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梨花别院的花园里桃红柳绿、百花盛开，鸟儿在枝头啁啾婉转，纵然景
怡人，但看久了也会腻。“咱们就到外面走走，不离寺庙周围，这不为过吧？”一早崔莺莺就竭力怂恿红娘跟她出去遛达。
崔夫人管教甚严，自从她们住进了梨花别院就没踏出去过，虽然梨花别院是一座大院子，花草繁茂、奇石假山、曲径通幽的，但她都已住了一个多月，那些景致老早就逛遍了。
“姐小是未出阁的闺阁姑娘，怎可随便出去抛头
面？”红娘一板一眼地说“夫人要是知道了，该要责罚奴婢了。”崔莺莺又使出她的烂招，扬了扬眉道：“你不说，我不说，母亲怎会知道？”
“如果姐小真那么想出去散心，那待奴婢去禀了夫人，若是夫人应允，奴婢再陪姐小出去。”
崔莺莺翻了个白眼“禀母亲？你觉得母亲除了说这个不可以、那个不方便之外还会说什么？”
说实在的，她不太喜欢崔夫人，活
是个古怪的老虔婆，郑恒的
子摆在那里，还坚持要把她嫁过去，半点不为女儿的幸福着想。“总之姐小要出门，禀明夫人是礼数，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姐小怎可随便出游？”红娘振振有词。
奇怪了，她原不是这么古板的人，可自从姐小
情变了之后，她也变了，转了之后的姐小要往东，她就偏要往西，不跟姐小唱唱反调好像就浑身不对劲似的。崔莺莺一听便笑了出来“你这刁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我只是要到寺庙周围走走，算是远游吗？”
红娘也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但她还是坚持道：“总之，恕奴婢无法答应。”
冷不防，崔
的声音在寝房外响起“姊姊，母亲说今天普救寺不接待外来香客，让红娘姊姊陪你到佛殿随喜。”崔莺莺一听，打从心里高兴，疾步过去打起了帘子，一把将崔
拉进房“你也一块儿去！”崔
连忙头摇摆手“不、不了，我不去，我、我还要读书…”每当他看到有几个比较清秀的小和尚就会脸红，心中竟有此不当杂念，他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姊姊说才好，却又阻挡不了那反应，只能避开。
“若是你想我帮忙挡婚事就一块儿去！”
崔莺莺都使出杀手锏了，崔
自然得要同去。三人出了房门，沿着碎石小径，曲曲弯弯的经过花园到佛殿去，路上落英缤纷，空气中掺和着泥土的清香，片片桃花飘坠小溪。
崔莺莺伸手接住飘落的桃花瓣，瞇起了眼睛，不
足地感叹“春光多好啊！”前生她忙得都没时间看身边的风景，来到这世界后倒是有此闲情雅致了，谁想得到她这双只握
的手，如今却会来接花瓣？崔
、红娘自是不知她心中的百般感触，他们也觉得春光甚好便是，尤其是崔，近
为婚事烦心不已，能出来透透气，心情也好多了。三人进入大殿，果然如崔夫人所说，今
没有香客，殿内高大宽敞、安安静静地，三世如来佛前彩绸飞舞，炉内香烟缭绕，琉璃长明灯的火焰终年不熄，正上方的雕梁上挂着一块上书“咫尺灵山”的泥金匾额，东西大殿柱上各有一副对联，雄伟的建筑令三人都觉眼前一亮。“公子，这里便是大殿了。”名叫法聪的小和尚领着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修
公子进来，他面貌白净俊秀，举止斯文，满身的书卷气。红娘乍见有陌生男子突然进来吓了一大跳，不是说今
没香客吗？那人是谁？为何会来大殿？而且还是个男子！被夫人知道可不得了！“阿弥陀佛！”法聪疾步走到三人面前，满脸的困窘“姐小、公子恕罪，都是小僧的错，以为殿里没人便领人来参观大殿，请姐小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今
不接待香客，他不知大殿会有人，而眼前这三位并不是外客，是借住在梨花别院的崔家人，崔家人平时也不出来走动，他真真不知道崔姐小今会好巧不巧的出来，要是给长老住持知道了，非给他一顿罚不可。“不知者无罪，小师父不必自责。”崔莺莺毫不在意地说。
她抬眸看去，那青年公子也正着魔般的往他们这里看，不过不是在看她，而是将眼神定在她身边的
郎身上。那人不会就是崔莺莺命定的恋人张生吧？可若是张生，惊
于郎，却对她视若无睹是怎么回事？“姐小，咱们快回房。”红娘可急了，要是姐小在大殿遇到外男这事传到夫人耳里，肯定少不了她十个板子。
“相逢自是有缘。”崔莺莺朗声道：“既然有缘相遇，同游大殿也是美事一桩，不如小师父请那位公子过来同游大殿。”
“啊？”法聪愣了下，他有听错吗？崔姐小邀陌生男子同游大殿？这、这…那青衣书生听到崔莺莺开口邀请，便忙不迭地走过来。
姐小身边的少年，美得令人屏息，令他错不开眼，令他想紧紧地由对方身后拥抱住他。
自从他上一个书僮玄秀病死了之后，他便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令他心动之人。
“姊姊在做什么，为何要将人叫过来！”崔
脸色渐渐泛红，心跳如雷。那青年公子面如玉冠，两道剑眉、一双俊目，风
潇洒、一表人才，他在京师还没见过这样的俊俏郎君。崔莺莺秀眉微扬“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崔
闻言脸更烫，越发坐立不安。青衣书生已到了他们面前，先是看了崔
一眼后对三人深深作揖“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河南洛
人，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出生，未曾娶
。先父曾官拜礼部尚书，一生清廉，小生此行离开家乡，目的是赴京应试，想不到能在此结识姐小公子，实为三生有幸。”崔
不由得低呼一声“原来是张公子！”崔莺莺挑挑眉“
郎，你认得这位张公子？”崔
脸有些发烫，凤目波光转“姊姊，张公子乃是当世才子，八岁便能
诗作对，是知名的洛神童，非但
读诗书、满腹经纶，且文章盖世。”张君瑞听到崔
对他的赞美，心里狂喜不已“敢问姐小与公子是…”法聪忙道：“张公子，这二位是已故崔钰相国府上的姐小和少爷，随崔夫人扶柩要回故乡，因避
暂居寺里的别院。”张君瑞惊讶道：“原来是崔姐小、崔公子。”
崔莺莺一笑“我叫崔莺莺，这是舍弟崔
，不知张公子落脚何处？可还有同行之人？”张君瑞恭敬道：“蒙姐小关心，小生歇宿在城里的状元坊客寓，随行的还有小厮琴僮。”
崔莺莺淡淡地笑道：“张公子，客店乃龙蛇杂处之所，嘈杂喧嚣，恐怕无法温习经史，这寺里的西厢房是个幽静之处，是个可专心致志攻读的好地方，公子不如来向长老住持借住，晨昏还能礼佛听经，只要按月缴清房金，长老住持心慈，定然不会拒绝。”
张君瑞心头一喜，脸上不
痕迹，连忙打躬作揖“多谢姐小指教，小生恭敬不如从命。”张君瑞心领神悟，敢情崔姐小是在帮他呢，听闻相国千金知书达礼，没想到目光也如此毒辣，竟一眼看穿他倾心于
郎甚至不嫌弃他对郎有这种念头…郎、郎，叫起来怎么会如此顺口呢？他心里
漾着，不由得又往崔面上看去，崔忙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心中却对未来的日子隐隐期待了起来。“姐小、姐小！”红娘飞也似的冲进房来，杏眼圆瞪“张公子真的住进西厢了！”
昨天她还半信半疑，那张公子可能因为姐小几句话就来寺里借住吗？没想到真的来了。
崔莺莺正在品茶，一脸气定神闲“红娘，你去把
郎找来。”红娘不解“为何要把少爷找来？”
崔莺莺奇怪地抬眸扫了红娘一眼“你这丫头，姊姊找弟弟谈天，还需要理由吗？”
“是，奴婢这就去。”红娘悻悻地去找人，心下隐隐感觉不对，好像有什么事她被蒙在鼓里，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就是觉得姐小和少爷不对劲。
崔
来了之后，崔莺莺便命红娘将屋里的琴和小几都搬到院子里。“
郎，姊姊想听你弹琴吹萧，你就在这里弹几首曲子吧。”一身月白衫的崔
坐在桃花树下或拨琴弦，或吹笙萧，有时也弹唱几曲或诗作对，眉目总时不时地往墙头看去。他也听说张君瑞当真求了长老主持，住进了西厢房，不知他是否听到了自己的琴音？
崔莺莺一天到晚把崔
找来自己的院子里弹琴吹萧，还时不时要他诗作对，连每的焚香夜祷都会把崔找来，看得一墙之隔的张君瑞如痴如醉——他总踮着脚尖站在墙边一块又大又稳固的太湖石上，刚好可以看到隔墙的动静。几
之后，崔莺莺便在焚香之后把红娘拉进房，让崔一人独留在院子里，张君瑞也不是木头，便大着胆子与崔在花前月影下隔墙唱和，藉由诗词传递彼此的情意。时光匆匆而过，如此神仙般的日子过了月余。
这
，佛寺举行法会，修斋供佛。崔夫人带着崔莺莺、崔
和几个丫鬟婆子一起来到功德堂，见到佛相庄严辉煌，幡旗架起，善男信女黑
的一片。崔莺莺轻轻扯了扯崔
的衣袖“张公子也来了。”虽然夜夜唱和，但见了人，崔
根本不敢往张君瑞那里看，心头突突如小鹿撞，想起了自己时不时的
梦，何时能与佳郎在云屏纱帐里浓情密意、共度良宵…崔莺莺看见崔
失神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们这是落花有意、水有情，自己这可顺利把张生撇到一边去了。不过在郑恒来之前，她还得设法为自己找条出路才行，否则发落了一个张生，却落得嫁给郑恒，可真是偷
不着蚀把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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