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沿着围墙绕过一圈之后,他再从北边的院落找到西侧的清风院,边找边喊她的名,直到身后传来——
“夏侯懿,你这个笨蛋!你跑到里头做什么?没看到着火了吗”沙哑的软音尖声吼,却又不断地咳着。“翁老跟我说你跑进来找我,你是傻子啊,我根本就不在府里”
她在城南郊外的坟前坐了许久,直到城内的嘈杂声传进耳里,才将她
走的心神拉回。
听闻城门上的皇城兵不断喊着城东土市子东着火,不断传出撞钟声,她赶紧回城内,才发现着火的竟是夏侯懿府,也才知道这傻子竟早地一步入府找她。
夏侯懿回头,瞥见上官凛就站在月亮拱门边,用手巾捂看
鼻,却还是不断地咳看。
“你这个傻子,既然不在府里,就该在外头等我出去。”他面
欣喜,快步走向她,却见她直往后退,不
不悦地眯起眼。“你在做什么?”
“爷,咱们先到外头再说吧。”她客气地欠了欠身,先退到拱门外。
闻言,他大步流星地来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你敢躲我?你忘了许诺的誓言?”
“可是我——”她闪避着他的拥抱,却被他搂得更紧。
“你昨晚听到我和黄老板的对话?”他试探
地问,感觉她浑身立刻紧绷,确定自己的猜想无误,不
心疼地叹口气,“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
“记不记得有天晚上,我和四
药捕的官员上酒楼,闹得不
而散?”
她想了下,恍然大悟。那是他第二次喝了酒,抱看她睡了夜一。
“那官员对我说,我爹天
贪婪,最后忍不住以劣药替补上等药材,还给了药铺御医一些
佣费,太府监早已注意,所以当上官漩贿赔官员,盼可比货时,他们就顺水推舟地举办,正好给我爹办了罪名,说到底,一切只是我爹的私心而起。”他不想信,所以与官员闹得不
而散,喝了大醉,不想知道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因为那代表他的复仇是错的,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强撑他十二年的复仇意念全成了可笑。
上官凛傻气的看着他,无从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真是假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但她佩服的是,他居然能原谅她,他居然能不在意…这意味着,他宁可背负不孝罪名,也执意要她?
他怎能这么傻?
“那都不重要了。”她笑着头摇。
“可不是?”他也认为不重要。“一切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
“…上官凛,你的脑袋非得这么硬?”他发狠地掐她的颊,“我都还没问你跑到哪去,让我为了你跑遍整座城!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
“你何必找我呢?”她坐在老爷的坟前,就是在罚自己,她打算待在那里陪老爷,若不是撞钟声人响亮,太让人胆战心惊,她不会回府。
“那你又为何进府找我?”他冷瞪着她。终究不舍地放过她的脸,
“我…”
“先到外头再讲。”见火势顺风往南烧,夏侯懿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她想甩开,他就握得更紧,
不管过大的力道会掐得她发痛。“你答应过我不管未来发生任何事,都要与我厮守一生,不离不弃,心甘情愿当我的
的。”
正因为考虑到总有一天也许她会发现此事,所以他老早就讨了承诺,要她一份心甘情愿。
“那是我还不知道有这件事——”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的心意不变。”他的黑眸紧锁住她。“我说过,我曾经想杀你、想欺负你,可是后来我改变想法了,而一旦改变之后,心念一定,我就不会再变。”
“…你不应该在那当头救我,让我死在阮适手中就好了…”如此一来。她不会懂得爱恋,也不会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夏侯懿微微扬笑。“那你也该知道,为了不恨你,我挣扎了多久,在我挣扎这么久才决定将你抱入怀后,你怎能还如此对待我?”他一直在挣扎,从爱恋开始滋长便开始抗拒,但爱了就是爱了,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可是我没有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原谅你。”
“这么大的仇恨,关系到老爷和你家人的命运,你怎能如此风淡云轻?”多可怕的轮回,他的爹娘亡故,他为复仇而沦落为山贼,泯灭人
,残
得连自己都厌恶,而后又报复老爷,上官家因而家破人亡…
就因为她一句话,就因为她一句话,多可怕。
“我说了,逝者已矣,全都过去了,我看重的只有眼前,我要的只有你。”夏侯懿不动声
地接近她。“你呢?你不想要我吗?咱们一道走,远离这京城重新度
,弄间糕饼铺子,不好吗?”
她怔忡了下,脑中浮现一家小小的捕子,而她在厨房蒸着各式糕饼,他则随心情在店浦子里当掌柜,若是哪天善心大起,就拉着她一道贩济…真美的梦,好美好美。
“懿,谢谢你原谅我,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害死了老爷…”
“害死他的是我。”他说过数次,他不后悔,就算人生再重来一遍,他的做法也不会改变。因为,罪是担在他身上的,一切与她无关!
“是我。”是她种下了因。
“你为什么要那么死脑筋?人死都死了,那又如何?大不了哪夭在黄泉路上遇见了,再跟他道歉不就得了?”
上官凛摇头摇,甩落了泪。“你快走吧。”
“你不走,我就不走,你想死,我就陪你一道”他怎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定是内疚上官漩因她而死,心想她受他养育十七年,最终却成了取他性命的头号凶手,也莫怪她想要一命抵一命。
她想与这座养育她的宅院共存亡,还上官漩一份心安理得,那他呢?他要的平静,谁给他?
“你不要这样子,取回上官家产业,我的责任已了,这条命是该还的——”
“好啊,我陪你一道还。”
“你不要闹了,赶快走吧。”
“要走,一道。”夏侯懿索
坐在月亮拱门上,
不管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火舌。
“反正是我
死了上官漩,我也欠他一条命。”
她嘻泪瞪他,才刚要开口,却突见清风院里有抹人影扑来,来不及警告,来者已手持长剑
在他的颈上。
“阮适?”
他浑身是血,芍言信低笑。“没想到你竟会落在我的手里,是不?”
攒紧浓眉,夏侯懿暗忖着要如何全身而退。
“只可惜,你家的柴房不但有柴也有火折子,更有刀呢,应有尽有,我想逃出还真是一点都不难。”
夏侯懿的视线落在阮适鲜血琳漓的手腕,猜想他八成是反身就刀割开绑在他手腕的
绳,才会割得手腕血
模糊,这也意味着,他的手腕劲道已经不大了。
垂眼细忖
身之道,却又听见细微脚步声接近,他一抬眼,就见上官凛反身而去,抓着翩然来到的男子。
“向
,救他。”
他不悦地瞪着她抓看上官向
的手臂。
上官向
也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救他?我要救的人只有你,快跟我走。”
他跟着夏侯懿路来到昔日的上官府,亲眼瞧他入府要找凛儿,而后凛儿又无视他的劝告进府找夏侯懿,
得他不得不膛入这浑水里。
“不要,他不走,我就不走。”上官凛双脚一跪。“向
,我是待罪之身,我走不了,你带他走吧。”
“你在胡说什么?你哪来的罪?”一把将她扯起,清俊瞳眸嘻怒瞪着她。“就算你要嫁与他为
,我也不可能认定你有罪,那是你的选择,我没有二话。”
“不是的,我…”
“先带她出去,我随后就到。”夏侯懿沉声命令。
“你以为你是谁,我要带她走,还得要你的吩咐?”上官向
立即回嘴。
“就快带她出去吧。”他展眉扬笑。
被晾在一旁的阮适不
再略施力道。“你们把我当空气了吗?”
焚烧的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浓重的烟昧烧呛着所有人,附近的墙早已被火给烤得随时都可能倒塌。
上官向
冷眼看着这一幕,看似没打算要出手相救,却已在暗自计量该要如何让夏侯懿全身而退。
他确实是恨他,但近来城里的传闻也让他对这个人起了极大的疑惑,尤其他毫不犹豫地人府找凛儿,光是这点,就可以让他暂缓两人的仇恨。
“口亨,就凭你也想要我的命?”夏侯懿略偏了颈项,快手擒住他持剑的手,反手一扯,阮适立即痛得松
开剑,接着又一个回身,朝他
口击下一掌,阮适随即成了堆烂泥般瘫在清风院的石板路上。
就当夏侯懿要起身时,地面突地震动了下,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探去,发现清风院里一棵老树
不起火焚已倒下,撞在围墙上,整列围墙应声而倒——
“不要”上官凛着急地冲上前去,上官向
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扑进夏侯懿怀里,倏地,围墙倒塌,火舌尘烟弥慢,烧烫的风四处打转,灼痛上官向
的眼。
“凛”他吼看,不管火舌扑上了身。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掠过,猩红的火跳跃着,滚烫的沙尘密布,让他不由得重重咳着,
口像是被烧伤般的痛。
“快点出去、快点”后方传来军巡的声响。
“不!我义妹还在里头!快救她、快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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