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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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在服装公司还不足一个月的逗留,竟然会给那么多人留下那么美好的印象。几天前,我还以为完全是因为高波的存在,才令成老板不得不考虑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当我再次走进了公司时,我才感觉到成老板邀请我去他将要去的新搬迁的厂里工作,完全是真诚的,而且仿佛与高波的面子关系不大。我判断着成老板的心里感觉,他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同了我的行为或者行为方式。他还是极力地劝我跟着他前往异地他乡。不管他怎样真诚,这都是我所不能够接受的。
我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离开成老板那天,我给高波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向成老板道一声感谢,因为我毕竟在茫茫的人海中,对他拥有过一份记忆。
两天之后,我却意外地接到了成老板的电话,我没有想到他还会打电话给我。成老板告诉我,他的公司里有一批多年积累下来的服装尾货,每个品种都不是很多,加在一起却有一大批。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把那些东西送给我一部分,如果能卖得出去,可以暂时解决一下生活急需问题。那一刻,我的眼睛有些
。不管我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恩赐,我的心里都充满了感激,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那一刻,我却仿佛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不失去尊严,我没有马上答应下来,我告诉对方让我考虑一下再说。我不想让人家感觉我是一个喜欢吃嗟来之食的人。
又过了一天,成老板又一次打来电话,是想知道我最后的定夺。就在这天下午,我去了他那里,当我走进库房时,我看到了那一堆堆的东西。我既没有对市场的了解,也没有对消费者需求的
悉,只是凭借着成老板的一片好意,决定试试。我执意让成老板说出一个价来,我决不会轻易地白白地接受这些东西,只要有价格,就会让我感觉好一些。成老板执意不肯,我执意不接受。最后,他终于说出了一个让我可以接受的办法,不论大小与质量如何,每件都按十元钱给我,但现在不需要我付钱,我卖出去之后,再给他钱。卖不出去的可以将货返还给他。我们达成了协议,算是一份君子协定。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流星,我也根本不可能告诉她,她知道我的难处,我知道她的心理感受。我虽然还没有感知过她内心的虚荣,可我还是能体会出当她知道我“堕落”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我必须在服装厂彻底搬离之前,为这些东西找到归宿。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老板很快就将那些东西送到了我爸爸的租住房里。我和我爸爸约法三章,不在流星面前提起此事。
这天晚上,我自己带着一大堆东西去了离我爸爸租住房不远处的一家夜市。
我将衣服摆在了一张塑料布上边,我几次尝试着喊出声来,每次仿佛都遭遇了红灯。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人们走过的地方。一副副美丽恬静的面庞,不时地掠过我的眼前。一阵阵纯银般柔弱细腻的对话,不时地划过我的耳畔。他们的面庞,他们的声音,离我是那样的近,却是那样地远离我的灵魂。我面前那一堆堆,一件件的服装尾货,像是一个个等待认领的儿孤,那一刻,我的心情仿佛与那一件件的服装尾货的命运是那样的异曲同工。
即便是在国外的那段艰难的时
里,我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便是在我休学打工,为了积攒学费的那段时
里,我也没有摆过地摊,没有承受过此刻所承受的难堪,涂抹上这般悲情。
我不知道是怎样挨过那两三个小时的,当我将要离开那里时,终于有人与我搭上了话,向我面前的那堆“儿孤”投去了温存的一瞥。我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陆大那般奋兴,我用近乎于殷勤般的热情将那个中年妇女留在了面前。当她认领了四个“儿孤”将八十元钱
到我的手里的那一刻,那个女
那副陌生的面孔,仿佛贴近了我的灵魂。我仿佛听到了春天到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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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家里静悄悄的,我本以为流星已经睡着了。此前,我已经打电话告诉过他,我晚上去爸爸家,去陪他吃顿晚饭,以聊补回到故乡之后对爸爸的冷落之情。尽管爸爸从来就没有指责过我。可是我这样却让爸爸担当起了我并没有实践的承诺,我只能这样做了。
这么晚了,流星为什么没有待在家里,这应该与工作没有关系,因为她一直还没有上班。我急切地拨通了她的机手,机手不停地响着,却没有接听。越是不接听,我就越是着急,我反复地击打键盘。几分钟后,我听到了机手的铃声。流星几乎是踩着铃声走进房间的。
她对我的谎言没有产生任何怀疑。我却对她的行踪有了疑问,不是心
狭小,而是对她的一种担心。她会不会没有听进我的劝告,还在关注着拆迁的事情?
这是我在此刻首先想到的。
她并没有吃饭,就更让我产生了疑问。她告诉我是去会了一位朋友。我感觉到了她心情仿佛有些沉重,没有多问什么,便走进了厨房。我也没有吃饭,这样便顺理成章地准备我们两个人的晚饭。
半个小时后,我就将两碗面条和两碟小菜端到了卧室里。流星像是根本没有食欲,我反复告诉她可以吃饭了,她答应着,却并没有付诸行动。我走到她面前,看到她在电脑前专心致志的样子,我才找到了她此刻为什么没有食欲的原因。她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一个网站上。我也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流星遭遇了污辱。各种各样的跟帖,向她发出了骇人听闻的人身攻击。那上面有流星的照片,有关于流星的个人资料,还有大量的无中生有的诽谤与造谣。
我急切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流星眼睛红红的,我居然没有发现她早就哭过。此刻,她已经没有了泪水。我的愤怒与
惑早就将饥肠辘辘的感觉淹没了。我不停地向流星追问着,追问事情的缘由。
我不明白,我那么心爱和熟悉的流星,怎么会与那种龌龊与肮脏的丑闻联系在一起。我当然相信流星的无辜,可我仍然愤怒于这种无中生有的阴谋里。
网上先是有了流星的几张照片,有人在贴子中称,这几张照片上的女孩儿,是刚刚被披
出来的广西一个城市的烟草局局长的
丑闻
记中的人物。流星竟然成了那位局长的
伴侣,竟然被清晰地晒在了网友面前。她招来的是一片叫骂声。我不知道流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关注着那件我不希望她关注的事情。
我强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流星,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事实,你是不是还没有放弃秀水街搬迁那件事?是不是他们想置你于不伦不类的境地?”
不管我怎样向她发问,她就是不回答我的问话。我越发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流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她眼睛依然紧紧地盯在电脑的屏幕上,目光仿佛已经冻结。
当我再一次发问时,她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她平静中带着愤怒,不仅仅像是对人
搜索,还像对我多出了几分不满:“你相信这些无聊的东西吗?你相信我会那样做吗?”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当然不相信。你根本就不可能与那个人认识,这纯粹是一种恶作剧。”
“那你着什么急呀?”
“就算是恶作剧,我都不希望有。你不也是这种心态吗?不然,你怎么连饭都不吃?”
流星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放在餐桌前的面条前,坐下吃了起来。她骗不过我的感觉,她是做给我看的,筷子不停地磨折着那些面条,她夹起放下,放下又夹起。她的眼睛却直直地盯在了远处别的地方。我也走到了跟前,端起面条吃了起来。我的目光紧紧聚焦在她的脸上,她像是根本就不知道送进嘴里的是何物,只是机械地向口中不停地输送着什么。我已经感悟到了她内心的痛,这是一种与我不同的感觉。我不相信那一切会与流星有任何牵连,我却怀疑流星又一次陷入了那件我与爸爸都叮嘱过她,让她放弃的是非里。
放下碗筷后,我没有再
问她什么,是因为我已经猜出她不好和盘说出实情,那一定是因为她觉得违背了对我做出的郑重承诺。她毕竟答应过我,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我真的不能再问流星什么,我期待着她主动地将情况告诉我。因为她曾经在我面前说过,让我给她一点儿空间。我没有忘,那是我对她人格的尊重。
半个小时后,我们将体身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都想让自己体身的热度温暖对方的肌体,更温暖对方的心灵。
在国外那段生活的经历,让我们领悟了我们
体的神秘与莫测。我们彼此的肌肤,对对方都具有一种超越平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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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流星相爱已久,我还是第一次意识到爱一个人是艰难的,需要一个人的付出,有时是一种最艰难的付出。当生活遭遇挫折时,更会彰显出爱的力量,更会考验爱情的真诚与否。
我不知道世界上所有男人们的感觉,我更不知道当他们遭遇我这种境遇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道每当我一次次地失去方向,每当我一次次地破灭了梦想,我都需要心灵的慰藉,而能够让我得到慰藉的莫过于流星那淡淡的一笑,莫过于流星那轻轻的一吻。而她肌肤的芬芳,她
情的涌动,更会让我的生命怒放,怒放在她的
情里,会让我无比奋兴地穿行于她那无边的旷野之中。那一刻,总会让我的心绪宁静,心海璀璨。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流星还在睡梦中。我已经放弃了准备去早市销售那些服装尾货的想法,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将一份份的简历通过网络发给了许多家招聘用人单位。我已早就不止一次地这样做过。我所应聘的单位几乎没有一个向我示爱。相反我没有应聘意向的单位,不断地向我发出着种各样的邀请,我不可能走进诸如食品加工厂、歌舞厅那样的单位,去做一个
水线上的操作工,或者歌舞厅大堂里的保安。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想放弃通过网络招聘,寻求工作的机会。
流星的机手响了一下,机手就放在电脑前,我发现那是一条信短,我回头看了流星一眼。她并没有醒,我将机手打开看了看,那是余大勇发来的一条信短,他在信短中告诉流星下午见面。我还没有将机手放下,流星动了一身下子,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我知道她已经看到我手里正拿着她的机手。我什么也没有说,把机手递给了她。这一刻,我意识到流星这些天来确实是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全然淡出。
上午,当我走出流星的住宅时,我先给余大勇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明了情况,表达了自己马上要见到他的想法。我向他提出了不将我们见面的事马上告诉流星的要求。余大勇真诚地允诺着我。
半个小时后,我们见面了,是在离报社不远处的一家茶馆里。余大勇已经明白我要与他见面的用意,我在电话中已经告诉了他。我们之间的谈话是坦诚的,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一点儿遮掩。我对流星的猜测,在余大勇这里完全得到了证实。流星瞒着我的事,余大勇却全都知道。我并没有在余大勇面前表示出一点儿对流星的不满,不是给流星面子,而是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理由。流星之所以不告诉我真相,无非就是怕我指责她没有按照我的意图行事。
我在余大勇这里,将那天流星要求我留给她一点儿空间的秘密揭开了。
那天,流星是去与秀水街尚未搬离那里的一个动迁户会面。那个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
的丈夫。丈夫是在一次施工过程中意外地出了事故,而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他们的那处住房,就是他们变卖了农村的住宅,加上进城以后两个人打工的收入,几年前买下的二手房。
他们之所以没有按照开发商的意图马上搬离那里,是因为他们得到的动迁补偿款,根本就无法再买到新的住房。那天晚上,他们成功地逃过了被强行赶出去的那一劫,是因为有人在那一刻,将电话打给了安公局110,这才终止了那天晚上的那场闹剧的腥血般地蔓延。
就是此后发生在这位中年妇女家中触目惊心的一幕,让流星毅然决然地违背了对我,对我爸爸的承诺,而去面见了那位中年妇女。那天我在茶馆里看到的那个人,正是中年妇女的弟弟。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中年妇女也在场。
那位中年妇女讲述的发生在她家里的实真故事,让我几天后听起来,依然感到令人发指。
那天下半夜,四个彪形大汉敲开了中年妇女家的房门,他们衣衫不整,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其中还有一个人,将身下的那个东西,完全暴
在了中年妇女面前,当着中年妇女瘫痪在
丈夫的面,对中年妇女吼叫着:“搬不搬?不搬,小心我们哥几个轮
了你。信不信?不信,你就去问一问水仙街十六号的那个姓王的妇女。前几天,我们哥几个就将她轮
了。告我们?我们是不怕的,怕的话,我们就不会这样做了。”
说话的那个人,还不时地用手弄抚着他那个东西。中年妇女的丈夫气得差不多昏了过去,可是他根本就下不了
。
中年妇女是向流星哭述的,希望她能够相信她的陈述是实真的。在此之前,她曾经去过当地派出所,而派出所的人根本就没有到现场,更不相信她的口述。流星与中年妇女见面后,之所以没有告诉我这些,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就是不想违背在我面前的承诺。流星找到了余大勇,将她内心的不解和痛苦告诉了余大勇。
当我提起人
搜索的事时,余大勇当然是清楚的,他和我一样坚信那是与流星又一次无奈地过问了中年妇女的事有关。
流星离开中年妇女之后,在与余大勇见面之前,向李林副局长反映了这件事。余大勇怀疑很可能是李林将流星向他反映过的信息暴
了出去。
离开余大勇之前,我明白了,流星依然没有走出这是非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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