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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鹰视狼顾为雄枭(一)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声音虽然是幽幽的,听起来相当温和,可是在高祥耳中,却与炸雷没有什么两样!

 “谁!”他拔刀而起,厉声喝问。

 然后,他看到声音传出来的地方亮起了火把,大约是十余人,穿着暗的制服,头顶着黑盔,面甲之后,冷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高祥厉喝了一声“杀”却侧身便跑,他只有六个人,对方却是十余人,而且一看模样,就应该是无为幼虎的精锐,这等明显居于下风的硬仗,他绝对不会打!

 即使到这时,他终究还是改不了寇习

 但他向着东面跑了不到五步,东面又是火把亮起,十余人站在那边,截住他的去路。他掉头向西,却发现西边同样也燃起了火把,有人燃在那边。他回头向南望,南面虽然未亮起火把,却也有人喝道“此路不通”!

 他唯有向北。

 到了这个地步,高祥自知再也无法身,他先是横刀于脖,就要自刎,可动手刀的那一刹那,却又想到自己这一生当真是丰富多彩,还舍不得就此死去,至少不是这般窝囊地死去。于是他提刀便前冲,拼死一个算一个,可冲了两步,见着五六杆指着自己的火,‮体身‬一抖,手中的刀便落了下来。

 他喟然长叹,千古艰难唯一死。

 “我便是高祥,可来缚我请功,勿辱我。”他环视四周:“汝等就是俞国振之家丁?不知俞国振是否在场…莫非阁下便是俞国振?”

 周围的火把越来越多,照得这左近也越来越亮,高祥看到面的人中,有一个推起面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家公子,可不会长成这般模样!”那人却带着几分自嘲,声音就是那幽幽的有些柔。

 高祥只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他这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到那人眼中,那人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眼?”

 “确实…等一等,你说话,你说话!”

 高祥猛然意识到,对方说话竟然是一口地道的陕腔!

 “那是自然的,我们兄弟都肖父,而先父你必不陌生,先父不幸,与你同姓,讳…高祥,我的好族伯,你可还记得这个名字!”

 高祥‮体身‬猛然一抖,他自然记得这个名字!

 当初与他一起在外当马贩子,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一身的好武艺,但因为不愿意与他一同造反而分道扬镳,最后还是被他所拖累家破人亡!

 “你是大柱还是二柱?”他想到这两人的名字,然后和自己打听到的俞国振的消息联系在一起:“原来…原来俞国振的大管家高大柱和二管家高二柱,就是你们兄弟?”

 “我就是二柱,原先的大管家是先父,先父去后,蒙小官人不弃,我二人子承父业。”

 “已经故去了?”

 “故去都有三年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们父子,我拉起了若大的队伍,成就了帝王之业,一直在寻自家兄弟子侄来相助…只可惜打听的消息,都是你们父子为官府所害,却不曾料想你们沦落至南直隶,乃至不得不屈身为人之奴!”高祥颤声道:“二柱,你过来助我,我收你为义子,我死之后,这闯王之名,就属你了!”…,高二柱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高祥,没有任何感情,高化名高不胖拖带儿亡时,他年纪尚小,因此对高祥没有什么印象,只是从父兄的嘴里得知,若不是这厮连累,他们原是一个大家族,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却还算能熬。但因为高祥的缘故,他们家,还有许多个和他们家类似的家族,都被毁了。

 这也只能让二柱对高祥冷漠罢了,但连续两年的南直隶战事,让二柱看到寇肆之情形,这种冷漠就变成了一种痛恨。特别是襄安细柳别院两次被毁,更让他有切肤之痛。

 “高祥,你知道么,象你这般蠢货,便是想在我家小官人膝前为奴,也嫌忒笨!”高二柱笑毕一指高祥:“你处处中了我家小官人之计,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中计…我离石固寨,是你们之计?”

 高祥此时脑子里不知为何恢复了清明,他闻言顿时明白,脸色大变道。

 “正是,我家小官人在此战之前便广布侦网,石固寨里还有左近,都有我们的人,你听道沿途杀绝便不会自己的踪迹,却不知那些死去的侦网传不出消息,便指出了你逃窜之路。得知你入石固寨,小官人觉得石固寨地形险恶,易守难攻,不多有死伤,故此遣了两人去将你骗出来。你这蠢货果然上当,不足一刻便尽数离开石固!”

 “离开石固唯有北去,小官人在途中又设伏,诈作卢象升、祖宽部,虚张声势,只以三百人便溃了你大部,然后再于各处要冲安排人手,只等你与你之残部自投罗网!”

 “这…这如何可能?”

 高祥此时完全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此前卢象升、祖宽部竟然是俞国振假冒的!

 俞国振沿途不断恫吓,迫使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闯部不停溃散,溃散到最后,便只剩余高祥身边这寥寥数人!

 “我家小官人最擅长的,就是变不可能为可能,现在你明白了么,能为小官人效力,乃是我等之荣耀!”高二柱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同伴:“要我弃了这些伙伴,却与你那些乌合之众为伍?莫说给你当假子,就是给你当老爹,咱老子也不会做!”

 到了此时,高祥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陷入绝境,再无翻盘的可能,他唯有垂首长叹,不再发一语。

 “若是你自己自重,我等还会以礼相待,若是你试图还有什么诡计,你们这些寇用在百姓身上的手段,我也不会吝啬!”高二柱又威胁了一句,这成了他如今的习惯了,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就尽可能不使用‮力暴‬。

 高祥被缚于马上,捆得如同粽子一般,众人押着他很快就踏上了官道。高祥这才发觉,其实他离官道只有不足五十丈的距离。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俞国振也赶了过来,与俞国振在一起的还有乾公张二。

 “竟然是你,张二,是你出卖了我?”高祥见着他,哪里还不明白!

 “就是他,就是闯贼!”

 张二有些心虚,确定了高祥的‮份身‬之后,侧过脸去看俞国振。俞国振淡淡一笑:“你且放心,我必不会杀你。”

 张二没有听出俞国振话语中隐藏的含意,他大喜,逃得一条性命,那便是侥天之幸了,哪里还敢想其余!

 “张二,你这狗贼…”…,马身上的高祥扭了扭‮子身‬,他口里骂着张二,眼睛却看向俞国振,俞国振只是向他这边淡淡瞄了一眼,那目光中却自带着一股威严。

 居其位则养其气,俞国振现在手中管着数万百姓,可以调动一千多细柳别院毕业的精锐和近三千的新近虎卫,又屡屡大胜寇,因此,他看着高祥时,自然就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高祥口中的叫骂不由嘎然而止。

 他纵横天下多年,手中血成河,当然不会被俞国振一个目光就吓住。他吃惊的是,从来未曾遇到过这种眼神。

 这种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从‮体身‬到魂灵,都被对方这一眼看破,他所有的狡计,在这双眼睛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轻蔑,让高祥不寒而栗,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做了大事情出来,有时他自己回想,不免沾沾自喜,只觉一生未曾虚度。可俞国振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甚至愚蠢至极的。

 俞国振的行动也同样证明了他的轻蔑,一句话都没有问他,直接下令道:“走,咱们取道回滁`州!”

 高祥正想说什么,却被高二柱一把抓住,然后直接将一团布暴地入了他的嘴中。高祥呜呜了两声,额头青筋直跳,但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沿途不时便有家卫前来会合,几乎每一群家卫都驱赶着与他们数量相当甚至更多的俘虏。这些俘虏见到高祥,神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那种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倒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对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却仍然落到了无为幼虎手中的恐惧。

 他们一行回到石固,此时已经天色大亮,俞国振便下令入寨略作休息。炊烟方起,便听得寨前又是一阵喧哗,俞国振眉头微微一皱,这寨子里的人被闯贼杀尽了,怎么会有喧哗声?

 不一会儿,高二柱神情愤愤地走了过来:“小官人,是祖宽的部下,他们不知怎的,竟然知道我们擒着了一个闯贼头目,要来查看,被拦住了。”

 俞国振有些哭笑不得,他挥了挥手,起身便向寨口行去,而叶武崖与田伯光两人换了一个眼色,立刻下达了命令。齐牛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跟在了俞国振身后,他身边的教导团成员,也同样一声不吭跟了上来。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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