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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节 来啊,你杀了我
 邓健看着抢救回来的烧鸭,庆幸地松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气冲冲地道:“你让师兄见不着世面倒也罢了,你还差点将烧鸭丢了,你…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等丧尽天良,你以后再不珍惜烧鸭,师兄和你割袍断义,勿谓言之不预也。”

 陈凯之的脸上却没有邓健所期待的惭愧之,而是变得落寞起来。

 他的眼睛先去看月,随即淡淡地看向远处的黑暗,吁了口气道:“师兄,现在是五月初五了。”

 “嗯?五月初五又如何?”邓健余怒未消。

 陈凯之幽幽道:“我有个兄弟,便是在去岁的今结识的,只可惜…已是物是人非了。”

 邓健看了陈凯之一眼,脸色缓和了下来,不由道:“他现在在哪里?”

 陈凯之摇‮头摇‬道:“不知道,至今没有音讯,如今我已在京师落了脚,却不知他如何了,是不是饿了肚子,是不是…没有衣穿。”

 陈凯之惆怅着,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某种意义来说,除了恩师。陈无极是他在这世上第一个如亲人般看待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这等所谓的结拜兄弟无关痛,可对于陈凯之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此时,他故意将自己的脸别到月影的阴暗处,不让自己眼里的润被邓健看见,固然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缘故,虽然平时坚强,可一旦触及到心中柔软的一块,陈凯之还是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他鼻涕,便道:“好啦,回去吃烧鸭吧。”

 “不难受了?”邓健担心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摇‮头摇‬道:“只是有一些感伤罢了,倒也不至于难受。”

 “没良心。”邓健白了他一眼,突的又想起方才差点牺牲掉的烧鸭,不讽刺道:“他师兄若是也和你天各一方了,多半你也不难受。”

 陈凯之笑了笑,步伐依旧是稳健:“不,因为我深信,他会好好地活着,无论他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我,一定会的!”

 邓健沉默了,不跟着一声叹息。

 …

 极北之地。

 这里的凛冽寒风,比北燕国最北端的辽西郡更加寒冷不知多少倍。

 在这里,泼水可成冰,也在这里,无数的树木,一年四季,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着。

 这里的风,犹如群狼的呼号,似乎永不会停歇。

 而也在这里。

 此时,陈无极正被关在一个幽深地窖里,他的身上只穿着并不厚实的衣物,这使他忍不住蜷缩起来,他的眉眼也已凝结了冰霜,一开始,他还不断的哆嗦,可到了后来,似乎浑身已经僵硬,竟连哆嗦也开始无力了。

 他只是埋头蜷缩着,面上还残留着鞭痕,在这样的天气里挨鞭子,痛苦不知会增加多少倍,可真正让他痛苦的,并非是这寒冷还有鞭挞所带来的疼痛。

 他饿了。

 已经两天滴米未尽,肚子仿佛是在烧。

 他依靠在墙壁上,心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这地窖中无尽的黑暗。

 这时,突的一股风雪猛地灌了进来。

 地窖的盖子开了。

 陈无极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反而是‮子身‬一颤,他知道,即将而来的酷刑,又要开始。

 不过这一次,进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女子穿着捂得严严实实的皮裘,可即便如此,似乎还觉得寒冷。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她手里捂着一个包袱,等人盖上了地窖的盖子,没了风雪,她才解下了蒙在面上的棉罩。

 只见她面容姣好,神色间带着一股无形的亲和力。

 她靠近了陈无极,朝陈无极慈和的一笑,便将包袱打开:“饿了吗?快,快吃。”

 陈无极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顿时如饿狼一般,一下子扑向包袱。

 包袱里只有硬得度像石头一般的蒸饼,可陈无极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太饿了,疯狂地咀嚼,那妇人给他递了一壶酒,他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顿时,‮子身‬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妇人笑意盈盈地道:“来了这里,虽是天寒地冻,可是这里的人,自此之后就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了,我…从此以后可以做你的母亲,你叫陈无极?这个名字并不好,我看该重新取一个了。”

 陈无极吃得极快,肚子里有了些感,总算感觉‮体身‬好受了些,此时,他却是摇‮头摇‬道:“不。”

 他显得很执拗。

 妇人笑道:“哎,你这孩子,真是倔强,名字而已,在我们这里,有几大姓,有人姓墨,有人姓庄,有人姓韩,有人姓公孙,也有人姓邹,你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陈无极依旧固执地‮头摇‬。

 “好吧。”妇人似乎不再坚持了,她溺爱地摸了摸陈无极的头,才道:“你冷不冷?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件狐皮衣来,这里太冷了,虽然现在早已是开了,算是入夏了,可这里依旧是白雪皑皑的。”她口里吐着白气,似乎印证着这里的恶劣天气。

 陈无极点点头,对这妇人似乎多了几分亲切。

 妇人这时又感叹道:“我听说,你是因为不肯发誓杀尽天下儒狗,所以才受了惩罚?”

 陈无极又点头。

 妇人叹口气道:“儒狗皆都可杀,这些人都是虚伪透顶之辈,早在许多许多年,那时候,甚至是在大汉之前,这些儒狗便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你想想,你从前一定受了许多人欺吧?为何他们要欺你呢,那些儒狗,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仁者爱人吗?可他们只爱自己,才不会管顾你。”

 陈无极又点头,似乎感同身受。

 妇人目中带着温柔,捂着陈无极几乎冻得要开裂的手,传递了一些温暖给他,口里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发了誓,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做你的母亲,好好的待你,我从前也有个儿子…”妇人出了凄容:“从前我也有孩子的,可是…可是这地方太苦寒了,孩子出生,用不了几个月,便染了风寒…”眼眶里,一股热泪落下来。

 陈无极眼睛也红了。

 妇人用着期许的目光看着陈无极,温和地道:“那你发誓,好不好?”

 陈无极迟疑道:“发了誓,就一定要做到吗?”

 妇人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当然要做到,以后凡是见到了任何儒狗,都要杀之后快。”

 下一刻,陈无极那被融化的心,突的又变得‮硬坚‬似铁起来:“不,我不发誓。”

 妇人皱眉道:“为什么?”

 “不是每一个儒生都是狗,我有一个兄…”

 啪!

 妇人似乎愤怒难制,突的脸色都变了,狠狠的一巴掌摔在陈无极脸上,直接将陈无极打翻在地,才狞然道:“这个世上,但凡是那姓孔的门徒,无一不是丧尽天良的狗贼!”

 妇人凄厉地继续道:“若非是这些儒狗,当初为何要将我们诸子斩尽杀绝?为何令我们远遁于此,让我们在这等地方如狗一般的生活,你可知道…当年死了多少人,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人?若非如此,我…我怎么会没了我的孩子,我们在此,一代又一代,历经了数百年,依旧还在此,为的就是活下去,因为在这里,生不如死。我们唯一的信念便是活下来,终有一,我们要过关,杀尽天下儒狗!”

 “你…”

 她恶狠狠地怒视着陈无极,这目光,犹如凶光毕的母狼。

 陈无极吓得忙缩到了墙角,他只是一个孩子,并非是一个胆大的人。

 妇人厉声道:“你要嘛发誓,要嘛…死!”

 陈无极张口言。

 妇人目中尽赤,带着无数的仇恨:“你可知道,我们会怎样对付这些与儒狗为伍的人吗?我们会扒了他的皮,将他悬在雪地里,让狼慢慢地咬嗜他的血。现在,我再问你,你肯不肯?”

 陈无极身如筛糠,牙关咯咯作响,他极想点头的,可脑海里浮出了一个人影,顿时泪眼模糊起来。

 他怯怯的样子,却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我绝不发誓,还有,我的兄长不是儒狗,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好了,你,不,便是十个你,一百个你,一千一万个,十万个你,也不及他的一半,我不要认你作母亲,我自幼就没有母亲,我梦里想着的,便是若是在这世上,我有一个母亲该有多好,可是…我绝不会认你,我已有兄长了,我的兄长,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杀了我罢,扒了我的皮,将我的尸骨拿去喂狼,来啊,你杀了我!”

 陈无极越说越是激动,他拼了命的想要解开自己上襟,猛地向下一拉,出本已冻得青紫的一片皮肤,他怒视着妇人,噗嗤噗嗤地气:“我绝不会立誓,绝不!”

 妇人看着他,却是换上了一种怪异的眼神。

 她居然沉默了,随即,她冷冷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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