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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初入遥国
 满堂视线都投过来,安寻昔这才明白易宸璟口中的“她”是指谁。

 “替嫁?”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安寻昔措手不及,竟忘了礼数直接反问回去。

 曾听过古代联姻有替嫁一说,但大多是出嫁女子的国家私下找人顶替,哪有娶的一方提出之理?公主为皇室千金之躯无可取代,指明要一个罪民替嫁简直荒唐,易宸璟究竟唱的哪出戏?

 心底不安上涌,安寻昔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是易宸璟早已安排好的。

 那个男人与白绮歌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过节,值得他大费周章?身为敌国皇子又怎会与千里之外的软弱女子有所关系?太多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得不到答案,而安寻昔只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昭闵王眼中难掩狂喜,看向易宸璟时也多了三分感激:“大将军才智过人,孤王远远不及,在此先代小女青熹谢过。至于替嫁一事绝无问题,白绮歌本是我国重犯按律当诛,能够保全性命全因着将军仁慈,也不枉曾经相识一场了。”

 相识一场?白绮歌与易宸璟早就认识?安寻昔提口气憋在腔,大胆想法忽由心生。

 “民女愿代替青熹公主出嫁,但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应允。”不待昭闵王回答,安寻昔锐利目光看向易宸璟,薄削边一抹静笑无声,“既然是相识一场,还请将军看在昔日情分上为白家美言几句。”沾染血渍的白色囚衣靠近易宸璟,躬身行礼间,安寻昔低沉而语微不可闻,仅让易宸璟一人听到:“我与白家共存亡,如果你有信心阻止我寻死,尽管拒绝。”

 果然,易宸璟气息一滞,眸中泛起冷寒。

 想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想要阻止一个人寻死何等困难。

 曾经相识,再见憎恨,白绮歌与易宸璟之间定然发生过什么,并且后者因此对白绮歌恨之入骨想要让其生不如死。安寻昔的大胆猜测得到证实,易宸璟不许白绮歌死,至少现在不会让她死,为了留下机会报复他不得不帮助白绮歌保护白家,而这正是安寻昔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要白家人平安无事,她怎样都没关系。

 一次押上自由的赌局,一场各怀私心的联姻,一些晦涩隐藏的恩怨,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彼时安寻昔并未意识到,这将是她重生后踏入水深火热的开端,也是中州世烽烟最初序幕。

 易宸璟行事作风出乎意料地果断迅速,昭闵王甫一答应不再追究白家叛国之罪并赐封白家三‮姐小‬白绮歌祈安公主名号,易宸璟立刻拿着昭国臣书起身返程--带着安寻昔一起。

 离开得如此匆忙,没人送行没人在乎,尽管安寻昔站在路口频频回望,长街上依旧没有出现熟悉身影。

 易宸璟连与家人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爹爹还在怪她吧,怪她侮辱门第丢尽白家脸面,而百姓们都缩在家里看外面街市萧索,咒骂着通敌卖国的罪人白绮歌。安寻昔弯把离开大牢前娘亲交给她的护身符拴在城门上,红线风中飘

 以此告别,愿只有一个月相处却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的亲人们,永世安好。

 “站在这里的本不该是你,”身侧,负手而立的易宸璟低低开口,“红绡若活着,遥国与昭国也不会有此一战。我会看着你怎么活下去,给我记着,白绮歌,在报完仇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轻轻松松死去。”

 红绡是谁安寻昔并不知道,也不打算去问,易宸璟不可能给她答案。

 “那就保护好白家,我会好好活着给你看。”

 风过无声,深藏恨意的眼中掠过疑惑,转瞬即逝。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怯懦的白家三‮姐小‬,你终于肯卸下伪装了。”易宸璟挑眉冷笑,伸手握住纤细皓腕。那并非温柔相携之意,只因安寻昔腕上被铁铐磨破了皮,用力按去,方才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掌心满是猩红。

 苍白瓣紧抿,安寻昔微微扬头,面无表情看着带给她疼痛的男人。

 “我会记住这痛,终有一,悉数奉还。”忽而淡然轻笑。

 冷傲,倔强,有仇必报,从今以后再无软弱任由人欺的白家三‮姐小‬,她也不再是安寻昔,此生此世她叫白绮歌,只为所爱之人而活的新的白绮歌。

 安寻昔,已死。

 昭国去往遥国帝都甚远,便是先锋部队驭马而行也需半月之久,一路上易宸璟大半时间沉默不语走在军中,偶尔与副将或士兵交谈路过白绮歌身边也只作陌生人目不斜视,到帝都怀城之前二人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唯一让白绮歌不舒服的是那些痞兵,众所周知她是替嫁且是作为臣国联姻公主而来,地位上自然不可能太高,一些胆大而又心怀不轨的痞兵总在周围闲晃,时常趁人不注意说些下三滥的荤话,幸而‮子身‬羸弱却不乏气势,往往在白绮歌横眉冷目下那些痞兵悻悻而归,只敢调笑不敢伸手。

 说来倒算他们幸运,白绮歌早下定决心,但凡有人敢碰她一下,偷藏在袖中的匕首不饮血绝不归鞘。

 不需要任何人悲悯可怜,她足可以保护好自己,因为她是白绮歌,仅此而已。

 十余餐风宿后,怀城终于出现在眼前。白绮歌没想到怀城如此繁华,市井商铺车水马龙,与人丁稀少、以农业为主的昭国简直是天壤之别,新鲜感顿时将沉郁心情冲散大半。

 总归是要活下去的,与其悲伤秋不如顺其自然。

 “下马。”高墙宏门的昭国皇宫前,易宸璟冷冷命令道。

 白绮歌咬咬牙翻身下马,尽管已是极力忍耐,落地时仍不受控制跌倒在地。倒不是因为不会骑马落马,实在手脚难以按她心意行动--手腕脚腕的伤口得不到医治,这些天来竟从简单的皮外伤发展至近乎溃烂。心智再坚韧,终究捱不住‮体身‬底子虚弱。

 易宸璟定定站在一旁,眼看白绮歌几次挣扎勉强站起无动于衷,隐约还带着一丝嘲讽:“这里是怀城,不是昭国,收起你的金贵之躯。”

 “多谢提醒。”毫无温度的淡然笑容跃然面上,全不见畏惧或委曲求全。

 “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易宸璟没时间研究那笑容有什么深意,随手指了个角落后转身离去。大战告捷,他要尽快向父皇禀报详情,之后大概会有庆功宴等等,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报复这女人的时候。

 不是说过吗,来方长,无须急于一时。

 依着易宸璟所指角落坐下,白绮歌蜷着腿缩成一团,满不在乎地看着腕上狰狞伤口。如果是曾经的白绮歌一定会受不了吧?二哥白灏城总是处处询问“疼吗”“害怕吗”想来白家三‮姐小‬并非坚强之人,只这娇弱‮子身‬便可为证。

 难得清静一会儿,白绮歌闭着眼靠在墙壁上,脑中飞速整理这些时庞杂而零碎的线索。

 白绮歌本人是个怯懦胆小的名门千金,易宸璟则是遥国皇子,红绡,除了知道是昭国已故公主外别无其他。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重生为全新白绮歌的她并不清楚许多,只能从易宸璟只言片语和态度中了解到,他是恨她的,恨到不肯杀她,非要‮磨折‬她到生不如死。

 无外乎就是感情问题,无聊透顶。

 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并不陌生,或者应该说很怀念,所以当暮色渐起细雨洒落时,白绮歌没有像宫门前百姓那样行匆匆,反而倚着墙角安然睡去,任由雨滴打在衣衫上渐渐透。

 她太累了,这幅身躯暂时还承担不起她的心。

 夜,弹指而过。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那时易宸璟正在宫中陪兴高采烈的遥皇喝酒,许是路途疲惫或者心事繁重,本没什么劲力的佳酿却让一向好酒量的七皇子沉沉睡去,再睁眼天色已是大亮。

 额角隐痛,喝了整杯参茶暖身后才忽地想起似乎忘了什么。

 大雨初霁一派清新,皇宫前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宫门口有士兵守卫那片清静无人,怪的是,许多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区域,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满眼好奇。

 易宸璟循着行人目光看去,蓦地停住脚步,狠狠倒口凉气。

 宫门口右边盘龙石雕后,单薄白衣与几处泛着血迹的水洼触目惊心,而蜷着‮子身‬双目紧闭的女子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他所认识的白绮歌娇生惯养,从不委屈自己,怎会顶着瓢泼大雨在恶劣的天气下宿‮夜一‬?事实上那天将投河的她救起后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包括在昭国朝堂她的一言一行,与三年前分开时迥然不同。

 看守宫门的侍卫想要把白绮歌拖起,易宸璟挥挥手命人退下,带着满心疑惑蹲在盘龙石雕前静静观察,少顷,长出口气。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时不会梦见红绡吗?”易宸璟喃喃自语,伸手拂去白绮歌苍白面颊上一缕发,“她死了,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安心睡着?”

 手指拂过面庞轮廓一路向下,越过肩头,越过小臂,而后停在红肿溃烂的手腕上。

 狠狠按下。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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