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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墨龙发全劲飞驰时,速度虽快若疾风,但今遇上的不是寻常疾风,是力量足可将胡杨树连拔起、能眨眼间掀起层层沙改变地貌的飞漩沙暴。

 游石珍没让墨龙靠得过近,他以轻身功夫窜去,间乌鞭祭出。

 只恨飞漩沙暴即在眼前,要不,他便有余裕,能将方仰怀抓来好好折腾几番以心头火,而非单鞭一记就弄断他的颈骨。

 他不犯人,人却犯他。

 动他的人,让他心急心痛心惶惶,他怎可饶人?!

 千钧一发间终将牵挂在心的人儿甩飞在马背上。

 他发令让墨龙撒蹄飞驰,一边已提劲追去,然,仍不够快,后背被突如其来的气漩住,瞬间已被卷入狂风飞沙中。

 记得师父和知这片关外大地的牧民朋友们提过,若被卷于沙暴飞漩中,要沈,要稳,要提气于,要护住头。

 最重要的一点,要记得呼吸。

 他心里苦笑,只希望墨龙那小子够神,能把他的人儿送至‮全安‬所在。

 而他,他会努力记得呼吸…

 那一声震耳凛心的长哨,再加上后头沙暴紧追而来,求生本能大爆发,墨龙根本不受背上的前任主子控制,不管穆容华怎么扯缰绳、如何叫喊,他只管往前方天青明亮的大地疯奔。

 约莫一刻钟过去,或者更久,穆容华无法去想,当追在身后的‮大巨‬危机突然间消失于无形,而下大马缓了步子,她再次用力扯缰,很气很急,都开口骂墨龙了,这一次墨龙终于听话,带着她返回刚被沙暴袭击而过的所在。

 什么都分辨不出了,天还是天,澄蓝动人,沙还是沙,黄金般在徐风拂过间淌起伏,但,这真是刚刚那个地方吗?

 …到底在哪里?在哪儿呢?

 是她心太痛、太急,所以才看不到丁点东西?

 抑或她想寻找的那抹身影被层层黄沙掩盖,再不让她见他、亲他、抱他?

 “游石珍…”

 那个让人可恼又可爱的人没有回应她。

 她从墨龙背上滚落下来,似又回到方才的狼狈逃离,她连滚带爬扑向一坨微高的黄沙,两手急急去挖,死命地挖。

 他说,她的难处他都知,她不想明目张胆跟了他,那他就委屈些,偷偷摸摸来跟她…他还红着脸冲她道——

 哥哥我就是纯情了,如何?

 他要她认命,谁让她破了他的童子身,还夺走他的清白。

 她想跟他说,偷偷摸摸的这些年,她实令他受委屈了,谢谢他的纯情,让她亦纯情起来,识了情,懂了爱,这辈子只认他一个,再不会有谁了。

 穆容华,我疼你。

 你说要疼我的,你怎地不见了,怎能丢下我…

 “游石珍…”怎么挖都是沙,除了无尽黄沙,什么都没有。

 突见一抹绿金色在下闪动,她爬去攫住出黄沙外的那一小角,一拉拉出长长一条,绿底金纹,是他那条又长又宽的发带子,当年落在她内寝榻上,被她收在怀里珍藏。

 该是之前从沙坡滚落,与方仰怀既扭又打之时掉落的,还好找到了,那…那他呢?他落在哪儿了?

 “游石珍——”

 只闻风声过耳。

 “游石珍——”

 风来回飞转。

 “游石珍…”

 泪意涌上,她冲着四周大叫大唤,声音最后碎在风里,依旧无谁应她,只有风鸣动和墨龙气声。

 虚般跪坐于地,手中紧揪他的带子,垂眸怔忡。

 眼瞳热痛到浑身发颤,她才眨了眨,泪水便狂泻而下。

 她没这样哭过,像个孩子忍不了痛般放声大哭,很慌很急很痛,且不知所措。

 墨龙低下大马头蹭她,她不理,揪在手里的绿底金纹带忽被扯了扯。

 她以为是墨龙咬扯,边哭边收带子,岂知她一收,另一头亦收!

 带子的那一端是埋在沙子里的,那、那沙里有人?!

 脸上犹挂满泪,她推开马头、拉紧带子爬过去,原以力的双手蓦然间又充满力气。

 这一次才奋力挖了十多下,被埋在底下的人已“啪!”一声突破沙层,探出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那五指正抓着绿底金纹带。

 “穆大少,你叫得可真响,魂飞得再远,都能被你叫回了。”游石珍费了点力从沙中坐起,厚厚沙子如金般淌开。

 吐掉嘴里沙,定睛再瞧眼前人,他微地一愣。“唔,你哭得…也真惨啊。”

 穆容华哪管惨不惨,失而复得,喜极而泣,怎么哭都不够的。

 她抱住她的汉子,低低一唤,便凑了上去,好用力好用力狠吻他。

 “穆容唔唔…嗯嗯…”他嘴里还有沙子,但狠吻他的这个姑娘完全不理会,仿佛怕他不见似,一再一再纠他的舌。

 彼此尝到汗味、血味,还有心痛心软的滋味,舍不得放开。

 当老图领着“地头老大”的一小批人马,而殷翼亦领着广丰号的一批人手赶至时,落入众人眼中的正是下泛金光的黄沙地上,游家珍二爷单臂搂紧穆家大少的素,穆大少两袖攀紧珍二爷的硬颈,两人这至死方休般的绵啊,比夏季沙漠上的太阳还灿烂炽烈。

 事情闹开,也闹大了。

 “地头老大”底下的多是狠角色,眼力绝佳,之前尽管被穆大少蒙骗过去,如今她落冠散发,哭得眼红、鼻子红,又因吻着心爱之人吻得雪颊生花,除非那些狠角色全瞎了,才会瞧不出她是女非男。

 而殷翼也只能扶额叹气,随他赶来的广丰号人手虽非嘴碎之徒,但穆少突然从主子爷变成主子姑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肯定拦不下来。果然当他们返回关外货栈不久,天都还未尽沈,整货栈上上下下的管事和伙计全都风闻,私下还啧啧称奇。

 至于穆容华——

 向来鞠躬尽瘁、克己复礼的穆家大少这一次耍无赖了。

 对于女扮男妆之事,一句…不,半句亦未代,尽管事情已传回永宁,穆家几房的老小肯定都听闻了,她就是懒得出面,而人则住进珍二的关外马场,一是避风头,二是游石珍在那场飞漩沙暴中仍受了伤,她实放不下心。

 游石珍额角肿了大包,一边肩胛骨臼,骨亦有小创,左‮腿大‬有道撕裂伤。

 以一个被卷进狂风沙漩的人来说,他当真把自个儿护得颇好。

 虽受伤,然被送回马场养伤的这些天,他觉得这辈子从没这般快活过。

 穆大少还是惯常的一袭宽袖素衫,长发还是高高束起,但他就是怎么瞧怎么可爱,因她瞧着他时,眸子会闪闪发亮,红会腼腆带娇地勾起,好像很喜欢他,喜欢到很害羞,又害羞得很喜欢,又喜欢得好害羞,又…咳咳,总之就是她眼睛透心意,对他一次次诉情。噢,害他也、也害羞了…

 在马场养伤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她一直跟他要好,伤也都是她亲自看顾,虽然其实都好得差不多,她继续顾着他,他也就继续享受…呃,任她摆弄。

 这一,她突然收拾好行李,让人弄来一辆坚固朴实的马车,连马都套好了。

 他心下大惊,气她竟然要走,而且事先全无告知。

 她过来拉他的手,他气到本想甩开,却被她好用力握住。

 他撇开脸不看她,她竟当众亲他,还淡扬嘴角脆声问…

 “游石珍,你要不要跟我私奔?”

 他惊瞠了一双长目,浓眉飞挑到快要竖起。

 这个无赖,这种话应该是他问才对,她怎抢了他的话?!

 她挠挠脸,有些倔气,又掩不住腼腆。“我知道秀爷给你写家书,还是螳子事…水宁那儿传得满天飞,你家秀大爷气到跳脚。”又挠脸,双颊微

 “秀爷手书一封,疾递给你,肯定把你大骂一顿,把我也大骂一顿,他催你回永宁是不?你若回去,他端着长兄如父的派头,定要干涉你的婚事了,是不?”话听到这儿,游石珍不恼亦不恨,不仅这样,他还心花朵朵开。

 膛里像炸烟花似,每一下跳颤都让他喜孜孜,但面上却淡淡,点头道…

 “我家秀大爷已托媒永宁的八大媒婆,替我物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穆容华一听脸色陡变,静了会儿,咬咬,手仍扯着他的。

 “那…那你说好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私奔?”

 “好。”

 “啊?”明快的答复让她一时间怔愣。

 “万事拜托了。”

 她仍没回过神,难得的傻模样。

 他笑叹。“穆容华,求求你带我走吧。”男人笑得两排白牙闪亮亮。

 她紧绷的心绪突然松弛,竟很没用地掉了好几滴泪,没来得及再哭,人已被他肩胛未受伤的那只铁臂揽了去。

 他的吻虔诚且珍爱地落在她发上。

 私奔也是要有个方向,既然被“万事拜托”了,那大权便在穆容华手中,一切听她穆大少安排。

 “我们往江南去,找我姥姥。”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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