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八岳
1
清晨的都市总是让人觉得像是油脂从柏油马路的路面上渗出来似的,有些腻味。好像一个疲惫不堪的半老徐娘任凭朝阳晒着她的皮肤,昏昏
睡。
我一面漫不经心地驾驶着MG-C①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吉祥寺②街上缓缓地行驶着,一面眺望着路边一个接一个的黑色垃圾袋。
(①1924年英国人
西尔·金伯(CecilKimber)在英国伯明翰郊外创建了一家汽车厂MORRISGARAGE,其缩写“MG”成为汽车的商标。该公司以生产著名的MG系列敞篷跑车而闻名。
②吉祥寺位于离东京市中心30公里的武藏野市,在江户年代曾经有过一座吉祥寺,因此得名。一次大火将吉祥寺烧毁。吉祥寺的遗址巳无考。现在吉祥寺附近最闻名的就是井头恩赐公园,也是东京最具自然生态的公园。)
大部分垃圾袋都渗出了黄
的
体,
到了柏油马路上,真是大煞风景,令人感到油腻。
这些垃圾袋看起来像是人们享乐过后留下的全安套。带着几小时前情
的印记,不知羞
地膨
着,并堂而皇之地在路边晒着太阳。而正在沉睡着的人们,等到夜幕再次降临时,又急忙在他们疲惫的脸庞上,涂上一层厚厚的浓妆。
我一看见前面信号灯变为绿灯,便劲使踩住了油门。我从凋布①入口上了央中高速公路。由于是清晨时分,车辆很少。我一边加速一边没好气地把握着方向盘,出了超车线后我便换挡,将挡位推到五挡。
(①调布市位于东京市中心的西部,与神奈川县接壤,多摩川
经该市。该市成立于1955年4月1
,是由调布町和神代町合并而成。央中高速公路的第一个大型立
桥位于此地。)
由于是敞篷车,一阵冷风刮进车里,在驾驶座里打着旋。冷风使我打了一个寒战,只好打开暖风。我强忍着刘海一个劲地拍打着我的眼皮和睫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将手伸进手提包里,掏出了太阳镜戴上,并将两侧的玻璃摇了上去。总算能沉住气了。
我瞄了一眼手表,还不到早上6点,看来我很早就离开东京了。
我按下FM键,天气预报乐队①的《TEENTOWN》②这首曲子顿时响了起来。强烈刺
的波普爵士乐③的贝司连同寒风一起在驾驶座里盘旋着。
(①天气预报乐队WeatherReport,国美著名的电子融合爵士乐队。1971年由键盘手JosefZawinul和萨克斯手WayneShorter组建。天气预报乐队的音乐打破了爵士乐严谨的和弦与旋律结构,把摇滚乐、拉丁音乐以及非洲音乐的元素渗透到自己的音乐中。而他们对于电子合成器丰富音
的运用更使得乐队的音乐丰富多彩。整个乐队,尤其是键盘手JosefZawinul和萨克斯手WayneShorter依靠自己的音乐修养,运用新的音乐逻辑,连接以上一些独具特色的音乐,使得它们相互滲透、包容。1986年该乐队解散。
②《TEENTOWN》这首曲子是出自天气预报乐队1979年发行的专辑《8:30》。
③波普爵士乐:波普(Bop)也被人们称为“比波普”(Be波p),它是一种开始于20世纪40年代早期,发展到1945年才开始显山
水的极富革命
的、在当时看来很极端的爵士乐新类型。)
我本来就很喜欢这首曲子。无论是
昂的旋律,还是
入中段的和声。我特别喜好这种戏剧
的编曲风格。
我仰望天空,看起来云很少、很低,但飘得很快。以这首曲子作为今天早上驾车游的配乐真是恰当不过了,恰当到令人不寒而栗。怎么说呢,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恐惧,感觉似乎听到了预言者的吼叫。
央中高速公路由山谷间穿过。在过了相模湖和谈合坂的服务区之后,公路两边出现了高耸的山峰。
到处都是红叶,在朝阳的沐浴下显得十分的鲜
、清晰,像一张焦距对得很实的相片似的。大概是秋高气
的缘故吧。风虽然有些凉,吹在我那由于紧张而发烫的皮肤上,却感到很舒适。
太阳逐渐升高,看起来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天气。
过了胜沼出口以后,我才发现有些异常。这条路面很新,我对道路两边的景
毫无记忆。看来胜沼——甲府的道路已经开通了。
我在道路开通后首次路过此地。虽然来过这里多次,到去年为止从这里去甲府我都是走下面的20号公路。
20号公路两边全是卖葡萄和当地特产胜沼葡萄酒的土特产店。回来要是再经过这里时,我得停下来买些土特产带给东京的朋友们。这条区间高速路开通之后,便不能从那一大溜的土特产店前经过了,令人感到稍稍有些遗憾。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甲府出口。在这种单调的驾车游情况下,轻微的睡意向我袭来。这也难怪,我昨晚夜一未眠。想到还有很长的路程在等着我,感到一丝不安。
过了韭崎出口之后离下一个目的地须玉就不远了。按照预定计划,我在须玉出口下高速公路,沿着141号公路北上到清里。
在清里吃过早餐后,从八岳公园路到小渊泽入口再返回央中高速公路继续前进。从地图上看,须玉、清里、小渊泽呈正三角形状。
我之所以没有沿着央中高速公路从须玉经小渊泽直接开往诹访,而选择绕这么一个三角形,并非喜欢八岳高原和清里一带的风光,其根本理由是清里是个旅游胜地,在那儿能吸引众多人的眼球。
虽然夏天已经远去,要是有一个身着白色真丝衬衫、外罩一件白色夹克、身下是白色超裙短、
间系着一条金色
带的女子,脸部化的是金色系浓妆,并且开着一辆红色的敞篷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清里街上的人们以及餐馆的服务生们肯定都会有着深刻的记忆。
我可不能摘下太阳镜,只要让人们能记下我的装束和我开的外国产的红色敞篷跑车足矣。我可不想让人家记住我长什么模样。
141号公路弯道很多,路面很窄、很陡。有一个摩托车队超过了我。超车后他们无一例外地回头望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很酷。不过一个年轻的女子开着一辆敞篷车,惹人注目那是毫无疑问的。对我来说正合我意。
过了早晨七点,秋天的朝阳也变得辣火辣的。假如不是车辆很少,使人产生已经到了中午的错觉。每当过一个弯道,满山遍野的红叶便会从我眼前掠过。
前面一辆大卡车缓慢地行驶着。车后面拖着一节不锈钢的大货厢。后面的排气管里吐着浓浓的黑烟,气
吁吁地往上爬着。我生怕弄脏了我的白衣服,便放慢了速度。
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超车,只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大卡车的后面,我被这乌黑的浓烟和嘈杂的引擎声搞得大为光火。
跟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觉得一阵不愉快的感觉向我袭来,体身十分不适。缘由是昨晚夜一未眠。理应休息一会儿。作为一个女子做这样的冒险举动的确有些勉为其难,我毕竟不是十几岁的人了。假如一直开快车,或许还能提起精神,可这样慢条斯理地开车,情绪肯定得低落下去。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打起精神来!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件无法估量的重要工作。一个大男人的命运落在了我这个弱小女子的肩头上。他的生死要看我努力的程度了。
突然“咚咚”两声,有人猛地敲响了车窗的玻璃。我差点儿尖叫起来,急忙劲使踩住了刹车。整个体身像是被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猛地往前一推,幸亏我系着全安带,脑袋才没有撞到方向盘上。
我记起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虽然开的不是这辆车,也遇到过察警敲我的玻璃。在外面敲玻璃的人可能并不觉得声音很大,在狭小空间的车厢内的司机觉得声音却大得很,大得足以让人吓得跳起来。
我今天开的是敞篷车,又是处于驾驶当中,可见声音有多么大。我从左边的驾驶座上往右侧的车窗望去。
首先看到一件银灰色的夹克衫,然后是一顶宛如太空帽似的红色头盔。从头盔的面罩开口处
出一副太阳镜。原来是一辆摩托车。摩托车手在我右边与我并行,他伸出手来敲我的车窗。他举起戴着手套的左手,用食指指示我往左边靠。
我感到很不快,心想此人真是无礼。为了超车嫌我碍事竟然要我往左边靠。①我不想理他,踩住了油门。不料那个穿银灰色夹克衫的男子又急忙敲响了我的车窗。我不明白他的实真意图。看来看去,我都没有见过此男子。
(①日本的交通规则是:汽车、行人靠左边走。与中国正好相反。)
他又用左手指了两三下我的车前,并且大声喊着。因为前面大卡车以及摩托车的引擎太过嘈杂,我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
我放慢车速,这辆摩托车立即开到我的MG前边,此时我看清他的整个身躯。这是一辆红白相间漂亮的摩托车。在我看到这辆车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庆典时垂挂的红色条幅。
当我的视线移至前方时,不
愕然。我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从引擎盖的后面冒出了一股白雾,我瞟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温度表,只见指针已经指到顶了。引擎开锅了。刚才他一定指的是这件事情。
我急忙将右脚从油门上离开,并将车子缓缓地开向路肩。由于是上坡,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这下反而使引擎盖下面
出更浓的白雾来。
曾经听说英国车,特别是这种
你型车,引擎特别容易开锅,可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虽然将车子滑向左边的路肩,但是头脑一片混乱,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正当我拉起手刹,伸手打算转动钥匙关上引擎时,那男子突然喊道:
“等一会儿再关掉引擎!”
我看见那辆红白相间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前方,身穿银灰色夹克的男子正向我走来,只见他身着皮
、脚蹬皮靴。他慢慢地摘下头盔,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
“打开引擎盖!”
如今我只有指望他了,可不敢得罪他,急忙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可是我一下愣住了。我并不知道哪个按钮是打开引擎盖的。我手忙脚
地将手伸向仪表盘的下方,一通
摁。
那男子将头盔夹在腋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你用不着打开雨刷呀!是引擎盖!”
他一边说着转到驾驶座这边,然后又说道:
“这不是你的车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不
一紧。
他径直将手伸进驾驶座,他伸手的方向正是我的腿双。由于穿着超裙短,腿双大部分都
着。为了不让他碰到我的腿双,我本能地将手捂住裙边。听到嘎的一声,引擎盖打开了。
“我刚才一时
了阵脚。”我急忙解释道。
引擎盖一打开,一股白色的浓雾一下子从狭小的引擎箱里冒了出来。我感到就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似的。
“大概是水箱坏了,如果那样的话就麻烦了。你大概没有带棉纱和抹布之类的东西吧?”
那男子语气轻松。可他这句话使我感到绝望,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没有带。”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他回到了自己的摩托车旁,接着又踅回来。盯着引擎室看了好一阵子。大声对我喊道:
“你可以把引擎关掉了。”
我一直待在驾驶座上,听从他的指挥。
“不错,算你走运!水箱并没有坏。只是散热风扇的皮带断了。调温器和水泵也都没事。只要垫圈没出事,换上风扇皮带就可以上路了。”
过了一段时间,那男子转到驾驶座旁边对我说道。由于关掉了引擎,我总算听清楚他说的活了。
可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又不想与他搭讪,于是下了车,盯着引擎室看了起来。
那个男子回过头来,我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孔。他戴着太阳镜,所以看不出他的实真年龄。可以说长得很帅,不过他的性格让人觉得很别扭。
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软弱,可眼下除了他我无人依靠。
“这辆车还能动吗?”
我一边刻意捂住了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又不像是哀求的口吻问道。
“如果有备用的话…”他轻松地答道“你带着备用的风扇皮带了吗?”
“风扇…皮带?那是什么东西?”
听我如此问话,那个戴太阳镜的男子不
嗤之以鼻。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去看看后备箱。把钥匙给我用一下!”
后备箱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有一个旅行包。那男子打开后备箱,伸进头去翻了一阵。
“没有啊!”他嘟囔道,然后走到驾驶座边上,上半身探了进来将钥匙
进了锁孔。
“嚯!这就是传说中的莱考克公司生产的电磁启动式增速驱动装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他一边摆弄着调速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我们旁边驶过。
“喂…我…我有约在身。”
我狠下心来对那个男子说道。一种绝望之感油然而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汽车在这种地方抛锚,将会破坏整个计划。不管怎么说我的行动关乎一个人的生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设法摆
眼下的困境。
“看来您对汽车很内行,请您帮忙修一下好吗?我当然会答谢您的。”
“不行哟!”那男子一口回绝了我“修理没有问题,关键是没有风扇皮带。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下次出门带着备用零件。”
“等一下,把我一个人撂在这种地方,我可如何是好?请您无论如何帮我一下。”
“我倒是很想帮你,把你拉到某个修理店去。可是我奉行不载人主义。再说我的摩托车上也没有后坐垫哟!”
“不载人主义?”
“是啊!两人骑一辆车。”
“哦…”“不过没有关系。你往这儿一站,让超裙短一飘,保证会有男人停下来。说不定那些人当中就有人带着风扇皮带呢!我想这可比等公共汽车快得多。来!跟我说一遍,风扇皮带!”
“风扇皮带。”
“好,就这样!”
“请等一下!我可不想干这种荒唐的事情!那些停下的人当中或许有不地道的人。”
太阳很刺眼,我用手遮住额头。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刺眼,更主要的是我不想让他看清我的模样。
“大清早不会出什么事的。再说
狼们还没到起
的时间呢!”
“可我不知道…真有人会停下吗?我…有急事。”
这是实话。
那个男子听了我这番话后,右手握着头盔轻轻地晃着,考虑了一会儿。
“那你要到哪儿去?”
他转向我问道。我可不想跟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透
我的实真目的地。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只
狼,然后再跟踪我、戏弄我。出于这个想法,谎言
口而出:
“轻井泽。”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真正的行程是沿141号公路北上,经清里到小渊泽,再返回央中高速公路,然后到松本去。如果实话实说他反而认为我在撒谎。再说我现在走的方向就是轻井泽。沿141号公路北上,经小诸市即可到达轻井泽,虽然我以前去轻井泽走的都是关越高速公路。不过这点儿地理常识我还是有的。
那个男子似乎相信了、他可能认为我的汽车里放着网球拍之类的休闲用品呢!
“那就好。那种地方说不定街上跑着好多辆这种车。再说那儿肯定有维修店。大概也有对MG的风扇皮带吧。说不定连加油站都有这种皮带呢。这么说来,只要汽车能开到轻井泽就可以了,是吧?”
“呃?嗯!”我犹豫地点了下头。
“你是否立刻就想走啊?”
这次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嘿嘿!”
太阳镜下面的厚嘴
微微撇了一下,怪怪地一笑。接着他说出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我甚至都有点儿怀疑起我的耳朵来。
“那么,把你裙子里面那东西
下来吧!”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要用我的体身来做代价。
“你这是什么人哟?”
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他刚才还说一大清早不会有事的。
“哈哈哈…”那男子
朗地笑道“是连
袜!你别误会。我没有那方面的要求。其他东西你尽管穿着就是了。”
我依然十分戒备地防着他。
“什么意思?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喽!我是骑摩托旅游的,又不是来调戏女孩子的。”
“那你用连
袜做什么?”
“这你还不明白?用来代替风扇皮带。咱们所携带的物品,只有这个东西可以代替风扇皮带。再说那玩意儿
结实的。”
“在这种地方我
不下来哟!”
我突然想起来我将真丝衬衫
到连
袜里面了。就算将手直接伸进裙摆下面去拽,也是很费劲的。
“那你到驾驶座上去
。我去拿工具来。”
我绕到MG的驾驶座上,很无奈地扭扭捏捏地将连
袜从裙子下面拽了出来。我没想到在不
掉三角内
的前提下拽出连
袜还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
下来了吗?把它给我!”
他不由分说上来一把从我的手里夺走了连
袜。我一想到那袜子还暖烘烘的,不由得羞红了脸。
那男子一头钻进了引擎室,一声不吭地干着活。过了一会儿,那男子兴冲冲地说:
“咳!好了!发动引擎试试。”
我急忙钻进驾驶座里转动钥匙。启动虽然有点儿困难,没有故障的引擎终于发出英国跑车那种特有的沉闷声,也不再冒白雾了。
“哈哈!风扇运转很好嘛。比刚才强多了!”那男子一边瞅着引擎室一边说道“好了,这样可以开一阵子了。撑到轻井泽没有问题。假如你准备入住哪家旅馆的话,先打听一下风扇皮带。那些旅馆老板有的是拥有MG和保时捷的。”
说着他盖上了引擎盖,然后绕到副驾驶这边。
“先让汽车再休息一会儿,看到温度表的温度下降了再启程。你在维修店换风扇皮带时,最好连发动机油一起换了。我即使问清了你自上次换了机油后跑了多少公里也白搭,因为刚才开锅导致机油黏
下降,所以你必须换掉发动机油。还有,别让你的
股着凉了!”
说着他骑上了那辆红白相间的摩托,打着了火,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就跑了。很快便无影无踪了。我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2
清里站前的建筑风格像UNESCO村①或游乐园似的。童话般风格的建筑物漆着白色或粉红色的涂料,此类建筑物每次来都会有所增加。平时来到这里,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可今天我不想下车和那些一只手拿着妇女杂志的小姑娘们共进早餐。
(①UNESCO村,在崎玉县境内的所泽市,曾经做过恐龙博物馆。)
加上刚才因为风扇皮带的缘故让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不太累了。于是我决定改变预定行程,越过清里,沿141号公路一直北上。
我原先计划在清里吃早餐,沿八岳森林公园公路到达小渊泽,由那里返回央中高速公路。我现在改主意了,决定按照刚才顺嘴胡诌的路程走。
也许我是受了刚才那位摩托车手的暗示吧。我本来就有这种倾向。看起来十分要强,一遇到麻烦便会
了方寸,轻率地按照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的话去做。如今汽车出了问题,我一门心思想去轻井泽修理。甚至以为即使到了诹访湖,恐怕都没有专门修进口车的维修店。
经过一番考虑,我认为轻井泽这种地方与我的目的没有冲突。毋庸置疑,轻井泽的人比清里要多得多。那里满街上都是受妇女杂志的影响扛着网球拍来休闲的女孩子们。她们一定不会忽略我这种看似很有钱的女子。假如后来一旦询问到她们头上,她们定能如数家珍般地说出我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留着什么样的发式、开着什么样的汽车,比起那些木讷的察警们可要强多了。她们甚至能准确地说出我的手镯是什么品牌。
至于聚集在清里的小姑娘们则年龄偏低,有点儿靠不住。
一旦做出新的决定,我打算到更为称心的地方去用早餐。
太阳渐渐升高了林子里的绿色越来越鲜
。十月的阳光比起夏天来显得柔和多了,开车时将敞篷全部打开令人十分惬意。
141号公路横越单线铁轨,在
岔口上停着观光巴士,人头攒动。附近立着一个石柱,上面写着日本国铁的至高点。
再往前开一段时间,国道往左转了。一望无际的坦途逐渐变成了平缓的坡路。两侧全是农田。再往上爬了一段,两侧变成了针叶树林。
柏油马路笔直地从针叶树林中穿过。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前后没有一辆汽车。我正在想这林荫大道是不是一直延伸下去时,针叶树林却一下子中断了。接着出现的是低矮树种。一望无际的林海泛着翠绿色的光泽,如编织的
毯,向远方一直延展下去。
我突然感觉风有所改变,这是高原地带特有的清风。前方便是八岳,在秋日早晨的清风下,清晰可辨。
我原先十分喜欢沿这条山路去八岳山庄。但今天这趟驾车游任务十分沉重,所以我已经放弃来这里了,没想到要沿141号公路由清里直接北上。如果打算去轻井泽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以至掩盖了我体身的不适感,走这条路让我的心情好转起来,感觉有了意外的发现。
山路的坡度逐渐变缓,不一会儿成了下坡。路的尽头,一座古代风格的西洋建筑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八岳山庄。这种将柱子竖在白墙以外的英国式的建筑,据说原来是德川家族①的别墅。我缓缓地在大门前的圆形车道绕了一圈。除了我这辆MG没有其他车辆,我将汽车停在大门旁边。
(①德川幕府的执政者。“德川幕府”是日本第三个封建军事政权。德川氏以江户(今东京)为政治根据地,开幕府以统治天下,故亦称“江户幕府”自公元1603年德川家康受任怔夷大将军在江户设幕府开始,至1867年第十五代将军庆喜,将政治大权奉还朝廷(即大政奉还)为止。约265年,为继镰仓、室町幕府之后,最强盛也是最后的武家政治组织。)
关上引擎后,我深深地
了一口这高原特有的新鲜空气,与东京的空气就是不同。空气清新不夹杂任何尘埃。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大概是来自植物的清香吧。
我突然想起了风扇皮带。于是急忙将手伸进刚才那个摩托车手按过的地方,找到了打开了引擎盖的按钮。
即使打开了引擎盖,我对里面的机械还是一窍不通。我看到的是所有的零件都静静地待在那里。
我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维修工。我这副打扮趴在引擎上去拧什么螺丝,真是强人所难。
引擎的(我想大概是吧)前面,有一件东西十分像电风扇的叶片。我想那就是风扇吧。再仔细一瞧,叶片的
部的转轮上
着我的连
袜。每十厘米左右打了一个结。上面沾满了油污,可惜了我的袜子。
既然袜子还
在上面没有断掉,说明再撑上一阵子没有问题。当我做出这个判断后便关了上引擎盖。
我在山庄的餐厅里落座后,身着白色上装的服务生走了过来,用那种近乎迂腐的讨好的口吻请我点菜,并用一种狡黠的眼神瞥了我一眼说道:
“姐小,我刚才看见你十分勇敢地看着引擎室,故障排除了吗?”
大概他刚才从窗子里看到了。我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我点了一份三明治与一杯高原牛
。我本来就懒得搭理他,更不想跟他谈什么风扇皮带的事情。
这里是我行程当中十分重要的场所。最最重要的是给人留下印象,但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连我的长相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就麻烦了。
餐厅里有一半能照到阳光,没照
到的一半稍显暗些。我选择坐到阴暗的地方。这一路上我可是晒够了太阳。
我毫无食欲。一想到下面的路程,这三明治变得像海绵或卫生纸似的难以下咽。
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对情侣在用餐。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吧台。刚才那位服务生和同伴们一直在偷偷地看我。看来我很扎眼,无须再用摔玻璃杯之类的举动去引人注目了。
高原的云层很低。站在山庄的大门口就可以看见低低的云朵在慢慢地飘动,从碧绿的树林上掠过。简直像是台风似的。秋天的天气总是那么多变,更何况这高原地带了。
想到这儿,我突然感到情况有点儿糟,我忘了听天气预报。说不定真的有台风。也说不准还会发生很多因大意而导致的意外。想到刚才风扇皮带断了,那种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的想法恐怕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然而即使我知道台风要来,也无法改变一切。今天是10月9
星期天,一大早不管我是否愿意,我必须得离开东京。
我回到了汽车边,一件令我心惊胆战的事情在等着我。雨刷下面夹着一张白纸。我觉得情况可疑,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影。
在东京经常会有情人旅馆之类的广告夹在雨刷下面。在这种场所、这种时间不会是这类东西。其证据就是旁边那辆车上的前窗上没有类似的纸张。
我回头向山庄望去。刚才那位服务生正透过玻璃窗往我这儿看。
我将那张纸拽了下来,低头钻进了驾驶室。
我又看了一眼窗户,那位服务生还在那儿往外看呢!我感到不安起来,他不会已经记住了我的模样了吧?在用餐时我一直戴着太阳镜,故意坐在背
处,那个服务生一过来我就拿手遮住脸。他应该不会记着我的模样。假如明天察警来调查的话,或许他能说出我的长相。不过再过一个星期以后,察警拿出一张类似我的照片来,他会立即点头确认。特别是那张照片上的女子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那就更不会出错了吧?
我先发动了引擎,然后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那张纸。我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的第一印象是笔迹潦草。猛一看像是用左手写的,或许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养。纸上写着以下几句话:
原来你在这儿磨蹭?你不是急着赶路吗?来到这种地方你的贞
可是难保哟。这种坏话我可不想说两遍,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下次再让我看见,责任可不在俺哟!我要干你!
我连想都没有想,将纸团成一团,正准备扔出车外时突然我停了下来。
我看见地面有一条轮胎印。大约有3米来长,并且只有一条。看来这是摩托车急忙发动而造成的轮胎印。
就是他!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太阳镜的底下那令人生厌的嘴
。那嘴
很厚,很好
,感觉很奇特。他也来到这儿啦!
他是怎么想的?竞然搞这种恶作剧。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对女人不感兴趣。怎么就突然变得好
起来了呢?真讨厌!欺负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他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腿大。全是
皮疙瘩。一股厌恶感沿着脊梁往上爬,让人觉得麻酥酥的。我用后视镜照了一下,看看眼妆。又调了调后视镜的角度,只见那个服务生还在透过窗户往这边看。
我将后视镜转了回来,为了镇定一下情绪,用异常缓慢的速度开着汽车。
经过两三个转弯后,我又回到刚才那条林荫大道上。我一边将挡位调至三挡,一边踩着刹车,放慢车速滑下这长长的坡道。突然我
低声音尖叫了起来。
宽阔的道路两边,有人用自
漆写了几个大字:“开MG的女人向右转,快回去吧!”
我急忙踩住了刹车,以致使我的右脚感到痉挛般的震动。
这是黑色
漆。那些暴走族①经常用这种自
漆在墙壁、天桥等处
写些
俗、下
的文字。
(①“暴走族”最早被称为“雷族”后来又改叫“行游族”10年前才正式被称为“暴走族”)
为了让开车的人在行驶中看清,还特地用了瘦长的字体,想得倒是
周到的。
如此看来,肯定是那个男子。他一定也是个暴走族,所以才会携带自
漆这种东西。
真是讨厌!他有这个必要费尽心机对我这样的女人使恶作剧吗?或许此人有些态变。
没错!他就是态变!无须任何理由就可以做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并自得其乐。一定没错!
汽车一辆接一辆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都踩了刹车,看了路上的文字后,疑惑地瞥了我这个开着MG的女人一眼。我急忙踩住油门重新上路。
在这条视野很好的公路上。只看见刚刚越过我的那辆车。我看了看后视镜,后面没有车辆。
原来如此,在这种时刻搞出如此
俗的恶作剧来不是没有可能。
突然一阵汽车喇叭声惊醒了我,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越过了黄线。一辆红色轿车从左侧超了过去,超车时还劲使瞪了我一眼。
我打了一个寒战,越来越不安起来。我觉得我要吐,就像怀孕时那种感觉。
我心慌意
地将汽车往左边靠。等到我意识到时,我已经上了左转弯的道路。
我看见立着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八岳旅馆。离这儿不远有一家小旅馆。
八岳旅馆和八岳山庄我都很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原先来过几趟。当然都是跟男人来的,我自己没有单独来过。
不仅如此,我从未单独开车旅行过,这是第一次。并且还不是出于自愿,我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根本没有坚强到可以克服这一次次困难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想逃掉了。
我将汽车停在停车场上,飞快地沿着小路进了旅馆,躲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面映出我那苍白的面孔。我稍微稳了一下神,来到茶室里要了一杯咖啡。没有添加任何东西,慢慢地呷了一小口。我意识到这趟旅行只有一件接一件的坏事在等着我。
我的胃只能容纳那一小口咖啡。不过静静地坐了十分钟后我觉得舒服多了。掏出粉饼盒照了一下,脸上稍稍有了血
。
虽然只是一点点,我的体力有些恢复了。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先把汽车修好,我必须在今天赶到飞驒①高山不可,时不我待。我果断地站了起来。
(①飞驒(tuo):位干岐
县北半部地区,高山市也位于岐
县北部的飞驒山脉。日本有时将两地合称为飞驒高山。)
回到停车场后,我停住了脚步。又有一张白纸夹在雨刷下面。我怒火冲天,三步并作两步,上去一把将那张纸拽了下来,立即摊开。
你还在这种地方瞎转悠。我不是警告过你赶紧回去吗?你不是也说你要急着赶路吗?没有关系,反正我是喜欢你来这儿的。因为你那两条腿很漂亮哟!
我就告诉你吧,你这样磨蹭下去没有好处的。打开后备箱瞅瞅吧!
依然是那让人恶心透顶的臭字。这个停车场是砍伐树林的一角而建成的。虽然有几辆车。可周围不见人影“你就在附近是吧?你给我出来!”我对着树林喊道。这恶作剧说明那个男子一直跟踪我。现在他一定是躲在某棵大树后面,看着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偷着乐呢!
我呆若木
似的站了一会儿,我也不想让他一直乐下去,便回到了驾驶座上。我一转念:打开后备箱看看吧,不过就是些无聊的恶作剧而已。
我
上钥匙抓住把手打开后备箱的一刹那间,我尖叫了起来。接着扭过头去,用手捂住了脸。里面有一只死猫!
那只猫已经干了,我虽然瞄了一眼,但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它的脖子扭曲着,紧咬牙关。那两个已经干瘪的眼窝里蚂蚁在那儿进进出出。
我就势蹲了一会儿,一阵干哕,使我再一次冲进了旅馆的洗手间。
我在打开的水龙头前吐了好一阵子。胃
跟咖啡搅在一起,令我倍感难受。
我低着头,任凭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淌着。我听见哗啦哗啦的
水和那些黏糊糊的呕吐物一同被
进下水道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过了很久,我终于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像白纸似的宛如死人一般的女人的面孔。两眼通红,泛着泪光。
我已经受够了!我不
嘟囔道。那声音带着发颤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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