪谈论自己的事,即使真纪打听,冬子也常常故意岔开。因此,真纪有些不满。冬子不愿向别人透
自己的事。由于体身做过手术,冬子经常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不知不觉成为她的沉重负担。
冬子正在接待顾客,船津打来电话。
“昨天晚上,请原谅,我真喝醉了。”冬子向船津表示歉意。
“现在感觉如何?”船津问。
“头还有点痛,但不要紧,能坚持工作。”
“昨晚,是你送我回公寓的吧?”冬子又小声问道。
“是的。”
“醒后发现躺在
上我很吃惊!”
“对不起。”
“什么?”
“不,没什么…”
船津默不作声,冬子也抑制自己的冲动,沉默着。
“下次我请你。”
“最近吗?”
“这周内,如何?有空吗?”
“不过,昨天晚上…”
“那么,明大或后天怎样?”
“下周吗!”
“就定在后天吧!”
船津这么着急,并不多见。
“到底怎么了?”
“不,没什么…”
船津过了一会儿说:“下周所长返回来。他去九州,你知道吗?”
“嗯…”“所长一回来,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并非如此,你的判断错了。”
“是吗?”
“你太多虑了,不必介意那种事。”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反正今天或明天我们见上一面。”
船津似乎在强迫冬子。
“两、三个小时足够了。”
对方这么迫切要求,冬子反而感到左右为难,终于下决心下去见他。
船津今天的口气很强硬。他也许认为昨晚对自己够意思,自己就应该答应他的要求。但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冬子这样想。
昨晚,确实是冬子邀请船津,一起去吃夜宵,船津趁自己喝醉后,送回公寓,虽然不敢肯定,也许他趁机吻了自己。冬子心里想。
船津也许因此必判断冬子对他有意。
“哪怕两、三个小时也行。”
“…”“或许是体身不舒服吧?”
冬子保持沉默。虽说体身确实有点不舒服,但也不算什么事。只是昨天和今天不同。
“明天,或后天,总之无论如何这周内见一次面。”
船津知道本周内贵志出差去九州,不在家,所以才强行邀请冬子。
迄今为止忠诚、憨厚、温柔的男人,也变得不再安分守已了。
一想到这些,冬子的情绪便受到影响,产生一种忧愁、悲伤。冬子认为船津是个好青年,自己喜欢他,但只是喜欢而已,并不想进一步发展关系。
冬子拒绝船津的邀请,返回公寓,这时贵志打来电话。
已经11点多了,冬子正想休息。
“喂,你今天在呀?”
“你给我来过电话?”
“昨晚12点和1点。”
“啊,昨天晚上有点事…去见一位朋友。”
“那太好了。”
听贵志似乎从容不近的声音,冬子反而感到吃惊。
“与男朋友一起去了赤坂。”
“2时左右,我又给你打了一次电话。”
“我回来时,已经是3点了。”
“噢,这么晚啊。”
“我喝醉了,是男朋友送我回来的。”
“那可了不得,若那时打电话,一定受到叱责。”
“…”冬子感到这些话,实在无聊,沉默不语。
“后天是星期六,你能来吗?若来,我事先准备一下。”
“找别的女人不更好吗?”
“你又喝多了?”
“不,我很清楚。”
“你似乎情绪不佳,到底来还是不来?”
“想去,但不去了。”
“你若想来,就来吧!”
“不过,那样会影响您的工作。”
“星期六,不要紧的,藤井也想见你。”
“藤井,他好吧。”
“他因夫人的事,正烦恼着。”
“烦恼?”
“在电话里很难说清楚,告诉我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我刚从你那里回来不久,这次就免了吧。”
“那么,我给你买点礼品,你喜欢什么?”
“我什么也不需要,请你早点返回来。”
冬子毕竟是女人,最后还是软了下来。
贵志从九州返回来的第二天,冬子和贵志在赤坂的酒吧见面。由于经常打高乐夫球,贵志的脸被太阳晒得发黑。
“这是给你买的礼物。”
贵志边说,边递给冬一个细长的小包,冬子打开一看,泡桐盒里装着博多绢丝带。
“给我买得吗?”
“不知买什么好,不成敬意,望笑纳。”
贵志很难为情地笑着。
“藤井让我给你代好。”
“你说藤井正在烦恼,到底怎么回事?”
“他
子住院了。”
“病情怎样?手术结果如何?”
“子
完全被切除了”
“…”“二人并不以为然,只是再也没有那种
望。”
“你说夫人吗?”
“他也如此。”
“难道…”
“无论怎么说,反正我不能理解,藤井说他手术时并不想在场,因为医师是他的朋友,所以允许他进手术室,这对藤井来说,反而受到一次打击。”
冬子想象手术时若贵志在场,将会是什么情形,那么也许贵志再也不想拥抱自己。
“夫人知道这事吧?”
“虽然没对她说,但不管藤井怎么要求,她一点也不想,也不配合。”
“为什么…”
“她认为自己已不是女
,所以拒绝藤井的要求,并劝慰与其他女人来往。”
“那么,藤井…”
“他是个
管严,且非常爱
子,从不做那种事情。”
“夜里很凄惨。藤井总是握着
子的手而睡。所以,每次在外吃饭,到11时,他必须回去。”
冬子眼前浮现出在福冈见到的藤井的和善面容。
从外表看,藤井象个酒鬼,嗜酒如命,吊儿郎当,实际上是非常精明强干的人,内含的
感为其外在的温柔所掩盖。他和
子同
时,只是握住
子的手,在微弱的灯光下,在鸦雀无声的卧室里,二人以手传递感情,不一会便进入甜密的梦乡。
夫人已不再把自己当作女人,她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藤井理解
子的心情,以温暖的手抚平
子心灵上的创伤。
藤井今年才42岁,夫人则刚刚40岁,虽说是趋于平稳的年龄,但并不是
望消失的年龄。
“两人感到
足吗?”
“当然得不到
足,与其说不
足,勿宁说没有办法。诚然,爱的表现并不仅仅局限于
体的接触,但它毕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不过,男人在这方面,有时是无法忍耐的。”
“尽管如此,但
子若本分、检点,男人反而不会风
。”
“是吗?”
“当然,
子沉默寡言,男人也有在外拈花惹草的,但藤井与他们不能同
而语。夫人手术后。痛苦不堪,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时若在外游
,对她来说,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很爱
子。”
“是这样的。”
冬子突然想起“退褥”一词。据说江户时代,夫人一接近30岁,便自动结束和将军的同衾,随着年岁的增长,一味地沉溺于
的
望,便被看作是放
不羁。
现在,人们观念发生变化,
爱并不受年龄的限制,过去的那种谬论,今天谁也不会承认。
然而,藤井夫人也许是个例外。
冬子又想起了中山夫人。藤井夫人和中山夫人完全不同。前者手术后,便否认自己是女
,而后者却越来越大胆地承认自己是主人,追求女
的快乐。
一方退缩,一方前进,是由于性格的差异,是出于其他原因,不得而知。这并不能说明谁好谁坏,只不过形成鲜明的对照。
把冬子置于二者之间,冬子也许倾向于藤井夫人。藤并夫人并不是
主义者,她只是想从女男关系的束缚中,稍稍摆
出来。
总而言之,中山夫人、藤井夫人、冬子都做了同样的手术,其结果对生活的态度义各不相同,可以说三种类型俱全。冬子感到不可思议。
贵志终于改变了话题,呷了口葡萄酒。冬子也醒悟过来。
“我设计的建筑开始破土动工。”贵志洋洋自得,好象自己已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建筑家。
“何时完工?”
“争取在今年内。”
“那么你还要去福冈?”
“不,工程刚开始,没有必要马上去。”
“听说船津辞了?”贵志问。
“船津。”
“我从九州回来后,他马上就提出了辞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贵志往杯中倒满了酒。
“辞职后,他打算做什么?”
“听说他准备先在国内学习建筑,然后去国美深造。”
上周冬子遇见船津时,他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他年轻,才华横溢,是事务所难得的人才。”
“那么,你没挽留他吗?”
“我当然劝阻了,但他的决心很大。”
“他以前提出过这种要求吗?”
“没有,所以我感到很突然。”
“简直不可思议,有点可笑。”
贵志微微点头,注视着冬子,问道:“你也不知道。”
“什么事?”
“船津辞职,或许与你有关。”
“和我?”
冬子想起船津打来的电话。也许那时他已做出决定,所以才邀请冬子见面。
“这只是我猜测,也许他感到和我一起工作很苦恼。”
“苦恼?”
“他仍喜欢你,为此痛苦不堪,才辞职的。”
“有这种事…”
“他是一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过去曾参加过学生运动。”
“我第一次听说。”
“于是,他离开了大手建筑会社,经朋友介绍,来到了事务所。”
“我去九州期间,你没见到船津吗?”
贵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冬子,冬子低下了头。冬子不得不佩服贵志的判断。
冬子知道沉默就等于默认,但还是没吱声。“这样也好…”贵志点着了烟,从酒馆的二层餐厅窗户俯视热闹繁华的、令人眼花缭
的大街。街道并不宽,车辆穿梭来往,最得拥挤不堪。
不大功夫,贵志移回视线,端起酒杯问道:
“你对船津君的印象如何?”
“什么?”
“喜欢他吗?”
“不。”
“不喜欢?”
“我认为他作为好朋友是完全可以的,但并不存在那种感情…”
“现在,你可以和他结婚。”
“结婚?”
“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冬子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喝了口酒。
“否则,他将离你而去。”
冬子抬起头,望着贵志。
“你也希望我和他结婚吗?”
“我并不希望。”
“那么,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担心你后悔。”
“我并没有后悔。”
“这么说,你离开船津也可以了。”
“当然。”
“真的吗?”
冬子点头,眼睛盯着贵志,心里烦躁不安,自己虽然憧憬结婚,但并不像和船津结合。她并不讨厌他,但很难下这个决心。
“船津君真的决定辞职?”
“他说过的话,决不会反悔的。”
“绝对吗?”
“…”“你太漂亮了。”
“你过奖了。”
“当然,这并不全是你的责任。”
贵志苦笑着,把烟掐灭。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今天我必须马上回去。”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
冬子今晚不想和贵志过分亲热。
出了赤坂的酒馆,两人漫无目的地向青山方向走着。
晚上9点,街道上仍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二人来到展销外国汽车的商店门前,贵志问:“怎么样,可以吗?”
“什么?”冬子
惑不解。
“我想…”
“不行,我说过。”
“叫辆出租车。”
“再走一会吧…”
冬子在酒馆里时,确实想立即返会公寓,但一出来,总感到一个人返回去有些寂寞。
女男在一起,偶尔也有心烦之时,但现在冬子不想马上与贵志分开。
“可是,你为什么…”贵志边走,边问。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不想。”
“你还介意那件事。”
“是的,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也不现实。”
“我不如不跟你谈藤井的事。”
“与藤井毫不相关。”
“那么,还是叫辆出租车吧!”
“等一下。”
冬子用手制止了贵志,向左侧拐去。这里背对大街,静得很。走了大约50米,冬子问。
“你为什么愿意同我交往?”
“因为喜欢你。”
“你在说谎。”
冬子站在那里,注视着贵志。
“我做过手术。”
“与这没有关系。”
“所以,我是无用的女人。”
“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
“但我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
“这只是暂时的。”
“你找一个
望强烈的人,不更好吗?”
“并不是
望强的人都可以的。”
“不过,据说男人喜欢这种人。”
“这要因人而异,并不单纯由
来决定。”
“然而…”
“你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前面是一个缓坡,坡上矗立着一幢高大的白色建筑物。
“有过,我仍不明白。”
“也许这是前世的孽缘。”
“同情吗?”
“也可以说是男人的自负。”
“请我见面也是自命不凡的结果吗?”
“我了解你的整个体身。”
“真对厌。”
“因做手术,使我们分手,实在遗憾。”
诚然,贵志的这种心情,冬子是理解的。但她仍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匙好。
两人下了坡,乘上的士,来到上次来过的千驮谷附近的旅馆。一进到房间,冬子便镇静下来,也许由于第二次来这里的缘故吧!
“你不喝点吗?”
“喝一点。”
冬子被贵志拥抱、摸抚后,似乎变得勇敢起来。
“你没什么为难的事吧?”
“为难之事?”
“店里的,或工作上遇到的。”
“我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若有的话,请说出来。”
贵志言外之意是到时帮助一把,但冬子已不想得到贵志的任何帮助。
冬子发誓自立,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回去吧!”
二人沉默一会,贵志拿起受话器,让服务员叫一辆的士。
冬子又重新梳妆打扮。这时,服务员进来,告诉出租车在下面等着。
冬子每次返回时,心情都比较沉重。
不久前,精神
体完全结合在一起的二人,马上又象过路行人一样分手告别。他们也都认识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渺的。
女男间这种虚无缥渺,也许永远存在。
即使如此,因手术不能获得
足感后,分手时的虚无是微弱的。未燃起的部分,分别的忧伤也许是微不足道的。
冬子踩着踏石,漫步于夜
的庭院,被贵志摸抚过的伤痕,产生了发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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