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
有一天,当我老了,老到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假若我能侥幸绕过人生中无数劫难与无常,走进生命最深的巷,那个时刻,会是怎样?我老到如同一朵枯瘦的莲蓬,鬓发如霜睡思昏沉,皮肤松弛长满斑纹,走起来飘飘摇摇如同风中柔弱的柳条或是郊野枯黄的野草。我被一支拐杖搀扶被一个院落锁定。生命象是一枚飘垂在半空中的落叶或是一张黑白枯荷…
我希望那时侯我无痛无疾。蜷缩在病榻上可怜的呻
,那样子如其活着不如死去。可即使走得动跑得远,还冲动躺在草坪上打两三个滚吗?还有勇气着浴衣在海滩上奔跑吗?我们时常会对别人的衰老抱以不屑,对自己的年青存以骄傲。那一天自己也着了秋霜,呵呵…好无奈。
当我老的时候,我希望容纳我的是一座乡村小院,两间小屋或者一间,但须坐落于乡村。
我要在院里栽上两棵木槿树,那最朴素顽强的树,无须料理自生自长,开花时倾其所有花落时无怨无悔。每天清晨所有花朵都含苞、绽放,每天晚上所有花朵都合拢安眠。花对人语,人对花笑。
当我还是五岁的时候,我和外婆去邻家抬水,那有井的人家就有两大棵木槿,花
遮黯了整个院落。外婆总是摘上两朵粉红木槿
在我的头上,那粉
无味端庄的花儿
上发辫的瞬间,我含羞怯怯,当真以为自己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孩…
我还要种上一大棵栀子,墨绿的叶子下纯白的花朵,一阵雨过,香味儿浓郁
离…我曾无数次在雨后栀子树下,在那片香味里,无数次描画过无数未知的美丽风景,想象有什么人在雨后翩翩而至,亲手为我摘下一朵栀子花别在我的衣襟上。
青春寂寥的日子里,那些栀子花惆怅了女孩多少
离的心事!早已不再雾里看花,剥落了光环的现实象是一盒子的花生壳,可是栀子花的香水味儿还在。我还要在院里种上凤仙花和珠蝶梅,蝴蝶兰…那些花儿牵绊着我的情愫,当我老了,我要用那些熟悉的花香怀念那些过往。
我要开出一块地,种上青菜和白薯,于晨曦里坐看满架黄瓜豆角开满小小黄花串串紫花。
水阳光里,山豆子静静攀爬,芋头叶静静展绿。傍晚的风里我于水边散步堤上纳凉。
我于乡村开始也要于乡村结束,开头结尾遥相呼应,我要拟写生命最完整的篇章。
当我老的时候,我期望儿孙成群。假
里孩子们于乡下
聚,在院子里唱歌、跳绳、挖沙,捉蚱蜢蝴蝶,摘树上的枣子和苹果。亮晶晶的果实,隐居在叶子底下,被尖眼睛的孩子发现,够不着抓耳挠腮,我笑眯眯拿出竹竿,第一颗果子落地时,孩子们快活得象小河里小小的鱼…
爱与婚姻充满变数,分歧与冷漠让婚姻绝望。我不敢肯定在我年老的时候,我是孤单一个,还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陪伴的暮年会是怎样一种凄伤?一个人在灯下写回忆录会不会越写越悲凉?而两个人,面对面,炉火的红光里,水雾升腾,一个人的手被另一个温暖着,相依相偎的情景多么令人神往…
这样子的许许多多设想,能不能一一实现?全未可知。
但今天,我们还实真的年轻着。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我们还健康的时候何不好好珍爱?
当我们还有
情的时候何不痛痛快快?
当我们还拉着彼此的手儿的时候何不好好温存?
当我们还没有去怀念的时候何不好好书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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