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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巧觅的视线频频往阳台上的灯而去。

 那是一个圆形的灯,灯罩密合,但只要灯泡一亮,就看得出来里头堆积了一些脏东西。

 她猜尹兼岁可能很少往上看,要不然他这样一个有洁癖,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人,怎么可能忽略掉那脏污?

 “你在看什么?”

 “没有。”白巧觅低头,“没事。”

 她想她如果告诉他,那个灯罩是脏的,他一定会叫她踩马梯上去把它清干净──因为她现在得替他“做牛做马”啊!既然说不说下场都一样,她干脆还是自动自发洗干净,还可以少听他两句毒言。

 “菜煮得还可以吧?”她问。

 看尹兼岁已经把饭吃得碗底朝天,还不时夹菜入口,应该表示做得还可以吧?

 “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

 “你想听真话还假话?”

 “你应该只会说坏话吧?”

 “哈哈哈…”尹兼岁大笑,“越来越会顶嘴了喔。”有进步。

 被久了,当然会小小反击啊。白巧觅在心头碎念。

 虽是夏天,但因为尹兼岁住的楼层高,阳台上不时有轻风吹拂,还凉快的,就像古早时候在树下乘凉一样。

 话说,她没想到尹兼岁竟然还有“浪漫”的一面,竟然把餐桌搬到了阳台上,扫除工具不见了,换成一盆盆的鲜妍盆栽,搭配清风徐徐,还真别有一番悠闲意境。

 像她就不会特地为了吃饭花这番功夫,她向来都是坐在客厅里,电视配饭,就这么寂寞无聊的过了用餐时间。

 “经理,你每次吃饭都这样费功夫的吗?”

 “什、什么功夫?”他差点噎到。

 难道他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在阳台吃饭啊,而且阳台上还多了盆栽。”

 “那些盆栽本来就在,只是你没发现而已。”绝不会承认这是他昨天晚上特地去买回来的。

 “是吗?”她想她对他家没真的那么,也许它星期六的时候被隐藏在扫除工具后面了吧。

 “那你也是每天晚上都在阳台吃饭吗?”

 “不一定,看心情。”其实他都是在客厅以电视配饭。

 自己一个人,哪会这样用心思,吃饭不过是例行事务,若不是不吃会死人,他还真想省了这道麻烦手续。要不是因为她,这种增加“‮趣情‬”的小点子他才懒得去动脑。

 “经理真浪漫。”白巧觅手枕着右颊,微笑看着他。

 “…”他口中的汤差点出来。

 “一般人通常不会想要到阳台吃饭啊。我一直以为经理是个很严肃、很难亲近的人,想不到私下其实很懂‮趣情‬耶。”

 “不然你饭都怎么吃?”

 “就看电视吃啊。”

 “做创意行销的人这么没创意。”

 “但是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时,我就会把电视关掉…”

 “前男友。”他忍不住提醒。

 什么男朋友,都过去式了,还了她五万块,提在嘴上干嘛?

 “习惯了嘛。”眼睫眨过一个落寞。“有男朋友在的时候,我也会动脑去想些玩意,譬如在餐桌‮央中‬摆朵玫瑰啊,把萝卜成心形啊…”

 尹兼岁瞟了酸辣汤中的萝卜一眼。

 很好,它是原始的圆形,果然跟他吃饭就没所谓的心思了。

 “或者在餐盘旁边摆朵花啊…”

 他的餐盘旁边别说花了,连草也没有。

 “饭后还有吃起来很甜蜜的甜点。”

 他记得‮票发‬上的明细没有任何东西跟甜点有关。

 “我记得了。”他说。

 “记得什么?”她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这个“记得”百分之两百…不,百分之一千绝对没好事。

 “下次,如果餐桌上没你刚说的那些东西,你就给我吃草去。”

 她果然不该多嘴的,呜呜呜…

 牛跟马是草食动物,但狗是杂食啊,她可不可以…算了,她还是乖乖的在摆盘上下功夫吧。

 “我吃了。”她有些哀怨的放下碗筷。

 “我也吃了。”

 尹兼岁起身收碗。

 “我来就好。”哪敢让“主人”动手呢。

 “太阳西下了,牛该休息了。”他拿走她手上的碗。

 他的意思是说他要洗碗吗?

 看白巧觅一脸不可置信,尹兼岁也没说啥,迳自收了碗到厨房,拿起菜瓜布当真洗起碗来。

 她刚有在菜里放了“好人药”吗?不然今天经理怎么会慈悲心大发,还会帮忙洗碗?

 既然他在洗碗,那她就来把阳台上的灯擦一擦好了。

 她记得在楼梯下方的储藏室内有马梯,打开一瞧,她的记忆果然没错。

 将马梯搬出来放到圆灯下,她爬到最顶层发现还是构不着灯罩。

 “怎么这么高啊?”她不敢看下方,毕竟这是二十楼,一往下瞧,恐怕会吓得脚心发麻全身发抖,万一一个不小心,抖到一楼去了,别说人,连狗都没得做。

 她想,她如果站起来,不知道行不行?

 手撑着马梯,小心翼翼的打直膝盖,却发现怎么伸直手还是碰不到灯罩,正想放弃坐下时,冷不防一声怒吼传来。

 “你在干嘛?”

 吓了一跳的她没扶稳,往后跌下。

 一看到她跌落,尹兼岁的心整个急冻,慌忙打开双手冲过去,一把将她接住,随之落下的马梯打上他的背,他痛得闷哼了声。

 白巧觅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从二十楼掉下,就可以直接送去做汉堡了,短短的二十八年人生走马灯才要在脑中闪过,她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到了地面,而且还被某个像铁链的东西紧箍着,几乎无法呼吸。

 张眼,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尹兼岁及时救了她,让她得以完整不用去当汉堡,而越过他的肩膀,她瞧见掉在他背上的马梯,而他是不是因痛而正细细的气?

 “经理!”她忙喊,“经理,你有没有怎样?”

 “没…事。”

 “你很痛吗?你放开我,我去帮你叫救护车。”

 “我没事!”

 尹兼岁松手缓缓起身,可以自由活动的白巧觅连忙将他背上的马梯推开。

 “你没事吧?”尹兼岁问。

 “我没事。”白巧觅着急的打量,“你呢?你有没有事?”

 “可能…”他一动肩,就痛得皱了眉头。

 “我看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开了他背后的上衣,“你的背红了,等等一定会瘀血的!有没有撒隆巴斯或退瘀血的贴布?”

 “医药箱有。”

 “我去拿。”跑进去客厅后,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医药箱在哪。“你放在哪里?”

 “沙发旁边柜子的最下层。”

 “好。”白巧觅很快的就从柜子里头拿出医药箱。

 尹兼岁走进客厅在沙发上缓缓坐下,白巧觅则坐在他身后,拉起上衣,小手在背上东摸摸西摸摸。

 “别吃我豆腐。”

 “我在确定位置啦,有撞到的地方温度会比较高。”谁要吃他豆腐啊。

 不过这一摸,她才发现他的肌比视觉上还要来得结实,可见平常都有在健身,有练过的。

 再看他的上半身线条,宽肩,窄,超完美的倒三角形身形,她直至现在才发现尹兼岁的身材如此秀可餐。

 她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办公室里有些女生会看着他口水,恨不得将他吃下肚去。

 那些女生一定没有被他毒舌过。就算肚子再饿,只要被他骂过,就会自动了──气的。

 贴好了撒隆巴斯,想到他刚才救了她的命,心底还是有些感动。他还为了她受伤呢…无情的经理其实也是有人的,要不然依他讨厌她的程度,应该是巴不得她就直接摔成酱吧。

 “经理,刚才谢谢你了。”

 尹兼岁转过身来,“你刚才爬上马梯做什么?”

 “我想说阳台的灯脏了,要擦干净。”

 “我有叫你擦吗?”

 “是没有,但我想如果你发现灯脏了,一定也会叫我擦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你姓蛔名虫吗?”

 “我…”

 “狗不当,牛不当,想当虫?”

 干嘛说得这么过分,她也是好心啊。

 “我这里挑高四米六,阳台的灯我只叫专业的来处理,你是不是以为你会煮几个菜就专业了?会拖个地就专业了?我告诉你,你还差远了。”

 “对不起…”她咬紧,眼眶微红。

 “你失恋想死不要挑我这里,给我找麻烦,凶屋很难找到买家的!”

 他一定要骂得这么过分吗?她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想死的念头,更没有要替他找麻烦,她只是没想到天花板那么高,才自不量力的以为站上马梯就可以将灯罩拆卸下来…

 “对不起,是我错了。”她一把抓起放在角落的包包,“如果没事,那我先回去了。经理再见。”

 小脸苍白的她将包包拽紧在怀里,逃出那令她难堪的屋子。

 关门声响,尹兼岁这才懊恼的狠狠揍了自己的太阳两拳。

 他在搞什么鬼!他根本不想说那么冷酷‮忍残‬的话的,他只是太害怕她真的掉下去,怕到心脏快爆炸了,才会气到口不择言的!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带着误会回去!

 他连忙跟了出去,幸运的在电梯处拦截到还在等电梯的她。

 “巧觅。”他喊。

 一见到他,白巧觅很明显的瑟缩了下。

 “还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深怕他的炸弹还没炸完,又要找她继续轰。

 看到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紧。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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