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中已有打算的无双,只沉
片刻,便面
坚定,转身
走。
三娘开口,唤止她的步伐,“你不想干净利落些,而准备另找倒霉鬼?将虫丢给他人便罢?”她本以为这丫头会起了杀心,岂料她掉头要走。
“你说的方式,我暂且先试,若所言不假,他能重见色彩,这也是我此刻最希望之事…那么,我不会再回来找你。”无双没回头,背对她,淡淡答着。
“也是,虫转到旁人身上,旁人的死活又与你何干?”既是替死鬼,当然要找自己的死对头,才算一箭双雕,救了爱人,又伤了仇人。
“没有旁人,只有我。”无双说得毫无起伏。
三娘惊讶不已,明白她的意思,更诧异了:“…你要将那虫…你不怕自己——”
“我不怕。”无双回答,轻且无惧。
“你杀了我不是更快?何必浪费时间,到最后,仍是要回到这里,手刃我,才能解去虫翳——”三娘在她身后,扬声高喊。
她也想解
,这体身不过苟延残
,活着,已经变成磨折,若能借无双之后——
“我不想杀你,我对你的恨,没有强烈到这种地步。”儿时或许想过,但毕竟是娃儿的心思,不能当真。
她回首,望向曾令小小无双又惧又怕、又气又恼的“臭三娘”如今,不及她的肩,瘦弱得挨不住一阵风…
“离开图江之后,你这一个人,我连半次都不曾想起…”无双直言,她自己也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
,她能心平气和与往昔的敌人说话。
再摇了头摇,无双修正道:“不,不单单你,以『融筋蚀骨』陷害我的鲚妾,两样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若不是为他,我根本不会来。”
图江城里,没有值得她再眷恋的人。
无论,爱,或恨,或怨,或不舍,都没有了。
“至于虫翳,只要不存在在他身上、不蒙蔽了他眼,我便什么都不怕,也不急,我可以等,等你寿终,等虫翳自行解除。”言尽于此,无双与她已无话可说。
“你怎可能不想杀我?!你该要恨的!我以前那样对付你和你娘,数次
置你们于死——”三娘嘶声呐喊,追着迈步而走的无双。
但无双的脚步顿也不顿,她无法追上,是这具身躯病了、破败了,更是她所追逐的丫头,不再弱小、不再是她能掐圆捏扁,轻易伤害的小女娃——
短短几步,拉开的长距,像是大巨鸿沟,三娘在青阶上滑倒,撞疼了膝,爬不起身,嘴里仍嚷着,“杀了我!你杀了我呀!我想死!我想求一死!”
而早已走远的无双,坐上小鲨,轻驾一声,小鲨载着她往前而去。
身后,是该忘的恩怨,她没有留恋,尽数抛下。
“原来,外头的海水,这般的蓝…”
是赞叹,是感叹,小鲨驰往的海
,颜色湛澄,也像丝绸,明亮,温暖。
无双像只驱光的鱼,只想朝明耀的方向去,不愿沉潜于黑暗之地。
返回龙骸外城,沿途走来,听见了近
内热腾腾的消息——
“九龙子食不下咽?这怎么可能?!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城里派了好多人来寻,只要是吃的,全往城内送一份,希望能让九龙子开开胃口,否则滴水不进,其他龙子不吃不碍事,九龙子哪能撑得住?”
街道走一遍,此番言谈讨论已听了好多回。
九龙子不食?这倒真是大事…
她回到粥摊,金鲡立刻凑上来,说的也是九龙子之事,原来城内亦派人前来买粥,盼能让九龙子开胃。
傍晚,霸下来了,金鲡银鲡两人当然没错失机会,问了九龙子状况,他没说太多,只笑着回了:“外头夸大了,小九无事,谢谢大家关心。”
待金鲡银鲡各自忙去,屋里剩下无双与他,她不迂回,直接问:“没这么轻描淡写吧,九龙子究竟怎么了?”
她的眼神在说,别糊弄我,我不信你那套说词,拿去骗别人吧。
他叹笑,本也不准备瞒她。
“不好,他出现『
骨』现象…”
“
骨?!那不是上了年岁、接近寿终的老龙,才会面临的——”她难掩讶异。
龙之将死,鳞光渐减,鬓须转白,魂魄浑噩飘移,似要
骨离体,才有此种名称。
九龙子距离年老,也还太早了吧?!
“正是如此,我们才担心。”霸下神色一凛,笑意隐没。
“是生病吗?”平时看九龙子身强体健的,虽是瘦了点,还算一副头好壮壮的模样呀。
“一切都还不确定,也或许只是症状相似,并非真正『
骨』,目前仍在观望,希望…结果是好的。”他藏不住忧心。
“会的,他才多大呀?现在
骨,未免太超前了。”无双安慰他,要他别往坏处想。
他先是静默,之后才慢慢颔首,再给她一抹浅笑。
比起九龙子,霸下的双眼她还要更心系数分。
“早前来过一趟,金鲡说你匆匆出去了,发生什么急事?”
正巧霸下如此问,她刚好顺其话语,扯了小谎。
“去抢酒呀。”她记得石柜里有一瓶煮食用的酒,起身打开柜门,幸好真的有,她捧出酒云,搁上桌,搬出一套说词,“这酒,没费功夫去占位,可买不到呢。”
当然是原诌的,希望他不是太懂酒之人…
打开坛口,洒香溢出,她倒了满满一大碗给他。
“这么多?”
“喝些,瞧你神色紧绷,半刻也不懈下,饮点酒,微醺但不醉,算是小小放松吧。”她劝道,倒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我酒量没这么好…”他苦笑,况且她还挑了盛汤的海碗,这一碗下肚,岂止微醺,醉死都可能。
“又没要你一口干掉。”
霸下没再推托,喝了几口,酒一入嘴,便知这酒并不醇厚,没有抢破头的美味价值。
连他这不刁嘴之人,都能挑出一箩缺点,代表着,这酒,确实不太好。
他用眼神询问,你就是特地去抢这种水酒?“就知道你不识货。”无双故意睨他,从
际掏出绢子,上前要蒙起他的眼。
“为什么要遮眼?”他意外问。
“让你好好品尝它的滋味,注意力全集中在舌尖上。”她要他安分,乖乖任她绑了双眼,“再喝一口试试。”
他照办,又沾
轻啜。
遮蔽一视觉,入喉的酒…还是没变,口感和气味离“上乘美酒”仍有好长一段距离。
“有没有好喝些?”
说没有,怕太伤人,说有,又昧着自己良心…
“喝这些便好了,再喝,我怕会喝醉。”霸下语气婉转,虽是答非所问,但也算间接推诿了。
“醉了更好呀。”方便她行事。
“醉了难看,怕失态。”酒,仅是浅尝,并不醉人,但被蒙起双眼,视觉暂失,听觉和嗅觉却反倒敏锐起来。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近在耳边,带着劝酒的哄
,一丝丝的软,一丝丝的强硬。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芬馥,甚至是发梢间干净的皂香。
霸下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醉了。
这不好,还是解开手绢,让双眼识物,才不至于胡思
想…
他手尚未触及脑后的绾结,先碰到她的阻挡,无双轻拍了他的掌背,斥道:“还不可以解开!失态也只有我看到,怕什么?”
就是怕在你面前失态呀,丫头。
失态事小,失控事大,他不是仙人,没有无
无求的超脱,在她身边,他总是努力过按捺着,不让潜藏体内那份龙的野
,挣脱了理智。
有时不得不庆幸,衣裳裹住了龙鳞,也裹住了皮囊之下,神兽龙子的原
…
“再喝一些,半碗都还不到呢,你酒量这么糟吗?”她就是抱持着想灌醉他的打算。
是不糟,只是目前作祟的,不单单是酒呀…
明明说要让他放松,现在反倒让他更紧绷——嗯,就各种状况而言…
她双手捧碗,碗沿抵向他
间,意图明显,不就是要他喝吗?
霸下只能再喝,喉结滚动着,咽下酒
,她毫不客气,足足灌他一大碗。
他吁出口的气息带着酒味,呼吸还算平稳,却不说话了。
“霸下,你醉了吗?”无双试探地问。
“还没。”
她悄悄观察了一阵,感觉他的呼吸,逐渐地浓重了起来。
“醉人的,通常都说自己没醉…”她细语呢喃,他没答腔,她凑近一些,觑瞧他的反应。
霸下只听见,碗与桌的轻碰声,再来便是轻轻窸窣,向他靠拢过来。
肩上两只葇荑攀来,她的鼻息贴近,就轻拂在鼻间,一
气,满满全是宜人清香,属于她身上非脂粉的香。
她的
,几乎触碰到他的鼻梁。
无双准备
念着咒,将虫翳引出,她谨记着三娘所言,一心只想替代他。
咒语轻声
唱,像曲儿般,一句、两句…第三句没机会
口,便教霸下张嘴吻住了。
她念了些什么,完全未入他的耳,只知那一字一字,全成为呵面的暖息。
她靠得这么近,嗓这么轻,吁吐暖暖,无一不是逗挑。
行动被打断,无双瞠圆了上,却不知…该不该阻止?
他,在她
间辗转、
肆,让她双
微微疼着着,毫不节制的力道,要
噬人一般,急切,难耐,渴望。
酒意不足以令霸下失控,真正教他
离掌握的,是她。
是她太甜、太香,又太靠近,气息挠人,比酒更醇,使他耽溺。
当她回吻了他,而非推拒时,更像一贴猛药,他为之一震,龙鳞同时争先浮上,他无法再压抑,将探入自己口中的小舌,紧紧衔着,纠
着。
她这只龙女,岂会不懂霸下此该体内亟
出柙的兽?
就连她,都为他口中浓郁的酒息,醺然
醉。
他扯松了眼前的鲛绡绢,又遭她打手,只来得及瞥见她娇嗔的面容,接着眼前再度一黑。
“我没说能取,你就不许拿下。”她的口气像恶霸,甜美的恶霸。
“何时才能取?”他的嗓沉哑了数分。
他想看她。
就算只能看见黑白的她,也不愿错过她的颦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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