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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病入膏肓散尽家私
  岫烟抱着酣睡正甜的福哥儿坐在马车里,不时闷笑出声。美莲和美樱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脸色也是几经多变。

 刚才得月楼上那一幕场景着实叫所有人哭笑不得,福哥儿的开档小棉出的嘟嘟小股,正好在宋晨的手上,小家伙出门前怕他因肚子饿而哭闹,所以特意叫娘喂了,在得月楼上岫烟还喂了口热水,那小肚子能消化得了才怪。正好一点没浪费,全浇在了宋晨的衣襟上。

 “你可真是个能折腾人的小家伙!”岫烟的手戳在小丸子圆润润的脸蛋上,将怀里的披风更紧了紧,把弟弟抱的更结实了些。

 帘子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天际早已经殷黑,漫天雪花四溅飞扬。赵兴吆喝了车夫加速行车,几个侍卫更是团团将自家姑娘的马车围住。

 一直尾随在后的欧家三老爷从轿帘的隙中看见那渐行渐远的队伍,忙嘱咐长随:“别跟丢了。”

 长随立即应了,可无奈欧家的这些轿夫、小厮们都在得月楼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三老爷又不准他们走动,大家早就冻得瑟瑟发抖,几个轿夫四肢无力,就是现在抬轿子也是勉强为之而已。

 欧家众人听了长随的话,一肚子的不满却没处发,只好硬咬着牙往前疾行。

 欧三老爷坐在冷透了的小轿中,不时的手取暖,摇摇晃晃的轿身忽然一顿。既而落在了地上。三老爷忙要问:“轿子怎么停了?”外面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寂静的不像是在大街上。

 欧三老爷心中陡然一惊,忙抬手去掀毡帘。还没等完全看清外面的情形,一柄带着寒光的利剑,像条毒蛇般从帘幔的隙里递了进来,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抵在欧三老爷的咽喉上。

 “你,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

 帘子外的人闷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沙哑。口音听起来略带着几分西域特色:“大名鼎鼎的欧家,兄弟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欧三老爷忙举着手赔笑:“兄弟要是缺过路的财钱,只管说一声就是。我最敬重江湖好汉,绿林英雄,兄弟们大可以到我府上去取银子,只要能剑下留人。别伤害无辜就是。”

 就见那寒剑略往后撤了撤。欧三老爷心下一松,才了半口气,对方却冷冰冰的用长剑挑开了毡帘,夜下,三老爷借着月光勉强看到一个彪形大汉,身高七尺有余,黑色夜行衣,只留下一双杀气十足的眼睛望着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欧家才得了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夜的时候发现石榴胡同里有一顶蓝呢子小轿。几盏散落在地的灯笼上写着“欧”两个字。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五皇子的外祖家就姓欧,怕是同一家,所以赶过来询问。

 欧老太太当时一听就昏厥了过去,两个孙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这才勉强救活了祖母。

 “我家那三小子才到京城没几,今儿是去恩师的府邸拜年,根本不可能有仇家。”欧老太太哭的伤心绝,好像已经眼见了亲生骨被害的场景。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心底不耐烦的一翻白眼,口中却客气有礼的笑道:“老太太不用过于担心,我叫他们小心查验过,石榴胡同里并没有打斗的迹象,想必没到老太太说的那个地步。”

 慧萍、慧玲两姊妹早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尤其是慧萍。

 欧老太太心下烦闷:“那依着大人来看,我们现要紧的是什么?”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便道:“我已经叫了属下挨家挨户去搜,现在依然是宵十分,那些匪徒就算了翅膀也难逃京畿重地。老太太也别慌张,他们若来要赎金,你暂且稳住阵脚,等我顺藤摸瓜才好。”

 欧老太太即知这下策中的下策,但却又无能为力。等送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老太太忙叫来了欧旌德:“你叫账房立即核算出来,咱们现在能动用的钱有多少?”

 不大会儿,前院就得出了个数字,欧旌德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太太:“回老祖宗,能动用的银子不过五千余两。”

 欧老太太满脸尽是不可置信:“你莫要哄我,年前扬州才拨来三万两,就怕咱们年下走动的时候寒酸,给殿下丢人,这才几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剩下了这点?”

 欧旌德心里苦笑,却又不敢说,二老爷一直没走,就住在京城里,而且时不时叫人来支银子。

 老太太见欧旌德遮遮掩掩的模样,厉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莫非是你见三爷被坏人逮了去,你打量我们‮儿孤‬寡母好欺负?”

 欧旌德吓得连忙跪地:“老祖宗冤枉死侄儿我了,侄儿哪里敢有那种歹毒的想法,是,是”

 他索一咬牙,把大实话说了出来:“二老爷一直没出京城,就住在条子巷里。年前年后,二老爷一共在账上支了八千两银子,再加上打点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和几位尚书大人的府上,剩下五千两已然算是勉强得来。”

 欧老太太气得浑身直抖索,慧玲擦干眼泪,呵斥道:“你胡说,我爹爹才不会!”

 欧旌德心里大不舒服,他虽然在族中只是个跑腿的名分,但怎么说也是欧慧玲的叔叔。这小妮子训下人似的训斥他,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欧旌德冷笑道:“慧玲‮姐小‬也不用不信,二老爷在条子巷买了个小跨院,大大小小也是二十来间房子,又有四五个丫鬟婆子照顾。关起门来至过自己的小日子。”

 慧玲又哭又闹,拉着欧老太太不撒手:“老祖宗快赶了他出去,他一个下人怎么敢这样诋毁我爹爹。我爹最老实的一个人。无缘无故,干什么不回扬州?又买房子又买丫头的,传扬出去,今后叫我父亲如何在族中立足!”

 欧老太太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头痛不止,她正不知如何应答孙女,欧旌德想也不想便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你说清楚了。”

 欧旌德按捺下火气,语气淡漠:“是,老太太。二老爷几个月前喜欢上一个女子。想要娶进门来为妾,可又担心老太太不应允,所以就悄悄在条子巷买了宅院安置那女子。二老爷也没料到,老太太会打发他回扬州。二老爷心里不情愿。也舍不得离开。于是就瞒住了消息,偷偷留在了京城。”

 慧玲气得破口要骂,被欧老太太狠狠瞪了回去。

 “这女人是什么来历?可是良家子?”

 欧旌德也不隐瞒,只道:“听说是凌烟小馆里的花魁。”

 欧老太太一巴挥掉了桌上所有的茶具,满地的碎瓷片,刚才还不依不饶的慧玲也噤若寒蝉,缩在慧萍身边

 欧旌德心情郁闷的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两眼带着怨愤的回望一眼。自己在这个家当牛做马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可这帮女人简直没把他当人看。一口一个下人奴才,难道自己就姓“欧”了?

 欧旌德冲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既然他们不仁,就也别怪自己不义。

 第二天一早,欧旌德就使人偷偷给马廷远递了帖子,恳请一见。

 过了几,欧家也不见那帮绑匪来要赎金,欧老太太更慌了,她夜不敢入眠,每每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见儿子浑身沾着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哭着喊着让欧老太太去救他。

 老太太吓得做了病,请了几个太医来瞧都没用,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欧家上下一片愁云,太医已经暗示了慧萍和慧玲两姊妹,赶早给老太太预备东西,免得到时慌乱。

 慧萍当机立断,忙打发人去条子巷去喊二老爷回来主持大事。谁知二老爷以为是老太太的一计,专为哄他好绑了他押送回扬州,所以任凭管家怎么哀求,二老爷就是不为所动,反推了管家,斥骂管家挡了他发财的路子。

 管家哭丧着脸脸回来告诉慧萍:“奴才打听过,二老爷近来跟着几个官宦子弟赌牌,连条子巷也不常回,”

 慧萍鄙夷二伯的‮物玩‬丧志,更恨二叔薄情寡义,老太太已经病入膏肓,他却仍旧什么事儿也不管。

 慧萍没有办法,只好给扬州送了信,求老爷子速来京主持大局。

 十五一过,这年就算了结,城里收拾了各种红绸彩绸的灯笼,但闹的气氛一点没消除。原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会试,京城云集了来自各地的才子解元,各大会馆各大酒楼早就是人满为患,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五城兵马司为防止文人闹事,抽调了大部分兵力来巡城,对欧家的事儿早没当初的尽心。欧老太太绵病榻,用灵芝和人参吊着一口气儿,只为听到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所以五城兵马司的举动,慧萍可没敢和老太太透

 眼见祖母是出气多进气少,慧萍不免要和慧玲商议:“不然你亲自去寻一寻二伯父,二伯父听了你的话或许就信了。”

 慧玲断然回绝:“叫我去上那种腌臜的地方,断然不能够!”慧玲恨父亲不自爱,找了个青楼的女子做外室,这事儿要是传回扬州,可叫她怎么在名门闺秀中立足,可叫她如何定亲?

 慧萍只能好言相劝:“这个时候该看重大义,二伯父终究还是最疼你,我们去都没用,唯独妹妹的话,二伯父还能听进去几句。”慧萍悄悄拭去眼泪:“我也不瞒妹妹,这几看着老太太的模样,再想到我那生死未卜的父亲”

 慧玲心一酸,无奈点了点头。她嘴巴刻毒,但不是个愚妇。家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现在细想想,一切都发生在和邢家起纠纷之后。

 慧玲忙道:“你说这事儿是不是邢家干的?”

 慧萍心一紧:“你别胡说。”

 “我怎么就是胡说了?三叔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若是绑匪要早来要钱了,哪里会等到现在?邢家恨咱们入骨,要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你知道他们家那个死丫头,毒蝎般的心肠,她一定早就盯上了三叔,没错。三叔就是被她绑架走的。”

 慧萍赶紧叫人去打听父亲失踪那天对门可有什么动静,到了午后下人来回禀:“那未时左右,对门邢家姑娘带了许多人出了凤尾胡同。因为当时他们家的车马实在扎眼。好多人都瞧见了,而且”

 回话的人不敢再往下说,小心翼翼的瞄着俩姑娘。

 慧玲骂道:“哑巴了,你倒是说怎么一回事儿。”

 “是是。”下人忙道:“而且隔壁左家的门子和小的说。他隐隐约约看见咱们三老爷的轿子过家门而没入,一直跟在邢家的车马之后。”

 慧萍不解的看向慧玲:“父亲干什么去追邢家人?”

 慧玲也不理会她,仍旧问那下人:“你是说,当天邢家的姑娘坐的马车极不寻常?”

 “是,听说是一辆珍珠车。”

 慧玲一拍手:“一定是邢家的死丫头要去见什么人,三叔看出了端倪,要跟着去查访,结果反被邢家灭口。”她起身就要招呼人:“赶紧叫五城兵马司的人去邢家搜。一定能找到三叔。这回看他们怎么狡辩!”

 慧萍忙拉住她:“别冒冒失失,先回明了老太太再说。”姊妹俩连忙往欧老太太的上院来。老太太听了两个孙女的话,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去把我柜里的匣子找出来。”

 生嬷嬷从箱笼深处寻出个黄花梨的木头匣子,慢慢放在欧老太太的怀里。现如今,这老太太连抬隔壁的气力都使不出来,是慧萍帮她才打开匣子。内中原来是一沓子银票。

 欧老太太冲生嬷嬷点点头:“拿一万两出来,叫旌德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大人送去,再把两个姑娘的猜想告诉他,却不要说是胡乱猜,就告诉他,是咱们家的人看清楚了。”

 生嬷嬷迟疑的拿了银票出门,欧老太太缓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提上来,期间慧萍又在她嘴里了半块参片。

 “这里的银子是我的积蓄,我没留在扬州,是想着将来你们大伯也过来,一并散给他们哥儿仨。都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偏不倚。可现在”老太太神情黯然:“我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支撑到慧萍的爹回来。我就把银票到你姊妹俩手上,每家三万。扬州还有些古玩首饰,你们姊妹俩分了,算是今后的嫁妆。再有些散钱,给了生嬷嬷等服侍我的老人儿,别叫她们寒心。”

 姊妹俩哽咽不止,欧老太太脸上疲惫不堪,随意挥了挥手:“去吧,我累了,也叫祖母歇歇。”

 俩孙女出了门,生嬷嬷也不在身边陪伴,一股无力无助渐渐袭上欧老太太的心头。她一生做过无数个决定,年少的时候和继母斗,出了门和婆婆、丈夫斗,年纪大了,就跟媳妇们斗。老太太自诩从没出过大错,可今天,孱弱的病躯躺在这儿,欧老太太不得不说,她临老临老,却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判。

 那就是成为邢家的敌人!

 事已至此,她再多说也是枉然。现在盼望的就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看在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能从邢家救出儿子,不然她死不瞑目。

 这边,指挥使收了银票,却只叫欧家的人先回去等消息。他在衙门里吃了两盅茶,不紧不慢的往镇抚司去。宋晨刚刚从宫里面圣归来,听属下说是兵马司的段指挥使在等自己,脸上挂起了笑意。

 “段大哥!”宋晨冲堂内端坐的一拱手,段指挥使忙起身笑道:“宋老弟何必多礼?怕这是才从宫里出来吧?怎么,皇上又宣你说话儿?”

 段指挥使语气中不难听出羡慕的味道,可能多的却是探究。东南水军究竟由谁来接手,这事儿早传的沸沸扬扬,宋晨又不是个小角色,段指挥总觉得对方的消息来路更广。

 宋晨笑道:“什么说话儿,倒是万岁爷把我臭骂了一顿,罢罢罢,不说那些也罢,段大哥今儿来是?”

 段指挥使了然的一笑,从怀里掏出银票拍在桌案上:“这是欧家才送给我的,说是叫我领兵闯进邢家,把欧三老爷给救出来。可老弟也知道,别说邢家和五皇子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算邢家和皇室没有半分关系,可没凭没据的,我怎么好去抓人?”

 宋晨点头道:“段大哥说的不错,况且邢大人在军械所干的卖力,今儿万岁爷还暗暗提示,要升这位邢大人的官衔呢!你现在去邢家捉人,打的不是五皇子的脸,打的却是皇上的脸。”

 段指挥使忙附和的点头:“那依着兄弟的意思该如何?”

 宋晨看明白了段指挥使眼里的狡黠,忽而一笑:“段老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是。”

 “好!兄弟是个爽快人。”段指挥使收敛玩世不恭的笑意,正道:“宋老弟在东南的生意,我要占两成份子!”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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