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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薰薰?”

 薰薰立即惊醒,就要跳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抱住了,动弹不得。就在眼前的,是孟捷深邃的眸,她急眨着眼,想看清楚。

 “是我,没事了。你还好吗?有没有被玲珑冰放的毒伤到?”

 是捷!是捷醒来了!是吧?是吗?她慌乱地摸着孟捷明亮的发、俊俏如初的面容,还有那熟悉的微笑

 是捷!是捷没错!虽然眼角有些疲惫、肤有些苍白体温仍高得吓人…但那声音中的深情、那微笑中的宠溺、那眼光中的关爱…是捷回来了!

 “捷!”她整个人埋进他怀里,然后就…就…放声大哭了!

 这辈子,还没有真正大哭过,连小时候被抢了、被骂了、被人在街上追着打,连明白了捷可能就这样昏死一辈子之时…都没有真正哭过,现在却一发不可收拾,哭得天崩地裂、震耳聋。

 “董薰!别哭!”孟捷慌了手脚,紧紧抱住她,头一次看她哭,他…“别哭!求求你,别哭啊!”“人家就是要…要、要哭!”哭得非常强悍。

 “薰薰,我没事了。”孟捷哑声安慰。“玲珑姑娘送来解毒之法,圆心师父将我救回了。”

 看出薰薰未出口的疑问,孟捷自动解释:

 “就是我们在客栈所遇的女师父,你认定就是杨大侠母亲的那位——”

 “什么认定,本、本来就是嘛!”薰薰咽咽地打断他。

 孟捷微笑加深。“那么就是了。”

 薰薰低呼一声,又笑又哭,小手快把孟捷前襟扯破了。“真的是捷!真的是捷!”

 只有捷,对她百依百顺,无所不包容,连她雾道的口气都爱…

 “真的是我。薰薰,让你担心了——”

 “被人下毒了,还对人家道歉,捷真是…真是烂好人!”

 孟捷轻笑出声,标准的薰薰式撒娇法,他真是爱极了啊。

 他不太记得毒发作后的事了…隐隐约约中,有人对他发号施令、对他拉扯…有陌生人的声音,也有薰薰熟悉的声音…

 他只记得,在一片雾中,看到薰薰的大眼,像一盏灯,他迷糊糊地跟着走…

 听圆心师父解释了前因后果,他真是出了一身冷汗。‮魂销‬脂之为毒,他曾帮师父抄人《代毒经》中,天下毒物的可怕,英过于此种让下毒人以为可以随心所的东西!

 他不怕被人支使,只怕无心伤到人,更怕自己失了神后,不能再好好保护薰薰。

 可幸高人相助,玲珑姑娘也即时收手。他不愿去多想圆心师父所提,玲珑姑娘出手之因。他对佳人用心,无以回报;而对方下毒,他不再追究。就算恩怨相抵,从此两不相欠吧!

 薰薰把鼻涕眼泪狠狠糊了他一身,好不容易终于哭完了。大哭一场,还真是…痛快啊!简直可以说舒服极了,虽然眼睛肿得像青蛙、鼻子得像腊肠。

 “师父呢?师父到哪里去了?”她忽然想到这一点,又担心起来了;

 “师父教人传来短笺,说是要务在身,别担心他。”

 “担心他?!”知道师父不是也遭劫,而是不知跑到何处去忙自己的了,薰薰马上气得火冒三丈高。“死师父!该是他担心我们才对,谁会担心他啊?!”

 “想来师父是在雾之中,领开某人到别处去了,没想到玲珑姑娘会趁机下手。”

 “那造雾的到底是谁?玲珑冰没说吗?”

 “她说是无意间见到一群人跟踪我们——”

 “笑话!是她自己先跟踪,才会注意到半途杀出的程咬金吧?”薰薰嘴。

 孟捷不以为意,笑笑又接下去:“她说其中有一名着官服之人。”

 “官服?”薰薰奇道。“好大胆!执王法之人还这么无法五天,光天化之下绑人?那又为什么没有公告天下、下令追缉?”

 “对方也许只是有求于师父,而师父却一直在躲避,无计可施之余,对方只好放雾绑人,但看来师父显然又逃开了。”

 “对喔,师父也不可能干下什么犯王法的大事嘛!”薰薰点头。

 这个,孟捷倒没太大的把握,只有苦笑。薰薰和师父一样,都是干下大事也可能毫不自觉的那种人。

 看着她发红的眼皮,他心疼起来。那从来不自觉的天真大眼,此刻有了不折不扣的亲密,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柔肠百转的依恋…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此刻却真‮实真‬实地看到了,也…真‮实真‬实地抱在怀中。

 “薰薰,”他低语。“你…还好吧?”

 薰薰眼眶又要热了,捷的坏习惯,永远也改不过来的吧?担心她受一丁点儿的不适或伤害,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在乎的全是她、只有她,永远都是她。

 那…她就得照顾捷,她来在乎捷,不然捷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那就成了!捷只会照顾她的话,那她专门来照顾捷就行了啊。

 “我好得很啦!”她大声答道。“捷真笨,‮中一‬毒就认不得人!下次我讨到‮魂销‬脂,一定要试给捷看。我敢赌十条锦蛇,我是绝对不会认不出捷的…”

 七八糟地说着笑,好幸福地窝在捷怀里。唔…再见着那冰妖女时,到底是该打扁她,还是送几条小蛇谢谢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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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宴已经开始,夺目辉煌的正厅里,众人皆盛装出席,独独不见的是玲珑冰,和她一大票的随从。

 奇的是,薰薰破天荒地将毒宴摆一边,赶到厅内就开始寻找杨世的身影,向他及裘恩快速上去。

 “容姑娘?”杨世瞅了一眼薰薰身后的孟捷,神情复杂。“恭喜两位平安无事,我和裘兄已查出令师的下落。”

 “真的?师父在哪儿?”

 “令师进宫去了。”

 “上朝啊?”薰薰奇怪。“还以为师父不想被抓进哪个州衙里,所以逃了…”

 “令师是被请进宫去的。”裘恩也上前。“事关朝中机要,不便在此细说,但我可以担保,令师‮全安‬无虞。””我们不但心啊!”薰薰答。“师父捎来话了,应该没事。有事的另有其人…这就是我要赶来告诉你的。”

 “什么事?”杨世问。

 “之前我怎么也找不着捷,还好有人帮忙,夜闯敌阵,才把捷救出来…但对方敌人太多,夜又暗,我实在没办法…”

 杨世这才注意到她衣袖破裂,发也零。“容姑娘,你…你没受伤吧?”杨世急问道。

 薰薰没料到他会有这一问,还问得那样真诚与关切…她忽地退了一步,撞上孟捷,被他轻而稳地扶住。

 “呃…不是我啦!”她转头看向孟捷,像在寻求支撑。

 她从未多想过杨世这人,也没啥理会捷提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她只是要回报一下某人的恩,也扭一下另某人的死脑筋…怎么某个某人对她这么关心啊?

 她在心里暗暗欣慰自己临时起意,无论如何,稍微对得起别人投错的心意了。

 真的,她是很皮、很顽劣、很不上道的人啦!天下男人最好都闪远点,惹上她会倒楣的,瞧瞧捷就知道了嘛!一辈子做牛做马,还得常被她用来试毒咧…

 孟捷低头对她微笑,心中方才小小的不安,被她求助眼光一扫而尽。他早就知道,天下男人都会对他的薰薰动心。自己并不是最好的男人…但他自知,他是最在意薰薰的。

 “受伤的是——”他提醒薰薰接下去说。

 “喔!”薰薰立刻接口:“是你娘!”

 “什么?”方才脸色就有些发白的杨世,现在血全无了!

 “呃,黑暗中我也看不见半个东西,但一阵七八槽的打斗声中,听到你娘呻的声音…我拉了捷就逃,只有割破衣服而已。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你娘会愿意帮我们,还好心带我去找捷。”

 杨世全身发僵,眼光游移在薰薰身后,眼前跳动着不愿去回想的景象——

 他十五岁时才被师父从郡王府带回宫中,所有皇室人半鄙夷、半戒备的眼光…

 宫中窃窃私语的谣传,说他是皇上微服探青楼意外留的种,母亲避人耳目生下他,带着他逃了,不愿送他进宫…

 但他却被弃在郡王府前,禹郡王是皇上表弟,正恰无子女,将他收入府中,悉心抚养…

 谁知青天霹雳,十五岁的他被皇上亲召回宫中,生父身分大明,而生母的也…

 他痛恨自己竟是女所生,却也不愿面对父亲高为天子的事实,他不想离开亲爱的郡王一家,他想逃,他要遁走江湖,埋名一生…

 谁知皇上派了个裘恩,神通广大,软硬兼施,像那开掌可握天的如来,他不知怎地竟拜他为师,还乖乖待在宫中…

 而他的生母…他的生母…

 既然当初要逃开皇室,为何把他独自抛下?为何自行出家?既然看破一切,现在又何必回头?

 他是弃儿,弃儿就是没有父母。他本可以有父亲,但母亲竟连那也剥夺了。如果他自小就在宫中长大,也许现在就不会被那群皇亲国戚视为外人,一个哪里都不归属、什么都不是的杂种皇于!

 而那老尼姑苦苦追在身后,他视而不见,甚至到了她下毒相,用上将法,他也丝毫不与理会。他就是当她不存在,当她是多余,当她是一个笑话!

 他不理她,已是她的幸运,他真正想做的,是狠狠伤她,让她悔不当初…

 伤她…伤她…

 她真的受伤了?伤得很…重吗?

 “杨大哥,”薰薰明亮的声音响起,自动改了称呼。“我不该随便吓人的,虽然听起来你娘好像伤得很重…但混乱之中谁能保证啊?只是当我和捷再转回去找她时,那地方已经没半个人,你娘和那群坏蛋都不见了…”

 “谁?那群人是谁?”

 “我不知道…”薰薰低下头去,状极内疚。“山庄里都是爱使毒的人,捷就差点没命了,我想…我想…你娘…我不知道是不是也…”

 杨世倏然转身,就朝厅外飞奔而去。裘恩若有所思看了薰薰一眼,也跟上去了。

 “捷,我们该不该跟啊?”薰薰小声问。“不跟着去救你的救命恩人,看起来很奇怪耶!”

 “跟上去了碍着人家谈私事,反而不好。”

 “那你说,我是不是天下第一狗大王?”她赖在孟捷身上,也不顾一厅正襟危坐的前辈们。

 “是啊。”孟捷笑道。“这比天下第一毒王,更难夺魁哩。”

 “嘿,你别瞧不起人家,后天的毒赛,你怎知我拔不了头筹?”

 孟捷微笑,是啊,谁说她有做不成的事?

 天下之大,有一个容薰薰,任谁也要放亮了眼,屏息静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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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玲珑冰那路人,又走了杨世那路人,被薰薰盯上的下一个不幸的目标,就是楚锋鸣和古宁殇那路人了,怎知她扬断了小颈子也没瞧见人。

 “咦?姓楚的浑小于呢?”

 “刚听人说,他走了。”

 “啥?他也跑人了?要他解古大个儿的毒,他敢给我跑?”

 孟捷忍住笑:“他给了药才走的,听说并无半夜去哪儿盗毒,想来两位大侠身上的毒,是他下的没错。山庄上大半的人都赢了钱,信你的人还真不少。”

 “我们竟然忙得忘了下注,什么也没捞到,这是什么天理?”蕉薰跳脚。

 “听说…楚少侠是追着玲珑姑娘走了。”孟捷岔开她的注意力。

 薰薰听了,立刻贴近他前,对着他猛瞧。

 “呃…怎么着?”孟捷给瞧得好不自在。

 “就说那小于也上了玲珑冰!都没人信我!”

 “我没说不信啊。”

 “你信?我说那冰美人是人见人、万人,你信吧?”她死盯着孟捷说。

 “这…古大侠和楚少侠,似是倾心玲珑姑娘,这是可信几分的…”

 “人家自动上冰美人,自动‮魂销‬,连‮魂销‬脂都用不上,是吧?”她咄咄人。

 孟捷终于明白她那古怪的杀人眼光,究竟为何会突然对他而来了。“呃…这就证明人心自有道理,无法强求…”

 “为什么他们会对她那么着,捷就不会?”她一定要搞个清楚,不然她会很烦恼、很烦恼的,他懂不懂?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的是薰薰…”要他说得如此骨,他实在不习惯。从来不是口拙的人,但比起薰薰的伶牙俐齿和肆无忌惮的热情,自然被比了下去…

 “你说得这么痛苦,不会是因为被我,不得不说吧?”她还是觉得非常地不足。

 说她聪明,有时还真的拐不太过来啊。孟捷心中突然柔情千缕,丝丝都想将她密密包裹。“‮魂销‬脂很厉害,连师父都这么说,是吧?”他不再顾及一向放不开的礼数,将她公然搂紧。

 “是的,但——”

 “厉害到玲珑姑娘不惜贸然施用,还把我绑进房里,是吧?”

 “是的,但——”

 “这么厉害的神之毒,偏偏对我没有什么功效,听你说的,我只是变成一截呆木头杵在那里,没错吧?”

 “是的,但——”

 “圆心师父说她不信什么神之毒,但‮魂销‬脂不可能什么用处都没有,是吧?”

 “是的,但——”

 “你说,要不是…”说到骨处,他还是差点哽住“要不是…我…爱你…爱得什么都穿不透、摇不动…‮魂销‬脂怎么可能偏偏就对我没有用?”

 唉,本想说得理直气壮,还是被自己太薄的脸皮,搞得快断气一样,脸也红得不像男人。唉…这辈字,就栽在小师姐手上了,还能怎样?

 “你干嘛说得这么痛苦,像快死掉一样?”

 咦,薰薰脸也红了,红得真是可爱,虽然口气仍是标准的师姐教训师弟,但他听得很清楚、特明白,那口吻绝对是在撒娇…

 这是很新鲜的,让他还想再被多训几句…自己真奇怪。

 “我…你岔开话题了。”他的心意,薰薰怎能不明白?怎么还问他为什么不会上玲珑冰?他一定要说个清楚。“薰薰,即使有师姐弟之名,有年龄之差,还有我们常常违反礼数而同房…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明白我的真心。不管天下有多少女人,又有声少男人为她们倾心,我只…只爱你一个,你明白的,对不对?”

 她明白吗?她怎会不明白?吃上一堆干醋是因为…因为喜欢找碴嘛!她本来就喜欢捉弄人,被她喜欢的人当然就变成第一捉弄对象。再说,吃醋的感觉真好玩,看捷那样着急更好玩…

 “我不管,等你哪天说爱我说得顺了,我才信!”

 “薰薰!说就说,我、我爱、爱、爱…咳咳…”旁边显然有人在偷听,因为有很多闷笑声。

 她也想笑耶,但这样会很破坏情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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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的“毒学相长”薰薰提供的是她自己炼出的“油嘴滑蛇”这种蛇油,毒不强,特殊的是在于能以毒攻毒,专门对付食毒。

 譬如怀疑有人在餐中下毒,不必找人试毒,一口油嘴滑蛇,中和大部份毒,吃起东西就安心多啦。

 嘿,不是她自夸,这种好东西,公开让大家分享,是天下人的福气!真要和其它毒物来混着…想想不觉可惜起来。

 “容姑娘,”又有人上门了。“我这儿有‘香胶’可除毒味;姑娘的油嘴滑蛇有股油腥味,如和我的香胶相合,既油又香,更易人口。”

 说她的宝贝有股油腥味?找死啊?!

 “好虽好,但你不是更该找食毒去炼吗?这样可以让食毒都香香的,不是更容易下毒?”

 她眨着大眼,名副其实的睁眼说瞎话——食毒就求无无臭,放人食物才不易被察觉,如果加了什么香胶不香胶的,不是一入就知有异?

 那人面色不悦,明知她找破,但看那一副天真可爱状,不便发作,走了。

 “薰薰,”孟捷笑说。“刚才来了五、六个毒家,都想拿宝贝来跟你合炼,你硬是把他们全打发走了,难道这第一天的毒学相长,你想跳过不做?”

 “谁说我不做?可是那些东西都是糙物,怎么能和我的油嘴滑蛇相提并论?”

 “你确定不是在敝帚自珍?”孟捷糗她。“毒宴被你一搅和,走了好几路人马,我一直在怀疑,这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薰薰哈哈大笑,小嘴笑成好大一个圆。好像真是这样喔…不晓得怎么搞的,毒宴真的少了好多人耶,这样她毒害的胜算可是大大提高了!妙啊…“噗”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向她“大嘴”飞来,孟捷立即挥袖,却教人早一步拉住。一粒馒头,将薰薰的嘴堵个正着!

 “唔…”这、这、这…能阻得了捷无所不在的护持,天下只有一个——

 “噜呼!”她是想说“师父”的,无奈被堵得死死的嘴,发出来的却是这二字。

 “哈哈!”换成常偏老抱着老肚大笑,他半辈子天天被这个皮徒儿折腾,能偶尔-叫——非常偶尔——扳回几城,怎生一个字?

 “呸!”吐出大馒头,薰薰槌向师父,意思意思——“师父!你找死啊!”“有可能喔,会被笑死!”常偏老愈笑愈好笑。

 “师父!”薰薰想到师父和捷一起失踪时,她又吓又急,总算能见着师父好端端地回来,一两都不少…她猛然抱住常偏老。

 “咕噜!”常偏老被吓一跳,口水没好,呛得不轻。“你、你吓死人啊!”“是啦!我只吓‘死人’啦!你还没死!”薰薰嘴上抬杠,手下仍紧紧抱着不放,旁人奇怪的眼光管他去。

 “你少在那里死不死的,咒我死啊?!”呜…又要骗他的老泪了!他常偏老怎么谁都斗得过,偏偏被这个小丫头克得死死的,教他老眼又快糊了…

 “师父,这一趟可好?”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永远正常、知道怎么保住他老脸的捷儿啊。

 “好,好,”常偏老终于把挂在身上的女娃儿拉下来。“你不知道啊,你师父我可见到皇上啦!是——皇——上——哪!”

 “真的?”薰薰眼睛一亮。“他长得和杨世像不像?”

 常偏老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师父,你好后知后觉喔!”薰薰大摇其头。“这说来话长啦,真要说的话,会说到皇上都有孙子了,还说不完!”

 “皇上本来就有孙子了!”常偏老回嘴。

 “不管,快招啦!皇上到底找你去干嘛?”

 “会找到我常偏老头上,还能干嘛?不是要毒,就是要解毒!”

 此时又有人上前要来兜售点子,孟捷不愿事关皇上的话有人听见,示意两人先止住。

 “容姑娘——”

 “呃,对不住,点心时间!”薰薰挥舞着大馒头,把人赶走了。“快啊,师父,快说!”薰薰神秘兮兮地耳语。

 “皇上…呃…最近中了毒,病得不轻。”

 “这是大事耶,之前杨大哥怎么还在这里闲晃?”薰薰奇道。

 “笨蛋!这里是哪里?”

 “喔,是了,毒宴嘛!皇上派杨大哥来取药?”薰薰打自己的头一下,让孟捷负责去

 “只对了一半,这是个试验。”

 “试验?喔,我知道了,皇上要选太子,想试试杨大哥能力如何。”

 “薰儿啊,”常偏老很自责地叹道:“都是为师的没教好,让你既没知识,又没常识,光是一肚子的毒水!”

 “师父,你骂人不带脏字,倒是很多废话耶。”薰薰丝毫不以为忤,只要师父说她有毒水,就等于是赞美啦!

 “皇后三个皇子,其他妃子十七人,皇子公主共二十五个,全是高贵出身;只有杨世他娘,是孤女加女,半途出家不说,还向江湖人学毒!你说,什么选太子不选太子的?就算皇上明天发了疯点名,也点不到姓杨的头上!”

 孟捷在旁边也叹气,不是叹薰薰没见识,而是叹常偏老这一番呱啦下来,不知犯了多少忌讳,了多少‮密私‬,被人听见了,早是杀身之祸,师父倒说得兴高采烈。

 真是好奇,师父和皇上见面的情形…一定采极了!

 “那到底是什么试验?”孟捷帮薰薰问了,免得师父把圆心师太什么私事都捧出来说。

 “皇上虽然一心要杨世回宫认宗,要的却不只是再多个儿子;他真正想要有的,是个能当他左右手、身在江湖、来去自如的心腹。”

 “那裘恩不就行了?功夫更高、人又聪明得多!”

 薰薰一下把可怜的杨世眨得好低,还好杨世听不到,倒是孟捷不由得要同情起来。

 “我一直觉得,杨大侠悟性极高,除了是皇上龙族出身,又有圆心师太的犀利眼光。”

 “捷帮杨大哥说话呢!”薰薰抛了一个取笑的眼光。“我还以为你对他很吃味?”

 孟捷‮头摇‬:“再也不会了。”

 咦,说得这么笃定啊?还有…捷那眼光,怎么那么…老夫老

 不是理所当然的那种老夫老,而是积月累后,你我不分,柔到可以滴出水的那种老夫老

 好像终于懂了什么,薰薰赖在孟捷身上,足继续接下去:“杨大哥其实也没那么糟啦…原来那老尼姑还曾是青楼啊?真看不出来,哈哈!不过皇上究竟要试些什么?看看杨大哥拿不拿得到解药?这种大事,赶快教裘恩取了就送人宫去,干嘛还没事人的让杨世在这里磨蹭?”

 “皇上中的毒很诡异,”常偏老低了声音。“先是没了胃口,接着全身瘫掉,只剩头颈还能动,眼珠子可以转,嘴巴能说话。”

 “那不是很危险?深宫争权,险恶无比,皇上若不能动,谁都能轻易下毒手…”孟捷蹙眉道。

 “这就是皇上聪明的地方了!”常偏老说。“下毒之人,在万人之上,无人之下。”

 “哈!原来如此!”薰薰重重击掌。“皇上摆不平后宫三千个发的女人,干脆瘫掉省事!…不对不对,一定是皇上在后宫太努力,终于不行了,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自己服毒了!”

 常偏老大翻白眼:“这种事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如果真的行房无力,可以治的药一箩筐,干嘛全身给他麻痹掉?”

 “我知道了,”孟捷说。“皇上以身试人,只有在这样无助的时刻,皇上可以试验出身边的人,谁忠而谁。”

 “哎呀!”常偏老重重拍徒弟的肩“还是捷儿聪明!”本来想说“正常”但徒弟一定会替那丫头抱不平,那他不是白赞美一场?

 “这么无聊的理由啊?”薰薰大失所望。“连忠都看不出来,还得用计来试的皇帝,很不济耶!”

 孟捷咽了口气,四望周遭有无人听到。

 “皇上那稀有的毒,猜猜是哪儿来的?”

 望着师父那张得意非凡的脸,跟薰薰干下什么好事时一模一样,孟捷不‮头摇‬。“是师父给的?就在被请进宫时?”

 “是啊!”“那师父先前潜进毒宴,又是为何?”孟捷又想到。

 “皇上收到密报,有人可能要进行反叛,而宫中的叛逆之徒,据报与毒宴中人有所呼应,所以派了我一位故友传信,要我看看毒宴中有什么可疑之人。”

 “结果呢?”薰薰好奇得不得了。“刚走了一大票了,是不是在其中?”

 “还没找到。”

 “还没找到?”薰薰了气,想想又‮奋兴‬起来:“那我俩帮你找!”

 “就是难找,皇上才急着要用毒?”孟捷推测。

 “没错。据报毒宴结束之,就是皇上要遇害之时;皇上力查而无果,先行自毒,想要了叛徒的计划,出好人。”

 “师父为什么要帮皇上的忙啊?”薰薰忽有此问。“师父不是常说最讨厌三件事——商事、朝事、江湖事?”

 “没错,所以潜进来是看老朋友的面子,而进宫呢…逃了几次,但上次林中如果不从,就连你们两个也会被拉进宫去了!”

 “那又如何?”薰薰一脸向往。“人家也想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啊?听说宫理养蛇八千,比养的‮女美‬还多…”

 两个男人齐‮头摇‬,非常无奈。

 “为师的不想你们也被皇上盯上,所谓重用,都是杀身之祸的开头,你懂不懂?”

 “这皇上有这么烂啊?”

 “当朝皇上倒是智高而不,不过正如捷儿说的,深宫争权,险恶无比,我们这种随随便便个性的人,还是当小老百姓才快活!”

 “对了,师父口口声声的老朋友、老朋友,这么神通广大,还能请得动师父,到底是谁啊?”

 “不告诉你!”

 “告诉人家啦!”撒娇起来了。

 “偏不告诉你!”

 “不说的话,嘿嘿,人家会下很恐怖的毒唷厂改而威胁起来。

 “那有什么稀奇,为师的上次不告诉你天下第一毒是什么,你想我,下了我‘皮扒别抱’,害我全身皮肤像被扒掉一样,碰到就痛,整天不能穿衣服,光着**待在内室里,连坐着躺着都难过,累着孟捷连夜熬出解药才治好!我罚你三天不准碰蛇,让你哀怨了三天,就是没告诉你答案,你忘啦?”

 “求求您啦!人家有什么事情没弄懂的话,都会睡不着、吃不下耶!”最后来上苦计“这样会害捷也睡不着、吃不下的,您懂不懂啊?”再加个料。

 常偏老差点饭——呃,因为口中没吃的所以没得——这种死不害臊的话,听了耳朵都会生疹子!偏偏有个定力如天高的徒儿,脸不变、笑不动摇,像听到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儿,无可辩驳。

 呜…为什么这样的好徒儿,会栽在这样的皮徒儿手上啊

 “好吧,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要嘴松啊,你的嘴最没纪律了!”

 “我发誓绝不说!”

 “你发的誓和春天的雨一样没个定数,”常偏老闲闲地剥着老手上的老茧“不然你拿捷儿来发誓好喽,你若破誓,就要三天三夜见不着捷儿,而我要捷儿也答应我才算数。”要拿捷儿来玩,他常偏老难道不会照着玩?哈哈哈。

 “那怎么行?!”薰薰小脸一变,让两个男人都大为惊讶。“那我若一个不小心,不但我倒楣,也会害到捷,那怎么可以?不行不行!”

 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仿佛真怕自己一失口,生生拆散两人,会天人永隔似的!

 常偏老眨巴着老眼,忽然有些接不下去;而孟捷——他垂下眼,轻声道:

 “师父,这誓太重,捷儿也发不起。这谜当真那么重要,师父还是别说好了。”

 怎么…怎么那么严重啊?常偏老傻了。他只是跟薰儿玩玩而已嘛!怎么搞的两个娃儿把个小玩笑当死誓似的,这谜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谜!

 这两个徒儿,当真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了,连三天不见都有活不下去之势,实在…实在…他真不知该感动落泪,还是捧腹大笑。

 “呃…”他清了清喉。“好吧!为师的换个条件,你查得出毒宴中叛徒是谁,我就告诉你我常偏老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如何?”

 “哎呀!”薰薰立刻眉开眼笑。“不早说嘛!天下事哪有什么难得倒我容薰薰?成!”

 天下事就有两字难得倒她啊!笨徒弟!常偏老在心里好笑

 那两字不正是“孟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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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的毒学相长,结果薰薰选了让贤门的“沉默是金”来和她的油嘴滑蛇相混提药。

 让贤门是江湖上少有的名声好的毒家,一边研毒、一连行医,不像大部份的毒家那样搞门歪道,只求个“最毒”的名声,管他害死多少人。

 他们这次带来毒宴的沉默是金,是种专治食毒的口服之药,但药极强,人口后满嘴发麻,连舌头都动不了,几天内想说话没人能懂,是以名之。

 他们想以此药和油嘴滑蛇相炼,看看是否能减低麻舌的副作用。

 炼了四个时辰下来,新毒出炉,薰薰二话不说就要尝尝,被孟捷好说歹说,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贤”由让贤门中专职试毒的师傅来服用。

 刚服用时,舌头仍变得无知无觉,讲起话是名副其实的大舌头,然而油嘴滑蛇油高、又可缓和毒,居然在一住香时间后,口中麻意大消,说话无碍了。

 “姑娘好毒学!”让贤门的第二大第子吕贤达,非常佩服这个孩子气重、却奇毒怀身的小姑娘。“辣手千只常门之下,果然高明,不重毒高强,而重毒得神妙。咱们让贤门,可否择上山拜访,向常门好好求教?”

 “哎呀!不必啦!”薰薰小手摇。“我们常门是茅庐一间、破烂得很,加上我们三个满山跑来跑去,常常见不到人,你们还是不要空跑一趟的好!”她最怕什么求教啊、拜访啊之类的礼数了,宁可满山抓蛇,也不要坐在那里研究毒论,通常还得搬出古书来之乎者也一番,头疼啊!

 “真是如此?”颇重传统的让贤弟子面失望之,他已将今所炼之毒详细记下,回去好向师父报告。他们让贤门还有许多密毒,如果常门愿意,应当好好交流,传给后世的。“如果先约好时呢?”

 “不然你跟捷约吧!”薰薰见对方心诚意恳,不好断然拒绝,干脆推给身边那个比她负责得多的人。“我跟师父健忘又散漫,约了也是白约,捷就不一样啦,从来不约的!”

 谁知孟捷居然微笑‮头摇‬:“前辈见谅,在下必须伴着薰薰,恐怕也是难以约见,还是将来毒赛,有缘再见吧!”

 薰薰眨了眨眼,意外得很,通常礼数周到的捷,居然也会推托了?

 “你不是很喜欢讨论毒书?”她和捷咬耳朵。

 “你总是跑,我只好跟着,连明天会在哪儿都难说,怎么约数月后的事?”孟捷正经八百地回答。

 薰薰掏掏耳,原来又是因为她啊!捷好像很辛苦喱。她总是无牵无挂、管明天会不会天塌下来的…现在忽然有了要“负责”的感觉,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哪…

 “切,就这样吧!”决定了,常门之名,她毕竟也有责任。“下月我会把师父也押在家里,你们月中来吧!”

 吕贤达不懂常偏老为何会被薰薰“押着”但仍有礼一揖:“谢谢容姑娘,我们一定带礼上门。”

 礼物耶!薰薰忽然觉得,当个大人来负些责任,好像也不错。小嘴笑咧得大开,直到让贤门的人走了还合不起来。

 “薰薰想定下来了?”孟捷若有所思地说。

 “只是个小约啦!”薰薰挥手。“捷,你帮我记着喔,别让人大礼上门,我们却在某里错过人家。你说他们会带什么好毒来送我?听说让贤门的毒都很好吃…”

 孟捷握住她挥的小手,心中有了新的领悟。

 薰薰,是真的慢慢长大了…不是外在而已,也是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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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毒宝通天”大家都摊出自己的毒物来卖,讲价声四起,还不时有吵架的嚷嚷声,相当有趣,非常合薰薰的胃口。

 糟的是她几乎没有不想买的毒物,又是老成的讲价大王,害得孟捷在后面频频赔笑,安抚一堆怀疑自己被严重坑钱的毒商。

 她一直挂在心上的,却是师父的挑战,不时仰头向孟捷问:

 “捷啊,你说刚才那个毒家,是不是穿得太好了、又长得很阴险?”

 “叛徒脸上可不会写着‘我要毒皇上’,用看的怎么准呢?”孟捷笑答。

 “但要怎么查起嘛?人家想不出来!”

 任薰薰古灵怪,这种关系朝中复杂人情的事,她实在无从下手。

 “也许叛徒来此,就是要找能将皇上不知不觉给毒死、又不留毒迹的东西,我们也该跟着找,找到毒物,就找到叛徒了。”

 “捷好聪明!”薰薰听得满脸发光。“我怎么就没想到!”

 孟捷低笑,薰薰除了买毒,就是在算计着怎么改进到手毒物,好大赚一笔,当然无心去想其它的事了。好奇心之强,还得在爱毒与爱钱之心的后头排队哩。

 为什么薰薰这些让师父抚颊大叹的缺点,会让他觉得可爱?他也说不出来。

 然而,第二天买遍毒物,并未让他俩寻着可疑之毒。

 什么样的毒物,能杀人而不引人起疑?孟捷听师父说,皇上‮体身‬极好,并无故疾,如果突然暴毙…

 也许叛徒的目的很简单,毒死皇上,引起宫中大;既然太子尚未明定,叛徒想要改朝换代,下整个皇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皇上的情报显然指出,叛徒之首乃身边亲信或亲人;如此说来,叛徒是想取而代之,让某人当上皇帝。

 是皇后正出的三名皇子?他们是最可能的继位人选之一。当今皇朝的惯例并非纯然世袭,皇太子之位一向是由皇上与大臣相商后指定,必须以皇太子之才德服众,否则其他皇子可以群起而.质疑,甚至向皇太子提出挑战。

 若皇上突然驾崩,而皇太子之位仍虚悬,那么众皇子与大臣相议,推选出最得人心者。

 孟捷百读群书,知道这是相当不传统的制度,然而较之其它皇朝的世袭制,似乎反而更为稳定,斗争反少。

 这是因为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既不保证够聪明,又不保证够仁慈,变成一个谁也不服的烂太子,是极有可能的;会搞成天下大、皇子间血溅手足,也就没啥稀奇了。

 现在天下太平,是百年少见的盛世,所以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才能逍遥于山林之中,不为世事烦心。如果天下真的民不聊生,他们想心安理得地退隐,也难。

 也正是如此,师父才甘愿效命的吧?不然甭提什么老朋友之请,就算他们常门三个都被抓进宫里等着砍头,师父也会正气不屈,不愿提一指头来帮忙的。

 孟捷忽然领悟,师父虽不愿他俩也进宫,但让他们跟着暗中帮忙查案,应该也是想三人合力,及时抓出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毒,不但可以杀了皇上,还能达成那未知的目的呢…

 “有了、有了!”薰薰忽然大叫。“我们不知道有什么毒这么厉害,但毒宴上的毒家这么多,总有人知道的啊!”“我们只剩一天可查,况且毒家们未必会把所知相告…”“所以我们要公开问嘛!”

 “公开问?”

 “是啊、是啊!走!找师父去!”

 莫名其妙被拉着走,直往山庄正厢而去,孟捷不但跟不上那兴高采烈的小步子,连那天马行空的小脑子也跟不太上…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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