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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得到他
 “来人,今之内,五越定然有攻击,北定城已经开过缺口,他们的重点定然是那里,今征用城内所有士绅武装,连带总督府全员,拆除所有非居住建筑,上城筑防…”极东总督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披挂上血迹斑斑的战甲,一边急急给身边的将官下令,还没说完,就听见远远地一声巨响。

 这声音如此惊人,震得满城都似在嗡嗡作响,极东总督脑中的热血也似砰一下冲上来,这样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声音。

 城门被攻破了!

 “快!”极东总督快马前驰,掠过慌乱的长街,满街都是纷哭喊的人群,疯狂地和他逆行,试图躲入自己的家园,而不远处,喊杀声已经如水般灌进来。

 这一霎世的纷凉,极东总督虽然仍在前奔,心却慢慢沉了下去,前方城门在望,城门守军还未放弃,在破了一个大的城门前拼命加固反击,而隔着那个大,他忽然看见那个人。

 红衣人。

 一匹白马,一身红衣。

 衣如血,发若乌木,整个人在光中似一块岿然千年的血玉,远望去不见容颜,只令人觉得肤极白,在一中若霜雪。

 整个战场是的,五按照他指尖所向,向城门,黑土地上是一片一片斑斓跳跃的色彩,炫到人眼花,他却是一片绚烂里那一处静,岿然不动,唯有血衣袂偶尔在风中一展。

 极静也极,整个战场唯有他穿红,千万人里第一眼看见他,千万人退却如背景,唯有他如血玉现于苍蓝背景。

 极东总督一震,知道那挥手令万军,谈笑合五越的武林之帝,终在眼前。

 如此风华,不负虚名。

 他看见那人手慢慢抬起,心中一紧——下一个瞬间,就是云合和极东的历史…

 那人的手,却忽然顿住了,随即他转身。

 此时极东总督也听见了一阵异常的声音,像是远处推进而来的海啸,夹杂着武器铿然锐响。

 此时李扶舟那只手落了下来,却是一个“全军后阵变前阵,战”的手势。

 尖利的哨声响起,已经将要扑入城门的五越联军不得不立即休整阵型,先向背后的敌人,城门处死守的士兵得到息,急忙匆匆填补城门。

 极东总督大喜过望,下马三步两步奔上城头,远远看见平原之上,万马奔腾,一线黑色如利剑般向五越联军的后翼,最前面,一副红色大旗猎猎招展,狂驰而来。

 极东总督浑身一震,热泪滚滚而下。

 …

 景泰六年九月二十八,天顺军邰总将驰援云合,在云合城下力挽狂澜,和五越联军战不分胜负,随即五越退向云合之西武源城,和云合形成对峙之势。

 景泰六年十月初三,刚刚‮定安‬的云合城,稍稍恢复了些活气,有人眼尖地注意到,总督府竟然挂出了两盏红灯笼。

 总督府厅堂里,极东总督正陪着邰世涛在喝酒。

 战时无酒,不过极东总督刚刚知道,今天是邰总将的生辰,他感激邰世涛快速援救,想要为他摆寿宴,被邰世涛坚决拒绝,无奈之下,总督便干脆个人陪邰世涛小饮几杯素酒。

 这个邰世涛倒没拒绝,哥俩就在正堂里拉开桌子,就着几盘小菜,随意喝上了。

 许是都心中有压力,也都酒量一般,不多时两人都有些醉了,醉了的人越醉越想喝,越喝越想说,极东总督称呼邰世涛,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总将,现在已经成了“老弟”老哥老弟谈着说着,先说些军务,极东总督才知道天顺军能提前赶到,是因为丽京战事一起,容楚就立即下令天顺军开始往极东移动,所以天顺军几乎是和五越联军同时出发的,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行。”

 极东总督再次对容楚的未卜先知惊为天人,由此也对战局更有信心。话题渐渐便放了开来,老哥和老弟说家中婆娘的泼辣,老娘的多事,兄弟的不省事,妹妹的挑剔难嫁。老弟和老哥说家族的败落,兄弟亲族间的倾轧,父兄的自取灭亡,唯一留在身边的弟弟‮体身‬极差…在老哥因为好奇,再三询问天纪军到底是怎么到他手里,他和太史阑到底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邰世涛终于也忍不住,说了一些和太史阑的旧事,醉醺醺地告诉老哥,“她是我…是我义姐…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老哥看着年轻有为重感情的“老弟”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纠结,想起昨老娘的一番嘱咐,便醉醺醺地勾住了他脖子。

 “呃…老弟,”他道,“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家中…可曾娶?”

 邰世涛皱皱眉,喝一口酒,“没。你知道…我家族已经败落…哪个好女儿会跟我?”

 “扯…吧。”极东总督一笑,“你家族和你…从来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军总将,一等子爵,将来军国重臣,必有你一席之地…你…”

 邰世涛轻轻推开他,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我不想提这个。”

 极东总督酒却未醒,盯着他的眼神,只觉得这双眼睛痛苦而深邃,似藏着许多和年龄不符合的情绪,忍不住口而出,

 “年近三十还不娶你为了谁?”

 邰世涛毕竟有了酒意,脸色一沉,重重搁下酒杯,“关你事。”

 “你弟弟既已

 “你弟弟既已不中用,你家族算起来便只剩下你一个,传宗接代宗族承续,由不得你逃避推却。”极东总督拍他肩膀。

 邰世涛冷冷不屑,“关我事。”

 “你已经是朝廷柱石,一方主将,天下三军,你握其一…”极东总督灌一口酒,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家母一直盛赞你少年有为,愿将舍妹许配你。”

 邰世涛将酒壶一放,霍地站起,‮子身‬晃一晃,一句话冲口而出,“关你妈事。”

 极东总督晕晕地也跟着站起来,终于也有了点怒气,一把拉住他衣袖,盯着他越发痛苦的眼睛,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醉话口而出。

 “…你不会是在想着太史阑吧?”

 “她是我姐!”

 “你姓邰,她姓太史,哪来的姐弟?”

 “她是我姐!”

 咆哮声过,一阵沉默,极东总督酒醒了些,看着邰世涛瞬间发红的眼睛,终于明白今大醉,似乎无意中触及面前人深藏于心的秘密。

 邰世涛衣袖一拂,酒壶落地,他头也不回向外走,极东总督看着他微微踉跄的背影,想着这青年率军急援,千里驱驰的情义,终究不忍他如此自苦,忍不住要提醒一句:“太史大帅已经和荣昌郡王有了儿女,她不会嫁给你。”

 “她是我姐!”

 “…你是不是只有靠喊着这一句话,才能按捺住你自己,不要疯跑去向她求亲?”

 邰世涛站定。

 青年背影笔直,衣袖无风自动,语声却没了刚才的失态和狂躁,忽然静若深水。

 “…你错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向她求亲。她是我姐,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命运予我的,我和她最终而最近的距离。从少年到白头,从开始到结束,不可斩断的缘系。想到这,我就觉得好欢喜,真的,好欢喜。”

 他抬头,向凄冷的上弦月,哈哈一笑。

 “好欢喜。”他道。

 步履声远去,长长石径在模糊月下如落霜,他的步声轻而空,一步一落痕,一步走一生。

 …

 景泰六年十月初一,宗政太后昭告天下,称君主无德,请先帝遗旨以废之,并将另择皇室宗室子弟为帝。

 昭告一出,天下哗然,众人完全不明白,这一对‮子母‬,是怎么走到公然反目这一步的?

 南齐以孝道治国,但父母善待子女也是人伦大义之一。宗政惠抛弃才八岁的亲子,已经为人所不齿,但百姓得知她竟然带着十五万天节军,攻击丽京不成后直接北上,去和五越联军汇合之后,更是愤怒异常,纷纷斥责她叛国无道。

 十月初二,景泰帝在神武坛祭告天地,公布母后皇太后数十罪状,其中有“把持政权,违反祖制,纵情‮乐娱‬,伺先帝不力,致先帝暴亡”等字字惊心词句。

 在此之前,朝堂曾经发生烈争论,关于皇帝是否应该烈反击太后,以及太后罪状到底在哪里,大多数大臣有不同意见。很多人认为,宗政太后一介女子,很难主持军务,也不太可能想到带领叛军北上,保不准这是天节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假太后之名行事。天子应该宽悯为怀,善体母后皇太后为难苦痛,早早和天节军谈判,解救太后为是。

 景泰蓝听着这些迂腐之言,很想一人一个兜心脚踢死算完。正恨得牙,太监传报卫国公,静海总督,援海元帅太史阑求见。

 一听到太史阑的名字,众人齐齐闭嘴,一些持“援救太后”意见最烈的人,开始往人群后钻——他们怕太史阑打人。

 太史阑戎装上殿,并没有打人,连看都懒得看这些迂货一眼,直接扔出了一叠纸。

 “昔日大总管李秋容亲笔认罪书,请诸位观赏。”她道。

 众人传看,看着看着,汗就下来了。

 这自然是当年太史阑用人间刺老李写下的《太后秘史》,这些年中,她和容楚很用了些心力,在推断求证太后秘史上的那些含糊的词句,并一一加了旁注。

 现在给众臣看的,就是这部足可媲美甄嬛传的宫廷黑暗史煌煌巨著中,能被众人看见的那一部分。

 就这一部分,也已经足够惊掉世人眼珠。其中包括太后当初如何杀姐,如何博取先帝注意力,如何代姐进宫,进宫后如何害人,又如何因为害人被黜落,再如何因为害人被起复…甚至包括她如何暗害当初的皇后,使她绵病榻,以及后来她又是如何对待景泰蓝,一心想把他培养成纨绔,好让肚子里那个上位的打算。

 这么一大堆看下来,众人尽忙着擦冷汗了——这何止是恶妇?简直是举世无双的毒妇。

 也有人表示疑惑,认为这些东西太夸张了,莫不是谁捏造?

 太史阑冷笑——这些还算夸张?真正夸张的还没给你们瞧呢。她顺手又扔出几本本子,却是当初李秋容任大总管时的一些签名笔录,宫中记注。

 一对比便知,那纸上字迹,确实是李秋容所为,仿造也仿造不到那程度。

 这下众人没话说了,人人都知李秋容对宗政惠的忠心,那条凶悍而又忠诚的老狗,太后让他撞墙死,他就绝不会去跳河死。

 群臣哑口,也无法再阻止景泰蓝昭告天下和太后决裂的决定,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景泰蓝得太史阑教育,向来以牙还牙。

 昭告定太后此举为谋反,废太后为庶人。却为庶人。却对天节军进行了劝告和警告,表示他们不过是被迫跟随,天节之名,以节为上,多年忠义,不可践踏,不可将天节之名毁于一旦,将来如有反正之心,朝廷将只除首恶,既往不咎。

 这是景泰蓝的想法,他认为天节军向来受正统思想熏陶,大节上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一直忠于季家,下意识跟随罢了。现在最有威望的季宜中已死,季飞兄弟三人难以服众,乔雨润宗政惠又是心思叵测的人,眼瞧着太后也已经不是太后,还要和五越联合,天节军高层内心未必愿意。这时候朝廷的表态就很重要,是狠狠烧上一把火,绝情绝义不留退路,得天节不得不一反到底,投入五越的怀抱,还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考虑对方难处,给对方留下一条退路,换取对方醒悟机会,从而尽量避免战争局势扩大,求一个安宁?

 景泰蓝选择后一种,容楚非常赞赏,下朝后对太史阑道:“君瑞已经长大,你我从此可以安心。”

 太史阑微笑赞同,满面光辉。

 景泰蓝亲自动笔,对天节军下发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旧天节书》,文笔虽稚,言辞却恳切,读者多半动容。但这一举动又遭到一群迂腐夫子的劝阻,这群之前对太后表示宽容的臣子们,这时候却又对天节军表示了极大的不宽容,认为这是叛贼,是逆军,必须全力铲除以儆效尤,怎可轻轻放过?这要以后人人都以为造反无事,该怎么办?

 景泰蓝对朝中那群迂夫子的思维逻辑非常的不能理解,他们时而宽容时而凌厉,时而软如棉时而硬似铁。不过他现在也有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三个字,“哥屋恩!”或者一个字“滚!”

 …

 景泰六年十月十五,乔雨润宗政惠所带领的十五万天节军,来到距离武源城三十里的习水城。习水城和武源城遥遥相望,中间隔一条习水,这处地形也是极东要之一,离西凌行省距离已经不远。

 她到来的当天晚上,并没有先去给李扶舟的五越军去信求见,她的营地也戒备森严,气氛紧张,似乎连五越联军都戒备上了,看起来并没有丝毫和李扶舟联合的打算。

 当夜她有访客。

 来者一行十人,大多身形彪悍,最前面的人却披风遮满全身,看不出‮女男‬和身形。只是走动起来,上身不动,‮身下‬披风如裙角微漾,漾出涟漪般的弧度,婷婷袅袅,说不出的风情韵致,看得那些‮渴饥‬的天节士兵,眼珠发直,拼命咽口水。

 他们在辕门前求见,只说是军师故人,并取出了一方西局标记。士兵通传后,乔雨润亲自接了出来。

 “没想到您亲自来了。”她笑盈盈将那行人带入自己营帐,和那领头的披风人寒暄。

 那人轻轻点头,并不说话,一双眸子,四处掠,似在估猜天节的兵力。

 这一行人在路上遇见散步的宗政惠。

 宗政惠自然不是这么巧合,偶尔散步就遇上乔雨润接待客人,她先前听闻有人求见乔雨润,当时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才是这个军营‮份身‬最高的人,为什么来人求见的不是她?如果是乔雨润的朋友或联络的势力,乔雨润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在自己帐内等了一会,等乔雨润过来向她请示这事,结果没等到人,心中气闷,便出来“散步”果然看见远远地乔雨润带人进了辕门。

 宗政惠一眼就看出那领头的竟然也是个女子,身形步态那般风韵,可是风韵到了这种程度,又似乎不是大家出身。

 她心中好奇,便遥遥站下,等着乔雨润带着客人来向她参见。

 她站的位置是必经之路,乔雨润自然看见了她,微微一怔,随即坦然走过来,先是对她微微躬身请安,又对身边几人介绍她的‮份身‬,宗政惠心中稍稍有些满意,正在考虑,如今不比从前,是不是该更平易近人些,比如在对方拜见后,亲手搀扶对方起来,甚至可以寒暄几句,也好探探底什么的。

 她双手叉于腹,摆出最尊贵矜持的姿态,嘴角一个笑容将展未展,也是矜持又亲切的弧度。

 对方看了她一眼。

 点了点头。

 随即走了过去。

 …

 宗政惠有一瞬间愣在那里——他们难道没有看见她?

 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活人。

 乔雨润角掠过一抹淡淡笑意,随即隐去,一边继续和对方寒暄,示意他们往前先走,一边侧身低声对宗政惠道:“太后。您别介意。这批人化外之民,不懂礼数。稍后我好好教他们…”说完追着那些人,匆匆去了。

 宗政惠看着她快步走开的背影,前头那个领头披风女子正回头,亲热又不失尊敬地挽住了乔雨润的手。

 宗政惠一动不动,叉的双手,慢慢从腹部移到了袖子里,双手在袖子里挤啊绞啊扭啊拧…骨节发出一阵低低的格格响声。

 …

 “刚才那个是你们太后?”在乔雨润帐内,那女子终于坐下,一边披风,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倒是很有架势的。”

 言下之意,架势十足,底气不够。

 她掀开风帽,出一张年轻的,微带媚态的脸。一双眼睛秋水般潋滟,明明不算小,却总是似乎半睁不睁,便透出几分慵懒和风情来,让人想起秋季里挂霜后反而分外的果子,连同她胭脂深浓的,亦给人一般感给人一般感受。

 仔细看其实也不年轻了,眼角眉梢已经有了细细皱纹,不过不损容貌,更见风韵。

 很标准的‮妇情‬或小妾脸。

 “好歹是我主子。”乔雨润笑,“礼数我还是要有的。”

 “什么主子。”女子红轻轻一撇,“儿子也不认她了,皇宫也不属于她了,她现在不过是托庇于天节军的庶人,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份身‬,可笑。”

 乔雨润温和微笑,不语。

 世人一向轻鄙他人而宽待自己,好比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个边荒民族的族长之妾,‮份身‬足可算微,却在那嘲笑别人认不清自己‮份身‬。

 好歹宗政惠还做过国母。

 但世事就是这样现实。宗政惠现在无兵无地位无依靠,这个妾,却掌握着一族的兵。

 “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咱们长话短说。”那女子笑道,“不知道乔姑娘如今可打算好了?”

 乔雨润慢慢喝茶。

 “还没多谢夫人前期对我及西局的帮助。”她感激地道,“如果没有你提供‮物药‬,我无法在失去权柄后,控制西局属下们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你提供的黄金和粮食用品,我们也很难冲出丽京。”

 女子一笑,神态傲然,道:“中越一直是五越五族中最强盛的一支,给你提供这些,举手之劳。再说咱们当初也不是没有条件。”

 “是极。”乔雨润道,“我因此答应,一旦我有任何机会对朝廷进行打击,都会与中越配合。只是奈何,你们中越却不与我配合啊。”

 女子脸色一变。

 “花指挥使不肯背叛。”乔雨润摊开手,“我在丽京城下等了三天,眼看快要等到被前后夹击,无望之下只得拔军远走,这可怪不得我。”

 “那人…”女子悻悻地道,“大抵是苦头没吃够!”她贝齿咬着红,想了想道,“她不帮就不帮,她的事暂搁着,我总有法子治她。如今你既来到这里,我们不妨换一换合作计划。”

 “好啊。”乔雨润笑地道,“不过条件,就要从头计算了。”

 女子一怔,“这…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

 “当初是当初的说法,”乔雨润摇了摇手指,“当初你们给我帮助,帮我控制手下,潜伏生存,我答应的回报是将来配合你们,搅南齐中枢。对此,我已经回报过,我的回报就是冒险在丽京城下多等了几天。最终你们那边的人没配合,那不是我的责任。至此,咱们前一个诺言,已算结束。您如果再想有什么新的要求,自然要条件重新谈。”

 女子眉毛一挑,似有怒,乔雨润角微笑不变,优雅抿一口茶。

 半晌,那女子才一口气,忍耐地道:“如此…你要什么条件?”

 “和之前一样吧,给钱给粮。”乔雨润淡淡地道,“还有,你们夺了权,须得随时出兵助我。”

 “好。”

 “那夫人又有何要求?”

 “帮我毁了李扶舟。”

 乔雨润皱起眉,“你要我在十几万五越大军中杀了他们的主帅?”

 “不用你动手,”女子笑道,“你此来不是要和五越结盟么?你表达了诚意,李扶舟总要见你一见,到时候你带我们的人前去,只要能想法子近他身,我们自有办法解决他。”

 “然后我怎么离开?”

 “放心,我们不是行刺,我们只是废了他,你尽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女子笑道,“武帝世家家主必须武功绝顶,否则无法维持乾坤阵,护佑子弟们的‮全安‬。他一旦废了,就再不能做家主。上一代家主在传承时,武功也已经废去大半,李家后继无人,立刻就要倾毁。而我中越便可如当年一样,身而出,力挽狂澜。”

 “杀了岂不省事?”

 “其一:杀了嫌疑太大。五越虽然族散,但向来讲究忠诚血。背叛之类的事,族人难以接受,万一传出什么消息来,将来对我们的统治不利。”

 乔雨润默了一默,“夫人这么相信我?万一我临阵倒戈,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李扶舟呢?”

 “这就是另一个不杀他的理由了。”女子款款掠鬓,眼波妩媚地瞥过来,“他废了,多半不会在族中再苟延残下去,到时候,就归姑娘你了。”

 乔雨润抚着茶盏的手一紧。

 半晌她笑了笑,“原来夫人连我那点小心事都知道。”

 “否则我明知你和他有情,还敢当面来劝你反水?”女子笑得意味深长,“卖了我,你并无好处,首先钱和粮你都没了,李扶舟在打仗,要支付庞大的军费,没有余力来支持你,另外,李扶舟不会因此感谢你,就算感谢你,他也不会是你的;但卖了他,他从此就是你的,韦雅算什么东西?也配窃据武帝夫人之位?”

 她笑得从容——如果换成别人,她不敢这么大胆地做这笔生意,但是乔雨润…乔雨润会答应的。

 这样的女子,心‮硬坚‬、‮忍残‬、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爱上一个人,砍断他的腿把他终身捆在身边的事,她做得出。

 乔雨润的眸子,在听见韦雅名字时,沉了沉。

 她出了一会神,轻轻放下茶盏,笑道:“好。”

 …

 次,五越大营接到了乔雨润的飞箭传帖,求见李扶舟。

 半之后,她收到回信,李扶舟约她营中相见。

 乔雨润很坦然地去赴约,身后只带了三四个人,经过了五越士兵的盘查,直入大营。

 五越联军虽然号称联军,不过中越来人极少,还是以其余四族为主力。谁都知道,中越在五越之中最强,不是那么容易被收服。

 中越人,大胆,桀骜,泼辣,锋利,一向敢于行常人不敢行之事,有时稍显得莽撞,但在群体中,这样的特很容易突出。

 乔雨润掀开帐帘,忽然怔了怔。

 对面,简朴的营帐正中,坐着红衣的李扶舟,手执手卷,低头细读。

 光遍洒帐篷,淡金光芒下红衣微微闪耀赤光,如‮大巨‬血莲盛开的花叶,袖口出的手腕越发白如霜雪,骨节精美而清瘦,指尖修长。脸色也是那种打磨过的温润的玉,在光中莹润着,从她的角度,只看见高的鼻子下,和衣呼应,到惊心。

 还是那张脸,气韵感觉却判若两人,依稀蓝衣青年温和笑颜犹在,转眼就换了血而肃杀曼殊沙华。

 乔雨润似有震动——她未曾见过这样的他。

 随即她便自如步入,笑道:“李先生一别久矣。”

 李扶舟抬起头来,对她浅浅一笑。

 帐篷里没有别人,乔雨润也将自己带来的人留在帐篷外,一群李家武军虎视眈眈地盯着。

 几个留在帐外的人,衣着平常,只是袖子分外宽大些,北地九十月天气已经很冷,他们将双手抄在袖子里,越发显得无害。李家武军瞧着,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渐渐便转移了注意力。

 没有人知道,宽大的袖子里,一双双手在慢慢出一竿笛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也似笛子一样有着一些孔,却错落分开,那东西的两端,似乎还有什么活,那些手指,慢慢地将活进去,空气在“笛子”内部,经过不同孔受到不同挤,便发出频率不一的噗噗之声,听起来像一首古怪的调子。

 当然,这些调子并没有什么声音,就算有一点声音,也早已被嘈杂的军营里的各种声响淹没。

 随着“调子”的奏响,他们的袍脚似乎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有什么极小的东西爬了出来,顺着帐篷底下的隙,缓缓地爬进帐篷。

 五越向来擅虫兽蛊以及各种异术,所以五越的军营对此也有准备,李扶舟帐外,有一圈墨绿色的草,比其余草颜色深一些,在草的内圈,却是寸草不生——那里已经绕帐篷,浇过一圈特制的药水。

 这两层防护,已经足够令五越大部分的毒物无法进入,四面弥漫着一种铁锈般的气息,人闻着没什么感觉,却是蛇虫的天敌。

 不过此刻,那草簌簌动了动,并没见什么东西死在里面,随即,帐篷四面八方都动了动,帐篷底下,起了一点眼难见的波纹。

 几个人长舒了口气。

 进去了。

 那许多中,只要有一只能令李扶舟中招,今天就成功了。

 如果很多只一起上,估计等下众人掀帘,看见的就是一具骨架。

 几人嘴角浮现冷冷笑意。

 什么承诺,什么只伤不杀,都是狗。中越人做事只看结果,不管天地鬼神。

 …

 帐篷里,乔雨润和李扶舟的商谈,已经到了尾声。

 “就是这样,”乔雨润信心十足地盯着李扶舟,认为她的计划一定可以打动他,“你我分则两害,合则两利。这等关系你我,乃至国运将来的大事,我想家主一定会懂我心意。”

 李扶舟还是那沉静神情,手轻轻搁在膝上,墨蓝色的书卷横放膝头,纸张洁白,却不抵他手指如玉。

 乔雨润无法看出他任何一点情绪。

 “乔姑娘的合作提议,我听着甚好。”半晌他浅浅一笑,“不过如今我们五越内部,对于你我两军联合,还未形成共识。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他已经又拿起了书,做出要看的模样。

 乔雨润盯着他,抿了抿嘴——换成以前那个谦谦君子的李扶舟,不会在客人还未请辞的时候,就做出这么冷漠的姿态的。

 他终究,还是变了。

 ------题外话------

 手…萧条哦,冬天各种萧条哦,昨天那章挽旗,和第二卷那幅画呼应,原以为大家会有所触动,不想都好像没看到一样…累觉不爱…

 我晓得有很多人养文,不过养文就不要再在评论区特意讲了如何?多少有点打击作者积极的OK?尤其是在这样临近结局,心烦气躁时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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