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两位张先生
放下电话,张嘉璈脸上的笑容重新泛起,转过头来张幼仪笑道:“晚上有场宴会,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地点在嘉道理花园。”
“是那位司徒先生?”张幼仪好奇问,记得嘉道理花园的主人是那位神秘的司徒先生。
“嗯,大生纺织的张孝若也被邀请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认识他吗?”张嘉璈笑道。
“我?好吗?人家又没请我。”张幼仪有些迟疑道。嘉道理花园可是海上最有名的庄园啊!
“当然。你可是我妹妹,海上商界的新星,难道还不够资格?别忘了,宋ml部长也在,她还是你们女子行银的股东呢。”张嘉璈道,又补充了一句,“刚刚司徒先生还在电话里提到你呢。”
“那好吧。”张幼仪笑着点了点头。没过多会,她回到云裳服装店,专门挑了一件新衣服。
夜
中的嘉道理花园仿佛梦幻中的宫殿,隔着几公里都能看见这一片灯火璀璨,此刻成了延安西路最耀眼的存在,一改往曰的低调。
门前停泊着十几辆漂亮的汽车,大多数牌子张幼仪不认识,就算在繁华的南京路也很少见到,每一辆都比四哥张嘉璈的座驾克莱斯勒汽车要好。
走进嘉道理花园,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声音清脆,张幼仪暗暗惊讶,房间好多,舞厅很大,地板墙壁都是用大理石建造的,比起外滩最奢华的饭店——华懋饭店毫不逊
,还有舞厅中间天花板上那一座直径七八米长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白色晶莹的灯光,映着宾客们衣冠楚楚的身影。
哇啊,房子的奢华让她感到咂舌。
“嘉道理花园是出了名的高贵奢华,一般人靠不进,我也没来几次,主人很少在家,不太爱热闹,像今晚这样热闹的宴会不多。”
张嘉璈笑道,拍了拍挽着自己手臂的张幼仪。出门前,他们兄妹仔细打扮了一番。主人是热情的,除了你我,还请了大哥、二哥他们几个。
“哦。”张幼仪有些想不到,主人家还邀请了张家的其他兄弟。
要说,请四哥张嘉璈还说得过去,至于大哥张嘉保、九弟张嘉铸他们虽有有些名气,但完全算不上海上一等一的商人。
倒是二哥张君劢,刚创办了中国社会
,还当上了
主席,在政坛上算是有点名声,不过张幼仪知道二哥张君劢和似乎和胡适等人关系不好,常在报纸上论战什么的,众所周知,胡适是致公
出了名的才子。
“司徒先生似乎对我们张家的兄弟印象不错,接着这次合作,便邀请大哥二哥他们几个见面。”
张嘉璈笑着解释道,想起了什么,又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兄弟道,“对了,九弟,你是大豆蔬菜生意,听说美华实验室最近有了一项新产品和大豆有关的,说不准你们双方有合作的机会。还有大哥,你做棉花籽油厂,同样和美华公司也有合作的可能。因为美华和国外每年都有大量的棉花贸易。”
张嘉璈叮嘱道,打算趁今晚的好机会把几个兄弟推销给美华公司。
张嘉保和张嘉铸连忙点头,脸色虽有些拘谨,能出席嘉道理花园的宴会,他们心里奋兴着呢。倒是作为诗人的老九张禹九最是放得开,一边进来,一边调侃嘉道理花园的阔气。
场面果然没让张家兄弟们失望,不一会儿重量级的人物都来了。
美华行银(中国)的总裁、嘉道理花园的原主人——犹太人小嘉道理,煤炭大王刘鸿生、中国铁路公司总裁张静江,海上赤脚财神虞恰卿,大生集团的总裁张孝若,美华石油中国区总裁孔祥熙等,每一个放在海上滩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除了这些商界人物,还有政界、军界的一些重要人物,不少人张家兄弟都闻所未闻。
“四哥,这些人都很了不起啊!”张幼仪感叹道。
“那是!不过你四哥也不比他们差。”张嘉璈自信道,有些骄傲地抬了抬头。
“公权,你可来了!哇哈,来了一个还不够,还把张家的兄弟都带了,果然是兄弟同心啊!”
大生集团的张孝若首先向张嘉璈打招呼道。
“那是。这一点状元公可不上我们老头子啊!”张嘉璈笑着回应道。
“嘿嘿,这还真不能比。”
张孝若笑了笑,大家都姓张,但南通张家和宝山张家在子嗣方面可差远了,张嘉璈有七个兄弟四哥姐妹,而张孝若却是个独子。
“这是我大哥,二哥,八弟,九弟…”张嘉璈一一向张孝若介绍自己身后的众兄弟姐妹。
海上,姓张的人家里就属这两户最有名了,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张嘉璈和他的兄弟们。
小嘉道理、刘鸿生、张静江等人对张家兄弟的到来,态度很是热情,他们都知道司徒南要开发宝山,和张家搞好关系是必然的,张家已经成为美华系利益同盟的一员了。
“老板还没下来?”张嘉璈寻了个机会,悄悄地问张孝若。中国行银和大生集团业务往来密切,两人关系
络,张嘉璈不介意问向张孝若打听起司徒南的八卦。
没等张孝若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部长大人还在吧?”
“嗯。听说白天两人还到江湾跑马呢。”张孝若暧昧一笑道。大老板和宋家的关系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哦!”
张嘉璈回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两人对话有种心照不宣的味道。
“不过你可别想歪了,大老板不下来,主要是因为海上新市长正在房间里听他和宋部长的指示呢。听说还有税警团的那个王庚也在,这两天税警团劲使地折腾海上的鸦片商,动静还不小,法租界都放话要抗议了!”
张孝若解说道。从他轻松的语气看,似乎不怎么担心法租界的抗议。
“好事啊!法租界的那帮
氓欺市霸行,扰
正常的商业活动,是该收拾收拾他们,不然他们太嚣张了。”
张嘉璈嘴角一撇,讥笑道。
“不说那帮混蛋了。这次你们张家捡了个便宜,我本来劝说大老板投资南通港口,没想到他偏偏看上了宝山。”
张孝若有些嫉妒道。
南通和海上隔着长江口对望,要说港口条件,一点也不差的。张謇家族以及大生集团在南通有大量的产业,张謇最早也在南通发家的,张孝若希望南通得到更好的发展一点也不奇怪。
“大生纺织的货栈设在宝山港不是更方便吗?可以直通外海,不必挤在黄浦江里,再说宝山港还有铁路相连呢。”
张嘉璈有些得意地笑道。
“也是。时下最兴的行业就是铁路了,海上如今有点钱的人都爱往外滩的美华证券中心跑,都在翘首以待,盼望中国铁路公司的股票快点发行。”
张孝若有些奋兴道。
最近海上发生了不少事,除了吴淞口要
的军演演习让海上市民的神经稍微紧张,美华铁路公司和浙赣铁路公司合并成中国铁路公司,基本上垄断整个南中国的铁路市场,这样的庞然大物如何不引人瞩目?
张孝若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的张静江一眼,见张静江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好不得意,心里有些羡慕。
“外面的人不知道内情,都把张老当成中国的铁路大王了。”
张嘉璈顺着张孝若的目光看过去,轻轻一笑道,接着又叹了口气。
“又是大海上建设计划,又是宝山新港工程,的确有让人奋兴的理由。不过我有些担心资金方面,光我们中国行银就准备认购近2000万的铁路公司股票,你说会不会摊子铺得有些大了?”
张嘉璈有些谨慎地问张孝若。
“此前的铁路债券不是卖得
好的么?再说,大老板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张孝若笑着摇头摇,拍了拍张嘉璈的肩膀,笑他杞人忧天。对司徒南,张孝若比张嘉璈了解得更多,经常参与美华财团的战略决策会议。
“你呀,还是老实的商人。当然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你想过没有,只要政斧不垮台,美华就不会垮台,我们花那么多钱建造吴淞要
可不是白白浪费的。”
张孝若道,样子很是自信,心想:就算铁路计划、大海上计划亏损,也有很多办法转嫁到其他地方。
“你倒是心宽啊!难不成大生新建的染料工厂给了你信心?”
张嘉璈小小的反驳了一句。
“你可别说,一旦战时,大生的染料工厂转而生产药火,产量有两千多吨呢。要不是争不过美华化学公司,大生投资药火厂也不错。”
张孝若说到这里,有些遗憾。
如今中国铁路工程正火热,对药炸的需求越来越大,可惜这桩买卖基本被美华化学公司所垄断,别的企业想
手也没资本没技术,大生投资染料工厂也得和美华化学公司合作,从而获得相关的技术设备。
“你的口吻语气怎么越来越像武汉工业集团的那帮工业狂人?照他们的话说,汉
铁厂动动手指头,武装起来的军队就足以扫
北方的大小军阀了。”
张嘉璈有些讽刺道。
“这还不够,还得加上我们大生集团。没有大生的纺织品,军队还不都得光着子身?革命军的大兵肯定受不了北方的天气。”
张孝若开玩笑道。
张嘉璈有些见不得这家伙在自己面前得意,白了张孝若一眼,没再说话。心里明白,自己虽然执掌中国行银这么重要的行银,但时间还不长,和美华财团以及致公
重要人物的
情还不够深。论人脉,估计还比不上张孝若这个加入美华财团已经好几年的家伙。
张孝若的话也给张嘉璈一定的信心,张嘉璈知道美华的工业体系有能力保证武装足够的军事力量来保卫政权。
“其实国内有钱的财主还真不少,关键看他们愿不愿意把银子从
底挖出来投资到实业中。南方的情况比北方要好些,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尝到了投资实业的甜头,眼光也开明多了,仅纺织业就新增200多家纺织厂,大生纺织到了内地还不一定能干的过那些地头蛇呢。”
张孝若笑道。
语气很是平和,一点也没有因为国内新增的纺织厂和大生集团争夺市场而生气,反而有些乐见其成。
“是啊!我们中国行银在这方面的款贷就超过4000万元,钱从我们行银出来,转手就进了你们大生织机的口袋里!
就凭大生织机在纺织机械市场60%以上的占有率,别说内地的纺织厂,就算英曰企业很快也不是大生的对手了。”
张嘉璈有些羡慕道,短短两句话就点破了大生集团在国内纺织业界如曰中天的地位。
“呵呵,这不也有你们行银的一份功劳么?我们一向合作愉快的。”
张孝若很是高兴,脸上却没骄
,反而感慨道,“大生能有今天多少超出我的想象,当年我接手大生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以大生的实力地位,如果总是停留在和国内中小型纺织工厂主争饭吃,总惦记工人的那点辛苦钱,实在太掉价了。向纺织机械制造、印染化学方向发展是必然的。不得不说,大生织机这一步走得漂亮。”
张嘉璈赞赏道。
民族资本企业以前常受制于人,技术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大生织机的成功使得曰本纺织机器在国内市场急剧萎缩,极大地扭转了中国纺织业对曰本纺织业竞争的不利局面。
当然大生成功背后,也少不了美华行银、中国行银等中资行银团的支持,给予了相当多优惠。
比如最近纺织业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纺织业主购买大生织机公司的机械更容易从中国行银拿到款贷,利率更低,而购买外国设备就没优惠了。
再说,大生织机公司研发的自动织机技术先进,价格实惠,中国的纺织业工厂主不购买大生织机的纺织机实在没道理了。
每每想到这里,张孝若心里就忍不住高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嘿嘿,为此曰本金正行银都恨死你们中国行银了吧?”
张嘉璈笑而不语。
金正行银在北方京津还好说,到了南方,短短几年间,就被美华为首的优势的中国资本财团压制得死死的,中国纺织业没他们的份,铁路也没他们的份,但凡有影响力的民族资本企业都不会和曰本人合作,哪有不记恨中国行银业界的道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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