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刘友斌的脑壳非常
,但他基本上只是一个意
的男人。他是大学老师,大学老师在大学那个氛围里不可能像在商海中尔虞我诈,也不可能像商海中的男人肆无忌惮地
搞。但这并不能说明刘友斌就是一个好人。事实上刘友斌是个
的男人,只要他口袋里有一百五十块钱他就要到街头巷尾的店子里打
。他舍不得花大钱到大酒店或大宾馆玩那种较高档的
,因为对于他来说钱来得实在不容易。街头的发廊和摩按室比较便宜,一百元就可以做
上的事情。刘友斌就沉
在那一个又一个从农村里来的乡下妹身上。他对那些乡下妹说:啊,你的体身多好。或者:今天我是你接的第几个客?乡下妹一笑,说一个。刘友斌说:不可能。乡下妹说:真的。刘友斌就装出相信的模样道:真的吗?那我要好好干你。刘友斌干出问题来了。那年十月,一个桂花飘香的晚上,刘友斌在一家美容美发厅正兴高采烈地干一个乡下妹,突然有民警闯了进来,把他还有被他叫来品尝便宜
的李庆国都带进了派出所。两人被关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上午才接受审讯,一人罚款五千元。伢鳖来
的钱,笑呵呵的,反正关的不是他,他昨天晚上睡得很好,脸上就没一点忧伤。他一生里最幽默的就是这一次,他说:哈哈哈,没事没事,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几天后,刘丽丽知道了,是系里的老主任告诉刘丽丽的。派出所的民警把这事捅到了美术学院,美术学院觉得这事比较重大,老师在外面嫖娼确实不光彩。院领导便派油画系主任去派出所把这事弄清楚。油画系主任姓张,是个近五十岁的女人,她去了,回来的路上正碰上刘丽丽,张主任忙叫住刘丽丽,语重心长地把这事告诉了刘丽丽,并劝刘丽丽多跟刘友斌同志交流交流,过过
生活,免得刘友斌同志到外面去过
生活。张主任提醒刘丽丽说她看了笔录,刘友斌在派出所赌咒发誓说,他之所以出来打
是他老婆很少跟他过
生活,他憋不住了只好到外面打
。张主任对刘丽丽又说:
生活还是要过的,男人么,不过
生活就憋不住,我是过来人这一点我清楚。张主任拍拍刘丽丽的肩头,再次指出说:刘友斌老师还年轻,不过
生活怎么行啊?你是他
子,你有义务让他过,而且要配合。刘丽丽的脸变青了,觉得自己太被老公冤枉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扇了刘友斌一耳光。你这
卵,她学了几句长沙话就用长沙话大骂刘友斌,畜生,你在外面
搞还要把我搭上,诬陷我,说是我不跟你过
生活…你你太不要脸了。刘友斌自知理亏,就闪到一旁,解释说:当时我也只能那样说啊。刘丽丽追上一步,踹了他身下一脚,你去死吧。她恼怒地骂道。刘友斌没想到北京女人会来这一招,痛得他捂着生殖器弯下了
,我要
你的娘。他大声骂道。
刘友斌想过一种无拘无束且
的生活的梦想被他自己葬送了。这是他娶了个厉害的北京老婆。北京女人原来对他很放松,觉得他不应该是一个喜欢瞎搞的男人,现在她不放心了。有着刘胡兰性格的敢于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和敢于与陈规陋习抗争到底的北京女人,从那天起成了刘友斌
生活的绊脚石,而且还成了刘友斌的姨妈。她就像刘友斌的姨妈样常常用爱护和痛惜的目光打量着刘友斌。刘友斌,你是老师,外面再好玩你也不要羡慕晓得啵?北京女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不要羡慕黄中林,也不要羡慕马宇,他们养二
,你不要有这种想法晓得啵?刘友斌说:我并没这样想。刘丽丽又说:那就好。你是老师,老师是为人师表的晓得啵?如果做老师的都不为人师表,那这个社会就没人为人师表了。所以你以后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还要行为检点晓得啵?因为老师如果也不行为检点,那这个世界上你还要求谁行为检点呢?不要把话留给别人说晓得啵?刘友斌恨毒了刘丽丽,恨不得她走在街上被汽车撞死,或者今天得癌症明天就死。但刘丽丽的体身好得很,游泳、跳健美
、做美容、洗澡、吃水果和蔬菜,晚上十点钟准时睡觉,早晨六点钟起
后在学校的
坪上跑两千米,这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让她活得朝气蓬
的,以致晚上做
时刘友斌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常常一头热汗地从她身上滚下来,说你太厉害了,我差不多要被你搞死了。把水放了,北京女人为了防患于未然,毫不通融道,省得你又留着这泡水跑到外面打
。
一向骄傲和自信的刘友斌绝望了,相信她的寿命可能会比他还长,因为他天天得在她身上放一泡水。他感到自己无法摆
这个体身很
的北京鳖,无法与其他女人同
共枕了。他愤怒了,情急中把他的愤怒转嫁到了绘画上。他疯了似地在画室里
画,揪着自己的头发,希望把脑海里的
念头像拔萝卜样拔出来。他画了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美得死,比蒙娜丽莎还显得美丽几分。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愿意为此奋斗和追求的女美。但有天,他跟刘丽丽做
,还没做多久就败下阵来了。北京女人说他是个废物,还是个自私鬼。他生气了,觉得自己被这个北京鳖弄得
疲力竭了,到头来却得了个废物的绰号。他悲伤地步入画室,大刀阔斧地糟蹋着那画作品,表示自己将要告别世上所有的女人,去庙里当和尚去,或跟杨过样背把大刀游走四方,结果就出现了奇效。他惊呆了,那幅被他的画笔覆盖的女美原来那么媚俗,而眼下画框里出现的古里古怪的仿佛被无数男人躏蹂过的像老
一样沧桑和软弱的女人却有一种特殊的质感。他感到惬意。这就是他妈的女人,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会成为老
,他果断地想,于是更加大胆和生气地修改它,更加让画上的女人变得隐晦难懂,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画不下去了,因为画面上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颜色了。他弃下了被他画秃了的画笔,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温柔也没有残酷,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就跟竹篮打水一样。
他用一种戏谑和滑稽的心理拿着它去参展,结果出乎他意外,先是在省美协获得好评,大家因看不懂广州美院毕业的刘友斌画的是什么鬼东西,就一致首肯说这幅画画得好,有追求。那些老土评委因长期被年轻画家看不起,变得一反常态地追赶时髦起来,这幅
搞一气的油画于是被送到北京参加全国第六届油画作品展览,结果在北京居然弄了个金奖。那些美术界的老头子看得懂任何一张画,你画人,他们看得懂,知道光线对不对,色彩谐不谐调,主次突不突出;你画物他们也看得懂,知道物的质感应该如何处理,画得是不是达到了那种质感。你画鬼,那就没人看得懂了。不错不错,这幅画不错,他们站在刘友斌的作品前只点头道,广州美院出了这样的学生,有意思有意思。一个评委用肩膀碰了下另一个评委,客气地问道:这是画的什么啊?那个评委微微一笑,觉得不会有人喜欢这幅画,于是头摇说:鬼知道啊。但投票时,他们都投了这幅画一票,这是他们不愿意把票投给一些他们觉得不配获金奖的画家——那些画上有一些他们一眼就看懂了的毛病。他们觉得不好就是不好,不要勉强自己投票。然而他们又不想浪费手中的评委权利,尤其是金奖这一票,不投么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弄不好计票的人会背后说他们这些画画上已经过气的老头子有些嫉贤妒能,于是他们相视一笑,投票中他们想索
把这重要的一票浪费在这幅画上算了。当然就奇迹出现了,这幅取名为《女人》的油画作品居然获得全票通过,荣获第六届全国油画作品金奖。
因与
睡觉而被派出所罚了五千元款的刘友斌有很一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大家都斜着眼睛望他,把他做怪物看。油画《女人》获了金奖后,他马上被人刮目相看了。不错,祝贺你。他的同事说,金奖是很难拿到的,你得了,这证明你才华横溢呀。刘友斌也觉得自己才华横溢了。他决定请客,让伢鳖打电话把李庆国、王军、杨广、黄中林、马宇和我都叫来了。他在大汉画室一旁的一家餐馆里订了桌酒席,酒席设在简陋的包房里,他站在包房门前恭候,脸上布满了才华横溢的笑容。你们好,哎呀你们好。刘友斌接待着我们说。我们都为他高兴。他获了奖,这等于是平地一声雷,把我们的前辈画家的脑壳都炸晕了。在长沙,有很多画画的年龄又比我们大几岁或十来岁的——就是那些一九七七、七八和七九年考上大学的人,自认为自己是大师,或者是未来的大师,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曾想大师却产生在我们这帮人里了。刘友斌,黄中林开口道,你今天要好好庆祝,在全国获油画金奖,这在全湖南省你还是头一个。马宇也说:是要认真庆祝,这个店子太错了,获了全国金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应该上华天酒店才对得起金奖啊。刘友斌说:我没想那么多,下次再上华天酒店,今天就在这里先庆祝庆祝。王军见桌上摆的是一瓶剑南
,就有意见道:喝剑南
与全国金奖太不相配了,喝五粮
罗,把剑南
拿走。刘友斌说:没问题。忙要服务员把剑南
拿开,要了两瓶五粮
。杨广嘿嘿笑着,说斌鳖,你获了全国油画作品金奖,我真的替你高兴。刘友斌说:谢谢谢谢。伢鳖说:我也替刘友斌高兴。
刘友斌端起酒杯,扫一眼大家说:今天我真的很高兴,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能获全国油画金奖,来,喝酒。他率先把杯中的酒喝了,把杯子倒过来给我们看,意思是他全喝了。我们跟着他一饮而尽。几杯酒一下肚,李庆国脸上就开始傻笑了,开始他不吭声,一个人喝着闷酒。我们都是明眼人,都晓得他心情不好。这两年马宇、黄中林和杨广起来了,都有车有房了,且身边都有女美陪伴。刘友斌和伢鳖办班也赚了些钱,一年赚个十几万不成问题。王军活得在李庆国看来也很潇洒,今天跟这个老板谈,明天跟那个女美聊天,这让他心里也暗暗嫉妒。坨坨在他看来也马虎可以,工资变成了四千块钱一月,没买汽车,但买了辆日本出产的摩托车,一路冒烟地四处飙,也有女孩子向坨坨示爱了。而央中美院毕业的他呢,一天到晚在外面
窜,企图抓住一个又一个发财的机会,但似乎所有的机会都命中注定要与他擦肩而过,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命真扫,比一把扫公共厕所的扫把还要扫。他靠老婆的那点工资过日子,抽烟
最差的笑梅烟——那种烟他永远不会拿出门,只是在家里,他只身坐在窗台前眺望窗外的花坛时,才偷偷摸摸地
一支。他自己都心寒不已。他恼怒自己啊,可是又没办法,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是有
呷越是
汤泡饭!他呢,反倒更加拮据了。派出所的那五千元罚款还是伢鳖硬着头皮出的,而这笔钱他又不敢开口向音乐老师要。而最让他感到冤枉的是,他的小弟弟还没进入那女人的体身,还只是如只老鼠样在那处地
前试探,派出所的民警就闯了进来,于是他就得出五千元钱。这让他觉得背气。
李庆国瞟了眼杨广和黄中林,他对刘友斌、伢鳖和王军可以没意见——尽管王军还拖着他的几万块钱设计费没付。他对杨广和黄中林最有意见。五年前,杨广从天津回来,身无分文,是他推荐杨广去西安他央中美院的同学何健那里搞设计,让他在西安潇洒了半年。后来西安工程完了,杨广又回来找他,仍然囊中如洗,他又厚着脸皮跑到美术出版社找何鼻子要连环画画,这是他一心要帮杨广。自从马宇从匈牙利回来,他就转背不认人了,一心跟着马宇跑。这伤了李庆国的心。李庆国的脑海里一直储藏着这股怨气,一直忍着没发。黄中林也不是个东西。早几年他一败涂地的样子从天津滚回来,在长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是他李庆国接纳了这个杂种,让他和他一起画连环画,后来还特意跑到旧货市场买了张
给这个杂种睡,他黄中林在他群艺馆的房子里那么瞎胡闹地
搞他李庆国也没赶他走,如今他赚了钱,有了车有了房,说话喉咙变
了,根本就不记得他走背时一副可怜相的借住在他那里了。所以,李庆国觉得自己在一个个口袋鼓鼓囊囊的朋友面前,最有理由瞎吵。卵,他突然大声吼叫,望一眼我们,脸上是那种少有的
愤,什么卵金奖?那些评委晓得评卵画?刘友斌鳖自己最清楚他画的是什么东西?
搞的!
搞的反而得金奖。
他把我们震住了。那一下大家都诧异地望着他。刘友斌居然脸红了,张嘴望着李庆国。李庆国不理刘友斌,眼睛往上翻着,谁也不看。又说:这个金奖应该是老子得的。老子有很多想法,只是没去画。刘友斌感到李庆国太过分了,想发火,但忍了。李庆国继续目中无人道:刘友斌鳖我不是说你,我太了解你了,你是搞一些连你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你承认不?你那张卵画拿出去参展时你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它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你承认不?刘友斌忙点头说:我承认我承认。说完,他一笑。刘友斌的笑容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容,表示他能理解李庆国。李庆国又望一眼大家,他妈的,我要是把心事摆在画画上,我早就冲出来了。马宇开口了,说庆国鳖你的毛病就是喜欢说大话。李庆国两只眼睛通红地望着马宇,我会让你看到的。他说,脸上的
都激动地颤抖起来,宇鳖,我对你的意见最大。他不等马宇问又说:你太不够朋友义气了。马宇是看不过去了才出面帮刘友斌的,没想引火烧身了,就生气道:你疯了吧?李庆国瞪着他,我是疯了,他说,我晓得你瞧我不起!你不就是赚了几个臭钱不罗?你怕你蛮了不起?!马宇的脸由红转白了,问他:你什么意思?李庆国有一百个不顺畅,当然要发
,大声说:你够意思?W商场是老子的业务,你和中鳖、广鳖为了几个臭钱把朋友都甩了。这未必对得住朋友?马宇不愿意被他当众揭短,拍了下桌子,火道:庆国鳖,你太过分了!李庆国拍得比马宇还凶几分,以致他身边的酒杯和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他更加坚决地盯着马宇,你以为我怕你?他说,脸上的表情激动得歪曲了。凭良心说你对得住我这个朋友?你以前在四川美院读大二的时候,跑到北京看俄罗斯油画作品展,来找我,在我寝室里住,在我寝室里呷,我嫌过你没有?他指着马宇的鼻子,马宇鳖,男子汉要讲义气。马宇阴沉着脸说:你莫是这样指啊。李庆国说:要指,你是什么卵朋友?马宇把拳头都拧紧了,盯着李庆国。李庆国说:你打我吧,我绝不还手。他激动地望着马宇,不是我说你,还有你们…他扫一眼黄中林和杨广,激动得哭了,呜呜呜呜,你们太太不够朋友了。
一桌庆贺刘友斌的油画获金奖的酒宴,由于李庆国脑海里的那一大把含毒的化学分子作怪而变得糟糕透了。李庆国哭了,伏在桌上呜呜呜呜,体身由于
泣而颤动个不休。马宇木了,杨广也呆呆地坐在那里,黄中林打开包,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那是一万三千块钱,是他经常备在身上打牌或付这样那样的款项的。他把一万三千多元放到李庆国面前,说庆国鳖,我晓得你这段时间背,先拿去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庆国把钱一拂,钱撒了一地。他哭道:中鳖,收起你的钱,我不要你可怜我呜呜呜我不要你们的同情呜呜呜呜。大家面对这种场景场都有点尴尬,因为都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黄中林勉为其难地一笑,起身把椅子
开,弯下
捡钱。刘友斌和伢鳖也分别弯下
帮黄中林捡一张张百元钞票。黄中林把捡到的钱握在手上,脸上的表情当然没刚才那么善良和友好了。他感情复杂地望着仍然哭泣的李庆国,说这钱你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你真不要我就不勉强你。李庆国说:我不要,你拿走。黄中林说:那我就收起来了。李庆国尖声说:不要不要不要…呜呜呜呜我不要,你几年前走背时,在我群艺馆的房子里住,在我那里吃,我嫌过你没有?黄中林望着他。杨广烦他提旧账说:庆国鳖,你不要提这些老皇历。李庆国正要说杨广,马上把矛头指向杨广,说广鳖,你最对我不住,五年前你从天津回来,你来找我,我马上帮你联系业务。你从西安回来,我又帮你联系画连环画…马宇一回来,你就拍
股走人,你就是这样对我?你把我做朋友看过么?我对你意见最大。杨广的脸都白了,说那你要我怎么还你这笔人情账你说?李庆国哭着说: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记着你对我不起,别的我什么都不要。黄中林觉得这里呆不下去了,对杨广和马宇说:我们先走吧?刘友斌祝贺你获金奖啊。杨广忙起身说:我还真要走了。马宇也起身,脸上有些不悦,嘴里说:坨坨鳖,走咧。这还玩得下去?走咧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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